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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被阿然成功施以激将法的四爷,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编他的剧本了,与此同时,他也成功地忽悠到了一批亲朋好友来买他的东西,一时间快递员不停在我家里穿梭来去,营造出一片繁荣景象。
一个星期后,我们这伙人再次齐聚“太委屈”翅吧,同同和樱子也一起出席。自从上次宽哥许诺要赞助,我们便决定将这里作为剧组的固定开会地点。
会议的第一项内容--吃吃喝喝结束后,四爷抹了抹满嘴的油,从裤兜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我就先说说故事梗概啊,具体在结构上怎么组织回头再说。男一号小A--不好意思啊,我就讨厌起名儿,先拿字母凑合代表一下,能听明白就得了。”
“没事儿,”阿然宽容地说,“反正电影和小说不一样,就是从头到尾都没人名也不要紧,你继续。”
“男一号小A,是一个国家公务员,在机关里做着一份安稳但却无聊的工作。”
还在忙着扫荡盘中残渣的老烦警惕地抬起头来:“你们不会又是拐着弯儿损我呢吧?”
“哎呀,你别打岔行不行!”樱子不高兴地白了老烦一眼,老烦立刻就不做声了。
“绝对没有损你的意思,”四爷郑重声明道,“之所以写成公务员,是希望拍的时候能顺便借用你们的办公室,省得单找地方了。”
“好同志!”阿然冲四爷竖起了大拇指,“太能领会领导意图了。”
老烦一如既往地唧唧歪歪:“这事儿……我可不敢保证啊,万一我们头儿要是不同意呢……”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樱子在老烦的头上敲了一下,“不会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了吧?”
老烦摸了摸脑袋:“那什么,那我尽量吧,回头帮你们问问。”
“我接着说啊,”四爷正襟危坐地抖抖手里的纸,“小A是个国家公务员,但是是一个工作态度非常消极的公务员,上班不是睡觉就是看闲书,对于来找他办事的人态度也很恶劣。但小A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不喜欢他的本职工作,因为他真正的志向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也就是医生……”
“等会儿等会儿,”阿然赶紧拦住了四爷的话,“刚还夸你能领会领导意图呢,怎么听到这儿就不对了?医生?你打算让我怎么拍啊?我上哪儿借医院去啊?”
“着什么急啊?你听我说完了行不行?”四爷对阿然的插嘴大为不满,阿然只好不做声了,四爷继续往下说,“当然,以小A的年龄和学历,真想改行当医生是基本没有什么可能性的,但是小A始终不能够死心,自己在家里研读了很多医学书籍,但就是找不着实践的机会。在单位想给同事看点儿小毛病吧,同事也不相信他,小A为此非常苦恼。一天,小A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他悄悄地把猫抱回家里,用自己的医学知识把猫给治好了。小A从这件事里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他觉得即便当不成人医,能当个兽医也是不错的。
“从那以后小A就不断地到处找流浪猫,找到后就偷偷抱回家里给它们看病玩儿,不过他毕竟是个江湖大夫,所以这些猫里既有确实有病让他给治好了的,也有本来没什么毛病反倒让他给治死了的。每次不小心把猫给治死,小A都会伤心地大哭一场,然后偷偷找个地方把猫的尸体给埋起来。因为埋得比较大意,久而久之,就接二连三地有邻居发现猫的尸体,于是大家开始对这件事警觉起来,先是在小区的业主论坛上议论纷纷,后来又有好事者跑到大的论坛上发帖子,谴责变态虐猫行为。事情就这样在网上闹得越来越大,连报纸和电视上都进行了报道,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陶醉在医学事业中的小A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同事就在身边议论这事他都丝毫没有留意。终于有一天,再次去掩埋流浪猫尸体的小A被潜伏多时的邻居们抓了个正着,小A被愤怒的人群所包围,百口莫辩的情况下,小A被人们逼到了楼顶天台的边缘,一边是黑压压步步逼近的人群,另一边是广袤自由的蓝天白云,小A站在中间,两边都是绝路,他到底该怎么选择?而电影就在此时戛然而止。怎么样,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省钱的故事了,够悲壮的理想主义吧?”
阿然歪着脑袋沉思不语,同同有点按捺不住地问道:“怎么没有女主角啊?”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呢。我刚才忘说了,感情纠葛算是另外一条单独的线,女一号小B是一个普通的护士,小A之所以会选择小B做女友,跟他这种从医情结也有很大的关系。小B很爱小A,但是她是一个很务实的女孩子,不是很能理解小A这种理想主义情怀--这是我和然导早就设计好的关系模式。小A一方面迷恋于小B的职业特征,一方面又痛苦于小B并不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俩在一起约会的时候,小A总是喜欢和小B聊医院里的事情,而并不是像其他情侣那样谈情说爱,小B一方面对此感到迷惑,另一方面又为小A队自己职业的尊重感到高兴,总之他们两个人的交往方式看上去一直都很奇怪。
“另外小B还有一个奇怪的毛病,她对猫严重过敏。自从小A开始给流浪猫治病,因为身上总会沾到一些猫毛或猫的分泌物之类,小B每次和他约会身体都会很不舒服。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小A无意中听说小B对猫过敏,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经过了解,小A知道如果让小B的身体长期处于这种过敏状态,有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慢性疾病。这时小A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是选择爱情,还是选择理想。最终,小A还是向小B提出了分手,而小B从始至终都并不了解其中的真正原因。我觉得最后楼顶天台那场戏,就可以安排小B赶来,冲出人群,站在小A面前,在两个人无言的对视中,电影结束,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尾。”
“我觉得……”阿然终于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如果结尾真的让小A从楼上跳下去,会不会更震撼人心,戏剧性更强一些?”
