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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千年歌魇+哀唱草

一千年的那个傍晚,她死在夕阳乌金的余晖中。
那一年,她十六岁。
侍卫们晃动的长剑折射着夕阳的光,血一般摇曳着她的眼眸。她努力的抬起头,望定站在剑网严密保护之中的那个人。
俄塞里斯,沙漠之都的王啊,难道真的有深在守护着你么。
那一击失败,她就知道她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
烧毁的家园,死去的族人,亡灵怨毒的哭嚎,在那一霎那飞掠过她的眼前。
她黯然而叹,然后,凛冽的剑光中响起了她美丽的歌声。
清幽而空灵的歌声弥漫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软化了侍卫们铁一般的眼神。
谁能抵挡,这声音,毕竟不属于人类。就连不可一世的沙漠之王,也曾被它所迷惑。
——王啊,可恨这一世我杀不了你。
她缓缓拣起身旁被打落的匕首,在他惶恐的目光中,刺进了苍白的颈项。
血飞溅,歌未停。
恍然之中,她看见那个人发狂般拨开了侍卫,冲了过来。
伊丝,伊丝。
他唤着她的名字,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中滴落,温暖了她渐凉的手。
俄塞里斯,沙漠之都的王,他竟为了她流泪了。这个为了王位不惜残杀手足的王,这个征战四方,信奉铁与血的王,竟为了一个艺姬,哭了。
她刻毒的笑起来。
王啊,我知道你爱我。但你永远也想不到,你的爱,将成为我最后的诅咒。
这歌声中有我的血,我以死下的咒,这歌声停止的时候,就是你爱尽之时。
从今以后,除了我你无法再爱别的人,你要在孤独中活着,直到死去。
我要带着你的爱一起下地狱。
俄塞里斯,我绝你一世爱恋。

一阵吵杂,蛇女睁开了眼睛。
她舒展开盘旋的尾部,略带恍惚的沿声源而去,仿佛还沉浸在那遥远的梦境中。
金字塔最高层的某处,几个冒险者与木乃伊群正打得不可开交。
又是为了法老王的宝藏而来的吗……?
蛇女无奈的甩甩尾巴,自从她守护着这个法老陵墓以来,总是不断的有人潜入,企图靠这些埋葬了千年的宝物发一笔横财。
可是,惊扰死者的长眠是要付出代价的。
今天,木乃伊的数量只怕又要增加了。
蛇女在黑暗处静静的观望,渐渐地,她觉得情况不太对了。
一个闪耀着强光的巨大十字出现在腐旧的石质地面上,触到了十字光芒的木乃伊顷刻灰飞烟灭,离得较远的,则被这神圣的光逼得连连后退。
木乃伊大军溃退了。
“哼,生前是奴隶,死后也一样是废物。传说中的金字塔,不过如此。”
一个骑士对着嗷嗷乱叫着退去的木乃伊轻蔑的扫了一眼,转身向停放了法老棺木的圣殿走去。
——不!
蛇女大惊,一晃身冲到了几个冒险者面前,狠狠甩起蛇尾。向前迈了一步的骑士猝不及防,被打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蛇女!?”
冒险者中的猎人反应极快的放出两支银箭,几乎是同时,队中的牧师念起了神光的咒语。
蛇女闪身躲过一支银箭,却无法避开神光的突袭。
光明的力量打在身上是刺骨的痛,她惊叫着卷起了蛇尾,却始终没有后退。
神光笼罩着全身,疼痛像涨潮一样蔓延开,彻底抑制了她的行动。所以当第二支银箭割裂空气呼啸而来的时候,她只能仰起头,看着迎面而来的银箭在她的眼瞳中划出清晰的轨迹。
疾行的箭擦过她火色的头发。一声金属碰撞的响声后,她头上的金色发箍在箭矢巨大的冲力下碎成了两块,与那支险些杀了她的箭一起掉了下来。
很幸运的,这个自从她有意识就以来一直戴在头上的发箍替她挡下了致命的一箭。
发箍掉下的时候发出了金属特有的脆响,蛇女的眼中映出那一道滑落的金光。突然间,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身边飞速的旋转,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正在脑中疯狂的奔涌。悲伤而熟悉的感觉,刻骨铭心的仇恨,那一个无法释怀的梦的碎片,那一个名为伊丝的女子的故事,以及那一个,她作为人类时用生命下的诅咒。

