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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bazzoka 于 2013-5-25 17:16 发表
用客观的角度来说,“插手”略带贬义,“介入”比较中立

天人武装介入么 唔
[反正是个人类挖出来最大的坑][The Guardian of Yggdrasil][13.09.22]更新地址:http://bbs.rohome.net/thread-1082215-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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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6.16]

Chapter2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天空。
没有云彩,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更加没有那浩瀚无边的星辰,失去了一切装饰以后,所残存下来的天幕之中,只有着那无尽翻滚的混沌与黑暗。
这里是哪里?
脑海当中也仿佛和这片天空一样,混沌而黑暗,完全浮现不出任何的思绪,仅仅是让眼睛注视着那漩涡般汹涌的天,就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全部了。
我还活着吗?
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也感觉不到体内的温暖,有的只是仅剩下的虚无与冰冷,讽刺的是这竟然和记忆当中,曾经所尝到的永恒的虚空,有着似成相识的地方。
如果这也算活着的话,恐怕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但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所谓的野心,所谓的复仇,所谓的爱恋,通通都在自己坠下那无尽深渊的瞬间,不再具有任何的价值。
当死真切地面临的时候,也是一切恍然大悟的时候。
所以,就让我沉睡下去吧……
就这样,在这片混沌的天空之下,永远地……
我已经累了……
就让我……
让我……
我……
……
    “死灵骑士(Lord of Dead)什么都知道。”
突如其来的空灵的话语,把刹尔的灵魂硬生生地从沉睡的边缘扯了回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灵魂的深处突然蠕动了起来一样,恐惧与不安就像是密实的蜘蛛网一样,紧紧地把刹尔的灵魂缠绕了起来。
刹尔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依然是那片陌生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有混沌的漩涡。
但是如此真实,它们的存在都切切实实地被眼球所捕捉下来,传达到了刹尔的脑海当中。
“……我、我还活着?”
就在刹尔还在迷惘地分辨着现实的时候,一张恐怖的脸孔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那是一张腐败掉的脸孔,右眼原本应该是眼珠的地方早就变成了空洞,可以清晰地看见脑内腐败的肉瘤,左边的眼睛虽然完好,但是也看不出一点的光泽,反而眼角处还有严重的淤青和破损,认真一看的话,甚至还能发现有散发着恶臭的脓液从眼角处分泌出来,沿着那破损得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颚骨的脸颊流下。
从胃部汹涌起来的恶心感让刹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这个事实,同时也让他从平躺在地面上的这个姿势当中猛地跳起。
眼前的这个……姑且被刹尔判断为死尸的东西,穿着一件破损得几乎看不出来原本所属的剑士(Swordman)服装,但是右手却已经完全腐化成了白骨,仅剩的左手也有几根手指不知道被丢到哪去了。这样的身躯配上这样的面孔,确实让才苏醒过来的刹尔惊愕得愣在了当场,连话都说不出。
“死灵骑士什么都知道。所以,别想逃。”
死尸的剑士,继续用它那空灵的口吻,重复了一次意义不明的话语之后,就没有管刹尔的反应,转过身来,迈着因为腐坏而有点不利索的双腿,开始离去。
“……”
刹尔只能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死尸的剑士,直到它消失在视野之外以后,才慢慢地缓过一口气来。
“……我……这到底是?”
等到自己的脑袋好不容易终于接受了死尸剑士这个事实以后,刹尔这才稍稍有点反应过来。
如果刹尔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么他应该是已经死了才对。
没错,就是在朱诺决战结束后的那一晚,在修发乐兹的西北大裂谷的悬崖旁边,给雷昂·特里斯坦一剑砍下,坠落至无尽深渊。
回想起来这件事的刹尔赶紧想要确认一下自己身上,那时被雷昂所砍下的剑伤。但是当刹尔自己的手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的时候,刹尔又再次愣住了。
这是一双空灵透明的手,没有了常人应有的粉红的肤色,仅存下来的就好像是油画掉色之后的破败,而透明得似乎完全可以穿过手掌模糊地看见在那之后的东西。而原本应该在手掌当中的筋脉血肉,则是完全不知道去了哪,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惨白。
不,其实并不止手掌。
刹尔现在的整个身体,都是这样的状况。
虚渺而飘忽,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一样。
这……算是死了吧?
刹尔忽然苦笑起来。
那么,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
刹尔轻轻站起身来,把那混沌的天空之下的大地的全貌,揽入眼中。
如同那浓郁的黑暗天空一样,底下的大地也不见得光明到哪去。放眼望去尽是此起彼伏的低矮木质楼房,但是全部看上去都年代久远,而且破败不堪,颜色也尽是让人心情低落的深紫、灰黑。灯火不多,但是不是惨淡的白光便是诡异的绿火,偶尔还能看见有几股一闪而没的幽幽黄光出现在寂寥的街道当中。
整个城市死气沉沉,就连那偶尔吹过的风声,在越过那些奇怪的街道以后,也好像变成了什么存在的鬼哭狼嚎一般,实在是诡异之极。
“……死者之都,尼夫海姆(Niflheim)。”
不知道哪里传出的鬼哭狼嚎似乎惊起了一些居住于黑暗的生物,翅膀的扇动声此起彼伏地传到了刹尔的附近,就像是一阵卷起的黑雾一样,无数的小黑点从城镇的低矮楼房当中迅速飞出,聚集成一团凝聚不散的黑雾,在混沌的天空之下徘徊了许久,才朝着远处散去。
“……没想到……真的存在啊。”
传说中,连接着人类所居住的米德加兹(Midgard),神明所居住的亚斯格特(Asgard),以及死者的归宿的尼夫海姆(Niflheim)的世界之树(Yggdrasil),是支撑着三个世界的平衡与稳定的根基,而从世界之树上延伸出来的三条巨大的树根,则分别是通向这三个世界的路标。
这原本只是在米德加兹上人尽皆知的神话故事,但是即便是对此有过深入研究过的刹尔也未曾想过,只出现在神话当中的死者之都居然真的存在,并且自己还居然会有一天亲临其境。
而且还是以死者的身份。
“……即便是肉体已经消亡,但是灵魂的折磨还没结束吗?”
感官依然在正常地工作,疼痛感也好好地传达给了大脑,刹尔现在的这具身躯除了看起来完全是灵体的状态以外,和正常的人类身体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唔,不对。
刹尔尝试性地握紧了拳头。
更应该说,因为仅存下来的是灵体,也就是灵魂的本身,所以这具身躯所接受到的一切反馈,都是直接作用于自己的灵魂。
没有任何的隐藏,任何的虚假,所谓的药理麻醉精神麻醉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现在的这具身躯就是刹尔的灵魂本身。
所以只要这具身躯消失了,想必刹尔的灵魂也会彻底消失吧。
想到这里,刹尔忽然从心里涌出了想要就此了绝自己的想法。
是的,只需要把自己现在的这具身躯毁坏掉,自己的灵魂就会彻底消失了吧。
没错,本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灵魂就算再存在下去也无济于事了吧。
就这样,轻轻地,让自己,彻底地,消失吧……
刹尔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颈脖……
只需要轻轻一捏……
一捏……
就可以……
就可以解脱了……

“刹尔大人!早上好!”

刹尔心中忽然一阵刺痛。

“刹尔,你是无法战胜我的。”

酥痒的刺痛渐渐上升为烧灼感。

“心已经死了的人,早死和晚死是一样的事。”

刹尔的手,停了下来。
就这样结束,真的可以吗?
就这样认为一切已经结束,认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甘心以一只弃子的身份退出这个舞台,让自己多年的奋斗,多年的夙愿,全部都付诸流水,让那些曾经期待过自己,支持过自己,爱恋过自己的人全部都和自己一样深陷绝望与失落当中。
就这样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彻彻底底的失败,自己真的能接受吗?
刹尔居然朝着自己提出了问题,但是却不知道答案。
刹尔迷惘了。
刹尔犹豫了。
刹尔动摇了。
明明已经是死者,明明已经死过了一次,但是已经有死的冲动的自己,却不愿意放弃生的希望?
刹尔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这么可悲的存在。
就是那些曾经被自己所鄙夷,被自己所奴役,被自己所不屑,应该是人类当中最为残渣般的存在,此时此刻居然是自己最为真实的写照。
真是让人感觉到讽刺以及恶心啊。
颤抖着的双手垂了下来,刹尔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竟然是那么的卑微,就好像那泥泞当中渺小的虫子,明明死亡已经近在咫尺,明明命运已经不可逆转,但是却生相狰狞地不肯放弃最后一丝脱离泥泞的希望。
刹尔的心也一片空荡荡。
克里斯,你说的没错。心已经死了的人,早死和晚死都是一样的。
那么既然是这样的话,现在我可以再奢求一会的时光吗?
就算是这样也好,就算是最为虫豸一样,生相卑微而渺小地无畏挣扎一下也好。
刹尔想要确定自己的心意。
就这么沉沦而死,还是苟且而生。
怀揣着心中对于自己这悲哀的存在的迷惘,刹尔无意识地迈起了踌躇的步伐,朝着那低矮楼房当中走去。

从建筑风格来判断,尼夫海姆的建筑都非常古老而原始,看上去好像已经有了数十年的历史一样,而且基本上都是以木质建筑为主的关系,长久的岁月让许多房屋的外表都产生了变形,并且看上去因为年久失修,随时都会有倒塌的可能性一样。崎岖的道路之上,倒是好歹铺上了并不平整的石块来当做路面。而且在道路两旁的路灯的灯柱,不知道是原本制造出来就是如此扭曲的形状亦或者是后天才被人故意扭曲过来,总之配合上那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的惨白与幽绿的灯光,只能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太过于诡异的气氛的关系,刹尔居然一步踏空,整个人摔在了那不平整但是却异常坚硬的石板路上。
清晰地传达到灵魂深处的疼痛并没有让刹尔感觉到混乱的思绪有所改变,反而还让他清晰地体会到了死都的冰冷。
是呢,死者之都当然永远都见不到太阳,也没有火种的光源,所以怎么可能会有暖意呢?所有的只不过是在混沌的天空之下,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以及那些居住在这样冰冷的死者之都当中的居民们在这日复一日,不曾改变的绝望当中……
唔,死者之都的居民?
刹尔稍稍从地板上抬起了头来。
四周的街道静悄悄的,而且除了路灯之外整个死者之都当中几乎看不出一点光亮,虽然这个死气沉沉的都市除了死寂以外就只有鬼哭狼嚎,但是似乎这里,还有别的居民存在。
和刹尔一样,浑身参合着半透明的惨败的幽灵们,无声无息地在道路上移动着。
虽然数量不多,而且身影也很模糊,甚至无法看清楚他们身上服装的颜色与格调,只能凭借身形来判断是男女老幼,但是他们……不,它们确切存在于这里。
在这死者之都,诡异的路上,一声不吭,不紧不慢地继续着自己的步伐。
它们都是孤独的旅人,身边永远没有伙伴。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就算互相之间擦肩而过,也不会有语言亦或者眼神上的沟通,它们只是像是机械一样,不断重复着那单一的行动而已。
它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吗?
“喔,是新人吗?”
刹尔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汗毛已经全部竖起来了。
“喔,在这在这,你背后。”
战战兢兢地保持着半坐在石板路上的姿势,刹尔扭过了头来。
然后,他发现了一只鸡。
一只和他一样,浑身都是惨白而透明的,幽灵鸡。
鸡……?
“喔喔,一脸惊讶的样子呢,这样子老朽就更加确定你是新人了。”
“……”
刹尔自认为从在保尔西弗手下学习开始,到后来在辉煌领域里阅遍了精灵们的藏书为止,学识算不上登峰造极也算得上渊博深厚,但是今天,就在这死者之都,尼夫海姆这里,刹尔第一次被自己所见到的事实而惊愕得无法合拢自己的嘴巴。
“喔,说起来还没自我介绍呢。老朽,是一只鸡。”
“……不,这个光看就能知道了。”
“而且还是一只死掉的鸡。”
“这个光看也能知道了……”
“咳!现在的新人啊,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刹尔已经不知道这完全摸不清楚头脑的对话到底是什么了。
“咳,不扯谈了,说回正事。”
这只蹲在随意放在路边的一个大酒桶上的幽灵鸡还煞有其事地咳嗽了一声以后,这才有声有色地说道:
“或许你还不知道,不,你应该还不知道才对。刚刚从死亡的阴影之下逃离的愉悦感让你麻痹了大脑,而这个世界的光陆怪离更让你的思绪完全追不上来,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这是你必须要接受的现实。”
说到这里,这只幽灵鸡还好像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才缓缓说道:
“这里,是死者之都,尼夫海姆。”
“……不,这个其实我也已经知道了。”
“……现在的新人啊。”

“咳咳,言归正传了。作为一个颇有资历的长辈,老朽还是非常愿意把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教给那些态度正确的新人的。”
似乎是因为说教的时间有点长了,这只幽灵鸡还特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抖了两下翅膀以后,这才对着坐在酒桶旁边的刹尔说道:
“不过作为一个新人来说,你的理智保持得还算清晰啊。一般来说,来到死后的世界第一件事自然是接受不了‘死’的这个事实。实际上,因为这样而发疯的新人,我已经见过好几个了呢。”
“啊……”
刹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还在路上游荡着的那些死者之都的居民们。
“那些……幽灵,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而疯掉的家伙吧?”
“唔,幽灵吗?这个说法也没错就是了。你说的对,这些家伙们就是无法接受‘死’的事实,最终只能沉沦成没有任何意识的存在,除了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死者之都尼夫海姆当中以外,它们已经不会做其他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刹尔的错觉,刹尔居然好像听到了鸡叹息了一声。
“死者之都……尼夫海姆这里的居民,都是这样的幽灵吗?”
“当然不全是,不过你所说的这些幽灵也占了非常大一部分。除了这些幽灵以外,就是像老朽和你一样,仍然保持着自我意志的存在了。”
鸡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虽然保持着自我意志,但是这样的肉体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就是了。嘛,虽然这样的身体不会感觉到疲倦也不会有饥饿,更加不会有衰老,只是单纯地存在于这里而已。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现在这种存在也不能算是活着,但是也没有了绝掉自己灵魂的勇气。所以一般来说,那些保持着自我意志的存在,不是呆在房子里发呆,就是在找些无聊的事进行消遣。”
“比如,找新人聊天吗?”
“咳咳。作为一个新人来说,你的存在的确有点特别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刹尔说中了,幽灵鸡突然扭过头来,岔开了话题。
“以老朽阅人无数的目光看来,你确实和别的新人不太一样呢。唔,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不一样……”
“是吗……”
刹尔不觉莞尔。
不,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更不如说,自己正和那些畏惧着死亡但是却没有活下去的意义的死者们一样才对。
没错,直到刚才,直到和这只幽灵鸡聊上天为止,刹尔的脑袋里一片混沌,没有目的,没有思绪,的确和那些死者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位前辈,恕我冒昧,请问你已经,死了多久了?”
但是,就好像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沉沦一样,刹尔还是向那只幽灵鸡发出了疑问。
“咳咳!现在的新人还真是不客气啊!要知道和生前还有死有关的话题在这里可都是禁句啊!”
“失礼,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咳,老朽也只是提醒你一下罢了。其他死者似乎很在乎这些事情,所以你以后在它们面前还是不要这么直白地问比较好。至于老朽嘛,但是没什么所谓。唔,我想想。在尼夫海姆这里可没有日升月落,只有永恒的黑夜,所以分辨的时间还真是很难呢。要知道没有日出的话,老朽我可是不能打鸣了,因此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呢。”
幽灵鸡抬起头来,看了一圈,突然看到了那座位于尼夫海姆城区正中央的塔楼。
“说起来,那座塔楼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敲一次钟呢,虽然具体是时隔多久老朽就不清楚了。但是自从老朽在这里开始,已经敲了不下一万次钟了吧。”
一万次吗……?
刹尔也顺着鸡的目光,看向了那座孤零零地耸立在阴森的楼群当中的塔楼。
如果以一天敲一次钟为例的话,那么这只幽灵鸡起码也已经在尼夫海姆这里待了接近三十年的岁月。在这远远超过它原本应有的岁月里,它到底是怎么经历过来的呢?
是待在这个空空如也的破酒桶上,看着每天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城里的幽灵们,等待着下一次的敲钟,然后心里默默地期待着能够碰到像是刹尔一样的,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并且还可以和它说上两句的新人吗?
这还是第一次,刹尔对人类以外的生物感到了敬畏。
“前辈,你也辛苦了呢。”
“咳咳咳,现在的新人啊。咳咳咳,再这么下去,老朽可是会担心这个尼夫海姆未来的模样啊。”
幽灵鸡扭过了头去,故意躲开了刹尔的目光。
“对了,前辈。”
刹尔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来到尼夫海姆的事情,便随口问道:
“你知道死灵骑士是什么吗?”
就算对方只是一只鸡而已,但是刹尔也分明看得出它在听到了那个名字以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死灵骑士什么都知道。”
刚才的死尸剑士那空灵般的话语,突然自刹尔的脑海当中响起。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啸声响彻整个死者之都,声音之大,甚至连那些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楼房都产生了颤抖,颤动的屋檐之上抖落下一阵阵的尘埃,连那深深嵌入地面当中的巨大石块,都似乎在响应这股啸声而蠢蠢欲动。
“呜……”
刹尔在这阵啸声当中,痛苦地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那股啸声就好像海啸一般袭击了自己,刹尔只感觉到自己浑身一震,体内就像是翻江倒海一样剧烈地躁动起来,那存在于这具身躯之内的灵魂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正在燃烧着刹尔残存的意识。
“喔!新人!你怎么样了?!”
刹尔的视野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从而无法分辨出就在他身边的幽灵鸡的身影。四周的世界开始褪去色彩,残存下来的建筑的木色与地板的色灰都彻底从刹尔的眼前消失,仅存的色彩只剩下了黑白,极为单纯而单调的二色。而那黑白单调的路面和房屋的外形似乎也开始了扭曲,光陆怪奇的形状开始层出不穷,但是在刹尔的眼中,它们都似乎渐渐扭曲夸张地,变形成了一张张巨大而诡异的脸庞。
一张张正在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刹尔,嘲笑着的脸庞。
“死灵骑士什么都知道。所以,别想逃。”
扭曲的脸庞用阴森的笑声,把这句话一字一句地刻在了刹尔的灵魂深处,刹尔甚至觉得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字一句被烙印被火烧印在灵魂之上的痛楚。
“呜……死、死灵骑士……到底是什么……呜呜呜!!”
刹尔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灵魂的深处所渗出的痛楚遍布现在这具身躯的每一个角落。无论刹尔做出怎么样的挣扎都好,那些扭曲脸庞的阴森笑声,那些一字一句传达到灵魂深处的话语,那些侵入着自己灵魂的烧灼感,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减缓,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来了!
自己那察觉到的悲鸣中的灵魂正在急切地警告着自己这点。
自己将会彻底消失,连灵魂也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自己最后那不忍熄灭的灵魂之火,在生死存亡的境界,向刹尔发出了求生的渴望。
不为了什么尊严,不为了什么名誉,更不是为了什么理想,仅仅是为了单纯的生存。
只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的信念,在刹尔的灵魂之上,深深地勒出了刻印。
“……我……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刹尔抬起手来,朝着那群嘲笑着正在做无谓的挣扎的自己的扭曲脸庞,伸出了求援的手。
“……谁都行……救救我……”
就算看不见生的希望,就算够不着救援之手,就算想不出救助理由都好,现在的刹尔只想要活下去。
十分单纯而原始的渴望,这是身为一个生物自降生以来,就应该持有的最基本的冲动和欲望。
“……救救我……救救我……”
话语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就算明白这点,刹尔还是无法阻拦自己的口舌自动发出了声音。
那伸出去的手,无比渴望地在那空无一物的虚空当中,想要握住点什么。
“……无论是谁都好……请……请救救我!!我……我……想要……”
这是刹尔,有生以来,第一次向神祈祷。
向那自己一直不屑,一直想要挑战的神明,发出了卑微的祈求。
不是因为自己的狂妄,不是因为自己的傲慢,不是因为自己的自大。
仅仅是为了,生的意志。
活下去,就是一切。
所以,刹尔想要——
“……活下去!!”
那向神明伸出的祈求的手,忽然被一股温暖包裹住了。
灵魂处于剧烈的痛苦包裹当中的刹尔,已经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自己灵魂即将消散前的错觉,还是自己那虔诚的祈求终于有了作用。
“……没事的,我在这里哦。”
那股温暖的力量,是那么真切,那么实在。无声无息地就融化了刹尔的颤抖与绝望。
“……你一定会活下来的,一定!!”
是……谁?
刹尔模糊的视线当中,已经看不见那些嘲笑着宛如虫豸一样匍匐在地上的自己的扭曲脸庞,周围死者之都的危房与地面似乎都恢复原状,天空依然是那片混沌,模糊不清,看不见星星。
只是有一个少女的轮廓,渐渐清晰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莉露?”
不……不可能是莉露……
“……”
似乎是听见了刹尔那微不可闻的呼唤,少女略略迟钝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松开握着刹尔的双手,反而更用力地握紧了刹尔那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失去力量的冰冷的手掌,迫切地想要把自己的温暖,一点也不剩地传递给他。
“……嗯,我就在这里哦。所以,已经没事了。你一定,一定会活下来的,我保证!!”
同时,少女在心中默念道。
已经不会,不会再次放开你的手了。
懒得修格式了——黑蔷薇姬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4-11-24 23: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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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6.21]