四爷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最讨厌把人写死了,太假。”
“但是你这样的安排本来就会让人想到跳楼的可能,戏剧本来就是很极端的东西,死个把人也不奇怪。”
“可是不真的演出来感觉就不一样啊,要的就是让观众自己去发挥想象,这样才会更有张力。反正我讨厌直接给人物安排生死,上次写留学小说,就写死了一个人,我到现在都后悔,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你这种想法也太偏激了,生生死死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很平常的事,也许你会说发生的几率并不高,但戏剧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超出日常生活的极端事件,还有谁愿意看?”
“那就只能用死亡去营造极端吗?在我看来这纯属无能的表现!追求理想的男主角被误以为是虐猫的变态狂,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这就已经够极端了,何必非要用死亡再来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不觉得画蛇添足么?实际上网络暴力事件近些年多了去了,有哪个当事人还真的去自杀了的?”
“电影不见得非要和现实生活完全一样!我就不明白了,死个人怎么就不可以?”
“那你到底是要拍《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还是要拍《就这么不靠谱地死去》?或者,《就这么不靠谱地去死》?”
阿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四爷。樱子敲了敲桌子试图解围:“你们俩先别争了,我说说我的想法,其实我还是更偏向于四爷说的开放式结局,这也是最近圈子里的潮流,听我的没错!”
阿然一向对樱子的意见比较重视,但还是心有不甘地嘟囔道:“我宁可要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悲剧……”
宽哥在一边插话道:“哎,我听了半天,这电影里好像根本没我这店什么事儿啊?不会让我白赞助吧?”
四爷拍了拍宽哥的肩膀:“怎么没有啊?太有了!到时候男女主角约会的场面大部分全都得在你这儿拍,再说你这个店名也特合适--太委屈!简直就是男女主人公心情的写照啊,这俩人都够委屈的。”
大家全都笑了,气氛松弛下来,阿然冲四爷扬了扬下巴:“行,结局的问题回头再说,结构呢?结构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就顺着来挺好,从一个看起来很平淡很日常的普通人的故事,慢慢地推向矛盾激化的高潮,还带那么一点儿黑色幽默的感觉。反正要是写成小说我就顺着写,我总觉得精巧的结构通常是为了掩饰故事本身的不足的,如果故事足够精彩,就用不着在结构上过分费脑筋。”
“嗬,你对自己还挺自信!”阿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觉得你的故事还算过得去,但也没精彩到可以不用考虑结构的地步了。首先来说,你这个故事前半部分的铺垫肯定会比较平淡、不容易出彩,如果你用文字来表现的话,文字本身所表达的一些思想和感觉还可以帮你把故事给撑起来、可以吸引读者跟着你的思路走,但是电影不行啊,前半部分太平淡的话,很容易让观众失去耐心,最好就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一上来就把大家的胃口给吊得足足的,这样才比较容易成功。”
“那你觉得怎么组织结构比较好?”
“我觉得可以采用倒叙、插叙的手法把它弄成一个比较悬疑的东西。比如影片一开始就从小A偷偷掩埋猫的尸体,以及网络和媒体对虐猫事件铺天盖地的讨论入手,让人们以为这个电影讲述的就是一个杀猫变态如何落网,之后随着故事的倒叙和展开,让人们慢慢发现这个所谓的变态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怀着崇高理想的人,但这个时候他却已经被逼上绝路了。如果采用这样的叙事结构,我觉得肯定会更震撼也更有吸引力一些。唯一的问题是如果弄成悬疑片的感觉,好像跟我起的那个片名就不是很符合了吧?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这个听起来比较生活化,一点儿都不悬疑。”
四爷说:“名字可以重新再定嘛,我觉得最开始想的片名就相当于一个发散思维的点,但是到了最后就不一定非得那么执着,非要用开始想的这个,内容怎么说也比名字重要。结构的问题我就不跟你争了,你觉得怎么好,就按你想的来吧。”
“谢谢啊!”阿然转念之间又皱起了眉头,“猫的问题怎么解决?”
“上外面抓去呗,流浪猫还不到处都是。”我不以为然地说。
阿然摇摇头:“哪儿那么好抓啊?回头再真让人拿咱们当了虐猫的,现在群众的警惕性都高着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同同开了口:“我有个表姐,在郊区开猫舍的,咱们可以管她借几只。反正戏里写的都是流浪猫,咱们不借太名贵的,应该问题不大,只要别真的给弄死了就行。”
“那不会!”阿然感激地看了同同一眼,“虽然很多拍电影的人都有那么点儿追求绝对真实感的怪癖,但是这点儿人道主义精神总还是有的,我们绝对保证道具猫的身心健康,涉及死亡的片段可以做特效处理。还有最后一幕呢?小A被众人追赶包围的那段,怎么拍?咱上哪儿找那么多人去?”