一千年前的那个傍晚,她在夕阳乌金的余晖中与他相见。
那一年,她十六岁。
俄塞里斯,沙漠之都伟大的王,亲自率兵出征,将那一个一直与他对立的国家从苏克拉特的版图中永远抹去。
从此,整个沙漠都是属于他的世界。
在法老凯旋的庆功宴上,急于讨好的大臣献上了他亲自从民间挑选的,拥有如神一般天籁的歌女。
那个女子走上来的时候,四座静得仿若无人。
纯粹的红色,红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身影,翩然,如火一般灼热了所有人的眼睛。
华丽的舞服上缀满闪亮的流苏,白皙的手臂上缠绕着玫瑰石制成的饰物。眉心一点精心勾勒的碎梅图案,那个女子,是近乎妖异的美丽。
在众人的震惊中,如在燃烧的女子盈盈走到了法老面前,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抬起头,迎上俄塞里斯那隐隐透出惊讶的目光,嫣然。
“伟大的王啊,我叫伊丝。”
那一刹那目光的交集,开始了一场轮转千年的宿命。
俄塞里斯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那里面,竟凝着一片难以捉摸的血色。
美妙的歌声似自天际飘摇而来,伊丝随歌起舞。她的身上,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张狂的魅惑。
靡靡中浸透了清洌的歌声与她火焰般的舞影纠缠在一起,萦萦绕绕的溢满了整个空间。
看着,俄塞里斯的眼神醉了,那歌声,带着某种诱人的魔力,一点一点地融入了他的灵魂,侵蚀着他的意志。
没有人注意到,伊丝在法老迷离的目光中,露出了诡异的笑靥。
一曲之后,伊丝成为了皇家艺姬之首,沙漠之都第一歌女。
俄塞里斯像着了魔一般迷恋她的歌舞,只有她在身边,他躁动的灵魂才能安宁。他每日每日的召见她,在她的歌声中,沉沦。
后来,法老渐渐的不理朝政了。
这是妖魅的声音啊,她迷惑了我们伟大的王。
忠心的老臣指着婷婷里在法老身后的伊丝,痛心疾首。
然后,他在她深不见底的微笑中,被俄塞里斯斩杀于大殿。
心痛吗?
这是你们曾经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现在,我如数奉还。
仇恨像火焰一样燃烧着,伊丝看着大殿下敢怒不敢言的群臣,笑得温柔而残忍。
没错,这是妖魅的声音,这是她以灵魂为代价,向蛇神换来的,足以魅惑众生的声音。
十六岁的伊丝,不会剑术,没有强大的力量,惟有以这种方式,才能接近王。
她在等,等着那个唯一的机会,等着那一刻,她可以用那把匕首刺穿他的心脏。
而当那个机会终于到来的时候,她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个傍晚,法老在夕阳乌金的余晖中召来了她。
没有婢女,没有侍卫,空寂的宫殿里,只有她和他。
她在旋舞中,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刺向了沉醉的王。
而王,毕竟是久经沙场的。
匕首呼啸的划过,却只在王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俄塞里斯躲开了,如此轻易。
突然的动作,两人间的酒壶坠落地面,清脆的响声惊动了殿外的侍卫。
王拦下了侍卫们举起的剑,他看着她,眼中是不可言语的痛。
为什么。
因为我是伊丝,伟大的王啊,我是伊丝,伊丝公主,你所毁灭的那个国家,唯一幸存的王族。
俄塞里斯推然后退,避开了她尖锐的视线。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伊丝,这个有着火一般气质的女子,她眼中流露的,是血一般深沉的恨意。
她怎么能不恨,她怎么能不恨!
国破家亡,昔日繁华的都城化为焦土。她的至亲,她的族人,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悬挂在他凯旋的战旗上,空洞的双眼凝固了战火的颜色,她的将士横尸遍野,血流满地,她的子民被掳异乡,沦为最低贱的奴隶。
十六岁的伊丝,本是一个快乐而容易满足的女孩,却只因他征战的野心,顷刻间被夺去了所有。
那一刻,她跪在沦丧的国土上,留下了此生最后一滴眼泪。
烈火燃尽,亡灵在废墟上盘旋着哭嚎。
她的心中,只剩下永生不忘的恨。

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她想起了一切,她的恨,她的死,他的泪。
她冰冷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滚烫的温度。
他竟把她葬在了这里,俄塞里斯,伟大的法老王,他把一个敌国的公主,一个失败的刺客,葬在了法老安眠的金字塔里。
而她,因与蛇神立下了契约,死后便变成了蛇女,不断杀死擅闯金字塔的冒险者,以他们的血向蛇神献祭。
这一千年来,她竟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
可是我恨他,我恨他啊……
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蛇女不能自已的笑出声来,笑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仿佛一千年前,她面对的,那一双双死去的眼睛。
心痛得碎了,可是却哭不出来,因为,蛇是没有眼泪的。
她的泪,在一千年前就流尽了。