Chapter3
再次从昏迷当中苏醒的感觉自然也不是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顶那片混沌的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更加没有星辰,所以分辨不出时光的流逝;也不知道是不是备受折磨的刹尔的灵魂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锋芒,连最基本的戒备也被那隐隐约约的烧灼感消磨殆尽。
但是,自己还活着的实在感,充盈着自己的心灵。
虽然摆在自己眼前的双手依然是那么空灵而透明;虽然自己依然毫无作为地被困在称为死者的归宿的国度;虽然自己仍不清楚心中真正追求之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此时此刻,我还活着。
这就已经足够了。
松过一口气来的刹尔这时候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那空灵的双手之上,还有源源不断地把能安定心神的暖意传达开来的温暖之源。
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温暖。
那是一双小巧的手,看起来并没有那些大家闺秀一样的玉质和无瑕,更多了似乎是那种历尽了艰辛才会有的创伤和污秽,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止这双手上,那代表了生的存在,活的意志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流出,涌入刹尔那冰冷的躯体当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双活着的人的手。
有血有肉,有着细滑的肌肤,有着温暖的体温,真真切切地活着的人的一双手。
刹尔不由得抬起了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刹尔的记忆与眼前的事物产生了重叠,那一个曾经熟记于心,几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但是刹尔残存的一点意志,还是硬生生地把这一句话压回了心里。
因为他也明白,眼前人并不可能是她。
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罪人的归宿之地的。
“……太好啦,你终于醒过来啦。”
那双温暖而小巧的双手,似乎为了传达主人的喜悦之情一样,握紧了刹尔那空灵而冰冷的手掌。
“你感觉怎么样了,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最终,刹尔的视线还是成功聚焦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汪仿佛能平静心灵的靛蓝,没有一丝杂质,纯粹而无垢的蓝色铺天盖地而来——那是象征着普隆德拉大圣堂的代表色的蓝,饰以神圣的白边与银质的十字绣纹,熟知普隆德拉大圣堂的职介的刹尔,当然分辨得出这是一件属于普隆德拉大圣堂直属的牧师连衣长裙。
然后这股靛蓝,毫无违和地衔接到了那一头淡蓝色的秀发当中。明显看得出,这头刚刚留到了胸前的淡蓝色秀发,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修剪,但是却一直得到主人珍重地爱护,所以看起来虽然有点凌乱但是却不失光泽与柔顺,甚至还能嗅出一丝淡淡的微香。
稍微显得有点参差的刘海之下,是一双宝石般闪亮,宛如汪洋般深邃的碧蓝双瞳,刹尔甚至能透过那清澈的瞳孔看见自己的倒影。脸颊算不上成熟,或者说白了还有点稚气,而且还似乎是因为不小心擦伤过而十分狼狈地在左脸颊上贴上了一块小绷带。
完全是陌生的面孔。
但是唯独眼前少女颈间戴着的,闪闪发光的银十字项链,似乎让刹尔想起了什么。
“喔,新人,看起来你已经没事了呢。”
“唔……”
刹尔稍稍侧头一看,直到刚才还在陪刹尔聊天的那只幽灵鸡也在少女的身边,而对方在看见刹尔终于恢复了意识以后,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抖了抖翅膀,一屁股蹲坐了下来。
“刚才真是好险呢,如果不是多亏了这位小姑娘的出手相助,恐怕新人你可就危险了。”
“……你……是谁?”
惨白无力的嘴唇稍稍张开,吐出来的话语竟然是如此的嘶哑,嘶哑得让刹尔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声音来。
“……你看起来有点缺水呢,来,先来喝点水。”
牧师少女听到了刹尔的疑问,碧蓝色的眼瞳当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是她很快就把那股失落压制下去,侧过身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破旧的水壶,轻轻递到了刹尔的嘴前。
死人……也能喝水吗?记得好像刚才那只幽灵鸡说过死者可是不会有疲劳和饥饿的?
怀抱着奇怪的疑问,刹尔还是乖乖地张大了自己干燥的嘴唇,开始接纳起那清凉的水滴。
“……呜……咳咳!!”
冰冷的水滴流过喉咙,直达心肺,那强烈的刺激感让刹尔的口腔不由得酥痒了起来,还没喝下几口水,便已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小姑娘,别喂太急,你看新人这不是都呛到了吗?”
“啊、啊!对、对不起!”
听到了幽灵鸡的提醒以后,牧师少女这才慌慌张张地掏出了一张手帕来,仔仔细细地替刹尔擦干净了嘴角的水滴,又为他轻轻拍打了一下背部,直到刹尔的咳嗽平静下来,她才似乎松了一口气。
“……”
刹尔久久地凝视住眼前的这个突然出现的牧师少女。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你果然不记得了呢。”
牧师少女的嘴角露出的苦笑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刹尔的疑问。
“我是佩妮,佩妮·德尼斯(Penny·Denise)。你可能已经忘记了吧……”
名为佩妮的少女的一双眼睛,由此到终都没有离开过刹尔,那汪碧蓝似乎已经透过刹尔穿越了时空,来到了某个仅仅属于眼前这个少女珍重的记忆当中的场景里。
“一年多以前,在斐杨洞里,你出手救了我和我的伙伴。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斐杨洞?”
刹尔愣了一下。
一切明明都仿佛发生在昨天,但是无情的岁月却已经流逝了一年有余。
自己离开了从师五十年的辉煌领域,回到了一切都充满了未知的米德加兹。在刺客工会的联系人鵺的情报下,自己来到了大陆东部清幽的山岳城市,并且在斐杨洞内遇到了流亡了五十年的莫洛托夫。
是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对于刹尔来说,竟然好似恍如隔世之感。
“喂喂,新人,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妙龄少女,你居然还会忘记和她之间的相遇吗?”
听到了那只多嘴的幽灵鸡非常不满的话语以后,佩妮的脸上还是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但是少女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秋天的天空一样变化多端,此刻还是低沉得宛如乌云密布,下一刻就已经振奋过来,再次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嘛,没事的。毕竟,那可能只是一件不足轻重的小事而已,所以不记得也很正常吧。不过呢,能够再次遇到你,我已经非常高兴了。”
刹尔诧异了。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自己的确是在当年找莫洛托夫的路上,于心不忍救下了几个在路上被斐杨洞亡灵袭击的一阶冒险者。至于具体的情形,连刹尔自己都几乎完全忘记,如果不是佩妮现在忽然提起来的话,刹尔还真的一时之间回想不起来。
“……你是……当时的服侍(Acolyte)吗?”
看着佩妮颈间的银十字项链,刹尔似乎想起当时救下的服侍,也似乎戴着一模一样的东西。
“啊……嗯、嗯!你、你记得我、我的事情吗?”
佩妮突然就两眼发光,握着刹尔那冰冷的手掌的双手上传来了巨大的力量。
“说、说的也是呢!当时我还是一个服侍,难怪你看见现在的我会没印象啦……我在不久前,正好和伙伴们一起接受了转职(Transfer),所以现在已经是一个牧师(Priest)了呢!”
似乎是看到刹尔直勾勾地盯着过分激动的自己,佩妮这才察觉到自己表现得有点太过了些,脸上一红,马上就松开了紧握着刹尔的双手。
“对、对不起!对你来说,我们应该还是刚见面,普普通通的陌生人而已吧?突然之前这么热情的话,会让你很困扰的吧……抱歉。”
“……不,其实没什么。”
这恐怕还是第一次,刹尔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位青春少女的表情变化,也是第一次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少女的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
“那、那个……”
佩妮忽然低下头,搓着手指,犹犹豫豫地,十分认真地问道。
“这、这次……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啊。”
刹尔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似乎是因为嫌麻烦,而没有告诉过佩妮自己的名字。
“……刹尔。因·神思·刹尔。”
“刹尔……刹尔……刹尔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看着眼前喃喃自语般把自己的名字重复了几次的佩妮,刹尔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你可是听到了我的这个名字以后,第一个说是个好听的名字的人呢。”
“因为……真的很好听嘛。刹尔,刹尔,刹尔。我会记住的哦!”
佩妮丝毫没有理会刹尔那低沉的态度,只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看着宛如这死气沉沉的天空下,唯一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一样的佩妮,刹尔不由得莞尔,心神也竟似有一瞬间,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在那片杂乱而无人打理的小花园中,那如梦似幻的初见当中。
但是心中的刺痛感,已经适时地打断了刹尔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并且把他带回了残酷的现实当中。
“咳咳,虽然由老朽来说有点不对,但是你们小两口叙旧也叙够了吧。人类的感情还真是麻烦而复杂的东西呢。好了,既然话已经说完,就赶紧离开这里吧。小姑娘,就先回去你现在所下榻的旅馆那好了。”
似乎有点不满一直被人所无视的幽灵鸡这时候才咳嗽了一声,提高了声线说道。
“啊、啊,是呢。刹尔应该也累了,还是赶紧回旅馆休息一下好了。刹尔,你知道吗?就算是在尼夫海姆这里,也是有着有模有样的旅馆的哦。虽然是比不上那一边的那些旅馆这么整洁干净,但是也总比露宿街头要好得多。”
似乎被幽灵鸡的话所点醒,佩妮拍了拍手,开始自作主张地给刹尔解说了起来。
“对了,还要跟刹尔介绍一下我的伙伴们呢!喏,就是当时也在斐扬洞里和我一起遇险的剑士、盗贼和弓箭手啦!他们也和我一起来到了尼夫海姆这里冒险呢!虽然一开始我们也对自己的实力有点担心,但是呢,没想到在外面的时候居然碰见了一位超级厉害的大姐姐,而且她还愿意作为带路人领着我们进来尼夫海姆了呢!嘻嘻,等下他们见到刹尔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刹尔对自己还有所印象的关系,兴奋起来的佩妮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关不上了,在那神情激动地说了半天之后,这才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经。
“……刹尔,你怎么了吗?”
虽然,佩妮自己也从刚才刹尔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当中猜到了什么。
“……已经,够了。”
刹尔低耸着头,轻轻开口说道。
“很感谢你刚才救了我,佩妮。为了我这么一个死人做这么多,我感到很高兴。但是,已经足够了,你不需要再勉强自己的。我是一个已死的人,而你是活着的人。无论怎么样,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刹尔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似乎也有类似的感觉。
在普隆德拉大圣堂的光辉之下,茁壮成长的莉露和在里希塔乐镇生体研究的黑暗之下,孕育诞生的刹尔,也是来自完全相反的两个世界的人。
永远,无法相容的两个世界。
当时,因为一时的犹豫,刹尔并没有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莉露。
当时,刹尔也曾经以为,一切真的能像莉露所说的那样,就算到了地狱,她也可以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当时,刹尔真的很天真。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刹尔已经不可以再重滔覆辙了。
“生者就应该背负着愿望与憧憬继续前进,而死者则应该在安宁与黑暗当中永眠。这是自然的法则,也是神所定下的铁律。难不成,身为最了解生死相关的圣职者的你,还不清楚这一点吗,佩妮。”
刹尔分明是看到的,佩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持住了。
但是刹尔却没有停下嘴上的话语。
“所以,已经可以了,佩妮,你走吧。就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吧。或许在这片看不见星星的天空下,我可以领悟出一些我曾经错过而没有珍惜的东西吧。”
刹尔轻轻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那片混沌的螺旋,心情不再泛起一丝波澜。
一般人,被说到这种地步,都应该会知难而退了吧。
只是……
“喔!现在的新人啊!”
一直沉默不语地等到刹尔说完所有话之后才扑腾着翅膀,一下子从佩妮的身边蹦跶到了刹尔的头上的幽灵鸡,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起了刹尔的脑壳来。
“你、你在干什么啊!!”
头上被啄得生疼的刹尔正想要伸出手来把在自己头上蹦跶的幽灵鸡给拍下来,却被幽灵鸡充满了气势的声音所震慑住:
“愚蠢的新人!在想要拒绝别人之前,难道就不会想一想别人的感受吗!难道你从刚才小姑娘的话语当中还听不出来,想要让一个人放弃一件事,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吗?”
“……这可不是困不困难的问题!是应该做和不应该做的问题!身为死者的你和我,都没有资格和身为生者的佩妮在一起!难道这么简单的自然法则你都不知道吗?!”
“愚蠢!既然你说死者和生者毫无瓜葛的话,那么身为死者的你也应该无法阻止身为生者的小姑娘的决定才对!如此显而易见的自相矛盾难道你自己说出来之前不会在这个长虫的脑袋瓜里先想一想的吗!!”
“……”
这恐怕还是刹尔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口舌之争之上,居然输给了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
“……鸡前辈说得对,我不会走的。”
“……什么?”
温暖的双手再次伸出,紧紧地握住了刹尔胸前的衣襟,让刹尔再一次,清晰地目睹到了近在咫尺的佩妮,脸上的表情。
碧蓝色的眼瞳就像是一汪清泉,充盈着晶莹的泪滴。以刹尔的阅历来说,这么一双简单而天真的眼瞳当中所包含的感情应该是可以轻易地读懂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刹尔却第一次读不透,猜不出。
她到底在干什么?
“这一次,我才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明明自己已经拒绝了她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经被你赶走了。但是这一次,我已经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那么轻易地放开你了。”
只不过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而已,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在这一年多以来,你到底经历过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是,这不代表从现在开始,我就可以袖手旁观啊!!”
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的自己,到底在她心中有着怎么样的地位……
“如果上次只是你一时兴起救了我一命也好,那么这次也算是我的一时兴起好了!!刚才,是你向着我,伸出了手,并且呼喊着,祈求着,希望活下去的不是吗?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让我来回应你的呼喊,你的祈求,你的希望!!上一次,是你拯救了我,所以这一次,就让我来拯救你一次,难道这也不行吗?”
刹尔完全搞不懂眼前的这个少女。
自作主张地救了自己,自作主张地留在自己的身边,还自作主张地教训了自己一顿。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不要,不要再说出那么悲伤的话来,好吗?”
少女的额头轻轻靠在了刹尔的胸前,滚烫的液体一下子就倾洒了下来,滴在刹尔的胸前,隐隐生痛。
“……什么两个世界……只不过是借口,难道和人划清界限的话,会感觉到很舒服吗?难道你就没想过对方的感受会是怎么样的吗?难道一句话都不说,就为了对方而自我牺牲的感觉,很好吗?!”
刹尔的心抽搐了一下。
我……为了别人而自我牺牲?
开、开什么玩笑。
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刹尔都是在不断地利用人心的弱点,利用他人的力量,在阴谋与诡计当中,踩着他人的尸骨,朝着目标攀爬。
这是当年保尔西弗教给刹尔的成功之策。
这也是刹尔目睹着雷昂那染血的王冠的背后。
这更是克里斯那背后屹立着的黑幕。
但是,现在却有人说,失败了的刹尔,居然变成了一个会为了见面不过两次的陌生人而自我牺牲的家伙?
开、开什么……
“新人哟,你知道你自己刚才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表情吗?老朽告诉你哟,那还真的是一副非常悲凉,简直就是自暴自弃一样的表情!明明还在渴望着别人来拯救你,却摆出一副理所应当般的受害者的样子来,把一切伸向你的援助之手都拒之门外。在老朽看来,实在是,可悲之极。”
佩妮那带着哭呛的话语,还有那只幽灵鸡最后的话语,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刺刀,深深地刺入了刹尔的心脏,把他那最后的几滴血液也榨取致尽。
我……在渴望着被拯救?
手上尽是鲜血,脚下遍布白骨,早已沦为万罪之身的自己,从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再奢望着救赎。
但是现在,已经成为了死者的自己,已经沉沦到了死者之都的自己,居然希望着,被眼前的希望拯救吗?
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被拯救吗?
“……不要……不要再说出那么悲伤的话语了,好吗?”
少女温热的气息,吐在刹尔冰冷的胸前,就像是一阵灼热的雾气,凝缩在胸前,久久不散。
“这次……这次,我一定会,拯救你的。一定会。”
没有任何像样的根据,更加不知道说出这话的自信是从哪来的,但是少女还是把这句话说来出来,就好像也是在对自己的内心诉说一样,一字一句,像是那一砖一瓦,坚固地筑起自己内心的信念。
救赎的机会,就在自己怀里。
对,就是刹尔一直所期待着的,救赎。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中,温暖的额头就紧靠着自己冰冷的肌肤,那滚烫的泪滴还在不断滴落在胸前,没有哭声也没有悲泣,只有轻轻的颤抖。
她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活生生的少女,就在刹尔触手可及的地方,淡蓝色的秀发似乎有股少女般的幽香,甚至弄得刹尔的鼻子有点痒。
伸出手去,回应她的话语……这样的话,也可以吗?
这样的自己,也可以吗?
刹尔挪动着自己早已冰冷的双手。
像是以往一样,搭在她的背上,安慰她的惊慌与悲伤,或者是轻轻梳理着她的那头秀发,让她感到舒心与安宁。
这样的事情,自己还可以继续做到吗?
只要再……伸出一点……
只要再一点……就可以够到的……
救赎与幸福。
“死灵骑士什么都知道。”
审判般的话语,再次在刹尔的脑海当中炸裂开来。
“呜呜呜!!”
灵魂深处不可抑制的躁动与烧灼再次毫不留情地燃起,剧烈的痛感已经压倒了刹尔一切的意志,刹尔除了发出口舌不清的悲鸣,痛苦地捂着胸口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诶?!刹、刹尔!!你、你没事吧?!”
“咳咳咳咳!!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吗?!”
看着眼前突然倒下的刹尔,佩妮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想要扶起刹尔。但是像是受到极大的痛苦的刹尔正在地上用佩妮完全无法压制的力量挣扎着,无论佩妮用什么办法都好,还是没办法让刹尔安定下来。
“哇啊啊啊!!!”
悲鸣已经变成了惨叫,回荡在空荡荡的大街小巷当中,似乎成为了吸引某些东西的路标。
“‘它’……‘它’要来了!!小姑娘!!快把新人带离这个地方!!赶快!!!”
幽灵鸡在地上蹦跶来蹦跶去,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正在接近的它不断拍打着翅膀,并且用自己的爪子想要压制住发狂的刹尔,只可惜看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效果。听到了幽灵鸡的警告的佩妮打算要强行背起刹尔,但是现在的刹尔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丧失了理智一样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佩妮实在是无从下手。
“嗷嗷嗷嗷嗷!!!”
一阵奇异而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在死都当中错综复杂的建筑物的传递下,层层递进,传到刹尔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就像是环绕的声效一样。
就像是人未到,声音先包围住了刹尔等人一样。
“轰!!”
不远处传来了房屋被什么东西压塌了的声音,咆哮声也随着房屋的坍塌声,越来越近。周围的房屋与地面,似乎都感应到了这一切一样,在发出阵阵颤抖。
“再、再这样下去的话……会来不及的!!小姑娘,连扯带推也要把新人带走!!”
正是听出了幽灵鸡话语当中的恐惧,惊慌失措的佩妮开始不顾一切地扯着刹尔的衣服,打算强行把他挪走,但是无奈刹尔挣扎的动作太过剧烈,仅仅是拖动了几米就已经让佩妮筋疲力尽。
终于,坍塌声传到了刹尔附近。在房屋倒塌的尘埃当中,一个巨大的生物开始现形。
首先划破尘埃的,是一把异常巨大的长矛,钢质的外表冰冷闪亮,其粗幼甚至有一个成年人的腰身大小,长度更是接近了三米。
然后出现的是一面巨大的十字盾牌,遍布着触目惊心的割痕的盾面上映着幽幽的光芒,和长矛匹配的大小足以让常人误以为这是一面刀枪不入的墙壁。
最后,生物的正体出现了。
一匹足足有三米高的巨大战马披着厚重的护甲,踏着凝聚不散的幽火,把面前阻拦着的房屋残骸彻底踩扁,如果仔细一看的话,不难看出这匹战马的四蹄与身躯其实并没有连接到一起,原本应该是关节处的地方,化作了旋转着的灵体,以虚空般的形势链接着躯体。
而乘坐在这匹幽灵战马之上的,是一个穿着老旧的覆面式头盔,披着颈间有一大团环绕式的豪华毛皮的大衣的骑士。虽然距离太远,无法看清楚那覆面式头盔之下到底是人是鬼,但是从那毛皮大衣之下,一边发出着诡异的悲鸣一边飘散出来的扭曲人脸——应该说是灵魂的残渣的东西,正在告诉着面前的众人,骑士的本体。
死灵骑士(Lord of Dead)。
“……!!”
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悸动几乎是同时冻结住了佩妮和幽灵鸡的动作。身为圣职者的佩妮能够从死灵骑士的身上感受到强烈的不死(Undead)的厌恶感与压迫感,就好像眼前的死灵骑士,完全就是不死属性其本身一样。
死灵骑士那覆面式的头盔轻轻扭转了一下,锁定住了躺在佩妮面前的刹尔。
全身的寒毛一下子尽数竖起,佩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慢了一拍,呼吸也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
巨大的长矛轻轻举起,而它即将要落下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刹尔的胸前。
“……雷霆哟。”
清脆的叱喝声,忽然响起。
“苍天之雷!风之力即吾之力!仅以风之元素驾驭万雷!元素之力尽在此刻展现!让吾等颤抖而畏惧!
“Lord of Verilion——怒雷强击!!”
混沌的天空就像是被人一刀劈开一样,粗大的雷光铺天盖地落下,仿佛能炽烧尽眼瞳的亮光瞬间便在死灵骑士的所在之处爆发起来,雷霆万钧的咆哮一下子便把死灵骑士的身影所吞没。
备受折磨的灵魂一下子如释重负,刹尔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恍惚之间,刹尔似乎看见了,一个傲然独立于万钧的自然之怒当中,潇洒而自信的背影。
而那被雷光所激起的衣服的长摆,分明是刹尔所熟悉的,大法师长袍独有的设计。
是……谁?
渐渐散开的瞳孔已经无法对焦住眼前的身影,刹尔就这么在一片雷霆的轰鸣声当中再次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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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6.28]