我拍拍胸脯:“这事儿交给我了,咱让街坊四邻都过把戏瘾!”
阿然松了口气:“行吧,四爷,咱俩这段时间抓点儿紧,把最后的剧本给完整地弄出来,你可千万别再三心二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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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只看了2分钟就没耐心了
还没看懂这是啥...
一样的仙境,不一样的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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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四爷已经无法再三心二意了--在将身边所有的熟人兜售了一圈儿之后,四爷的精油网店终于陷入了惨淡经营的状态,因为网上的群众显然不如熟人那么容易忽悠。
四爷做了很多努力,先是在所有女人扎堆儿的论坛上四处张贴他的网店地址,结果来上门光顾的客人没见着,倒是一天之内被封了100多个ID。四爷为此唏嘘不已:“以前最烦到处贴小广告的,现在一见到他们就肃然起敬,人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四爷利用自己的文字优势,写了很多煽情的软文准备为自己的产品做宣传。结果才贴出去一篇,就被火眼金睛的网友们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其险恶用心,一片喊打声中,原本还想负隅顽抗一下的四爷灰溜溜地败下阵来,彻底丧失了再次出击的勇气。
“唉,想当年在网上连载小说的时候,所到之处一片膜拜之声;现在不过是做做广告,又没有强迫谁买,居然就一下变成过街老鼠了。斯文扫地啊,实在是斯文扫地!”
为了不至于辱没文人的最后一点尊严,四爷的网店就那么半死不活地扔在那里了,而阿然便成了这件事情的直接受益者,因为四爷终于可以把全部时间都用来和她讨论剧本了。

之后连续几个星期的时间里,阿然每天泡在我家和四爷长谈至深夜,甚至有时清晨一觉醒来,还看到他俩歪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瞪着天花板,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台词。我经常忍不住恶毒地猜测,在这样日以继夜的思考中,四爷的胡子会损失掉多少根?
有时候他们会爆发激烈的争吵,常常会吵到一方摔门而去,不久又返回继续吵,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势头,谁都拉不住;也有的时候,他们会欢声笑语、互相击掌或拥抱,像一对世界上最心灵相通的知己,其亲密和默契的程度甚至会让我生出醋意。
我和同同有时也会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或插科打诨或认真地提点意见。因为几乎天天都要见面,同同对阿然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渐渐松弛了下来,她开始和阿然热情地打招呼、把自己的零食分给阿然吃、甚至会和阿然开一些小小的玩笑。她从不会当着阿然的面故意和我亲热,因为我不喜欢那样,但她却总会在阿然面前摆出半个主人的款儿,煞有介事地和我讨论每顿饭该吃什么、家里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哪里出了小问题需要叫工人来修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我十分了解女孩子这些微妙的小心理,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示威吧,类似于动物用撒尿来划分地盘,好在阿然向来也没当回事,虽然省了我不少麻烦,但又不免让我酸溜溜地想到,我在阿然心目中终究是不占多少分量的。

一个春意融融的傍晚,阿然和四爷不知道出门干什么去了,我在电脑上打着游戏,同同坐在一边安静地一针一针绣着她的十字绣。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片刻之后,阿然和四爷背着手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我们俩面前:“你们猜猜怎么着?”
我和同同疑惑地看着他俩,都没说话。
“我们写完啦!”四爷把藏在背后的厚厚一叠打满了字的A4纸扬向空中,纸张如雪花般四散飘零、纷纷落下,在屋子里铺了满地。
“恭喜恭喜!”我煞有介事地走过去跟阿然和四爷挨个握了握手,“但是破坏我家卫生是不行的。”
“去你妈的,”四爷踹了我一脚,“今天谁也不许跟我装大尾巴狼!”
同同跑过来:“不如咱们庆祝庆祝吧,你们等着,我回家偷瓶红酒去!”

当晚,我们四个人坐在满地凌乱的纸片上,喝着94年的波尔多小酒王,吃着从楼下小饭馆要的几样小菜,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喝高兴了,就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纸片,大声地念出上面写着的台词:
“有空去医院看看你工作,我特别想看你穿护士服的样子……我靠,你们不是想拍制服诱惑吧?”
“我也觉得有些台词写得有点儿过,主要是四爷这人诲淫诲盗诲成习惯了,你们听这句:我常常会在这些梦想中寻求到自慰般的快感……再高雅的东西都能扯到下三路上去,这也得算是一绝!”
“最雷的是这句独白:每当触摸到猫们温热的小身体,我总是血脉贲张、不能自已……人兽啊整个儿一个,这戏我是没法演了!”
……
我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调侃着阿然和四爷的劳动成果,笑得难以自抑,同同和阿然双颊飞红,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干了一杯之后,同同突然起身晃晃悠悠地朝阿然走过去,口齿不清地对她说道:“知道吗?以前我……真的有点儿讨厌你……”
我和四爷都愣了一下,阿然却只是恍恍惚惚地笑着,亲热地搂住了同同的肩膀:“不奇怪……一点儿都不奇怪……我从小到大都不招女孩儿喜欢!可是……我不太明白……我得罪你们了吗?”