蛇女反常的举动让三个冒险者面面相觑。
“这个蛇女……脑子是不是被砸坏了……”猎人困惑。
回答他的是一声震怒的咆哮。
俄塞里斯,死去的法老王,带领着他忠心耿耿的侍卫——一群狂暴木乃伊,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三个冒险者的眼前。
“俄……俄塞里斯!!”
在梦罗克的传说中,俄塞里斯——沙漠之都曾经最强的王者,在死后成为了冥神,他不灭的英灵千年来一直庇护着梦罗克。梦罗克的居民们深信,凡擅闯金字塔,惊扰法老安眠者,就会受到神的诅咒。
冒险者们大惊。他们原以为这只是个荒谬的神话故事,而如今,死去的法老竟真的出现在了眼前。骑士和猎人手忙脚乱的与带着压倒性气势的法老战斗。牧师在两个肉盾的身后开始了兀长的驱魔咒。
狂暴木乃伊的攻击力远超出了三个冒险者的想象,几招过后,骑士和猎人发现他们根本只是在作垂死挣扎。俄塞里斯将骑士脚下的地面变成一块沼泽,半身陷入其中的骑士还没挣扎就被扑上来的狂暴木乃伊拧断了脖子。猎人拼命的向逼近的木乃伊射箭,可一张弓怎能抵挡数十个没有痛觉的木乃伊。当猎人生生被蜂拥而来的木乃伊扯下一条手臂的时候,牧师的驱魔术在他的惨叫中完成了。
巨大的十字光芒浮现于地面,将俄塞里斯和狂暴木乃伊群笼罩其中。
无论多么强大的黑暗都无法抵御光明的力量,即使是冥神俄塞里斯也不行。
狂暴木乃伊在十字中发出异样的吼叫,在俄塞里斯的指令中飞快撤离,但还是有几个在来得及走出驱魔阵之前就化为了灰烬。
俄塞里斯抵制这十字的圣光,后退,在还有几步就可以踏出那神圣的驱魔阵的时候,一双白晰的手从身后抱出了他,那么柔软的,轻得好像已经失去了力量。
俄塞里斯猛地一颤,却没有回头。他愕然,在驱魔阵内停下了脚步。
“伊丝,你……还在恨么……”俄塞里斯嘶哑的底声道,“我本以为用那发箍上的魔咒封住你的记忆,你就可以一直这样快乐的过下去……难道这一千年的时间,也无法化解你的仇恨吗……”
没有回答。
白皙的手覆在身上,一丝丝冰凉,在十字的光芒中,渐渐的变得透明了……
王,我必须恨。
是仇恨,支持着我活下来。
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一切,如果再失去仇恨,我,还有存在的理由吗?
伊丝是为了恨而活着的。
所以伊丝……已经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理由了……
圣光沁入了灵魂,意识一点点的分崩离析,恍然中,她听到了俄塞里斯黯然的叹息。
“放下过去你所负担的一切,睡吧,伊丝。”
伊丝浅浅的笑了。
一千年前,那一个有着乌金色夕阳的傍晚,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离去。
可是这一世,我拿什么来牵绊你呢,我的王。
冰凉的触感消失了,俄塞里斯转过身,他所看见的最后一幕,是驱魔阵中蛇女的身影像沙子一样的崩塌了,细细的灰扬起,弥漫在金字塔的空气里,永远,也不会消散了……

[ 本帖最后由 守灵夜 于 2006-1-19 23:30 编辑 ]

百年梦回
   生死为谁一掷轻

老俄和蛇女的YY中很强的一篇啊……
这个蛇女的形象让我想到江南《飘渺录》里的真颜部公主龙格沁。
仇恨这种东西……
花……有一种花 很模糊地消失在我的记忆里……
不要忘了……最珍贵的是,现在
与你同在的时候
能够守得住的 都要守住

>>>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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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偶喜歡...這種yy得來文字又華美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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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
期待LZ写个系列出来。
满身的戒备
赤裸裸面对
是谁说没有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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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看到好文了
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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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顶而后看。。

带鱼灌水是美德!
他人灌水是道德!
和我抢水是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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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热带の心灵震撼 于 2006-1-18 09:28 发表
先顶而后看。。