Chapter4
灵魂深处的烧灼感似乎还在隐隐约约地作痛,不过也多亏了这份刺痛感,才让刹尔的意志从那虚无的彼岸回归到灵魂的归宿当中,也让刹尔从沉睡当中,渐渐苏醒过来。
    睁开眼后,出现在眼前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天花板破旧而封尘,仔细一看的话还不难看出角落里面还有些蜘蛛网之类的东西,一看就知道经常没有打扫——亦或者是从来没打扫过才对。
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张完全和干净整洁不沾边的床褥上,而这张床褥则是存在于一间十分狭窄的小房间当中,在那那破裂了也没有人来修补的窗户的旁边,还有一张看起来有人坐上去就会马上散架的小木椅。整个房间十分冷清和破落,不过在死者之都尼夫海姆当中,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安宁之地了吧,。
    身体依然是那般冰冷,因为是彻底的灵体的关系,所以肉体的疼痛几乎都已经渗透到了灵魂的末梢。等到精神稍微恢复,刹尔想要活动一下自己这具冰冷的身躯的时候,他似乎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两股温暖而柔软的东西紧紧压着,而一阵阵因为长时间被迫固定一个姿势的麻木感也渐渐传达到了刹尔那神智开始清晰的大脑当中。
“……呜,有什么东西?”
正当刹尔想要掀开了那张看起来似乎从来没洗过的被子,想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的右手的时候。
刹尔发现了,佩妮那熟睡的脸庞,近在咫尺。
她似乎是累坏了的样子,不知不觉地就趴在刹尔的右手上睡着了,正在发出平稳而低微的呼吸声。那略带一点稚气的脸颊似乎正在做什么美梦一样,露出了小小而满足的微笑。
“……”
稍微犹豫了一下,刹尔还是打消了叫醒佩妮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左手放在了佩妮头上,动作十分之轻巧,以至于睡得十分舒服的佩妮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原本,就应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是吗?
这般安宁,这般祥和,这般幸福,原本就应该存在于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对。
而且,这原本就是谁都可以追求的权利才对。
轻轻抚摸着佩妮那头淡蓝色的秀发,顺便帮她把几个打结的发梢梳理顺畅,把那略显得有些凌乱的刘海拨回原位,让佩妮那安详的睡脸,显得更加我见犹怜。
曾几何时,刹尔也似乎拥有过相似的幸福。
只是那时候的刹尔,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于幸福当中,依然在追求那不切实际的野望与权位。
直到在那断崖边失去了一切以后,刹尔才感觉到了真正迷惘和失落。
自己真正追求的,是此时此刻的安宁,还是那些血染的权杖?
刹尔不知道。
那追求生的渴望战胜了寻死的念头,战胜了一切贪欲与仇恨之后,刹尔自己也不知道,内心深处,在那追求着活下去的愿望的背后,真正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看来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了?”
正当刹尔还想要轻轻擢一下佩妮那稚嫩的脸颊的时候,这突然响起的玩笑声却硬生生地把刹尔的举动给打断了。
原来就在刹尔恍惚的时候,房间的门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位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刹尔和佩妮之间的亲昵接触的女性,而这一生玩笑声,自然也是出自她之口。
她看上去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算得上是小巧。穿在她那一件十分贴身的黑色丝绸长袍,运用了十分大胆的设计,完全把胸部以上,肚脐附近,大腿两侧的地方给镂空,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除此之外的地方,仅仅是饰以金色、褐色与白色的摇曳布条,与此同时还有些许挂锁、锁链之类的奇怪饰件,让整套服装看起来除了一丝神秘感以外,更多的是让人感觉到奇妙的怪异。
女性留着一头过肩的粉红色直发,一双大大的金色眼睛显得十分鬼灵,脸上虽然还残留着少女的稚气,但是小巧的身材却被那件大胆的长袍衬托得十分玲珑有致,特别是胸部和臀部的曲线一下子就被凸显了出来,整体看上去,实在是让人一下子分辨不出年龄。
“哟,刹尔,好久不见啦。”
粉发女性大咧咧地一笑,招呼道。
“核桃……核桃(kurumi)师姐?”
刹尔愣了一下,不可置信般道出了眼前人的名字。
“哟呵,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姐啊。那怎么不见你师成归来之后,来找我打声招呼呢?”
核桃哼了一声,撅了撅嘴,显然是对这位曾经和自己一起在辉煌领域,一起向大法师会长学艺的师弟那一点都不尊师重道的行为非常不满。
“哪里哪里!只是大师姐你和二师姐一样,向来都是神出鬼没,连个联系方法也不留下的模样,就算我回来了也没办法第一时间登门拜访吧?对、对了!在我回来之前,会长她还特地委托我,要是见到你们了,一定要向你们问好呢!”
看到眼前这位久别重逢的师姐脸上即将要出现的雷云,刹尔连忙把早就想好的推托之词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卖了一个乖,顺手也把大法师会长临别的吩咐给完成了。
“在我面前就免了那样的虚情假意吧,你以为师傅看不懂,我难道也看不懂你那些讨人欢心的小把戏吗?”
核桃瞥了瞥刹尔那副卖笑的嘴脸,略带厌恶感地说道。
“嘿嘿,一直以来也就核桃师姐最明察秋毫了。”
刹尔尴尬地自嘲一笑,然后忽然话锋一转,好奇地问道。
“话说回来,居然会在尼夫海姆这里碰上核桃师姐,我还真是没想到呢。想必之前在死灵骑士手下救了我一命的,也是师姐吧?这么看来,佩妮口中所说的,带着他们进来尼夫海姆的,超级厉害的大姐姐也就是师姐咯?”
看着依然压着自己右手熟睡当中的佩妮,再看看能够随意进出这间房间的核桃,最后还联想到了意识消逝之前的景象的刹尔,不难猜测出自己这位性情刁钻的师姐和这位天真可爱的小牧师之间的关系。
想必佩妮肯定是不知道这位超级厉害的大姐姐那为人不知的一面才会送羊入虎口吧。
“啊咧,小佩妮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那是当然了,你师姐我可是从来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好人呀。不过,也多亏我把小佩妮她们一行四人带来尼夫海姆这里冒险,不然我也还见不到我那亲爱的小师弟身为少女杀手的一面呢。”
靠着那面看起来破旧不堪的木墙,核桃嘴角露出坏坏的笑意,鬼灵的双眼仍忍不住来回地扫视着依然保持着亲昵的姿势的刹尔和佩妮两人。
“……师姐,你就别开玩笑了,这只是……意外。”
刹尔苦笑一声,正打算狡辩一下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对于突然冒出来,对自己好感度满满的佩妮,刹尔几乎是一无所知,就算想要用擅长的诡辩进行反驳,也无从入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草草用借口收尾。
“喔?就算是口齿伶俐的师弟在面对这种话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吗?嘛,无所谓了,那么刹尔哟,你至少该回答我几个问题了吧?”
核桃忽然收起了脸上的坏笑,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比如说,你是怎么死的?”
“……”
刹尔脸上的笑容僵直了一下。
“果然一上来就是这个问题吗?”
“虽然凡事都会有意外这个道理我明白,像是我们这等拥有远比常人要高的力量的人也更喜欢剑走偏锋这一点我自己也非常明白,但是想要弄死你这样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果然是因为,你在北方所惹下来的那些事吗?”
似乎是早就对刹尔生前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核桃无疑已经对刹尔的死猜测到了几分。
“……真不愧是明察秋毫的师姐呢。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像是我们这样级别的魔法师一旦参与了战争的话,想要不被外界知道还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呢。”
“从你在皇宫里那一场和骑士领主的比试开始,可以使用双重咏唱的魔法师的名字就已经在我们魔法师之间流传开来了。虽然那只不过是利用了自动咏唱般的魔法原理而做出来的小把戏而已,但是在米德加兹之内,会使用这个小把戏的我想就只有那么三个人吧。”
核桃摇了摇头,像是十分失望地说道。
“虽然我从以前就知道你这个家伙城府太深,永远以面具示人,从来都不让人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但是我也没有想到我小师弟的满腹黑水,竟然还会触发出让整个米德加兹大陆都震惊的,卢恩和修发乐兹之间的大战呢。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也是自信过度,玩脱了呢。”
“……没想到我还会有被核桃师姐笑话的一天啊。”
刹尔苦笑了起来。
“师姐的推测已经和事实相差无几了,我的确是在那场大战的最后栽了跟头。太过相信自己的计谋与大法师的能力,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还丢了大法师的脸,真是没有脸面回去见师傅啊。”
“啧,真是不可爱的师弟。”
说完,核桃忽然不怀好意地盯了一眼还趴在刹尔旁边熟睡的佩妮。当刹尔看到核桃那副一看上去就知道在策划着什么的表情浮出来的时候,沉睡的记忆当中,某些关于这位师姐的不良习性的恶梦就忽然觉醒了起来。
“小佩妮,你还要抱着我家师弟到什么时候?”
核桃嘿嘿一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佩妮背后,然后一巴掌就拍在了熟睡当中的佩妮的屁股上,声音之响,速度之快,力度把握之准,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不是经常干这事。
“唔……唔?啊、啊!!”
因为敏感地带突然遭受到冲击从而眨着睡意朦胧的双眼从浅浅的睡梦当中苏醒过来的佩妮,似乎是过了好一会才让自己的脑袋跟上自己的思维。当她终于发现刹尔那张因为尴尬而略有点绯红的脸颊近在眼前的时候,佩妮这才忍不住叫出了声来,慌慌张张地从压着刹尔右手沉睡的姿态当中跳了起来,一脸潮红而不知所措地看着背后一脸坏笑的核桃。
“核、核桃姐!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
“呀,其实来了挺久了,不过看你睡觉中也这么亲昵地粘着我的师弟,一时间还真不好意思打搅你呢。”
“哪、哪里有、有这样的事啊!!”
佩妮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还是偷偷地瞄了在床上一脸尴尬的刹尔一眼,然后还瞄了瞄自己刚才所趴着睡觉的位置,手不自觉地就开始整理起身上显得有点褶皱的牧师连衣裙起来。
“哦呀,没想到小佩妮竟然是会用肉体来诱惑我家年少不懂事的小师弟,让其误入歧途的人呢。啧啧,不过十六岁能有这样的身材,还真是前途无量呢,我家小师弟还真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了。”
核桃露出了调皮的小舌头,然后巧妙地绕到了佩妮的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又重重地拍了一下佩妮那圆润的臀部,顺便还不忘记空出另外一只手来,沿着牧师连衣裙勾画出的那玲珑有致的线条一路上窜,最后在那隐藏在胸前象征着圣洁的白色之下的双峰前,不怀好意地划着圈。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核、核桃姐!!你、你在干什么呀!!!”
佩妮一头淡蓝色的秀发都快竖起来般惨叫起来,连忙开始想要从核桃的魔爪上挣脱出来。只可惜核桃虽然身材娇小,身高也和佩妮差不了多少,但是力气看上去却远胜佩妮,再加上佩妮的敏感部位被核桃牢牢压制,所以导致佩妮越是挣扎,就越容易上了核桃的当,发出了让人脸红耳赤的娇喘声。
如果刹尔的记忆没错的话,核桃的本质便是这样喜欢捉弄身边女性的大痴女。身为小师弟的刹尔已经不止一次目睹了自己这位大师姐对自己的二师姐各种毛手毛脚了。
也只有在面对脾气非常不好的会长大人的时候,大师姐的这份本性才会有所收敛。
“……核桃师姐,你就饶了佩妮吧。”
虽然看着这样两位妙龄女郎在自己面前好像打情骂俏一般互相捉弄实在是艳福不浅,但是现在的刹尔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叹息一声,连忙出声制止了自己那玩世不恭的师姐的羞耻行为。
“啧,真没意思。笨蛋师弟难道你看不出师姐我是在故意让你大饱眼福吗?”
“这样的大饱眼福我不需要了啦!你看人家佩妮都快哭出来了!还不赶紧住手!”
面对无论是价值观还是人生观都和正常的女性有点微妙的出入的师姐,刹尔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又久违地刺痛了起来。
“是是,既然我家小师弟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也没办法了。”
核桃一脸没趣地摇了摇头,放开了佩妮,最后还不忘很同情地拍了拍佩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对不起呀,小佩妮。我没想到我家小师弟竟然是这种榆木脑袋,色诱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呢。不过没关系,你要相信大姐姐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
“你到底都在向人家灌输些什么思想啊!!”
终于忍不住爆发起来的刹尔举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着自己那胡言乱语的师姐扔了过去,只可惜现在灵体状态下的刹尔早就没有了当初半改造人的体质,这个轻飘飘枕头自然是轻松地就被核桃躲开了。
“嘿嘿,生气了,生气了。”
核桃鬼灵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终于第一次很正常地走到佩妮身边,没有动手动脚地正色道:
“就是这样,小佩妮,你借用了我家小师弟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轮到我了。于是乎你能去准备点洗刷用具和一点食物之类的给我家小师弟么?嘛,虽然不知道死人能不能吃东西就是了。”
脸上潮红未退的佩妮这才十分迟钝了点了点头,一脸畏惧地看着十分接近自己的核桃,似乎生怕她马上又开始袭击一样,双手十分不自觉地就对自己身体上的要害部位遮遮掩掩。
“……那、那么,我、我去去就来。”
临走出门之前,佩妮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一样仍躺在床上的刹尔。
不明所以的刹尔向她稍稍点头示意,嘴角勉强算是挤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但是佩妮没有丝毫在意这丝笑容的真假,宝石般闪亮的眼瞳当中再次绽放出耀眼的笑意,一抹舒心的笑容,也随着渐渐合上的门板,消失在了这间狭窄的房间的角落。
是因为看到了刹尔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吗?
“好了,碍事的人没有了,该说正事了。”
核桃大大咧咧地挪过佩妮刚才坐着的椅子,翘着那修长的大腿就坐在了刹尔的面前,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少有的严肃。
“刹尔,你明白你自己现在是一个怎么样的处境吗?”
“唔,大概是死后成为了亡灵,然后来到了死者之都尼夫海姆?”
“答对了一半,但是却遗漏了最重要的另外一半。”
核桃摇了摇头,忽然说道。
“你来到尼夫海姆之后,第一个遇到的,是谁?”
“第一个遇到的……?”
被核桃这么一问,刹尔还是在脑海里好好思索了一番之后,这才突然想起来。
“啊,好像是遇到了一个死尸版的男性剑士,就是它把我从昏睡当中叫醒的。然后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
“‘死灵骑士什么都知道。’是吧?”
核桃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说出了那句困扰了刹尔内心已久的话语。
“刹尔,你听我说。你现在的情况有点特别,唔,非常特别。”
“特别?”
刹尔旧的疑惑尚未解开,新的疑惑又接踵而来,想要向自己那位师姐探明究竟,但是却忽然发现就算是核桃的脸上也是一筹莫展的困扰。
“虽然我来尼夫海姆的次数与待在尼夫海姆的时间也不少了,但是实际上我对这个存在十分暧昧的地方依然有许多的不解,所以你现在身体的情况和你所遭遇到的事情,就算由我来解释也好,恐怕倒头来也只会弄得你和我两个人都头昏脑涨,半清不楚。”
“师姐你已经来过尼夫海姆很多次了?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的地方?”
听到核桃居然耸耸肩就说出了足以让那些毕生致力于研究神话神迹的学者们梦寐以求的经历,刹尔也不觉莞尔。
“正如同神话所说的,尼夫海姆并不是米德加兹的一部分,它应该算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的异世界。嗯,就和我们学艺的辉煌领域一样,是不存在于米德加兹这个位面之上的别的世界。”
听到了核桃的解释,刹尔眉峰一紧。
“如果只是师姐的话就不说了,但是连佩妮他们那样的普通冒险者都能随意出入的……异世界?”
“我知道你想说明什么,要知道当初跨越过梦罗克那片时空裂缝来到辉煌领域也的确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一般人,或者应该说是冒险者也的确办不到才对。但是尼夫海姆这里,和辉煌领域不一样,它的存在非常特殊。你应该还记得世界之树吧?”
“尤克特拉希尔(Yggdrasil)……那棵存在于梦罗克西南方,处于荒无人迹的未开发区域当中的巨大的树吗?”
说到这里,刹尔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虽然有一部分研究神话的学者们认为世界之树的传说其实是围绕着这棵异常巨大的树而被先民创作出来的。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神话当中所说的连接三界的通道,确实存在于那棵世界之树当中。”
“不可能。”
刹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驳了。
“那棵大树虽然处于人际罕见的地方,但是千百年来,探险与研究的人何止千百,无论是树根还是树干,他们都没有发现到所谓的任何连接三界的通道啊。”
“嘛嘛,先别急。虽然说是通道,不如说是一条秘境更适合。”
核桃摆了摆手,接着说道。
“偶然的机会之下,我在世界之树的树根之下,发现了一个洞穴,沿着那个洞穴走下去,我所看见的,是世界之树那庞大的树根与一个永不断绝的泉水。”
“禾贝勒开米勒之泉(Hvergelmir)……不竭之泉?”
刹尔愣愣地道出了那泉水的名字。
“那个洞穴可以说是非常隐蔽,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发现的。里面一开始的道路也非常难走,连通到那禾贝勒开米勒之泉的小路也足足走了我大半天。”
核桃继续说明道。
“到达了禾贝勒开米勒之泉之后,沿着那泉水所流下的河流与世界之树延伸开来的树根往下走,大约三天的时间,就可以找到一个幽森的入口。从那里进去以后,就是尼夫海姆的外围了。”
核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那个出入口我自然是调查过了一番,确实似乎有着时空魔法残存的迹象。但是太过于古老所以已经开始日渐衰退,估计即便是师傅来了也不一定可以参透它的秘密。但是就是因为这个出入口的稳定层度远比我们辉煌领域的出入口高得多,所以就算是佩妮她们那样的普通冒险者也可以轻易通过,不至于会被时空风暴撕裂。”
“尼夫海姆的出入口……竟然隐藏在那种地方?而且……还像是千百年来,一直都等待着人去发掘的一样吗?”
刹尔不觉讶然,传说中的死者之都,只存在于神话当中的国度,竟然与自己平时生活的世界,如此接近,而且千百年来,竟然没有被人发现过。
“果然由我来给你说明尼夫海姆的状况还是有点牵强啊,嘛,我本身也就不擅长于这种学术说明。以你的理解能力的话,我应该给你找个更好的老师才对。正好,我们等下就出发去找专业人士吧。”
“专业人士?”
“啊。因为要调查某些出于我个人的兴趣的问题,我最近经常出没于尼夫海姆,顺便也认识了一点尼夫海姆的原住民。等下我就带你去引见一下我在尼夫海姆认识的‘她’吧。如果是‘她’的话,只要是你的疑问,无论是尼夫海姆的存在,神秘的死灵骑士亦或者是成为了死者的你的将来,都能给予一个满意的回答的吧。”
说到这里,核桃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不过呢,‘她’性情比较复杂,不知道你会不会招‘她’生厌呢?要知道‘她’生起气来,真的是非常恐怖啊。”
“‘她’……?难道尼夫海姆里面,会有连‘雷霆的大法师(Warlock of Thunder)’都会有觉得棘手的女性存在吗?”
看到核桃居然少有地在语气上就率先示弱,刹尔不由得哑然失笑。
“等到你见到‘她’,你就自然明白了。”
说到这里,核桃再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结束了这次会谈。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4-11-24 23: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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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3-6-28 20:50 发表
kurumi是不是翻译为胡桃比较好?(我该庆幸不是某副会长或者某闹么(死开)
另外,莫洛托夫被砍臂的事情我只会写结果不会写过程的啦………………

你剧透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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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3-6-29 09:35 发表

囧!最近想剧情想到脑袋混乱一不小心就………………
另外,这只女术士真的是…………某闹?如果是的话那你绝对写错长相了= =!