“是的……你当然得罪了!为什么你就可以在这些男人面前趾高气扬、发号施令……为什么你说一句话他们就全都围着你转?可为什么我爱一个人,就要爱得……小心翼翼呢?”
阿然哈哈大笑:“那是因为……你还相信爱这个字眼,而我……早就把它看成王八蛋了……”
四爷抓起一个靠垫塞给同同:“给,讨厌她就拿这个揍她一顿出出气,也替我出出气。她绝对不是光招女人讨厌,这段时间她都快把我给折磨疯了!”
同同真的高高地举起了那个靠垫,最后却是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身上,四爷抢过靠垫向阿然扑了过去,阿然抓起我床上的枕头招架,不知不觉间,我们四个人已经互相打作了一团,靠垫、枕头、毛绒玩具在我们的眼前四处翻飞,笑声、尖叫声、倒地声、跳跃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打到最后,我的眼前眩晕了一阵,然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第二天清晨,当我在洒满一地的阳光中醒来时,发现我们四个人全都东倒西歪地和衣躺在仍然四处散落着纸片的地板上,他们三个都还在沉沉地睡着。我认真地端详了一下每个人的睡态,阿然枕着手臂侧身而卧,眉目间有着从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宁静;同同紧紧地抱着她的抱枕,长长的睫毛卷曲着,甜美如初生的婴儿;四爷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大张着的嘴角边有口水流过的痕迹……
我想,这应该是我记忆中最安详的一个早晨。

趁他们都还在熟睡的时候,我默默地收拾起地上那些纸,把剧本大致完整地读了一遍。经过阿然和四爷的整理,故事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男主角蜷缩在卫生间里,绝望地哭泣着。晦暗凌乱的屋子里,赫然出现了一只被解剖过的猫的尸体。
男主角抱着死猫,偷偷地溜进小区的花园里,开始在一块空地上刨坑掩埋。不远处的树丛中,隐隐晃动着几支手电筒的光线,男主角离开后,打着手电的几个黑影走出树丛,悄悄地尾随其后。
早间新闻的电视画面上,记者用激动的语气报道着最近网络上沸沸扬扬的某小区虐猫事件的最新进展,称已发现疑凶;桌上放的报纸也以大幅标题登载着有关虐猫的话题。此时画面拉开,女主角出场,正颇为关注地盯着电视看。
此时,男主角正坐在家里,表情淡漠地边吃早餐边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
小区楼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议论纷纷、义愤填膺。在几个人的带领下,大家涌入楼道,冲向男主角的住所。
女主角接到记者电话,向其询问与男主角交往经过,是否发现过男主角有什么异常的心理和举动。女主角由此开始了回忆,电影进入倒叙插叙阶段。女主角的回忆和邻居们对男主角的步步紧逼相互交织,通过回忆层层揭开虐猫真相。最后,女主角冲到男主角家中想要说明事实,而此时男主角已经被愤怒的人群逼上了楼顶天台,女主角赶到时,男主角已经退到了天台的边缘,当女主角冲出人群喊着男主角名字的时候,男主角对她露出微笑,并向后踏出了已经悬空的最后一步,电影就在此时收尾。
在我看来,这个结局应该算是四爷和阿然各让一步的结果。
阿然把电影片名改为了《医生小我》,小我就是我在电影里扮演的男主人公的名字,我对这个奇怪的名字很是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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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当阿然准备将复印好的剧本分发给所有剧组成员的时候,我们才想起老烦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们联系过了。我打了个电话过去,老烦的声音听上去疲惫而又愉快。
“最近一直忙着看房、搬家,就没顾上找你们。樱子租的房子快到期了,不想让她再续租,反正我自己也一直有买房的打算,还不如现在就买了让她先搬过来一块儿住着,省得她再花那份儿冤枉钱。”
“什么?”我大吃一惊,“樱子答应和你一起住啦?进展神速啊,你丫怎么得手的?”
“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互相看着顺眼就没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了吧。”老烦得意洋洋地说。
“那房子你已经买好啦?”
“是啊,买了个带精装修的小户型,可以直接入住的。这两天家具电器都进得差不多了,再打扫打扫就准备搬了。到时候过来帮哥们儿一把啊,全指着你那辆车呢。”

三天后,我开着“大脚”分别去了老烦和樱子的老住处,把他们俩的东西拉到了新居所在的小区,又和四爷一起帮老烦把所有东西一样一样地搬进了那套崭新的二室一厅。整个搬家过程中,樱子对老烦的命令声和呵斥声不绝于耳,对我和四爷倒还算客气,但是在抬一套书柜上楼的时候,我不小心被钉子划到了手,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樱子不屑地瞥了一眼:“不就破了这么点儿小口,别那么娇气。”
我脆弱的小心灵顿时很受伤,自认为和樱子还没熟到可以把这种话当成玩笑的地步。
而老烦就像是没听见,仍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樱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半点儿脾气。
东西搬完,趁着樱子下楼去超市的间隙,我和四爷立即给老烦开了个小会。
“看看你丫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樱子买了房让你过来白住呢!”我边往手上贴着创可贴边揶揄老烦,“甭问啊,她这一过来跟你一块儿住,生活费你也肯定都给人家包了呗!合着咱又出房又出钱养一大活人,倒反过来成了听呵儿的了,这算哪门子买卖?”