带鱼真不厚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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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完美の祭司 于 2006-1-18 11:54 发表

带鱼真不厚道=3=

我一向很厚道滴。。。

带鱼灌水是美德!
他人灌水是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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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大大,偶是你滴粉丝啊。。。
文文都素偶喜欢滴风格> <
仙境的传说已被遗忘,幻想的大陆才奏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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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啊,赞一个~非常非常的有意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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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Rowena 于 2006-1-16 21:43 发表
赞!
期待LZ写个系列出来。


-口- ....偶素巨懒无敌懒人.......|||

原帖由 落云 于 2006-1-18 18:44  发表
LZ大大,偶是你滴粉丝啊。。。
文文都素偶喜欢滴风格> <


>_< 555好感动丫........(痛哭流涕ING)

百年梦回
   生死为谁一掷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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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个历史的垃圾堆里挖出一篇……不晓得哪个年代的了…… ^ ^b
貌似不长,放上来凑个数吧...~~


《哀唱草》

『离索』
——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思念,纵使百度花落,依然无悔等待;
——天地间,有没有一种思念,纵使千年轮回,依然默默守侯……

“没有的。”
死灵虚幻的手抚过哀唱草柔弱的叶子,露出苦涩的微笑。
人喜欢许诺永远。然而当有限的生命面对着永恒的承诺时,人,却往往无可奈何。
花开了,然后会凋零,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会消失。这个地球,太阳,整个银河系,甚至宇宙,也会有死亡的时候。人的一生,和这些东西相比,简直就是刹那间的事情。
在这样一个瞬间,人降生了,笑着,哭着,战斗,伤害,喜悦,悲伤,憎恨,爱,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邂逅。
所以,当生命消逝,这一个短暂的刹那,就会随着时光的变迁而灰飞烟灭。
所以,他没能遵守承诺。
所以,你,不必再等待了。

『颂歌』
当永恒的微风吹起,
当古老的道路延伸,
勇者踏上未知的旅途,寻找远去的希望。
依德鲁斯的天空,羽落如雪。
翩翩飞鸟不留痕迹,
带走你的身影,带走我的思念。

千歌站在依德鲁斯城外的小山丘上,对着寂静的荒野唱起古老的颂歌,紫色的长袍沾染了清晨的露水,折射出幽雅的光泽。
圣母的颂歌,这是牧师才有资格吟唱的圣乐,祈祷的歌声可以呼唤仁慈的圣母降临,让聆听的人感受智慧和力量。
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她的歌声就随着阳光洒落到小山丘的每一个角落。
断断续续的歌声在空气弥漫着,清冷,寂寞。
“非鸢,你做梦都想听到的圣母颂歌,我已经学会了。
可是,你能听到吗?”
回视,身旁的草地上空荡荡的。
很久很久以前,那里,曾经站着她的非鸢。
那个和她一样是孤儿,却喜欢做出一脸坏笑状的非鸢;那个总是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让她施放辅助魔法的非鸢;那个拍着胸脯说要带她走遍世界的非鸢;那个说好了不会让她孤单的非鸢。
那个非鸢,他走了,带走了她全部的希望,再也没有回来。
千歌垂下朦胧的视线,冰凉的液体顺势从眼中滑落,摔碎在黄绿的草地上,溅起一片晶莹。
“也许,你听不到了。”

『初心』
十年前,千歌和非鸢在普隆德拉的教堂里相遇。
和所有的孤儿一样,他们被教堂的收留。
然后,在牧师和服事亲人般的关怀与爱中,千歌和非鸢渐渐长大。
千歌决定留在教堂,做一个圣职服事。在同一天,非鸢通过了依德鲁斯的剑士资格考试。
当他们看着穿上了职业服装的对方时,那最初的快乐,即使十年以后,仍是这样的刻骨铭心。
第一次放出光猎魔法时,是怎样的激动;
第一次向非鸢施放辅助魔法时,是怎样的紧张;
以及,第一次看着非鸢战胜狼王时,是怎样的狂喜。
初秋的傍晚红日西薄,千歌和非鸢坐在依德鲁斯城外的山丘上,让金属色泽的夕阳把他们染成暮色。
“我想有一天,能听到千歌唱出圣母的颂歌。”
非鸢躺在草地上,湛蓝的眼眸印出红色的天空。千歌微笑着举起他的剑,闪亮的剑尖指向空中掠过的飞鸟。
“你会听到的,这是千歌的起誓。”
晚风中,普隆德拉教堂的圣乐若隐若现。
那时,千歌和非鸢深信,世界就是如此的美丽。