唔 不是的 是个公会里面强烈要求上镜的家伙 名字也是她指定的 SO 别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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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7.05]

Chapter5
“那、那个!我、我准备了点洗刷用水……”
门外恰是时候地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与佩妮那俏生生的声音。
“哟,小佩妮准备得还真是快呀。”
核桃又再次挂上那副坏坏的微笑,打开了房门,让捧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刷用水和一个餐盘的佩妮走进了房间之内。
“另外还有些早餐……因为尼夫海姆这里几乎没有什么食材,所以我也只能用带来的食材随便做了点沙拉和热了一个汤而已……不好意思……”
沙拉看上去是用一些已经不太新鲜的水果做出来的,不过做的人十分用心地摆出了好看的形状。而热汤看上去似乎是有点黏稠的蘑菇汤,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是香气却已经扑面而来。
“嘿嘿,小佩妮在做菜方面可是很有造诣的哦,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笑脸盈盈地走过来,不怀好意地蹭了佩妮一下的核桃,还在那半真半假地一边调戏着佩妮,一边有意无意地给刹尔透露着佩妮的信息。
“啊……麻烦你了,佩妮。”
无视掉核桃那露骨的暗示,刹尔这才慢吞吞地爬下床,捧起温度刚刚好的洗刷用水,开始清洗一下自己那感觉到干燥的脸颊。
“那、那个……”
“嗯?”
“之前跟你提到过的,也是你曾经救过一命的,我的伙伴们……我想给你介绍一下他们。可以吗?”
佩妮目光不定地游走着,一直躲避着刹尔的视线,而握在身前的双手手指在那忍不住地搓来搓去的动作一看就是意志摇摆不定的人的标准动作。
是在害怕自己拒绝她吗?
“啊,当然可以了。只是,要用这副样子和你们再次相见,还真是有点不太像样呢。”
“嘿,都已经会自嘲了,那么看来是完全没问题的啦,至少精神层面是恢复到往常的状态了。”
识破了刹尔那一贯的行事作风的核桃毫不留情地擢破刹尔的伎俩以后,便又溜到了门口,再次把房门打开。
“你们几个,别傻站着了,快进来。”
随着核桃的呼唤,从门外陆陆续续走进来了三位少年。他们三个年纪看上去都不过是十六七八的样子,别说成熟了,连那股孩子气都还没完全从脸上褪去。
其中看上去稍微年长一点的是一个骑士(Knight)装扮的少年,身材也是最为高大的,比起刹尔来还可能略高一点,只是眼神当中没有一丝锋芒,更多的是好奇与惊讶的神色,证明还缺乏历练;稍微有点偏长的深褐色卷发上,一顶有着一对小翅膀一样的剑士头盔(Fin Helm)还戴歪了一点,看上去实在是不太可靠的样子。
另外一位身材纤细的少年,则是一身猎人(Hunter)装扮,头上还十分古怪地顶着一个穿刺了一支箭矢的苹果;鲜艳的金发正如他脸上朝气满满的表情一样,嘴上还显得有点吊儿郎当一样叼着一根草叶(Centimental Leaf)。
最后一位是身材矮小,连面目也隐藏在口罩之下的刺客(Assassin)。白色的刺猬头一样的发型一看就知道经常不打理,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最为锐利的。就算只是观察了几眼而已,刹尔也能分辨出他举手投足之间毫无破绽,看起来修为应该是三人当中最高的样子。
“骑士是罗伦斯·马瑟(Lawrence Mather),也是我们的冒险小队队长。猎人是道格拉斯·路易斯(Douglass Louis),是我们这里经验最老道的冒险者了。刺客是梅勒·戈尔迪(Mailer Coldie),别看他个子小,但是实力却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个呢。啊,现在刹尔看起来可能没什么印象啦,因为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家都还是一阶职业呢。”
看着伙伴们鱼贯走进,佩妮赶紧给刹尔介绍了起来。
“这位就是因·神思·刹尔,当初在斐杨洞里救了我们一命的那位魔法师。”
“喔!当时还真是万分感谢!”
首先发表出自己意见的,是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来的猎人道格拉斯,只见他十分激动地走上前来,双手重重地拍在刹尔肩膀上,把愣住的刹尔从头到尾好好地盯了一番,然后才忽然一个大拥抱,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刹尔包入怀中。
“那时候还真是千钧一发啊,真是多谢你的出手相救才有我们几个的今天啊!”
“哪、哪里话……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被热情的道格拉斯吓愣的刹尔赶紧朝着佩妮投向了求援的眼光,面对如此亲热的大男人,刹尔还真是一时间感觉到吃不消。
但是佩妮只是微笑着看着刹尔和道格拉斯,一点上来救援的意向都没有。
“喂喂,拉斯(Lass),你别这么激动,都吓到人家了!”
骑士的罗伦斯似乎已经有点看不下去,赶紧走上前来把热情过头的道格拉斯拉了开来。
“唔,呃,怎么说好呢。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请不要太在意就好了啦。呃,嘛,怎么说呢。你救了我们的事,我们一直都铭记在心里。总、总之实在是非常感谢你,如果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的,请尽管说出来,我们定会相助到底。”
一边制止住热血上脑的道格拉斯,罗伦斯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着,向刹尔说道。
“啊、啊。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面对此情此景,刹尔真心不知道自己除了苦笑之外还能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刺客的梅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刹尔的身边,十分正式地朝着刹尔鞠了一躬,语气锵锵地说道。
“如有什么我等可以帮到的事情,请尽管吩咐。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此乃我等刺客的信义。”
“啊、啊……其、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让你们……”
说实话,按照场面切换性格与台词对于刹尔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不知道为何,面对这性情各异的三人组,刹尔就是无法随意地切换想要的性格与台词,以至于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僵硬。
这是……为什么?
“好啦好啦,你们几个,招呼已经打完了,就别打扰刹尔用餐和洗漱了。”
这个时候,佩妮才恰到时候地拍了拍手,示意让三人组暂时停下。
“核桃姐,我们等下要出门吗?”
“嗯,和之前说的一样,又要去拜托一下那位可怕的‘大姐姐’了。”
“唔……那位‘大姐姐’吗……”       
佩妮苦恼地扭了扭头,但是似乎很快就已经把烦恼的包裹扔一边去了,拍拍手走到三人组的旁边,连推带攘地把吵闹的三人组从房间里面驱逐了出去。
“喂喂,佩妮你干什么赶人啊!”
“就是啊!我还有很多话想跟我们救命恩人说说呢!”
“恩人的指示还没得到……”
“吵死啦!都给我下去准备下行装,我们要出门啦!再说了,人家刹尔可是大病初愈一样啊,哪容得你们吵闹!都给我出去出去!”
不由得三人的解释,佩妮就已经干脆直接地把三人挡在了门的另外一边。
“唔,嘛,虽然他们性情或多或少有点古怪,但是都不是些什么坏人了啦。”
可能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佩妮扭过头来,用手指挠着脸颊,目光也不敢直视刹尔,在那解释道。
“啊、啊。我明白的。只……只是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而已。”
刹尔这次少有地没有选择托词,而是直白地说出了心里话。
“可能是……我已经太久没有试过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认识别人了吧。”
“……嗯,嘛,怎么说呢。可能对于刹尔来说,我们还是陌生的人,突然就跑来你面前说什么要报恩之类的,总是有点接受困难的啦。但是呢,至少我想传达给刹尔一件事,我们都只不过是满怀着感恩的心情,想要来帮助刹尔的而已。”
看着佩妮那张无邪地说出好像理所应当的事情的脸庞,刹尔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感恩……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被感恩的一天吗?”
“不要说出笨蛋一样的台词啦。”
听到刹尔的自嘲,佩妮却是轻轻一笑。
“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都好,也肯定会有所回报的。”
说罢,那抹让刹尔恍惚的灿烂笑脸,再次消失在了房间的一角。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没想到当年在辉煌领域的图书馆无意中看到的一句话,竟然会在此时此地回想起来。
“怎么了,我的小师弟,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有这么可爱又体贴的女孩子在你的身边也没办法让你高兴起来吗?”
在刹尔听起来,核桃的这番挖苦话语还真是别样的讽刺。
“不,只是觉得世事无常而已罢了。如果我当初没有走错一步的话,现在或许也只是和佩妮他们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冒险者的一员吧。”
“啧,真是的,别老是非要把自己弄得和我们不一样好不好。师傅曾经明文规定过我们大法师之间不能互相打听对方的过去,这个规定并不是为了什么私隐,而是为了向我们说明,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你如果想成为她们的一员的话,现在也还不晚啊。你和他们,那些你所曾经憧憬着的冒险者们,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区别啊。”
“还不算晚吗……”
刹尔看着这双泡完热水,依然看不出一丝温度的空灵的手,若有所思。
“对了,师姐。我有件事想问问,是关于佩妮……”
“啧啧,你果然还是对小佩妮有兴趣的吗?”
说到这里,核桃的嘴角又再次露出了坏笑。
“不是这样的问题。虽然我的确是在一年之前救过她们,只是无论怎么说也好,佩妮对我的态度,也有异于常人了。”
面对核桃满肚子的坏水,刹尔已经感觉到无力反击,还是直白地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原来是这点小问题而已啊,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倒贴的女孩子你还感觉到了诚惶诚恐了吗?”
“玩笑话就不用再继续了,反正这里也已经没有外人了,不是吗?”
“……唉,你这个家伙就是这样,凡事都喜欢寻根问底,太没幽默感也太死板了。”
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的刹尔,核桃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收起了笑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靠在了窗边,再次望向了窗外混沌的天空。
“当初我刚和她们组队来尼夫海姆的时候,佩妮就向我寻问了一下,是否认识你这样的人。当然了,她当时用的描述无外乎都是你在斐杨洞里和她短暂相遇所留下的只言片语而已,本来仅凭这点情报,想要认出是你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也难怪她到处寻求了一年多也没有发现你其实在跟着卢恩的军队,正在北方打仗。不过嘛,我倒是直接凭借佩妮描述里,那股救了她们之后,依旧摆着一副冷漠而无情的嘴脸的臭脾气中认出了你来。”
“……这么说,你当时就跟佩妮说明了我的情况了吗?”
“当时的我已经知道你在北方搞得水深火热了,但是为了尊重你的隐私,我只告诉了佩妮她所苦苦寻找的人大概就是我的师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告诉她。不过佩妮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还为了知道你的名字而高兴了好几天。”
回想到一开始还特意问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的佩妮,刹尔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只是为了听我亲口说出来而已吗?”
“其实我一开始也非常好奇,为什么佩妮那孩子会对你这么执着。据她伙伴们所言,这一年多以来,她们一直在四处寻找你这个救命恩人,而在这当中当然是以佩妮最为执着,明明一年多了还一点线索都没有,其他三人都准备放弃的现在,佩妮还在坚持不懈,每逢去到一个新的地方,碰见新的旅人,就不厌其烦地寻问着你的事情,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这到底是为什么?”
“……嘛,其实我也大概能理解。”
说到这里,核桃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略略哀伤的笑容。
“因为这可是女孩子的执念啊。”
“执念?”
刹尔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果然你无法理解呢。”
核桃看着刹尔一脸惘然,叹息一声。
“凡事都追求因果,追求条理,追求规律的你,恐怕这辈子最难理解的,就是人心了吧?”
“……”
核桃这番无意的话语,却深深地刺中了刹尔的内心。
曾经以为人心也可以用规律因果来套用的刹尔,以及那利用规律因果来控制人心的过去,都是刹尔极力回避的过去。
那些在里希塔乐镇的生体研究所当中,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地切割着人心,妄想要以科学来支配人类的刹尔,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生物一样恶心透顶。
“正是因为你当初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说就已经和佩妮他们道别,所以才在佩妮的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遗憾与执念。那想要了解你,寻找你的执着追求,最终在她的心里发芽生根,以至于会变成一块几乎无法救治的心病。”
“心……病?”
“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愚蠢的小师弟。”
核桃看着窗外一无所有的天空,像是在对刹尔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无论自己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个行为都好,改变别人的一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4-11-25 00: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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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7.13]

Chapter6
洗漱了一番,勉强算是吃了几口佩妮十分用心做了沙拉和喝了几口热汤,确认了原来自己这具身躯也是可以进食的以后,刹尔这才跟着核桃走出了那间狭窄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直接由灵魂构成的关系,虽然受到打击的时候痛苦倍增,但是在没有留下伤痕的现在,恢复的速度也是惊人。
不过也多亏如此,刹尔才能这么快地出门。
虽然身为死者的自己再次返回常人的世界,像是常人一样生活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但是在核桃的督促下,刹尔还是决定至少去见一见那一位被核桃说得非常恐怖的尼夫海姆的“她”。
连那位师姐都说“她”绝对可以给予自己心中所有的疑问最满意的回答,刹尔不由得也有点好奇,这么神秘的“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生活在尼夫海姆,难道是死者的一员?亦或者是接近死灵骑士那样的魔物?
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项的刹尔,也不由得开始把自己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个神秘的“她”身上了。
走出狭窄的房间,刹尔这才发现这里竟然像是一间破旧的旅馆的二楼。在尼夫海姆当中也会有供旅人居住的旅馆的存在着实让刹尔吃惊不小。
“话说回来,死者的国度的旅馆里除了你们以外还有别的活人吗?”
一旦想到传说中的死者的国度也会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像是著名旅游点一样人来人往的模样,刹尔就不由得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
“当然不可能了。要知道通往这里的道路除了我以外根本没多少人知道。况且这里也挖不出什么好东西,自然是不会有你想象中的画面诞生的。”
核桃似乎是轻而易举地就读懂了刹尔脑海当中的幻想,并且轻易地让它破灭了。
随着核桃走下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随时可能会崩塌的摇曳声的楼梯,刹尔来到了这间旅馆的一楼大堂。
然后刹尔先是看见了一只小恶魔(Deviruchi)。
没错,就是那只只有常人膝盖左右大小,巨大的而时刻都在奸笑的脸部几乎把自己整个长方形的身躯都占满,时不时还抖动着自己那尖尖的耳朵和背后三角小尾,用滑稽的小短手上的一把黑色三叉戟插着一个红苹果正在津津有味地享用着的黑色小东西。
“……”
“哟呵呵呵!!核桃大人!!这位就是你的小师弟了吗?”
一个苹果刚啃到一半的小恶魔用它那完全分辨不出眼珠和眼白的小眼睛瞄了一眼大摇大摆走下楼的核桃之后,赶紧把苹果藏到身后,笑脸盈盈——不,在刹尔看来它还是保持着它那副奇怪地坏笑地嘴脸,蹭到了核桃的脚边,毕恭毕敬地说道。
“少废话,苹果交出来。”
“诶?!诶?!怎、怎么可以这样!!这、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
完全没有理会小恶魔那看似竭斯底里的抵抗,核桃轻轻一弯腰就把那个它只啃了一口的红苹果抢了过来,然后明目张胆地咬了起来。
“一看就知道你又是从小佩妮她们那里偷东西了是不是?啧,现在尼夫海姆里面带着外面的食物的就她们一行人,你以为你还能骗得了谁?”
“呜呜……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外界的禁断之果啊……那只尝了一口的甘甜……”
“少废话,小佩妮她们人呢?”
“唔、呜。还、还在准备行李的样子。”
“啧,去见一下‘她’而已,要准备些什么啊。”
听到了核桃的话,小恶魔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诶……诶?!要、要去见……那位……那位大人吗?”
“啊,是啊。关于我的小师弟身上还有很多问题,不去找‘她’问一下不行呢。”
“呜……”
如果刹尔没理解错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出现在小恶魔那白色的小眼睛旁边晶莹的东西应该是泪水才对。
“好了,管你有那么多情愿还是不情愿的,到时候去了在外面等也可以了。现在赶紧给我去看看小佩妮她们准备得如何了。如果给我再发现你偷东西的话,就先‘哔哩’一下,再‘啪啦’一下好了。”
随着核桃的那两个绘声绘色的拟声词,刹尔确信自己看到小恶魔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一般,抖动了两下。
“明、明白!非、非常明白!嘿、嘿嘿,那么我这就去!”
小恶魔干笑了几声,赶紧迈起它那小短腿,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刹尔身后的楼梯中。
“……师姐,你什么时候连魔物都收为手下了?”
“真是的,别把我说得跟什么黑道老大一样啊。这可是它心甘情愿为我工作来着,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一片诚心是吧?”
虽然刹尔听来,核桃的这番说辞怎么看都像是假的。
心里也懒得跟古灵精怪的核桃斗嘴,刹尔再次扭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这间酒店的一楼大堂。这里是典型的酒吧模式,零零散散地错落着几张破旧的圆木桌子,可以看见有几位真心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的幽灵存在们正在闷声喝酒,就算刚才核桃和小恶魔这番吵闹过之后,也没有任何一位因为好奇而扭过头来张望的样子。
“老朽劝你还是打消和它们交谈的想法比较好。”
刹尔的身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忠告。
“鸡前辈?原来你也没事啊!”
刹尔扭过头来,便发现之前那只和刹尔交谈过的幽灵鸡,此时此刻正抖擞着它那蓬松的羽毛,蹲在其中一张空桌上。
“喔喔,看来新人你已经恢复精神了呢。”
“唔,勉强算是吧。倒是前辈,你待在这里干什么?”
“咳咳,作为一个尼夫海姆的合格居民,老朽也总不能露宿街头吧。这间旅馆也是老朽长期下榻的地方……”
“哦呀哦呀,原来我家小师弟也受你照顾了呢,鸡先生。”
核桃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恶作剧的坏笑,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悄悄溜到了幽灵鸡的身后。
“不知道在尼夫海姆这里德高望重的鸡先生,对我家可爱的小师弟是否也有什么高见呢?不不不,应该说是,想法才对。”
当核桃那挑逗般的手指轻轻滑过幽灵鸡翅膀上蓬松起来的羽毛的时候,刹尔分明看到满头大汗的幽灵鸡全身鸡毛都已经竖起来了。
“咳咳咳咳!!哪、哪里话,老、老朽虽然在尼夫海姆这里也算颇有资历的一员,但、但是没想到核桃阁下的小、小师弟也实在是出神入化,以至于老朽老眼昏花,下错了判断。”
“下错了判断?”
刹尔疑惑道。
“咳咳……”
“鸡先生,就麻烦你给我家愚蠢的小师弟解释一下咯?”
一边用轻巧的手指挑逗着幽灵鸡尾巴上的长毛,核桃一边用低沉而诱惑的声线说道。
“咳咳咳……就、就是之前说,有关尼夫海姆的居民的事……”
刹尔忽然觉得,幽灵鸡其实也挺可怜的。
因为连刹尔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核桃师姐的调戏对象并不只有可爱的女孩子。
“……老朽之前曾经说过,尼夫海姆的居民,也就是你所说的幽灵所持有的肉体,都是不老不死,既不会疲劳也不会饥饿——那是因为肉体已经消亡,所残存下来的仅仅是彻底的灵体的原因。但是,老朽却错以为新人你也是这样的幽灵的一员了。”
“……什么意思?”
虽然问题刚问出来,刹尔便立刻察觉到了关键的所在——
“没错,就在于‘不老不死,既不会疲劳也不会饥饿’这一点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核桃那灵巧的手指抚摸到了幽灵鸡的敏感点,刹尔明显看到幽灵鸡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就连声调都有点拔高了。
“……这么说起来,我这具躯体可以正常的进食与休息。而且在被死灵骑士袭击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痛苦与疲劳……”
“所以我才说你的情况很特殊呐,我愚蠢的小师弟哟。”
终于停下了手指的核桃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刹尔说道:
“虽然详细情况到底是怎么样,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刹尔,现在你可是在尼夫海姆最特别的存在。既不是原本属于这里的死者,也不是来自外界的生者。是在死者与生者的缝隙当中的存在呢。”
死者和……生者?
刹尔的脑海当中瞬间闪现过了无数的可能性,生前一切的知识与智慧的碎片在脑海当中不断拼凑,但是任凭刹尔如何苦思冥想都好,手中的拼图怎么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画面来。
“生即是生……死即是死。就好比一不可能是二,二也不可能是一……”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你这个榆木脑袋就是一旦遇到这种问题就会想要一穷究竟,没完没了了。不过你别急,等到我们接下来找到专业人士了,你的所有问题就会得到解答的了。”
核桃拍了拍手,把陷入思考当中的刹尔从思绪当中拉了回来。
“毕竟,这里可是异世界。和米德加兹,亦或者是辉煌领域都完全不一样的异世界。我们原先所持有的知识在这里都是不适用的哦。”
“……说的也是呢。”
揉了揉已经因为过度思考而有点开始发热的太阳穴,刹尔这才在空桌旁坐了下来。
“话说回来,小恶魔会出现在尼夫海姆吗?难道这里也有魔物的存在吗?”
“有啊,多着呢。还尽都是些不死系啊、恶魔系的存在,长得又恶心,属性又讨厌,真是让人感到烦死了呢。”
核桃也大大咧咧地坐在刹尔的旁边,翘起了二郎腿。
“这里是尼夫海姆的城内所以还好,魔物们还不敢太过接近这里,但是偶尔路上还是会碰到几只落单的魔物就是了。不过问题反而出在通往禾贝勒开米勒之泉的路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魔物。如果不是有我在的话,恐怕以小佩妮她们的修行,就算再过个几十年也进不来尼夫海姆呢。”
“密密麻麻的魔物……?”
刹尔皱起了眉头。
“有魔物的存在就代表尼夫海姆这里有大地魔力的存在……而且连师姐都会用密密麻麻来形容的话,那还真是不一般的数量啊。那么就说明尼夫海姆这里的大地魔力还是非同一般的强大……”
“听你这么说也是呢,从我在这里也能随意使用魔法看来,尼夫海姆这里的大地魔力也不弱,至少也有米德加兹的一般水平。”
核桃晃着大腿啃着苹果,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说道。
“说起来,尼夫海姆城区分明才是尼夫海姆大地魔力最为集中的地方,但是这里反而没有什么魔物出没,实在是很让人在意呢。”
正在刹尔和核桃闲聊的时候,楼梯之上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佩妮和罗伦斯他们一行人这才提着几个小包裹,一边追赶着四处逃窜的小恶魔,一边从二楼跑了下来。
“啊!又是你这小家伙!刚才偷苹果的就是你是不是!”
罗伦斯看着慌慌张张地逃到了核桃翘起来的小腿后,颤颤巍巍的小恶魔,正想要把腰间的武器拔起来,却被核桃笑脸盈盈地伸出手来阻止了。
“哎呀,小罗伦,不要这么生气嘛。其实是我一时嘴痒了而已了啦。”
“诶、诶?又、又是这样?”
罗伦斯脸上的表情明显也挂不住。
“核、核桃姐,其实你没必要每次都包庇这只魔物啊……”
“哪有哪有,只是我馋了而已了啦。还是小罗伦你太小题大作啦。”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核桃依然是打了一个哈哈就胡混了过去。看着近在眼前还在挂着那副专业奸笑的嘴脸的小恶魔,但是碍在核桃的面子份上又不太好发作的罗伦斯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
“啊,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佩妮一手握着一把装饰华丽,上面刻有生命之符文的法杖,一手提着一个盖着布的小篮子,走到了刹尔的面前,吐了吐小舌头,说道。
“啊,没什么,也不是等了很久而已。你们手上拿了那么多,都是些什么啊?”
刹尔侧着头看了一看,无论是罗伦斯,亦或者道格拉斯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拿着点小包行李,就只有身为刺客的梅勒是两手空空。就以出一次门来说,拿的行李未免有点太多了。
“啊,他们拿的都是些空瓶(Empty Bottle)和补给品呢。毕竟来一次尼夫海姆不容易,都想尽可能地多带点特产回去呢。”
“特、特产?”
听了佩妮的解释,刹尔不由得在脑海当中不断重复着空瓶、死者之都、特产这几个关键词,但是组合出来的事物,似乎都不太能和特产沾得上边。
“嘿嘿,刹尔肯定不知道吧,尼夫海姆的特产。”
看着佩妮一副兴致满满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要在尼夫海姆,这个死者之都里面冒险的冒险者,更像是准备去郊游的妙龄少女一样。
“那你手上的篮子是什么?”
“诶?这个吗?”
佩妮低头看了一下手上提着的篮子,少有地嘴角露出了坏坏的笑意。
“嘿嘿,不告诉你!等下你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佩妮与兴奋的罗伦斯一行人,刹尔不觉得有点哑然失笑。
曾几何时,自己的确也曾梦想过,将要有一天,找到志同道合的战友,一起在米德加兹的大地上发掘未知与冒险。
只不过年少无知所犯下的过错,直到现在都未曾还清,以至于那曾经美好的梦想,也不知道在何事就失落了。
“喔,新人。你羡慕吗?”
似乎是看穿了刹尔双眼当中所仰望的东西,幽灵鸡问道。
“咳,老朽也曾几何时有过和你差不多的梦想呢。如果不是生活在这死者之都,在这幽冥的归宿之地的话,或许老朽也会有和他们一样,和伙伴们为了单纯的冒险,行走在世界当中的时候吧。”
说着冒险者般标准得老气横秋的台词,幽灵鸡似乎还非常感慨地摇了摇头。
“所以,新人,趁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不去尝试一下吗?”
哭笑不得的刹尔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被一只死掉的鸡这样说教的一天,只是冥冥当中,刹尔自己也无法否认幽灵鸡的说法。
“这一次算是我失敬了呢,前辈。”
这恐怕是刹尔第一次,对非人的存在持有如此衷心的敬意。
“那么,我就承蒙前辈所言,稍微去……尝试一下吧。”
刹尔非常确信,幽灵鸡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欣慰的笑。