“真是,”四爷在旁边附和我,“这事搁哪儿说都应该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谁出钱多谁就说话硬气,您这么趁钱的主儿怎么能由着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给你熊成那样儿?”
老烦一脸郁闷地辩解:“哎呀,女孩子嘛,让着她点儿又能怎么着了?左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较个什么劲啊!对了,我可得声明一下啊,这回买完房我那点儿家底儿算是彻底干了,而且还背着银行好几十万的债务呢,以后别老惦记着我的钱了!”
“嘿!刚苦哈哈地帮你搬完家,就扔给我们这么一句当谢礼啊?这要是樱子找你要钱你肯定不是这话!你说我们俩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了你这么个重色轻友、见色忘义的兄弟!”

樱子从超市回来不久,阿然和同同也一起来了,两个人扛着一个巨大的粉红色充气沙发,吭哧吭哧地上了楼,进屋后把沙发撂在地上,喘得说不出话。
“哟,还送什么东西啊?”樱子走过来看了看,“阿然,咱们这关系就用不着这么客气了吧?”
“不是我送的,这是……同同的心意,”阿然气喘吁吁地说,“来的路上看见一间店里卖,她非要买了送你们。”
“晚上你们俩一块儿坐在这上面看看电视,多温馨啊!”同同拍拍那只沙发,很开心地说道。
“谢谢同同!”老烦怜爱地拍了拍同同的头,眼神里全是感激。
樱子笑笑:“这沙发确实挺可爱的!可是客厅里怕是没地方搁了吧,要不然先搁卧室里?”
“怎么没地儿啊?”老烦把沙发拎到了电视前的地毯上,“放这儿不是正好?”
“那咱们已经定好的那套沙发放哪儿?”樱子白了老烦一眼,“老年痴呆啊你?什么脑子!”
大家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同同赶紧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放卧室也挺好,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放,可千万别为了这个吵架。”
“嘁,他才不敢跟我吵呢!”樱子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我和四爷用眼角斜了老烦一下,老烦扭过脸去不看我们。

在老烦的新家吃过晚饭后,我们纷纷告辞。走出楼门,同同望着天边的圆月感叹道:“老烦就要开始幸福生活啦,真好!”
“哼!”我和四爷同时冷笑了一声。
四爷说:“还幸福生活呢,我看悲惨生活还差不多!你没看见樱子对老烦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儿?简直一点儿面子都不知道给老烦留,我媳妇儿要敢这么对我,我早踹她八百回了!”
同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老烦觉得好就行了呗,又没让你们跟樱子过,何必这么愤愤不平的?”
阿然叹了口气:“说句公道话啊,樱子对老烦的态度确实是有点儿过,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其实她以前不这样儿,变成现在这样可能跟她以前的经历也有点儿关系,唉,这可能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我和四爷立刻凑了上去:“什么经历?樱子有什么经历?”
阿然皱着眉头看我们:“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八婆啊?人家同同都没瞎打听,瞧把你们俩给激动的。”
四爷不屑地说:“那怎么了,男人就不兴有点儿好奇心啦?你这纯属性别歧视。再说我这也是职业需要啊,不经常打听点儿新鲜事儿我怎么写小说?”
“有什么可新鲜的啊?就是樱子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樱子对人家特别好,百依百顺的,但是后来那个男的移情别恋就把樱子给甩了。樱子可能是因为这事儿受了点儿刺激,所以现在对男人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变得超级强悍了呗!你们可别跟老烦说这个啊!”
“那倒不会,我们又不傻!”我嘟囔道,“可是别的男人伤着她了,凭什么让老烦背黑锅啊?老烦这人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对女人那可绝对是掏心掏肺的好,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公平?”
“我也觉得有点儿,可是话说回来,要不是樱子以前吃过这么一次亏,估计她也看不上老烦这样的,这个我不说你们心里也应该很清楚吧?”
四爷撇撇嘴:“是啊,所以说好男人之于女人,就像天上的龙之于叶公。女人们整天哭着喊着说好男人都死绝了,可是一旦真正的好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就会摆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说:你是个好人,可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重重地点头:“要么说女人都有受虐倾向呢!”