『迷梦』
然而,神总是毫无预兆的改变命运。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千歌在祈祷时晕倒在教堂的圣像前。
世界,从此在一场梦中迷失。
老牧师拉住了匆匆赶来的非鸢,缓缓的道出了他所不知道的一切。
千歌是被死神追逐的孩子,她有着半人半鬼的血统,承受着与生俱来的诅咒。
人类的父亲,鬼女一族的母亲,人与鬼不可调和的属性相克注定了千歌脆弱的灵魂必然在诞生之时灭亡。
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千歌的父母怀着深深的愧疚,毅然放弃了他们生命,以两人的灵魂为代价,设下生命的结界,抓住了她最后一点尚未散去的灵魂。
那既是千歌十年的生命。
千歌,本应在她十岁那年就走向生命的尽头,却因为每天生活在神的殿堂里,神圣洁的祝福庇护了她破碎的灵魂,使她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与死神展开了一场长达六年的角逐。
但现在,这神祈的力量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明天,后天,保护千歌生命的结界就会崩溃。
那时,她的灵魂将不复存在。
非鸢难以置信的听着这一切,老牧师的话如此的清晰而悲凉,每一字每一句都残忍的刺穿了他的心潭。
他的目光越过千歌苍白的面容。恍然间,他仿佛看到几条细线在颤动,一端,牵连着千歌的灵魂;另一端,一直延伸到天上。

『疏途』
千歌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非鸢一成不变的坏笑。
“某人刚才走过教堂大门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块香蕉皮于是滑倒结果摔晕了。”
千歌无奈的撇撇嘴——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的谎言。
“好了好了,不闹了。千歌,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窗外的浮云遮住了湛蓝的天空,一种隐暗的悲哀遮住了非鸢湛蓝的眼瞳。
“我要走了。”
“去哪儿?”
“魔幻之都•吉芬,这是剑士公会给我的任务。”
“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行,这是必须独立完成的任务。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教堂里学圣母的颂歌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千歌应该达到牧师的水平了。”
“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不会很久的。”非鸢默叹,“所以,等我回来……”
那一天,万里无风,世界安静得令人窒息。
千歌站在教堂的最高层,看着非鸢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普隆德拉的郊外。

『鸢飞』
妙勒尼山脉的夜晚弥漫着阴森的气氛。
远处撕心的狼嚎惊得夜鸟扑簌簌的飞起,非鸢的目光在跳动的篝火中游移。
挽救千歌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传说中的泯灭之心。
泯灭之心埋葬在魔幻之都•吉芬的高塔的最底层,由无数强大的妖魔守护着。
找到它,就可以将人的灵魂转换为鬼女一族的魂魄。
而鬼女的魂魄,是永生的。
虽然,从来没有人能够走到吉芬塔的最底层,但是如果是非鸢你,应该不难,对么。
老牧师的话像粼粼水波在扩散,冲击着非鸢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秘密。
只有这样了吗……
非鸢低下头,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向四周扩散。
银色的月光洒落大地,妙勒尼山脉的一堆篝火旁,一只威武的狮鹫对月而鸣, 鹰一样的翅膀搅动阴冷的空气,它那湛蓝的双眼,在漆黑的夜幕中迸发出野兽凶猛的光芒。