“刹尔,对尼夫海姆还不熟悉吧?”
回过神来,刹尔一行五人再加上一只小恶魔,已经在核桃的带领下,走出了破旧的小旅馆,来到了尼夫海姆那复杂的街道上。
“嗯,我也才刚来到这里没多久。毕竟没想到只存在于神话当中的国度真的存在,所以到现在还在惊讶当中呢。”
面对道格拉斯的搭讪,刹尔也只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是啊,当初刚知道尼夫海姆真的存在的时候,真的非常惊讶。但是在惊讶过后,就是兴奋了呢!”
道格拉斯说到兴奋处,不由得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只是让人无限在意的,还是他头上顶着的那个插着一支箭矢的苹果。无论道格拉斯的肢体动作如何夸张都好,那个苹果就是没有试过失去平衡掉下来过。
“只存在于神话当中的国度!数百年来都没有人类进入过的死者之都!这到底是多么让人兴奋的冒险啊!在尼夫海姆当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魔物?在尼夫海姆当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宝藏?在尼夫海姆当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死者?这些是不是想想都觉得很刺激和期待呢!”
“哈……”
眼前道格拉斯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己冒险之初的兴奋之处的样子,简直可以用走火入魔来形容。不知道为什么,刹尔在感觉到道格拉斯所诉说着的东西虽然如此遥远而触手不及的同时,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感觉也油然而生。
“啊……说的有点过了呢。”
终于反应过来刹尔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的道格拉斯这才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
“说起来,像是刹尔这样厉害的冒险者,一定有着比我们更加刺激和精彩的冒险故事吧?以后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冒险者吗?”
刹尔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原本渗透于无数的职介与职业当中,最原始也是最本源的名字。只是现在的刹尔回味起来的时候,竟然会感觉有些可笑与变质。
“嘛,可能对于刹尔而言,像我们这样的冒险者,是有点奇怪吧。”
不知道道格拉斯是怎么理解刹尔的喃喃自语的,只是他也忽然收起了笑脸,用和他个性完全不符的感叹式声线,开始了自言自语。
“毕竟实力也差,完全比不上刹尔和核桃姐。资历就更加不用说了,虽然我是我们小队里最年长的,又是经验最老道的人,但是其实上我三个月前才刚刚年满十八岁。而我成为冒险者,也仅仅只有五年的时间而已。”
道格拉斯抬起头来,略有可惜地看着那片没有星星的天空。
“和刹尔还有核桃姐比起来,我们恐怕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吧。我们的小小梦想和小小奋斗在你们眼中看起来,或许都只不过是儿戏一般的玩笑而已。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我们最真实的每一天。我们就是这样,积累着自己的每一步,坚持着自己的信条,朝着自己梦想的目标缓缓地迈进。有朝一日,或许我们也能成为像是刹尔或者核桃姐一样的,强大而知识渊博的冒险者!而到了那时候,我希望可以踏破米德加兹的陆地,无论是深海还是苍穹,都任由我行!”
非常朴实的梦想,没有一丝堂皇之词,有的只是一个普通冒险者心中应有的自信与动力,还有那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勇气。
没有人能否定它的价值。
与它比起来,刹尔的梦想又是如何呢?
和它比起来,一切的野心,一切的权势,一切的爱恋,一切的谋略又算是什么?
一切的一切,又有哪分比得过眼前这个只不过是普通冒险者的普通的梦想呢?
刹尔忽然感觉到有必要再次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人生。
在渴望被救赎的背后,自己那空洞的人生,应该拿什么来填补。
“在聊什么呢?该不会拉斯又在把他那疯狂的冒险精神传教了吧?”
凑过来的佩妮稍微看了一眼热情澎湃的道格拉斯和若有所思的刹尔,似乎就已经猜出了刚才他们所聊的话题。
“这哪里疯狂了!分明是非常王道的冒险者精神好不好!”
面对佩妮的不屑,道格拉斯马上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是是是,我们这里就你的冒险精神最高尚啦。”
看着打打闹闹的佩妮和道格拉斯,刹尔忽然问道。
“你们都是为了什么而成为冒险者的?”
“啊,这么说起来,我的父母可是一直反对我成为冒险者来着。”
道格拉斯稍微有点困扰地撇了撇嘴,但是很快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但是呢,你不觉得没有冒险的人生就毫无意义了吗?所以我还是背着家里偷偷跑出来当冒险者了!现在既然已经混到了猎人这等二阶职业的层度了,相信老爸老妈也无话可说了吧?哈哈哈!!”
看着傻笑的道格拉斯,刹尔不由得感觉到那还真是单纯而又极致的一种人生。
“你呢,佩妮?你又是为什么成为冒险者的?”
“嗯,我吗?”
听到了刹尔的提问,佩妮侧了侧头,食指点着自己的小酒窝,像是好好思考了一番以后,这才缓缓说道:
“可能是为了遇见某些人吧?”
“遇见某些人?”
“嗯。其实我呢,是和罗伦斯还有梅勒一起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但是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孤儿院里面被人遗弃的孩子就是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更加不知道亲情为何物,但是正是罗伦斯他们,告诉了我这个世界还有温暖的这个事实。”
佩妮看着在他们面前走着的罗伦斯和梅勒,那身高稍微有点差距的两个背影,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所以呢,我也想把这股温暖传递给那些认为世界只有冰冷一片的人。嗯,我想我就是为了遇见那些可以让我传递温暖的人而成为了冒险者,从而开始在米德加兹的大路上开始了冒险的旅途的吧。”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没有谈到过悲伤与失落,但是刹尔却明白那隐藏在字里行间,那艰辛与苦恼的过去。
但是佩妮却丝毫不在意,亦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那过去,她只为了她能传递温暖的未来,而活在当下。
多么淳朴而善良的梦想,简直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
对,就和那个时候,自己没守护好的她的梦想,一模一样。
“啧啧,佩妮又来谈你的理想论了。我看你哪是为了传递温暖,你只是为了遇见你的白马王子而在四处冒险的不是吗?”
道格拉斯似乎是为了报刚才佩妮不屑自己梦想的一箭之仇,现在马上就奸笑着开始揭穿佩妮的大话。而当道格拉斯一边这么说的时候,一边自然还在有意无意地瞄了瞄几眼佩妮身边的刹尔了。
“拉、拉斯!!”
“嘿嘿!脸红了!脸红了!”
看着身边互相开着玩笑追逐打闹的佩妮和道格拉斯,刹尔的嘴角,也不自觉地露出了,来到尼夫海姆以后,第一次舒心的微笑。
“真好呢,冒险者。”
这是刹尔由衷发出的感叹。
“好咧,到啦。”
随着走在最前面的核桃一声招呼,一行人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依然是尼夫海姆的城区之内,只不过附近的建筑已经稀疏了许多。而一条古怪的河流,正无声无息地流过这里。
刹尔不由得好奇地探出头来,往水里看了一眼。只见河流与四周那死气沉沉的黯淡色调一样,充斥着不明的灰黑色液体,倒影着诡异的紫光,至于在那之下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奇怪东西,刹尔就不知道了。
“占(Jam)先生!我们又来打搅你啦!”
随着核桃的招手,刹尔这才发现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站着一个幽灵般的男子。披着一件深紫色,完全罩脸式斗篷的他甚至完全看不出面目,而他所给人带来的那股鬼灵之气,甚至已经完全融入了尼夫海姆当中,让人一下子无法从背景当中发现出他来。
但是唯一一点刹尔可以确认的是,这个男子不是死者,因为他的躯体,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和自己这缥缈的灵体不一样。
“……怎、怎么又是你!”
那个男子斗篷一抖,像是气翻了一样,哆嗦着嘶哑的声线,忿忿不平地说道。
“之前不是已经说准备好离开这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呀,别这么不欢迎我嘛。我临走前也想和你们家女主人打声招呼啦。所以这次也麻烦占先生送我们进去咯?”
核桃仿佛一点也不在意那位占先生那厌恶与反感的话语,自己在那大言不惭地说道。
“我家主人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而、而且还是……五个人类!一只魔物!还有一个……呃……你……你是?!”
占先生原本还在生气地一一指着核桃身边的人,连躲在核桃腿后奸笑的小恶魔也没有放过,但是当他看见走在最后面的刹尔的时候,声音却忽然跑调了。
“好啦,占先生,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去见一见你们家女主人了么?”
核桃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啧、啧!真是麻烦的女人!记、记住!没有第二次了!!”
再三审视了刹尔之后,占先生似乎最终还是妥协了,最后他死死地盯了刹尔一眼,斗篷下的双手开始了舞动,随着几句低声的咒骂,这个诡异的男子开始了某种连身为大法师的刹尔都无法理解的施法。
然后,刹尔便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奇怪的光所包围。
非常接近传送之阵的魔法光辉,但是却渗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之感。
这……这是……
神……的气息?
光芒退散之后,刹尔才发现自己一行人似乎来到了一个别样的空间。
虽然色调依然是那死气沉沉的灰败、暗紫、阴沉,但是却没有了那股尼夫海姆当中弥漫着的不死气息,却有一股莫名的威压感,正一点一滴地压在自己的身上。
四周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没有树木,没有花草,只有一个巨大的喷泉,正在涌出奇怪的暗紫色液体。而在喷泉之后,是一栋巨大的宫殿,没有花哨的装饰,没有光亮的灯火,只有一扇敞开的大门,似乎正在等待着谁的拜访。
“……这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是什么?”
刹尔不由得捏了捏衣领。
“……我们还是不进去了。”
少有的,连道格拉斯都语气低沉地小声说道。
“毕竟这里的女主人一直都不太欢迎我们的样子,能够跟进来也是蹭了核桃姐的光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好了。”
“唔……嘛,这样也好。那么我愚蠢的小师弟,走吧?”
还在那鼓起脸颊以表不满的核桃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收到周围的气压的影响。只是当核桃伸出手来,邀请刹尔的时候,完全被周遭的气压所笼罩住的刹尔,却久久也伸不出手来。
在宫殿的深处的存在,已经完全超越了刹尔的理解范畴。
无法理解的事物,即是未知。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抱有恐惧。
而面对恐惧而退缩,则是是人类的本能。
但是一股温暖,就在刹尔想要退缩的时候,再次包裹住了他。
“……没关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抬起头来,是佩妮那充满了暖意的笑脸。
那是刹尔所一直追求的,一直想要保护,一直渴望着的,自己所没有的温暖。
所以这一次,刹尔握紧了她。
“那好,走吧,让我们去见一见死者之都,尼夫海姆的主人吧。”
核桃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提起了刚想要逃跑的小恶魔的三角尾,然后头也不回地,带头走进了那座沉默的宫殿。
                                                                    第一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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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嘛,也算是个人畜无害的好人 请好好相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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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7.26]