“狗屁,我看你们俩才像有受虐倾向的!”阿然一拳挥了过来,我和四爷动作敏捷地跳开,撒腿就跑,同同在我们身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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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阿然把自己关在家里,开始做电影的详细预算和拍摄计划,闭关之前给我和同同布置了一个任务:趁这段空闲时间在家里对对戏、练练台词,找不着感觉就问四爷。
于是我和同同煞有介事地在家里排练起来,但每次不是同同笑场就是我笑场,好不容易等到我们俩都不笑的时候,四爷又开始笑了。所谓的排练彻底沦为一场恶搞闹剧。
周末,四爷回了家。夜里,当我躺在地铺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同同悄无声息地跑过来,像一条鱼一样轻轻地滑进了我的被子里。我睁开眼,同同正用星星般闪亮的眸子盯着我。
“怎么不睡了?”我打着长长的哈欠,佯装出很困的样子,以避免和同同过分亲密。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说咱们排练了这么多次,老也入不了戏,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我觉得吧,是因为咱俩感情交融的程度还不够深入。”
“哦……”
“你知道怎么才能达到深入的程度吗?我觉得起码应该先达到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才行!”
我再也没法装睡了:“不是吧,这叫什么话?就冲你这思想还没法当明星啊,合着每演一出戏就必须得跟男主角灵肉结合一下去?”
“可是你在现实中也是我男朋友啊,跟别人又不一样。屠老师,咱俩现在也得算是文艺圈儿里的人了吧?你说文艺圈儿都乱成那样儿了,咱俩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就算有那么点儿……婚前性行为啥的,也应该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吧?”
我在黑暗的掩护下义正词严地反驳同同:“文艺圈儿怎么了?再乱的地方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我就会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同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要是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呢?用不着你对我负什么责任,这样也不行?”
我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地回答道:“跟这没关系,我不是要对你负责,我是要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我不能放弃我自己的原则啊,对吧?”
同同泄气地翻了个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可真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了。”
“对不起,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有没有毛病我自己清楚,我是不会为了证明给你看而做什么的。”
“啊!!!”同同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在我身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然后起身噔噔噔地走回卧室去了。
我一声不吭地闭上眼睛,装作重新睡了过去。很长很长时间的寂静之后,我听到卧室门又被轻轻拉开,同同蹑手蹑脚地走回我身边,蹲在地上边抚摸着我的面颊边小声地嘟囔道:“别生气屠老师,其实我刚才都是骗你的,我还从来都没有过呢……可是我真的好想把它给你呀,为什么你就是不要呢……”
我没有出声,用均匀的呼吸伪装出熟睡的样子,然而过了很久,同同依然蹲在我的身边不肯离去,我在她轻柔指尖的抚摸下,真的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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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本着能省一分就省一分的原则,阿然做出了一份极为严苛的预算,同同要来的那点钱看起来算是勉勉强强够用了。阿然知道,只要电影一开拍,这些钱就会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哗啦哗啦地从口袋里流出去,为此她的拍摄计划做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遗漏了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而导致时间拖延。大家都被阿然弄得有些神经紧张,同同把所有的钱一次性打进了阿然的账户里,随便她怎么支配。为了保证财务透明、避免贪污的嫌疑,阿然决定由我们几个人中唯一学过几天财务的四爷来兼任剧组的会计,随时记录各项收支。
尽管在我们看来这纯属多此一举,四爷却还是郑重其事地找出了一个年代久远的破本子,在第一页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
借:银行存款      50,000
   贷:实收资本-同同   50,000
“真是想不到啊,”四爷放下笔后颇有成就感地说,“大学毕业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干上老本行,而且还是为了拍电影,人生真是充满意外惊喜。”

我们开始进行拍摄之前一系列琐碎繁杂的准备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那里寻求着各种各样的帮助。
有些人纯属被我们强行敲诈勒索,比如--
在一家摆满了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小店里,阿然挨个货架仔细地看着,久未谋面的旧哥们儿王胖子亦步亦趋地和我一起跟在她身后,边走边小声跟我嘀咕:“怎么着,这妞儿新泡的?想跟我这儿淘换点儿小礼品讨人家欢心?没问题,哥们儿绝对给你最优惠价格。”
我对王胖子嗤之以鼻:“你丫骂人呢吧?爷泡妞儿还用送东西?爷现在拍电影呢,这位是我们然导,想上你这儿找点儿新鲜的小玩意儿当道具用。”
王胖子肃然起敬:“哟,行啊屠爷,什么时候混进文艺圈儿去了?来来来,我好好给你们推荐推荐,我这儿好东西多了去了。”
王胖子颠颠儿地跑到阿然身边,拿起一个小盒子:“看看这小口琴怎么样,俄罗斯进口的,一共就7个音阶,吹不出什么太复杂的曲儿,可要的就是这返朴归真的范儿。瞧这钢质多漂亮,要在电影里让男主角拿着这么一吹,肯定要多炫有多炫。”
“嗯嗯,不错,拿着。”我毫不犹豫地把口琴塞进了阿然手里。
王胖子越发来了兴致,猴献宝似的把店里的好东西一样一样拿到我们面前:“这个铅笔,看,一笔就能画出七种颜色,你们拍电影的时候让男女主角拿着它随便写点儿什么出来,多有镜头感啊……还有这个杯子,一倒上水自己会发光,最适合放夜景戏里拍了……再看看这把伞,撑开以后是一个大桃心,两个人正好一人遮一半,你们的电影里总得有点儿雨中场景吧?用这个太浪漫了……还有这些电影海报和摇滚海报,都是哥们儿的珍藏,轻易都不爱卖呢,支持你们的事业才拿出来的,搁布景里绝对酷毙了……”
我和阿然看一样儿收一样儿,来者不拒。最后,王胖子搓了搓手,满脸堆笑地对我们说:“本来呢,朋友过来照顾生意,怎么都得给点儿折扣的,但你们买道具是用公款吧?那不如你们就原价买,我给你们点儿回扣得了,这样咱们大家都落点儿实惠。”
我冲着王胖子皮笑肉不笑:“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压根也没想让你打折,回扣我们就更不会要你的了。不光如此,我们还准备在电影里给你的店做做宣传呢,最起码也得在后面的字幕里鸣谢一下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王胖子连连点头:“好好好,太好了!”