『决断』
一夜飞行。
当那只在远古的神话中才会出现的狮鹫出现在吉芬的天空时,魔幻之都陷入了恐慌。
无暇顾及惊慌的人群,狮鹫挥舞着有利的鹰爪,撞开了陈年紧闭的吉芬塔门,然后径直闯了进去。
塔外的人群惊魂未定的时候,塔里,妖魔与妖魔进行着一场异常惨烈的战役。
傀儡娃娃,毒蜘蛛,白幽灵,梦魇,从四面八方奔来,企图阻止这个疯狂的入侵者。
但,上古神兽的力量岂是它们可以对付的。
狮鹫一声尖锐而威严的鸣叫,连空气都为之震撼。它露出可怕的獠牙和锋利的狮爪,将一切出现在它视野里的魔物毫不留情的撕碎。狂暴的狮鹫像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水席卷而来,所到之处,遍是破坏性伤害留下的痕迹。
这是压倒性的力量。
吉芬塔从入口到底层,一路上都是魔物残缺的尸体,狮鹫漂亮的金色兽毛被各种魔物的血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塔底中心,那颗神秘的泯灭之心悬浮在一道似从天而降的圣光中,有节奏的跳动着。
狮鹫走上前去,小心的将这颗没有温度的心取下。
就在泯灭之心脱离圣光的那一刻,狮鹫突觉身后一阵急速的凉风划过,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眩晕的疼痛,它的左翼从身体上跌落,殷殷的血溅到几米之外。
一个飘渺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
“非鸢,又见面了。”
折翼的狮鹫转过身,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影子握着苍白的剑,剑锋上徐徐滴下的,正是它的血。
“死灵……”
半透明的人影点点头。
“非鸢,作为旧友,我随时欢迎你来,但作为泯灭之心的守护者,我必须阻止你。”
“我明白,这是你不可违抗的神旨。”狮鹫的语气平淡如水。
“告诉我,你要泯灭之心做什么。”
“救一个人。”
“人……?”
死灵摇摇头。
“你舍弃了上古神兽的地位和魔力,幻化成人形在尘世像人一样生活,已经触犯了神兽的禁忌。如今你又可以为了人强夺我的守护神物——泯灭之心。人,究竟有什么力量,值得你这样为之牺牲?”
“没有感情的你,是不会明白的。”
狮鹫仅存的右翼猛烈的一击地面,借着这力量,它凌空跃过死灵,风一般的按原路奔向吉芬塔的出口。
死灵挥剑唤出数只冰箭,飞射的冰箭在艰难躲避的狮鹫身上划出道道血痕。
转眼间,狮鹫奔出了死灵的攻击范围。
而看着狮鹫离去的死灵并未继续追赶。他将苍白的剑插回剑鞘,重重的叹息。
“非鸢,就算我放你出去,可这泯灭之心,你是无法带走的……”

『泯灭』
狮鹫的眼前阵阵模糊。源源涌出的血正在带走它的意识。
千歌……在等我……
消失的世界中,这个信念超越一切,成为支撑它前进的动力。
没有飞翔的双翼,只能像普通的狮子一样奔跑。它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四爪落地的感觉却已经离它而去。
黑暗的塔中,通往阳光的门扉是如此的耀眼。
全力跃出塔门,终于重沐阳光的那一刻,狮鹫突然感到抓着泯灭之心的爪子涌起不祥的寒意。
爪间微弱的跳动停止了。
泯灭之心在离开吉芬塔的瞬间凝结成冰。几滴融化的冰水,在灼热的阳光中顺着狮爪滴落。
绝望,在狮鹫心中恐怖的蔓延……
它并不知道,泯灭之心的力量只有在吉芬塔内才能发挥作用,一旦脱离吉芬塔的保护,泯灭之心就会化成坚冰,最终消失。
流淌的鲜血在塔前的地上勾勒出一朵艳丽的暗红花,它的最后一根精神支柱随着泯灭之心的融解而分崩离析。
当狮鹫无力的倒在血花中心的时候,未完全融化的泯灭之心脱离它的爪子滚落地面,撞在一块突起的石尖上,粉碎。
它看着地面晶莹的碎冰,仿佛看到了千歌破碎的灵魂。

『徘徊』
非鸢走后的一个月,千歌如愿成为了牧师。
她终于可以很熟练的唱出圣母的颂歌了,而非鸢,一直没有回来。
在这段等待的时光里,她不顾老牧师的劝告,每一天每一天的跑到依德鲁斯的小山丘,向着远方唱起圣洁的歌。千歌相信,远方的非鸢,一定可以听到这歌声。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早早外出的千歌,消失在依德鲁斯的郊外。
这一天还是来了。
老牧师带领所有人找遍了郊外的每一寸土地,而千歌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一点痕迹。
只是,在依德鲁斯的山丘上,长起了一丛人们从未见过的绿草。
从那一天起,每到清晨和入夜,在长着奇异绿草的小山丘上就会飘来恬然的颂歌。
后来,老牧师向人们讲述了千歌和非鸢的故事,深受感动的人们便将依德鲁斯山丘上那丛奇异的绿草命名为“哀唱草”。

『无尽』
几十年前,一只不甘寂寞的狮鹫幻化成人形,作为一个孤儿来到普隆得拉的教堂。
在他踏进教堂的第一步,一双友好的眼睛吸引了他的注意。
眼睛的主人是个乖巧的小女孩。她十分热情向这个陌生人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千歌。”
狮鹫稍稍愣了愣,回以友善的微笑。
从此,开始了一场无尽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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