第二章
死都主人的呢喃回响在心间
Chapter1
约翰又在恶梦当中惊醒了。
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大半年前开始,约翰就似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没错,就是从那一场,卢恩·米德加兹王国和修发乐兹共和国之间的大战开始以来。
以A.W.1041年十二月一日发生的“艾尔帕兰血案”为契机,从同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开始,到第二年,A.W.1042年的三月三日为止,卢恩·米德加兹与修发乐兹之间爆发了史称“复仇战争(Revenge War)”的侵略战争。卢恩方总共六万的入侵军曾经一度推进到修发乐兹的首都,天空之城朱诺之下,并且爆发了被称为“朱诺决战(Decisive in Juno)”,号称千年不破的天空之城最大的危机。
但是最终,因为阿鲁纳佩兹教国的教皇所带领的五万拉赫教兵的介入,让这场残酷而漫长的战争暂时性地结束了。
身为军部参谋,国会议员的约翰·阿兰斯特当然也不可能从这场战争当中脱身。自从被修发乐兹的总统大人任命为防守作战总指挥以来,约翰就不知道为了这北方大地上的战事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而这些漫长的夜晚,终于在朱诺决战结束的那一天,卢恩和修发乐兹达成初步和解的那一天全部结束——原本期待着如此的约翰也是在最近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约翰错了,而且错得非常厉害。
因·神思·刹尔。
这个来历不明的魔法师,就是约翰所犯下的错误的最大诱因。
虽然事先,约翰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隐藏在卢恩的王子殿下背后的魔法师很有可能才是这场战争的幕后主宰以及自己在这场战争当中最大的敌人,但是约翰所没有预料的,是刹尔最后的疯狂。
以及疯狂背后的真实。
“现在的你是没办法战胜现在的我的,虽然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说的话,只希望那一天不回来的太晚吧……”
疯狂的魔法师最后的呢喃,到现在依然会清晰地回荡在约翰的耳边。
刹尔,这个来历不明的魔法师,似乎知道些什么。
对,他可能知道那些约翰所一直想要知道却没有问出口的,关于自己伟人般的师傅,大贤者巴特蒙德隐藏起来的秘密。
那些,自己一直耿耿于怀,而且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的,秘密。
约翰是个孤儿。准确点来说,是巴特蒙德这样告诉约翰的。
自从懂事开始,约翰就已经跟在了巴特蒙德的身边。那是因为身为共和国的传奇,注定了要名留青史的大贤者必须要有一个不负其名号的继承者,所以在不偏袒任何一方势力的前提下,那些被收集在孤儿院里的小孩们便成为了巴特蒙德最好的选择对象。
而约翰,就因为自身优秀的魔法潜质,而被巴特蒙德选中,开始了自己的魔法师的生涯。
为了继承大贤者的衣钵,约翰不负众望地以优异的成绩从魔法师毕业,并且日渐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在巴特蒙德日渐退隐的现在,约翰逐渐成为了备受瞩目的一代新星。
就是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约翰的心中也渐渐诞生了怀疑的种子。
那是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以及对自己的师傅所隐藏的秘密所产生的怀疑而种下的种子。
约翰曾经不止一次,在那睡不着的深夜,窥视到那被人传诵的伟人,那被称为活着的传说的大贤者,正孤独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对着自己生平最伟大的发明——伊米尔心脏的仿造体,失声痛哭。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约翰才明白,伟人并不是像是外人看起来那样,从头到尾都是光鲜无比的。
就算是巴特蒙德,也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连身为嫡传弟子的自己,也没有得知的机会的秘密。
约翰很犹豫。
自己应该向师傅提出疑问吗?
师傅所隐藏起来的,连自己都无法倾诉出口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听着年迈的师傅,包藏着许许多多说不出口的话语的哭声,约翰到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关于师傅这辈子最伟大的发明,伊米尔心脏的事情,巴特蒙德由始至终都没告诉过约翰一点。
无论是伊米尔的心脏是如何研发出来的,亦或者是伊米尔的心脏是如何制造出来的都好,巴特蒙德由始至终守口如瓶。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约翰。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的罪恶,就请麻烦你来帮我赎清吧……对不起,约翰,对不起,请原谅因为自私而逃避了的我……”
只有依稀的记忆,还残存在约翰的脑海当中。
那是约翰非常小的时候的事情,小到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甚至还没开始魔法师的修炼,应该是刚被巴特蒙德收养,连记忆也是模糊的时候的事情。
约翰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充满了魔法的光辉的地方。元素的精灵们具现化起来,化作点点光辉,围绕着眼前师傅憔悴的背影与自己的身边飞舞。阀门的开关声、蒸汽的喷射声还有齿轮的转动声此起彼伏。而眼前的东西,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造物。
然后,自己的师傅,流淌着不知名的泪水,怀抱着还什么事都不懂的约翰,说出了那句深深地隐藏在约翰记忆深处的话语。
师傅的罪恶到底是什么?自私又是指什么?
罪恶是指伊米尔的心脏背后的秘密?自私是指没有把秘密传达给任何人?
约翰不清楚,也不明白,更加不知道。
原本一直困扰着幼小的约翰的两个问题,随着岁月的推移,也渐渐沉淀在了忙碌的生活当中。但是约翰却不知道,这两个问题最终还是种在了自己的心中,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渐渐生根发芽。
从贤者学院毕业,加入共和国国会,成为了军部参谋,一切都是按照着巴特蒙德写好的剧本一样进行着的完美的人生,约翰命中注定要成为巴特蒙德的继承者,守护这座智慧之都,贤者之城。
一切本应如此,毫无波澜壮阔,没有一丝差错。
但是,就在那个朱诺决战中,血染的昏色当中,约翰本应走下去的剧本,被那疯狂的魔法师重重的一拳,彻底粉碎。
他知道什么。
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他,因·神思·刹尔。
他知道那些自己曾经想要问出口,但是却最终放弃了的真实。
他知道哪些围绕着自己的诞生与共和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传说背后的黑暗。
他绝对知道。
那个魔法师到底是什么人?
并不是出于实力上的畏惧,从朱诺决战的时候的对决当中,约翰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实力与那个魔法师所差无几。但是在他面前,在那个疯子一般的魔法师勉强,约翰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感觉到一股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开始退缩的恐惧。
那是来自于真相,来自于未知的恐惧吗?
不,那是因为他……因·神思·刹尔知道,知道那些隐藏在共和国的背后,隐藏在伟人光鲜的外衣之下,隐藏在谎言之下的真相与秘密,那些约翰曾经很接近,甚至也有机会触摸但是却最终没能伸出手去窥探的秘密。
就像是有虫子在心里挪动一样,那个魔法师的存在让约翰坐立难安。
疑惑的种子终究是萌芽了。
有必要,和那个魔法师好好谈一次。
无论是关于这场战争的公事也好,亦或者是关于自己想要知道的私事也罢。
这是约翰伤愈之后,所决定的第一件事。
“您……说什么?因·神思·刹尔……已经被处决了?”
“是的。这是由普隆德拉大圣堂,十三红衣主教之一的阿尔伯特·克里斯亲自传达来的消息,我想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吧。”
约翰眼前,坐在堆满了文件的长桌之后,虽然穿着整齐的西服,但是略显得凌乱的褐色的胡子与头发,憔悴的眼神与消瘦的身型都在告诉着约翰——修发乐兹共和国的大总统的工作,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
“原因呢?身为卢恩的王子殿下的侧近被人为处决掉,总得有个像样的原因吧?”
“据克里斯红衣主教所说,是因为因·神思·刹尔私自与恶魔勾搭,并且签下了邪恶的契约以达成战争当中的胜利,在事情败露后还不惜在军营当中召唤出恶魔以至于连卢恩方也损失惨重。所以即便他是那个雷昂·特里斯坦的侧近也好,在被制服之后已经被即时处决掉了。”
约翰的眼皮不由得一跳。
“这算什么理由?虽然我知道卢恩向来仇视恶魔,并且视召唤恶魔和与恶魔沟通为大逆不道的死罪,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用这样的理由除掉一个魔法师又有什么意义?”
“约翰,虽然不知道你要找当时那个和你决斗过的魔法师到底有什么事。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你的期待已经落空了,依我看来,卢恩方似乎是把那个魔法师当做这次战争的替罪羊。”
卡尔·希欧多尔·维尔史特拉斯(Karl·Theodore·Weierstrass),这位修发乐兹共和国第二十五代大总统轻轻放下了不知道已经握了多久的钢笔,语气凝重地说道。
“替罪羊?”
“没错,替罪羊,为了让卢恩,甚至是修发乐兹都能从这场噩梦般的战争当中脱身的障眼法。”
卡尔叹息一声,把不知道已经戴上多久的眼镜,轻轻摘了下来,继续说道:
“整场战争的起因,无论‘艾尔帕兰血案’的罪魁祸首,还是我们修发乐兹边防兵站的屠杀事件也好,甚至是最后的‘朱诺决战’也罢。一切,都应当是恶魔的所为——卢恩方似乎是打算这么说的。”
“恶魔的……所为?”
“嗯,就是那个叫做因·神思·刹尔的魔法师所召唤出来的恶魔。通过普隆德拉大圣堂的通告,名字好像是叫做巴风特(Baphomet)的恶魔是数百年前被大圣堂封印在卢恩的北之森的风之大恶魔,对卢恩抱有很强烈的仇视心理,所以发动起这场能让卢恩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的战争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恕我直言,大总统阁下,这些简直就像是说给三岁小孩听得儿童绘本般的荒唐故事,该不会也能博得您的信任吧?”
“你和我对这番话的信任与否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重要的是两国的国民会不会接受这个结果而已。”
卡尔苦笑。
“在战争背后所发生的真实,就算详细道来,国民们也未必会理解和接受。但是相反,冒险者和恶魔之流的暧昧字眼的话,他们却能很快地接受,并且毫不怀疑其真实性。如果两国之间,那数百万的国民都能接受的话,哪怕那是谎言也好,都会成为既成事实。”
“您的意思是,就连被称为智慧之都的拉赫的荣耀代表,修发乐兹共和国的国会议员们,都愿意接受卢恩这个荒唐的借口来作为这场战争的解释吗?”
约翰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人们常说,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胜利者才是正义的一方,只有胜利者才有权利书写历史。而卢恩和修发乐兹的这场战争,并没有胜利者,它仅仅像是播放到高潮的戏剧,被人断然喝停罢了。”
卡尔一边用一张看起来就不是很干净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洗着自己眼镜的镜片,一边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所以国民们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平手与谦让,暧昧与摇摆不定是国民们最容易接受的理由但是却是他们最讨厌的态度。他们不会也不能接受没有对错的战争和这么荒诞的结束。战争之所以需要输赢,是因为人们需要一个对象,一个发泄自己的不满的对象,一个就算自己失败了也能全盘推脱出去的对象。在这次的战争里,我们则需要一个由我们所塑造出来,造成战争的罪魁祸首的‘邪恶’。”
“所以不打算背负发动起流血战争的骂名的卢恩就把刹尔和那个连存在都无法确认的恶魔当做是这场战争‘邪恶’,推到幕前,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担当起审判者的角色,把他们就处决了吗?”
说到这里,连约翰都不由得因为这个过于荒唐的结果而感觉到了可笑。
“死人是不会辩解的,而‘邪恶’也不会有任何反驳。所以卢恩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无论是卢恩国民也好修发乐兹的国民也罢,比起自己国家战败蒙辱和冤冤相报,他们更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结果。很遗憾,现在就算是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也已经没有用了。毕竟议会的议员们可是早就想从这泥沼一般的谈判当中脱身了……”
说到这里,无可奈何的卡尔放下眼镜,随手拿起一份报告,递给了约翰。
“这份报告相信你也已经看过了吧,里面是我们的调查人员对阿鲁纳佩兹教国这次行动的调查结果。从结果看来,似乎是事先有卢恩的高层与教国的高层联络过,所以足不出户的教皇大人才会在这么准确的时间上亲临战场劝导和解。如果一切属实,那么卢恩幕后的大人物们,应该是早就料到了如今谈判的苦境,才故意制造出这次的‘邪恶’替罪羊出来的。”
“这算什么?我们牺牲了那么多兵士,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和资源,和卢恩之间那数个月流血的战争,到底算是什么?难道在卢恩的那些大人物看来,一切都只不过是玩笑而已吗?!可以这么简单地就胡混过去的话,那么我们共和国的尊严何在?!”
卡尔所递过来的报告书在约翰的手中被捏成了纸团,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消散约翰心中的愤怒。
    “……恐怕在卢恩幕后的大人物看来,这只是一场皇室权利争夺的闹剧吧。无论是在前线血战的双方士兵也好,统帅也巴,就连此时此刻在谈判桌上焦头烂额地烦恼着的我们也都只不过是棋盘上被操盘手随意操纵的棋子罢了。”
卡尔那沉重的话语,给这次和约翰私下的单独会面划上了句号。纵使自己也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但是约翰仍能听出卡尔话语当中,那不为人知的辛酸与无奈。
那是深知自己的无力之后,被迫接受于现实的人的妥协。
事实上,约翰丝毫不认为卡尔接受卢恩的这份托词的决定是错误的,反而这是现阶段对修发乐兹共和国来说最明确的选择才对,对于共和国来说,刻不容缓地结束掉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安抚民众,再次走上正轨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才对。
所以作为共和国的大总统的卡尔的选择并没有错。
但是,作为一个人类的卡尔却无法容忍自己的决定。
自从自己从政以后,约翰才开始察觉到一些事情。
就算是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的三阶职业,就算是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的贤者传人,就算是拥有超越常人的权利的统帅领导,也会有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是在名为人类社会的洪流,名为规则天律的束缚之下,无法突破无法解脱的限界。
自己的师傅,巴特蒙德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把那些说不出口的秘密隐藏在心里的吧。
约翰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个疯狂的魔法师。
因·神思·刹尔在战场上最后的疯狂的举动,也是对这无可奈何的现实的抵抗吗?
知道幕后的秘密而没说出口来的他,又是为了什么而给予了约翰一记重拳呢?
仅仅是为了他口中的复仇吗?还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情欲?还是为了让蒙在鼓里的约翰得以清醒过来?
可惜这些猜测,都伴随着刹尔的死,再次沉没在历史的背后。
这一个月来,约翰原本在“朱诺决战”当中所受到的伤势早已痊愈,只是心中所受到的打击仍迟迟没有回复。好不容易自己才下定决心去直面那个疯狂的魔法师的时候,却又发现真实已经再次被残酷的现实隐藏了起来。
“……师傅当时也是这样吗?”
走在修发乐兹的ZF厅那光鲜的走廊当中,享受着周围巡逻的警卫充满敬佩的军礼,但是约翰的心中无比低落。
约翰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如果深究下去的话,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接触到,那隐藏在大国背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不惜要用人命来封印,绝对不能暴露出来的罪恶。
就在这灯火辉煌,号称智慧之都,天空之城的朱诺当中,孕育起来的那铸成名为国家的墙壁的血与骨的黑幕。
如果踏出了寻觅的第一步,恐怕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总之,先开始查查看因·神思·刹尔的过去吧。”
虽然知道身为“托拉斯”的一员,在修发乐兹和卢恩仍在谈判桌上交锋的现在,放下公事跑去调查这些私事有点于心不忍,但是约翰实在是抵御不了心中渐渐萌发的怀疑。
就算只有自己也好,就算只有一点也好,约翰也想要知道那些师傅所没说出来的秘密。
当年没有问出口的疑问,就由自己亲手找出答案。
“……哎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想东西太过入神了,约翰居然在走廊上撞到了别人。
“不、不好意思,没事吧?”
约翰摇了摇头,把那些絮乱的思绪暂且抛之脑后,正打算诚心道歉一下,却忽然发现了眼前人也是自己的熟人。
“诺、诺可?”
正在努力地维持着因为撞到约翰而摇晃起来的餐盘的眼前人那标志性的翠绿色单马尾的主人,正是“托拉斯”的一员,诺可·御风者。
“约、约翰?好、好久不见了啊。哈、哈,今、今天怎么出来了呀?”
看到撞到自己的人居然是约翰之后,诺可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僵硬,连捧着餐盘的手,也忽然有点颤抖了起来。
“今天身体状态感觉还不错,所以就去见了一下大总统,顺便问了一下最近的状况。对了,听说你也是不久之前才伤愈,现在就到处跑没问题吗?——不过看见你这么有食欲,看来是没问题了。”
约翰看了一眼那几乎装满了餐盘的热腾腾的饭菜,想必就算是饥肠辘辘的自己也不一定可以全部都吃下。
“啊、啊,这、这样啊。哈、哈哈。嗯、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食欲有点好过头了呢,嗯,没错,就是这样的!”
听到了约翰的话,诺可居然少有地没有反驳而是直接红着脸哈哈了两声,直率地承认了少女们都避之不及的问题。
“那、那么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慌慌张张地说完,诺可捧着摇摇晃晃的餐盘,就想要越过约翰跑向自己的房间。
“有食欲自然是好的,但是我听文狸说,你最近都好像在躲避我们几个似的,除了吃饭和例行开会以外,平时都一直蹲在自己房间里面。虽然我不是很清楚‘朱诺决战’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跟我们相谈一下还是可以的。起码,我们是一个团体不是吗?”
虽然诺可那副明显隐藏着什么而故意躲开约翰的动作与神色简直让人一看即透,但是心里同样隐藏着秘密的约翰还是不打算点透。
“……嗯,说、说的也是呢。”
听到了约翰的话,诺可停了下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扭过头来,露出了今天她在约翰面前第一次自然的——苦笑。
“或许有一天,大家都能把自己的秘密坦白出来吧。”
然后,翠绿色的马尾便消失在了走廊的一角。
其实说是团体,但是现在的“托拉斯”当中,谁又不是身怀异心呢?
约翰不由得苦笑。
人类向来都是自私的生物,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谁又愿意为了别人而努力呢?
就算是被称为朱诺的守护者的自己也一样。
就算是被称为大贤者的巴特蒙德也一样。
心怀鬼胎的众人,又能筑出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呢?
即便是身为元素使的约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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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8.06]

Chapter2
刺目的阳光让刹尔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那是宛如盛夏的烈日般强烈的光线,就算睁开了眼睛,刹尔也不得不下意识地抬起手来遮挡住了那灼热的阳光,好让自己有适应这光线的机会。
但是仍然阻挡不止那覆盖着全身的暖意。
刹尔爬起身来。
迎面吹来的微风当中,带有一股刹尔非常熟悉的香味,那股清淡而让人难以忘怀的清香,正是刹尔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
那是世界之树的树花盛放的味道。
等到眼睛适应了这光线之后,刹尔抬头望去,极目之下尽是葱葱郁郁的森林。那交错着汲取着阳光而不断向上攀升的树冠虽然已经高达数十米,一看便知道是已经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生长了数十年乃至于数百年之久。
但是仍不及刹尔脚下的树干的百分之一。
尤克拉特希尔,被称为世界之树的巨大树干耸立于天际之间。而此时此刻站在世界之树某根不足为道的小树干之上的刹尔,恐怕比它任何一枚叶子都更加渺小。
在绝对的巨大面前,仿佛尘世间的一切烦恼与忧愁,都已化作尘埃。
“我为什么在这里?”
刹尔的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疑问。
但是原本应该积存着有生以来的记忆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扔出去的疑问就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连最起码的回响都听不到。
大脑就像是天地诞生之初的混沌一样,夹杂着大量意义不明的信息,但是却无法从中读出或者是理解出什么意味,思绪简直就像是新生儿一样,白纸一般。
我应该往何方而去?
最为原始的疑问,充斥着刹尔毫无思绪的大脑。原本已经是混沌不堪的大脑这次终于有了点回应,破碎的画面就像是走马观灯一样,渐渐闪现在刹尔的眼前。
晴朗而无云,蔚蓝而高耸的天空。
那仿佛要突破云霄的参天大树。
坠落至凡间仍留恋着过去的小手。
流浪过的城镇与冷漠的眼神。
残酷的四季与活下去的坚持。
猛烈的阳光之下,穿着白大褂,说出痴心妄想般的话语的男人。
齿轮的声音,消毒水的味道,试管交碰之间的清脆回想。
被蹂躏的人们,隔着冰冷的玻璃微笑对视的实验体。
起火的那一晚,坍塌的理智与人性的呐喊。
不知所措的迷惘和彷徨伴随着追杀者无声无息的步伐。
乱入到仙境当中的少年遇见了魔法的妖精。
数十年的苦读与研究,只为了心中的信念。
攀附权贵,游走政坛,策划血案,诱发战争。
死者的哭声还在耳边回响,硝烟的味道竟然是那么熟悉。
已经身染黑暗,半身置于地狱当中的自己。
曾经纯洁无暇,耀眼得无法直视的少女。
与被自己亲手毁掉的一切。
这些破碎的画面,全部都是刹尔的记忆的残片。
原本这些都应该是刹尔最重要的回忆,但是此时此刻却已经全部碎裂成了破片,就像是飞洒开来的碎纸,在刹尔的面前飞舞洒落,而刹尔却连一张也接不住。
因为这些都是刹尔的过去,那已经被时间的长河所淹没,不可颠覆的历史。
看着眼前无数的片段、回想、瞬间,刹尔忽然察觉到。
自己的这一生,根本就是个玩笑。
口中说着富丽堂皇的词语,做着看像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情,但是到头来却是一事无成,毫无建树。就好比一个赌徒,刁然一身进入赌场,不为了任何目的,仅仅是为了享受豪赌的快感,最终却在最后的赌桌上落得满盘皆输,打回原形,从而落荒而逃。
真是可悲的一生啊。
刹尔笑了。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这里?
不,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
失去的东西无法挽回,错过的机会也不会再来。既然已经破碎了的记忆,又何必强求去修复呢?
触摸那锋利的碎片尚且会割伤手指,翻开伤口也只会让痛楚加剧,既然已经是漫天纷飞的碎片了,那么也不需要修复它们了。
“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
刹尔的师傅,大法师会长是这样教导他的。
所以刹尔不能停滞不前了。
朝着那深邃的黑暗,迈出第一步。
“我是因·神思·刹尔。”
没有犹豫,没有疑惑。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活下去的目的。”
不为那什么富丽堂皇的理想,也不为了什么高尚的情操。
“不,应该说是。
    寻求世界的真相。”

“哦呀,出来了。”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黑发,红目,雪肌。
黑发是那洒满一地的黑,就像是有生以来从来都没有修剪过一样自然而随意,往四周的地板上洒开了一片荡漾的墨黑。
红目是那吸人魂魄的红,准确来说是紧紧只能读出那是红色的信息,因为一旦直视那双眼瞳的话,意识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消散一般。
雪肌是那没有丝毫血色的白,新生儿一般的稚嫩与初雪一般的晶莹与剔透,虽然是美得极致但是却渗透出一股非人的气息。
女人的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十分随意的红色长袍,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针织或者是花纹,只有那层层叠叠堆叠起来的红,别具一番风格。这件长袍仅仅是裹着女人的胴体一样,露出了雪白的双肩与大腿,甚至连那光滑的背部也是大量的裸露,但是女人却丝毫不在意一样,肆意地展示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体。
“初次见面,我是赫尔(Hel)。”
女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是非常的悦耳。
“能够自力克服我的试炼,证明了你也不是平凡的人类呢。不过,应该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这同时也证明了你和你师姐都是一样固执的人类呢。”
“啊啦,赫尔。不要这么说嘛,应该说是执着才对!不过听你这口气看来,算是认同了我家的小师弟了?”
名为赫尔的女人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出了刹尔那玩世不恭,总是笑得神经兮兮的师姐。而如果刹尔没看错的话,核桃现在头顶上顶着的那坨黑色的东西,应该是摊成一脸死线的小恶魔才对。
“我……这是在哪里?”
刹尔的脑袋一片混沌,伴随着隐隐的刺痛,记忆似乎是产生了些许的偏差。
“刚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成功从我设下的迷宫里面走出来了,也就是说你成功完成了我对你的试炼。”
赫尔一点也没理会在自己身边一脸坏笑的核桃,只是翘起了自己雪白的裸足,坐在了一张灰白的石椅之上,继续抬起头来,饶有兴致一样盯着一脸惘然地看着自己的刹尔。
“……试炼?”
“哎哟,我愚蠢的小师弟哟,难道你还没想起来吗?刚才我带着你们走进了赫尔的宫殿,然后没想到赫尔这么不讲情面,还是把这对外人专用的试炼给你们用上了,所以你大概会产生一点用来蛊惑人心幻觉什么的,如果意志不够坚定的话可能就会一辈子被困在里面之类的,总之真是非常不给我面子呢!”
听到了核桃的说明,刹尔忽然才醒悟过来。
“……刚才的……全部都是幻觉?”
直到刚才还沉睡着的记忆一下子苏醒过来,刹尔忍不住浑身一颤。
“……佩妮、佩妮!佩妮呢?她不是也和我们一起走进来宫殿了吗?她呢?”
刹尔急忙回过头来,寻找着直到刚才还紧握着自己的手臂,跟在自己身边的佩妮。
    然后,他便看见了,被一股缥缈的黑气缠绕着身躯的佩妮,整个人就像是处在时间停顿的空间当中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刹尔的背后,连脸上的表情也似乎停止在了过去的某个时刻一样,空灵的眼神似乎还在追随着刹尔的背影一样。
“……佩妮她怎么样了?”
看着佩妮失神的眼神,和缠绕着在她身上的黑气,刹尔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到了自己直到刚才苏醒过来之前的情况。
“她还困在我的试炼当中,不过你放心好了,并没有性命的危险。不过至于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就不知道了。”
赫尔目不转睛地顶着刹尔,似乎很在意他的反应,而对于刹尔提出的疑问,则是非常敷衍地回答。
“我的试炼,会扰乱人类的记忆,打破心灵的关卡,让人类沉醉在破碎的过去当中,普通的人类的话,是断然无法从零碎的过去当中寻找到回到现实的方法的。只有某些,特别……执着的人,对着生命与信仰有着无与伦比的执念的人,才可以突破我的试炼,从而获得站在我的面前,与我对话的资格。”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佩妮她们一直都不太喜欢赫尔的原因呢,每次都搞这些什么幻觉啊什么试炼的,要知道这样做的话,会给她们幼小的心灵留下多大的心理创伤呀!”
“我可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接见那么多普通的人类,更加别说去照顾她们脆弱的心灵了。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死者之都,尼夫海姆的主人啊。”
看着眼前的核桃和赫尔的打闹,刹尔那因为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幻觉而迟钝起来的大脑这才开始有点跟得上她们的对话。
“……赫尔……赫尔?尼夫海姆的主人……你、你就是被奥丁(Odin)指定为冥界的主人的死亡女神……赫尔?”
在米德加兹当中无论男女老幼人尽皆知的神话传说里,冥界的主人,死亡女神赫尔的存在与地位,是和天界主神奥丁完全相反的对立面的存在,如果说奥丁代表了正义与光明和希望的话,那么赫尔就代表了邪恶与黑暗和绝望。甚至于,米德加兹的父母们在教育孩子的时候,还会用不听话的孩子会在晚上被赫尔带走这样的玩笑话。
而此时此刻,在刹尔面前的这个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女人,正像是俯视苍生的神明一样,审视着眼前的刹尔。
她就是那玩笑话当中,会在夜晚把顽皮的孩子带走的,冥界之主,死亡女神吗?
“说起来,在你们人类的世界,似乎是这么称呼我的呢。”
“哎哟,难道鼎鼎大名的尼夫海姆的主人的赫尔还会在乎那些普通人类的措辞吗?不过死亡女神这个名字倒是挺帅气就是啦,和你挺相衬的哦!”
核桃淘气的话刚说完,头也不回的赫尔便莫名其妙伸出手来打了个响指。而像是未卜先知一样的核桃,则是眼疾手快地抱起自己头上的小恶魔,然后把这只可怜的小东西像是盾牌一样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在这个动作完成后不到半秒的时间后,空气当中就发出一声闷响,就像是有一柄隐形的巨锤忽然击中了核桃手中的小恶魔一样,它那可怜的身躯发出一阵阵痉挛,最后只能再次无力地摊成一坨。
“……那、那个……核桃、核桃大人……下、下次请先提前说、说一声行吗?”
曾经是小恶魔的一坨东西正在发出仿佛随时都要死掉一样的声音。
“哎呀,不好意思了哦,小恶魔。不过没想到你也挺顽强的嘛!今天已经是连续三次挡住了赫尔的攻击了哦!真是好孩子!”
核桃就像是称赞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已经接近魂魄出窍的小恶魔,然后再次把这坨东西顶回到了头上。
“……”
如果眼前的女人真是那神话传说中的赫尔的话,那么和冥界主人、死亡女神嬉笑打闹的核桃又算是怎么样的存在?
想到这里的刹尔不由得流下了一滴冷汗。
“玩笑就到此为止了,核桃。你们来找我,就是想我解决你小师弟的问题吗?”
赫尔第一次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吐着小舌头卖萌的核桃,问道。
“嘿嘿,正是这样的。”
赫尔再次把视线对焦在眼前的刹尔身上。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人类。既然你已经成功突破了我的试炼,那么我也会诚意回答所有你提出的疑问好了,那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疑问。
这是,神在寻问刹尔到底有什么疑问……吗?
自己寻求了多年的真相,寻求了多年的世界的真实,所有的迷惑与疑问都即将可以披露在自己面前的时机,终于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但是刹尔却退缩了。
千言万语卡在喉间,却问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因为,自己在……害怕吗?
“问不出口吗?无妨,那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赫尔似乎看穿了刹尔神色当中的犹豫,嘴角轻轻一抿,忽然开口说道。
“虽然你们人类自作主张地称呼我为什么冥界的主人、死亡女神之类的,但是事实上我并不是什么你们所说的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明之祗。不,应该说在这个世界上,你们人类所认为的神明,从最初开始就根本不存在才对。”
重磅级的炸弹忽然就在刹尔的脑筋当中炸开。
“……什、什么……?!”
“我虽然不是人类,也不是魔物,但是也断然不是什么神明之流。我只是在我诞生之初,就知道了我的使命与目的的存在。我的存在即与尼夫海姆同在,我的使命便是维持尼夫海姆的存在与平衡,我的生死便是尼夫海姆的存亡。你可以认为尼夫海姆就是我,我就是尼夫海姆。随着尼夫海姆而诞生的人型存在,这就是我,赫尔。”
赫尔那胭脂般的朱唇轻启,银铃般的声音轻松便把刹尔脑海当中自幼便构筑起来,并且深信不疑还曾为其奋斗过大半生的常识与知识彻底粉碎。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明白,世界之上根本没有全知全能的神明的存在。你们所片面的称呼为神明,并且对其给予信仰与依赖的存在,可能只不过是对世界的构成、秩序、规律掌握透彻的强大存在而已。说到本质上的话,那些神明其实和你们人类,甚至是和我都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你们人类,片面地给我们冠上了神明之词,以为我们便是在茫茫世界当中默默地操纵着你们的命运的丑角,以为我们便是在你们诚心祈祷之下会大发慈悲地拯救你们的奇迹,以为我们就是控制着这个世界的全部的无所不能之神。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你们人类的误解和偏见罢了。”
似乎欣赏着刹尔脸上破碎的表情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一样,赫尔的嘴角露出了妩媚而满足的笑意。
“啊啦,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呢。既然说到这里的话,我就不妨先提醒你一句。我不会对我的阐述做出任何的证明与保证,你愿意把它们继续理解为神明是你个人的自由,但是我只是在阐述我所知道的事情,仅此而已。至于这些事情对于你来说,是世界的真实还是不足一提的谎言,就交给你自己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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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货快发完了……最近也没填坑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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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8.30]