“那行,那这堆东西就算你们店友情赞助我们的了,谢谢了啊!”
王胖子愣在那儿,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和阿然已经抱着东西冲出店门跳上了车。不一会儿,王胖子呼哧呼哧地追了出来,在车子扬起的尘烟里气急败坏地跳着脚:“明抢啊你们?难怪人家说文艺圈儿里都是流氓!”

所幸并非所有人都对我们文艺工作者抱有如此大的成见,也有和王胖子刚好相反,不仅帮了我们,还对我们感激涕零的。比如--
一个冷冷清清的小酒吧里,我、阿然、四爷和同同围坐在正中央的桌边,一人要了一杯矿泉水。酒吧前面的小台子上,一个长发男孩抱着吉他,有气无力地哼着一首大概似乎好像是很忧伤的曲子,我们支着耳朵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出来调在哪儿。
我犹犹豫豫地看了阿然一眼:“这人……行吗?”
阿然一副咬牙切齿豁出去的表情:“没什么不行的!当然,我也知道小毛唱得是不怎么样,不过他的实力不在唱而在写,歌儿写得其实还不错,就是都让他自己给唱走样儿了。咱不就是想给电影配个原创音乐嘛,大不了到时候,让小毛写完了,咱们再找别人唱呗。”
正说着,小毛终于唱完了一曲,我们全都松了口气,用力地拍了几下巴掌。小毛拎着吉他从台上向我们走过来:“谢谢哥儿几个,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见过掌声了。然姐,你今天是特意带这些朋友过来听我唱歌的吧?”
“呃……”阿然尴尬地笑了笑,“听歌是一方面,主要是有点儿事儿想求你帮个忙。”
小毛苦笑了一下:“然姐,你看看我都落魄到这个分儿上了,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呀?你千万甭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你就尽管说话。”
“是这样,我们最近打算拍一部电影,想请你帮我们创作一首主题歌。”阿然把带来的剧本稿子递了过去,“这是剧本,你先看看找找感觉。也不是很着急,你可以慢慢写,发挥出你的最佳水平,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小毛双手颤抖地接过剧本,眼泪差点儿掉下来:“然姐,你这么信任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不瞒你说,这个酒吧我也待不下去了,老板说我没来唱的时候好歹还有点儿客人,自打我来了,客人全都跑光了,所以我今天就算是最后告别演出一场,明天就走人了。要不是你今天来,我真觉得天下这么大都找不到一个知音,可能真的从此就放弃了。但是现在你又让我重新找到希望了,这是不是就叫天无绝人之路?你说我怎么谢谢你才好啊?”
小毛看起来给阿然跪下的心都有了,阿然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写就行了,我可是一向都很看重你的才华的。”
备受鼓舞的小毛自信满满地回到台上,改唱了一首情绪激昂的歌曲,却越发显得鬼哭狼嚎,连最与人为善的同同都忍无可忍地偷偷问阿然道:“既然他已经同意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继续听下去了?”
只有四爷一直在专注地欣赏着小毛的表演,这会儿更是由衷地赞叹道:“真好啊,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我们仨一起诧异地看着四爷,阿然拍了拍四爷的肩膀:“人才啊!看来你应该跟小毛好好聊聊,你才真是他的知音呢。”
“不是,”四爷摇摇头,“我是说,人家唱得这么难听、这么天怒人怨都还死命坚持着呢,我觉着我码字的水平怎么也得比这强点儿吧?所以我就更没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了,你们说对不对?”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撮比我们更加不着四六的帮忙者,比如--
阿然看中了一个环境优美的小公园做外景地,偷猫埋猫的情节,以及男女主角的几场感情戏都打算在这里拍。公园的管理员姓葛,是个满脸横肉的倔老头子,对于我们的拍摄请求一口回绝,并搬出了一大堆破坏环保、打扰游客的大道理来压我们,最后被我们缠得不耐烦了,索性让我们拿园林局的介绍信来,拿得出就让我们拍。
我们上哪儿弄介绍信去呀?但办法还是要想,一番商量之后,我们辗转打听到了葛爷的住址,拎着同同从家里偷出来的几样高档礼品,毕恭毕敬地直接上门拜访。从一进门我们就逮着什么夸什么,家里的破桌子破椅子我们一口咬定是清代红木的,连个酱油瓶子都快让我们给吹成玛瑙的了。葛爷这下高兴了,留下我们陪他喝酒,说是要跟我们好好聊聊。
三杯酒下肚,葛爷开始给我们讲自己的光辉历史:“这要搁早些年,别说一个破公园,就这方圆几十里地,甭管你们愿意跟哪儿拍,我一句话就能帮你们搞定。别看葛爷现在落魄了,那时候正经也带着一个大帮会,跟我手底下混的兄弟少说也有好几十号呢,地面儿上的事儿就没有我们铲不平的。”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大哥级别的人物么,”我们赶忙恭维道,“那后来怎么就退位了呢?看您老这风范,再领导他们二三十年也富富有余啊。”
“嗨,别提了。”葛爷红头涨脸地仰脖灌了盅儿二锅头,“帮会么,势力一大,结的梁子就多,都这样儿。有一次,另外一个帮会的混混来找我们茬架,也不知道顺哪儿招呼那么多人,黑压压地来了一大群,我手底下这些兄弟虽然个个能打,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啊!”