Chapter3
    神,根本就不存在。
“喂喂,刹尔,你还好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小师弟脸色太过不对劲,核桃也忍不住走上前来,拍了拍刹尔的肩膀,担忧地问道。但是,刹尔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核桃的话语一样。
那么既然神不存在,又怎么去超越神?
“你脸色有点差哦,难道赫尔刚才那番话对于你来说,有这么大刺激吗?”
“不……没什么。”
虽然明明知道身为灵体的自己本身就不应该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刹尔还是为了不让核桃担心,勉强地挤出了笑容。
“只是,稍微想起了过去的事……而已。”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是非常的难看。
因为自己的内心,仍然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自己在漫长的岁月当中,或多或少,已经在冥冥当中猜测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当这个事实冲击性地摆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刹尔还是忍不住去拒绝了它。
那是因为,这并不仅关乎到刹尔自身的世界观的崩塌与人生观的改写。
更加关乎到,那已经凋零的她的一生。
如果神明根本就不存在的话,那么她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奉献了自己的一生?那么她所一直信赖与依靠的东西又是什么?那么她在临终之前仍然祈祷着的对象,又是谁?
到头来,原来她所期盼着的救赎,根本就不存在吗?
“看起来,神并没有听见你的祷告呢。”
似乎看穿了刹尔的表情,赫尔嘴角微微上扬,换了一下翘起来的裸足,一针见血。
听到了赫尔的话语之后的瞬间,刹尔眉角的青筋已经暴起。但是眼神已经黯淡下来的刹尔似乎是明白了愤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才把这阵怒气压抑下去。等到刹尔脸上的神色已经变换过数回以后,赫尔仍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简直就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品一样。
刹尔十分清楚,因为当初的自己,也是像赫尔一样,看待着那些在超越神明的研究路上的祭品的。
只是到头来,如果连神都不复存在了,那么保尔西弗与自己的半生研究,又算是什么呢?
“那么,该轮到你了呢,人类。自我介绍呢?”
“……呃?嗯……名字是因·神思·刹尔。如您所知,是大法师的一员,核桃的师弟。如今是个……死者。”
“喔,死者。”
赫尔耐人寻味地重复了刹尔的话语。
“那么已经成为死者的人类,难道你对你自己现在的处境与状况,一点疑问都没有吗?”
“……疑问吗?的确是呢,虽然我真的有很多事情想逐一问清楚,但是最开始,果然还是这个问题吧。这里,死者之都,尼夫海姆,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犹豫了片刻,心思沉重的刹尔还是决定从最开始也是最基本的疑问开始。
“喔,居然先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赫尔微微一笑,虽然措辞使用的是意料之外的表现,但是刹尔从她脸上却读不出丝毫惊讶之情。
“这里是和你们人类所生活的世界,米德加兹十分接近的一个亚空间,两个空间之间甚至还有着不少重叠的部分。你可以理解为尼夫海姆便是米德加兹的倒影一般的存在。虽然尼夫海姆不能说是一个可以脱离米德加兹而完全独立的空间,但是也是一个和米德加兹的秩序和规律完全不一样的异世界。比如说,在米德加兹的秩序下,像是你现在这样的独立的灵魂,是断然不可能在脱离了肉体之后还能存在下去的。但是在尼夫海姆,这却是被秩序所承认的存在。”
“异世界……果然尼夫海姆和辉煌领域一样吗?”
刹尔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
“既然本身就是连秩序与规律都不一样的异世界的话,那么为什么尼夫海姆的传说会在米德加兹里传播得如此之广?不,最根本的问题是,既然是不一样的空间的话,为什么人类死后的灵魂会来到这里?”
“首先你要明白,人类的灵魂和肉体一样,并不是被固定在空间当中的存在。当人类的灵魂脱离肉体的时候,会有一定几率突破界面,来到异空间。如果米德加兹是‘生’的世界的话,那么尼夫海姆就是‘死’的对立面。这里充斥着阴暗,孤独、寂寞、伤感、痛苦、怨恨,可以说米德加兹所有的负面能量都终将会流注于这里。所以当人类死亡的时候,如果心里抱着这些强烈的负面情绪的话,那么他们的灵魂便会有很大的几率突破时空的裂缝,来到这里。”
说到这里,赫尔停顿了一下,像是看着异物一样看了看刹尔——不,那深邃的眼睛应该是看了看刹尔灵魂上的某些东西,然后才继续说道。
“来到这里的灵魂当中的很大部分会保持不住自己的意志,最终彻底消散,成为尼夫海姆的一部分,也有少数可能保持了自己原来的意志,在这里存活了下来。但是你,人类,你和它们,和那些来到这里的灵魂们都不一样。”
“……不一样?”
刹尔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那空灵的身躯。
“我和别的死者有什么不一样?”
“你被死灵骑士看上了,人类。”
赫尔皱着眉头,说出了那个自从刹尔来到尼夫海姆以后就一直重复在耳边环绕的名字。
“死灵骑士……又是死灵骑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从你们的世界渗透过来的异物,名为不死(Undead)的存在。”
赫尔似乎十分厌恶地说道。
“身为纯粹的能量个体,它的强大甚至让它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可以独立行动和思考。它来到这里之后,就开始通过不断吞噬着充斥着负面情绪的灵魂来成长。现在的它,已经强大到可以锁定那些仍然存活在米德加兹,拥有强大力量的灵魂,在其肉体和灵魂之上克下烙印,并且在其死后追踪、捕捉和吞噬那些灵魂了。”
“吞噬……灵魂?”
刹尔讶然。
“刚才也说过了,它是名为不死的存在。通过吞噬大量的人类灵魂,它可以获得更多的不死能量,从而使自己更加强大。而对于它来说,像你这样生前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灵魂可是一顿盛宴,是绝佳的饲料。在死灵骑士吃掉你的灵魂之前,它可是会不依不舍不折不饶地追捕你的哦。”
赫尔用十分可怜的眼神看着刹尔。
“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死灵骑士现在已经吞噬了大量的灵魂,从而强大到非常离谱的地步了。就算是你的师姐也好,最多只不过是能阻挡一下它前进的步伐的层度而已吧。下一次,或许你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回想到了上一次被袭击的时候的情形,刹尔不由得扭过头来看着身边苦笑着的核桃,惊讶地问道:
“师姐,真的吗?”
“嘛,赫尔说的绝大部分都没错。”
核桃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用米德加兹的说法的话,死灵骑士已经是首领级别(Mvp)的魔物了。就算我用上全力,也占不到一点便宜。再说了我们大法师本身都没有什么防护力,单独一人暴露在首领级别魔物的攻击之下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最讨厌的,它还是暗(Dark)属性,我们的元素魔法可是被它完美克制住了呀。”
身为光与圣的对立面的暗属性,拥有着十大元素当中对自然系的四大元素的最高抗性。这在米德加兹当中,是任何一个魔法师都了然于胸的基础知识。
“首领级别魔物……能够拥有自主意志可以独立思考,力量甚至足以跨越空间并且还能够继续成长……难道死灵骑士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大地魔力结晶……不,是十大元素结晶(Element Crystallization)之一吗?”
想到这里,刹尔不由得哑然失笑。
“当初为了超越神的研究,动用了共和国无数财力物力人力,在数十年的光阴里都没办法找到的十大元素结晶,现在却那么轻易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吗?”
“原来如此,元素结晶吗?这倒是个非常合符常理的推论呢。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相信你也应该非常清楚有着元素结晶之力的死灵骑士到底有多么强大了吧。”
“那些被死灵骑士所看上的灵魂,最后都怎么样了?”
回想到之前几次被死灵骑士逼到绝路的情形,刹尔问出了这个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的疑问。
“全部都被吃掉,成为了死灵骑士的一部分了。目前为止没有例外。”
而赫尔的回答更是简单而干脆。
吃掉。
恐怕,这是身为本应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的人类的刹尔,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捕食者的威胁与来自于被捕食者的恐惧和无力。
“你不是尼夫海姆的主人吗?难道你对死灵骑士就没有任何办法吗?而且刚才你也说了,你是代表了尼夫海姆的存在,掌管着尼夫海姆的秩序与规律。那么处理掉在这里大肆收割灵魂,破坏着尼夫海姆的平衡的死灵骑士,难道就不是你的职责之一吗?”
“喔,这是在对我说教吗,人类?”
赫尔眼角一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笑意更浓。
“不过很可惜,刚才我也说过了,尼夫海姆和米德加兹是按照完全不一样的秩序和规律而运转的两个世界。即便在这个世界当中我拥有着无穷的力量也好,对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我也没有权利去进行过多的干涉。比如从米德加兹过来的活生生的人类,比如渗透过来的死灵骑士,比如被死灵骑士看上的你。”
“无权干涉?”
“是呢,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神也有自己的领域吧。”
赫尔侧头想了想,似乎是为了让刹尔听得明白点,思考了一下措辞。
“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的神才是神,当神一旦离开了自己的领域,进入了他人的领域的话,那么神也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我的确是尼夫海姆的主人,有着被你们称呼为神的力量,但是这也仅限于尼夫海姆当中,仅限于对尼夫海姆的存在使用的力量。对于来自外界的东西,无论是你的师姐和你的伙伴,还是死灵骑士,甚至是你也好,就算你们在尼夫海姆当中干什么也好,去哪里也罢,我都没办法任何权利干涉半分。”
“……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的神才是神……”
刹尔不由自主地就把这句话低声重复了一遍,虽然其个中的意义可能真的只有赫尔才明白,但是刹尔感觉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明白话语当中所包含的沉重感与无奈感。
“到头来,被死灵骑士所盯上的我还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虽然说出来也只是自暴自弃的一部分,但是其实心里早已经接受了“死去”的这个结果,所以当刹尔把这个事实阐述出来的时候,意外地没有那么失落与绝望,反而感到内心还有点安宁与平静。
“既然已经是死者了,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赫尔嘴角的笑意非常妩媚。
“……什么意思?”
“哎哟,笨蛋小师弟哟。”
面对笑得高深莫测的赫尔,刹尔刚想要追问的时候,就已经被身边的核桃不由分说地敲了一下脑袋。
“你没听到吗,刚才赫尔可是说‘无论我们去哪都不会干涉’哦。意思就是说,就算你打算离开尼夫海姆,赫尔也不会阻止你的!”
“……离开尼夫海姆?”
刹尔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来到尼夫海姆以后,听到的第几次荒唐话语了。
“嗯,是啊。”
“用这样的身体?”
“嗯,是啊。”
“从你们进来的地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走出去?”
“哎哟,烦死了!既然人家赫尔都没意见了,你还有那么多意见干什么!”
似乎对刹尔啰嗦的疑问有所不满,核桃一下就扯下了头顶上半死不活的小恶魔,朝着刹尔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拍了过去——如果不是刹尔躲得及时的话,小恶魔那飞洒的泪水肯定也会随着它的脸颊一起狠狠地撞在自己的脸上的。
“但是……我这样的身体没问题吗?这可是……纯粹的灵魂哦?如果离开了这个有着能让灵魂独立存在下去的秩序的尼夫海姆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如果说对于核桃这个异想天开般的建议没有一点心动的话,那肯定是假话。但是刹尔心中缺不由得孕育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疑问。
自己之所以可以维持灵体的状态,以单独的灵魂继续存在下去,纯粹是因为尼夫海姆这里有着“允许”这样的存在的秩序与规律。
一旦回到原本的世界,米德加兹的话,那“否定”这样的存在的秩序与规律与自己的灵魂相撞的瞬间,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灵魂灰飞烟灭之时。
听到了刹尔的疑问后,就算是核桃也不由得停下手上挥舞小恶魔的动作,叹息一声,把头转向了赫尔。
“赫尔,我的小师弟的问题,就只有这个解决办法了吗?”
“很可惜,这还真是唯一一个解决办法了。”
赫尔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无法独力打败死灵骑士的话,那么就只剩下有多远逃多远的路可选了。虽然,连我也不知道灵魂状态的死者是否可以顺利回去米德加兹,更加不知道死灵骑士会不会穷追不舍地跟着你们回去米德加兹。但是,这已经是目前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难道连神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吗?”
听了赫尔的话之后,刹尔哑然苦笑道。
“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明。我仅仅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东西而已,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甚至不比你们强多少。”
赫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人类因为无知而痛苦,因为愚钝而烦恼,殊不知世界之上本就不应该存在全知全能,因为唯有真相才是最残酷的宝物。”
“嘛,总好过比什么都不做就等死要强得多。”
核桃拍了拍刹尔的肩膀,为其鼓气道。
“起码鼎鼎大名的尼夫海姆,死者之都的主人都开玉口金言说可以让你离开这里了,你最起码应该高兴一点的,不是吗?这可是在绝境当中的一线希望哦!没有理由就在这里放弃吧?”
“……嘛,也好歹算是有一线希望吧。”
虽然结果可很能是灵魂消散——心知肚明的刹尔还是没把这么风凉的话语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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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9.22]

Chapter4
“你的问题就这么多了吗,人类?”
赫尔那好听的声音又再次适时响起。
“……”
刹尔低头沉思了片刻,心中原本应有千言万语,想要向赫尔索求答案的疑问本来也应堆积如山,但是不知道为何,到了此时此刻,刹尔竟然一句话也凝练不出,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困扰了自己大半生的疑问和追寻,在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意义,变得分文不值了一般。
所以面对赫尔的疑问,刹尔只是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那么,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下面就该轮到我了。”
“轮到你……?”
听到了赫尔妩媚的轻笑声以后,刹尔不由得表现出了疑惑。
“作为我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我特别喜欢听你们人类的故事。那么作为刚才的等价交换,你不妨把你生前的故事,对我说一说吧。”
对于刹尔而言,赫尔此时此刻所说出来的话语,简直像是天荒夜谈一般。
神居然想要听一个卑微的人类的故事?
“哎哟,小赫尔又来了。在城堡里闷死了就直接说嘛,你现在简直就像是临睡前向父母祈求聆听安眠小故事的小孩子一样幼稚呢。”
在一旁的核桃一边捏着小恶魔那被她拉得有点松弛的脸颊,一边在那不知死活地说道。
本以为以赫尔的性情来说,这下子少不了又是一阵子的恶言相向或者拳打脚踢,但是出乎刹尔意料之外的,在听到了核桃如此作死的话语之后,赫尔居然只是低头微微一笑,没有做出刹尔意料当中的蛮横行为。
而那妩媚的笑容之间,甚是无奈。
“……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贫困潦倒,无依无靠的流浪者。一切都是从那天,在修发乐兹共和国的里希塔乐镇,我被那位天才科学家所捡到的那一天开始的。”
看着赫尔那无奈的笑容,刹尔的心中那风尘已久的闸门,似乎松动了起来。
“在那位天才科学家的教导下,我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论魔法亦或者武极,神明亦或者鬼魔。然后无论是我亦或者是那位天才科学家都渐渐察觉到造化弄人,冥冥当中总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的。最终,在不知道真相的残酷与偏执的邪念之下,我和那位科学家,开始了以超越那神秘的力量——也就是神明为目的的研究。”
“哦呀?以超越神明为目标?刹尔……你以前到底都是在做什么呀?”
核桃听后的脸色也是十分惊讶,连手上扭住小恶魔脸皮的动作也不由得僵直了下来。要知道虽然核桃和刹尔一起在大法师公会当中修炼数十年,但是因为师傅的勒言,大家都没有言及过自己的过去,所以此刻听到刹尔第一次提起他的过去,核桃也是万分惊讶。
“而我们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在神话当中,天地万物的本源之物,伊米尔心脏。”
刹尔苦笑着道出了那个主宰着天地之间世间万物的东西的名字。
“我们曾经一度以为,想要超越神明,就必须要从神明的遗物——伊米尔心脏入手。从研究得知,要组成伊米尔心脏必须要有十大元素结晶,就算找不到纯正的十大元素结晶的能量,也必须要有其代替品。就算是人工制品也好,我们也必须制造出可以和十大元素结晶相比的仿造体,也就是人工伊米尔心脏来才行。”
“人工……伊米尔心脏?慢、慢着!”
核桃打断了刹尔的话。
“十大元素……不,即便不是十大元素结晶也好,就算是普通的元素能量凝聚在一起,只是储存不释放出来的话,可是会产生十分恐怖的能量风暴的哦?你是说,你以前曾经尝试,制造这样的东西出来?这绝不可能,因为根本没有能容纳下这样的能量风暴的容器!”
身为操纵元素,外表光鲜的魔法师的核桃,自然是十分清楚要操纵那些平时看似温顺的元素精灵们实际上有多么凶险。
“……那样的容器还是存在的。”
刹尔哑声说道。
“此时此刻的你我,不就是这样一个容器吗?”
一瞬间,刹尔看见核桃嘴角僵住了。
“我们在察觉到生物就是元素能量最好的容器以后,便开始了生体实验。很快便查明了在这之中,人类是最好的容器,而经历过锻炼的冒险者们,则是容纳元素能量最佳的容器。在利用了人性的弱点之后,卑鄙的我和那位天才的科学家找到了好几名自愿亦或者被逼的冒险者作为载体,进行了第一次的仿造伊米尔心脏承载实验……”
就像是切开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内心最为柔弱,最为脆弱的地方展现在别人面前一样。刹尔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过去,而原本他也没有打算向任何人提起。但是不知道为何,在看见了赫尔那一抹无奈的笑之后,刹尔竟然在把自己的过去,毫无掩饰和隐瞒地全盘托出。
这倘若放在生前的话,是绝无可能的一件事。
是因为已经死了,所以已经无所谓了吗?
“……实验的最后结果自然是失败的。虽然实验体们都活了下来,但是他们都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为人类,也不能被称为魔物,在伊米尔心脏的影响下,它们成为了禁忌的存在。而察觉到实验已经达到了尽头的我,也在实验体暴走的那一晚,在大火当中被烧成了重伤,唯有把自己的身体也进行了不完全的改造,才得以残存下来。”
“……改造?”
“仅仅是进行了肉体的强化与改造成可以容纳下伊米尔心脏的准备工作,并没有埋进实验用的伊米尔心脏试造体。因为得不到内部的能源的支持,所以我的肉体原本理应会在很快的速度之下崩坏下去,并且不复存在。但是可能是造化弄人,我那肉体之内本能的求生欲望让这具身体产生了异变。在不断的腐朽与再生当中,我踏入了辉煌领域。开始了我复仇的第一步。”
刹尔伸出手来,握向原本应该是跳跃着的心脏的部位。
“不是向着不公的命运,也不是向着自私的神明,而是向着过往懦弱而无知的我。”
听到了这里,核桃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那是因为精明如她,已经从刹尔的话语当中,揣测出了真相。
“所以,是你一手挑起了卢恩和修发乐兹之间的战争?”
核桃颤抖的声线当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相反在那颤音当中,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电闪雷鸣。
“没错。”
疾风迅雷般,核桃已经把手中把玩着的小恶魔扔到了头上,俏生生的双手硬是握着刹尔的衣领,把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提了起来。
颈部传来阵阵在灵魂深处回响的酥麻,刹尔也看到了在核桃双眼当中炸裂开来的闪电。
但是他仍没有停下嘴上的话语。
“事到如今,我已经是死者之躯,对于上一辈子的罪恶,我也似乎能坦诚面对了。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利用战争,把我当年所参与的研究与实验彻底湮灭在历史的尘埃当中。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会不择一切手段,哪怕血流成河,白骨成山……我也有所觉悟。”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伴随着闪烁的雷霆在刹尔的脸上炸裂开来,刹尔的身躯被这一记耳光轻易地拍飞,在宫殿那冰冷的地板上滚出数米之后,才得以停下。
“……下手是不是有点太重了,核桃大人?”
一直趴在核桃头顶上看戏的小恶魔也不由得倒吸几口冷气,深知道核桃此刻的怒意没有半分虚假的它满头冷汗,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种层度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
似乎是为了印证核桃的话一样,刹尔摇摇晃晃地就从地板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打我可以减缓你心中的怒意的话,那么我是不会还手的。”
刹尔喘着粗气,那仍残留在自己体内的酥麻的感觉正一阵一阵地扩散开去,让自己的灵魂也仿佛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如果这就是我的赎罪的话,那么我不会再逃避了。这些的全部,都是我的罪恶,都是应该由我来背负的罪孽。所以……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人可以偿还!”
咬牙切齿,刹尔努力地否定着过去的自己,正像是当年的自己否定着信任着保尔西弗的自己一样。
“的确,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在刚才听到赫尔提到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我甚至还真的由衷地兴奋了一下。但是啊,果然我是已经不能再逃避了啊。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在亲手杀死那些无辜的人的时候,就有了此时此刻赎罪与被审判的一天才对。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活下去的机会也……”
    “……说够了没有?”
核桃的手上哔哩作响的电光仍未消退,高跟鞋的声音在冷清的宫殿之内回响。
“你觉得现在把这些话说出来刺激我,很开心吗?”
把浑身发抖的刹尔从冰冷的地板上单手提起,就连一直躺在核桃头上的小恶魔也不由得被核桃身上爆发的雷鸣电得浑身一个机灵。
“你以为摆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推,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很好玩吗?!”
愤怒的雷鸣在刹尔的耳边震耳欲聋。
“我从佩妮那听说过了啊,在她刚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说出了差不多的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佩妮为了你费尽了多少心思才让你再次拥有了活下去的意志,而现在到头来你却是依然这副死样子?”
“那是因为我只有这样的选择啊!!”
刹尔的哭腔,第一次盖过了那愤怒的雷鸣。
“就算我做再多的弥补也好,就算我有多么后悔也好,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不会改变,因我而死的人也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复活。就算是白纸,只要一旦染上黑墨之后,这辈子就彻底无法回头了啊!!!我除了承认那些鲜血过去,背负那些罪恶以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所以,你是打算死在这了?”
被前额的粉发遮住了眼神的核桃的声线依然是那么的低沉,似乎一字一语当中仍有隐隐的电光。
“如果这样可以偿还哪怕是一点的罪恶都好,我都愿意成为死灵骑士的食粮,让自己的灵魂在永世的轮回当中承受无尽的煎熬与折磨。如果这样、如果这样就可以救得了她们的话……”
那明媚的之下,那一抹飞扬的神官长袍的红,那曾经纯洁无暇的微笑,此时此刻回忆是那么得痛,那么钻心刺骨,就像是一把深深刺入心脏深处的匕首——一旦拔出就会血流不止而死,但是不拔出来却会持续切割着自己的血肉,带来无尽的伤痛。
“大·笨·蛋!!!”
雷霆炸响,刹尔那脆弱的身躯在空中旋转了数圈之后再次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之上,而那声清彻的响雷,甚至在宫殿当中传出了无数回响。
核桃继续迈起响亮的步伐,走到那具摊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身躯旁,叉起腰,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在那个颓然不振的魔法师的耳边,说道。
“难道你要把你这么艰难才获得的活下来的机会就这么拱手相让出去吗!!换做是我的话,我才不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被干掉啊!!我管你什么罪孽,什么死灵骑士,那些都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不是吗?!你过去的所有,无论善恶,无论好坏,都已经随着你的死而偿还了不是吗?既然你有坦白和接受所有罪恶的觉悟,难道就没有舍弃掉过去的觉悟吗?!”
舍弃掉……过去?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门下的弟子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一概不会过问,因为一切,正要从现在开始。”
师傅的话仍历历在目。
不问过去,但求将来。
    “不要在这里好像丧家之犬一样。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让别人施舍你!!你自己有着健全的身体,有着我们大法师的力量,有着昔日研究所积累的智慧,难道你就不会自己站起来吗?”
刹尔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句她最后的传话。
“请你一定要再次站起来,好吗?”
没有怨恨,没有不满,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的耀眼,甚至比那明媚的阳光都还要温暖。
“没关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金发的身影渐渐和那淡蓝的身影重合起来。
那是自己曾经失去过一次的温暖的笑容。
而这一次,自己可以保护好它吗?
“站起来,刹尔。我的小师弟可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核桃站在刹尔的面前,俯视着匍匐在地板上的刹尔,没有任何伸出援手的意思。
“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你。”
魔法师那孱弱的身躯轻轻翻了一个身,支撑着躯体的双手开始颤颤抖抖地用力。
“你不正是为了消除心中的疑惑,才来到这里的吗?”
“但是……这样的我……”
刹尔自己是明白的。
自己在死的时候,在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的时候,在坠向那无尽深渊的时候,曾经感到了一丝后悔。
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后悔自己所错过的一切,后悔自己所期望一切。
而在后悔的终末,刹尔渴望自己可以获得第二次机会。
既卑鄙又无耻,明知道自己是如此地肮脏和污秽,但是人类仍然厚颜无耻地祈求着原谅与救赎。
简直像是无药可救一般。
“这样的你,也是人类的一份子啊。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类呢?”
人类,还真是可耻的生物啊。
刹尔哑然失笑。
    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刹尔终于再次在核桃的面前站了起来。
明明身材娇小的核桃比起刹尔来说,还要矮上一个头有多,但是刹尔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师姐,要远比自己要高大不少。
“师姐,即便已经知道了你的师弟是一个这么无药可救的大坏蛋,你也愿意去救他吗?”
“你所犯下的罪过的确理应千刀万剐,但是人谁无过?况且,无论是以前在辉煌领域里,我所认识的那个小师弟也好,还是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小师弟也罢。我都愿意去相信他的心中仍有一片善良。因为,你还不是愚蠢到无药可救的大坏蛋啊。”
仍然缠绕着雷电的指尖轻轻擢着刹尔冰冷的胸前,核桃的话语却让刹尔感到哭笑不得。
“如果奢求活下去的意志也算是善良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再也没有什么邪恶了吧。”
“人是会改变的,我的小师弟哟。”
核桃抱起双手,嘴角满足的笑意已经代替了眉间的风暴。
“无论是学成出师也好,结识离别也罢,人类总是在成长路上不断改变着自己。而你也一样,我的小师弟。你曾经为了否定过去追寻着超越神明的力量的自己而改变了自己,那么我也愿意相信,在经历过死亡之后的你也会再一次为了否定那个因为复仇而蒙蔽了双眼的自己而改变。”
说罢,核桃踮起脚,伸出手来,在刹尔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个响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核桃手中残存下来的雷电之力,仍然让仅有灵体的刹尔浑身一个激灵,只是相比起刚才的雷霆一击来说,这一下可真是手下留情了不少。
“所以,我愚蠢的小师弟也能不能偶尔也发愤图强一下?好让我这个相信你的师姐没那么丢脸呢?”
刹尔的心中其实很早开始就早已没有了正邪之分。
无论是正义也罢,邪恶也罢,都是他人对于你的评价而已。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正义亦或者绝对的邪恶,有的仅仅不过是凭借着一己之见而判断的标准与为了达成目的不择一切的手段而已。
所以刹尔从来都没纠结过自己是正是邪。
因为从来没有在乎过人类,从来没有在乎自己人类的身份,所以刹尔才能一直走着人类的价值观所无法认同道路一路走来。但是,此时此刻,再次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蜕变都好都无法脱离一个卑微而无耻的人类的范畴后的刹尔,忽然开始意识到了。
他所一直无视,一直在乎但是却没有被自己认同过的情感。
刹尔渴望着救赎。
刹尔渴望着得到身边人的拯救与认同。
虽然刹尔一路视艾勒梅斯和莫洛托夫为利用的对象,但是刹尔在失去一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渴望寻求帮助的对象,却是自认为从来没有信任过也从来没有被信任过他们。
而那一抹在懒散的阳光之下让人炫目不已的笑容。
刹尔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出过任何一句真心话。
后悔,那是刹尔所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存在的情感。
但是,如果是现在的话……

刹尔朝着核桃,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师姐教诲。”
“嗯,看起来想通了不少呢,勉强算及格吧。”
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盯了刹尔一番之后,核桃的嘴角这才翘起了满意的微笑,轻轻地拍了拍刹尔的肩膀。
“看起来经过一死你那榆木脑袋似乎有点开窍了嘛,还是说,是我刚才那一巴掌奏效了?”
“或许正与师姐所说的一样,人是会改变的吧。”
刹尔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仍然残留着些许酥痒的麻意的脸颊,苦笑道。
“说不定,改变了我的,正是师姐的那一巴掌呢。”
“好了,差不多可以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种师姐弟的温情戏码在人类的世界有什么评价,但是我可是已经看厌了呢。”
一直被冷落在一边,从头到尾都只是看戏一般看着核桃和刹尔的赫尔这才突然拍了拍手,打断了沉醉在温情戏中的核桃和刹尔。
“哎哟,赫尔,还真是让你见笑了呢。”
听到了赫尔的话,核桃脸上的表情马上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赶紧扭过头来朝着赫尔面带绯红地吐了吐舌头,羞答答地说道。
“不过呀,你要知道我这个笨蛋师弟脑袋比较木讷。如果不来点刺激再加点温情攻势的话,他那榆木脑袋可是不会开窍的呢。”
虽然刚才还沉醉在这个师姐偶尔还是很可靠的幻觉当中,但是一旦回想起核桃的本质之后,刹尔还是马上认清楚了事实。
果然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核桃才是真正的师姐。
“人类真是麻烦啊,总是需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斗争当中成长。”
赫尔瞄了一眼完全看不出刚才还在发火的核桃那少女怀春一样的表情之后,也只能叹息一声,忽然说道。
“嘛,从本质上来说,你们刚才所说的也并没有错。人类的确是善变的存在,一旦肉体消亡,灵魂脱离米德加兹之后,必定会产生无法逆转的改变。就算灵魂可以再次回到米德加兹也好,那恐怕也是无法被称之为人类的存在了。”
“赫尔,既然是这样的话,请允许我单刀直入地提问吧。”
犹豫了片刻,刹尔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惑在此时此刻问个清楚。
“刚才你说,就算是你也不知道灵魂状态的我一旦回到米德加兹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么我是否可以逆推断出,如果我不是以灵魂状态回去米德加兹的话,就会平安无事呢?”
“喔,察觉得挺快的嘛。没错,无论是过往还是将来,相信都不会存在以维持灵魂状态的存在可以平安无事回去米德加兹的例子。但是,如果你能成功找到可以容纳你灵魂的肉体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赫尔出乎意料地,非常轻易地说出了刹尔最想听到的答案。
“肉体……就是说,灵魂的容器吗?”
“嘿嘿,还真是有趣呢。”
看到和刚才断然不像一人的刹尔,赫尔微微一笑,说道。
“没错。根据你们的世界的秩序与规律,灵魂是不能单独存在的。一切的存在,无论是生物亦或者死物都好,都是被安放在稳定而隔绝的躯壳,也就是容器当中,才得以继续在米德加兹当中存在下去的。一旦容器消亡,灵魂溢出,也就是说导致死亡,存在便会无法再在米德加兹当中继续存在下去。”
“反之,如果你想脱离死亡的话,就是要把自己的存在塞进一个完好无缺的容器当中。”
听到赫尔的描述之后,刹尔不由得在脑海当中想象出了灵魂状态下的自己被装进一个巨大的玻璃瓶当中的情形。
“诶,诶?如果照着你们两个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不老不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什么容器什么肉体的,我感觉有点转不过来……”
明显不擅长于这种话题的核桃显然已经被刹尔和赫尔的对话所搞昏了头脑。
“说起来虽然简单,但是实际上这已经是超乎了现在人类的学识的范畴了。”
刹尔皱起眉头。
“且不论现在根本就没有捕捉并且短暂维持灵魂——就是说存在本源的手段,而且所谓的躯壳,也就是说具有生命的部分与灵魂之间的关系一旦切断的话……再加上并不相容的容器和灵魂之间的排斥的话……”
“至于,关于安置灵魂的容器具体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还有怎么样的东西才具有成为容器的资质以及怎么让灵魂进入容器等问题,我就没办法告诉你了。因为,把灵魂安置入容器当中,就好比是从‘死’进入‘生’。掌握‘死’的世界的我,断然是不可能告诉你任何关于‘生’的世界的事情的。”
“不,有这些就已经足够多了。”
虽然赫尔的话语当中明显是隐藏了什么故意没说出来,但是深知本和自己毫无瓜葛,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的赫尔,在不求回报的情况下已经告诉了刹尔这么多关于世界的真实的事情,刹尔已经感到非常感激了。
“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么多东西,可惜我已经是一介死者之躯,并没办法回报什么……”
“嘿嘿,人类,别着急呢。”
赫尔的嘴角再次露出妩媚的笑。
“现在的你或许无以回报,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有回报我的资本的。”
“……既然死者之都的主人这么看得起我的话,那么就让我就欠下死亡女神一个人情吧。”
虽然猜不透赫尔那妩媚般的笑容之后的真实,但是深知道其存在本身就等于一个世界的赫尔肯定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什么,亦或者是预见出了自己身上的什么,才会说出如此肯定的话语,所以刹尔也就坦然地接受了赫尔的一番好意。
“那么,问答环节就到此为止了。”
赫尔妖然从石椅之上站起,裸足点地,身上那如同倾洒的染料一样的红色长袍瞬间就铺满了一地,在赫尔的身后留下一条血红的道路。
“醒过来吧,一直站在这里也太碍眼了。”
赫尔玉指在被黑气缠绕的佩妮眉心处轻轻一点,那阴魂不散的黑气瞬间就烟消云散,而好像被定格住的佩妮也浑身一软,嘤咛一声,就要摔下来,如果不是刹尔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或许她还真会在赫尔面前摔个四脚朝天。
“佩妮?你怎么样了?”
虽然看得出赫尔并没有恶意,但是看到佩妮现在的样子和回想到自己刚才脱出幻觉之后的情况,刹尔不由得还是有点担忧起力量平平的佩妮经历过那样的幻觉之后会不会留下点什么后遗症。
“……呜,头……头好痛。”
刚刚脱离幻觉的佩妮四肢酥软,趴在刹尔的怀里根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滚烫的身躯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不是正在高烧重病当中。
“明知道我会设下这样的试炼还敢再次明目张胆走进来的,除了核桃以外你是第二个了。虽然你破不了我的试炼,但是看在你有踏进来的勇气的份上,这次就免去你这次的试炼之苦。”
赫尔看了佩妮一脸痛苦的样子,再看了一眼在佩妮身边一脸担忧的刹尔,最终还是弯下腰来,青葱玉手在佩妮耳边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呜……呜?诶……诶?我、我这是在哪?”
响指过后,佩妮脸上痛苦的神色渐退,眼神也开始清晰起来。但是当佩妮苏醒过来的时候,抬头碰见的竟是刹尔那近在眼前的脸庞,她的脸颊不由得就“噗”地一声变得通红。
“怎么样,清醒过来了吧。”
赫尔才管不得佩妮的那么多少女心思,扭过头来看着在一旁窃窃坏笑的核桃,继续说道。
“你也别给我捣乱了,本身上次之后就说好要离开了,结果回过头来又给我带来一摊子麻烦事。这次赶紧收拾好包袱走人吧。要知道死灵骑士可是非常执着的存在,虽然它还不至于会正面闯入我的宫殿当中,但是我劝你们还是早走一步为好。”
“好啦好啦,人家知道啦。那么这次也是万分打搅咯,如无例外的话,过个三五七月,我就又会回来探望你的啦。”
“最好永远都别给我来了。这里怎么说也是堂堂死者之都,让你一个普通的人类随随便便进进出出,成何体统。”
对于在自己面前不怀好意地卖笑的核桃,赫尔只有万分不屑。
“佩妮,你感觉好点了吗?”
没有理会继续着打闹对话的赫尔和核桃,刹尔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佩妮。手心与手心很自然地相握起来,那充满了温暖的小手轻松地融入了冰冷的大手当中,没有任何抗拒,没有任何阻碍,一切都仿佛浑如天成一样自然。
“……啊、我……不、没、没什么事了。”
佩妮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热意直通耳根,害得她连直视刹尔的眼睛都做不到,赶紧低下头来扭扭捏捏地躲避着刹尔那闪烁的目光。
“刹、刹尔……你、你呢?”
但是,那逃离的目光却最终没有远离。
她渐渐抬起头来。
然后,闪烁的目光,就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样,没有躲避,没有逃离,而是直视着刹尔眼睛,再也没有挪开。
那汪清泉般剔透的双瞳,没有一丝隐含地展露着自己主人最真挚的情感。
脸颊上的绯红就像是那被夕阳染红的云彩,让人忍不住拭去那一抹的艳妆。
那轻启的朱唇正在微微颤动,似乎是想抑制住就快要决堤而出的感情。
少女那温热的吐息在两人之间不断交转,刹尔感觉到两人周围的气温似乎正在渐渐上升,连自己的神智都不由得开始模糊了起来。
在少女那灼热的情感面前,就算是刹尔也不由得想要退缩。
眼前痴情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女的轮廓,不由得又再次和刹尔记忆当中的她重合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刹尔亲自否定了自己。
莉露已经不在了。
佩妮不是莉露。
而自己……
“我……”
“喂,那边的,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哦。”
核桃的坏笑声每次响起的时间总是恰到好处的。
佩妮慌慌张张地从刹尔的怀中挣脱了出去,脸上就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双手也扭扭捏捏地只能捏着牧师连衣裙的一角,那游走不定的目光也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神无主。
“嘿嘿,我亲爱的小师弟果然有一套啊,不愧是少女杀手呢。”
一边像是搓玩偶一样搓着小恶魔的脸颊,一边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的核桃走到刹尔的背后,还用手肘擢了擢刹尔,低声笑道。
“……真是服了你了,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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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又回去改剧情了……所以且先让我发着暂未修改的存稿来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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