我们做出痛心疾首状:“哟,那肯定是这一仗伤亡惨重,您太伤心了,所以就归隐了?”
葛爷摆摆手:“伤亡倒是没什么伤亡,就是面子上有点儿不太好看--因为我当时一看这阵势,实在是打不过啊,所以没等动手呢就报警了!”

当然,还有很多非常正常的你情我愿、互相帮助的热心人士--阿然在各大电影人论坛发了帖子,招募灯光、录音、化妆、摄像助理等技术人员,很多人打来电话报名,都是不在乎报酬只想积累点儿经验的学生,他们的参与热情让阿然信心倍增。
同同跟她表姐打好了招呼,一共借了三只不同花色的猫,等到集中开始拍需要猫的场次时就给我们送过来。
只有老烦一如既往地掉链子,死活也没能把他们领导给招了安,借办公室的事就这样告吹了。阿然丝毫不为挫折所动摇,决定充分利用我家那点儿可怜的空间,卧室用来拍男主角家里的戏,客厅则可以搭出一个办公室的样子,于是我们从朋友那儿借了一套电脑桌椅拉回家,又搬运回大大小小的泡沫塑料和板材,阿然说这些东西略加修饰就可以成功地搭出办公室格子间的效果。
为了保证运输过程中拍摄器材的安全,我们还在天黑后偷偷跑到建筑工地的沙土堆上装了好几个沙袋,放在我的吉普车车斗里用来减震,并用油毡布给车斗搭了个防雨棚。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想:从某种角度来看,做一个电影人和做一个民工其实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所有零七八碎的准备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之后,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阿然带着一脸严肃而虔诚的表情,领着我走进了一处僻静的住宅区。在楼下按响门铃的瞬间,我看到阿然的眼睛里投射出激动的光芒。
一个面容消瘦、带些阴柔气质的中年男人接待了我们,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他叼着一支烟斗和阿然小聊了片刻,用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口吻。来之前阿然告诉我,此人在若干年前也曾经是一名电影狂徒,把所有的家底都几乎砸在了购买各种电影器材上,在拍了几部名不见经传的作品之后,终于丧失了兴趣。如今电影是不拍了,设备却舍不得处理掉,于是就把它们拿来出租,租金比其他地方要略便宜些。
聊得差不多的时候,男人懒洋洋地站起身:“行吧,先来看看东西,应该足够你们用的了。”
我们被带进了一间房门紧闭的小屋里,围在屋子一侧的厚厚的布帘被刷的一声拉开,夕阳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帘后的长架子上投射出一条条窄窄的光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影飘忽浮动。我们屏住了呼吸,越过空气中飞扬着的尘埃微粒,凝神注视着架子上那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布包、皮包、箱子……
阿然朝圣般地走了过去,在男人的指点下把那些包和箱子一个一个打开来查看,各种精巧的摄像机、镜头、三脚架、灯具、录音设备出现在我们面前。阿然放下这样又拿起那样,哪一样都爱不释手。我的心跳也有些加快--如果说在这之前拍电影对我来说更像个有一搭无一搭的玩笑,那么直到这一刻,我才忽然对我们将要做些什么找到了异常具体的感觉。那一部部充满着金属质感、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机器,可以如此轻易地点燃一个男人心头的火焰,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渴望,就像女人看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一样。
阿然把准备租下的器材一样一样放到屋子另一侧的桌上,那里很快就堆得像座小山。阿然站在桌前踌躇了很久,又开始咬着嘴唇一样一样地往回送,最后,桌上只剩下了一台小型的sony高清摄像机、一套滤光镜、一套最基础的灯光设备和录音设备。
“不需要滑轨和起落架吗?拍摄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男人问道。
“手动吧!”阿然咬着牙说,“条件有限,只能这样了!”
男人点点头,对着桌上的器材心算了一会儿,报了一个价格。阿然冲我使了个眼色,打从进门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我,开始和男人聊起了他早年拍电影的经历,然后一直聊到我们为了拍这部电影如何顶住一切压力、如何跟家人决裂、如何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筹钱。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把自己形容得多惨都没有关系。
我说得唾沫都干了,男人却只是笑了笑:“说到底,拍电影的都不容易,来我这儿的就没有不哭穷的。不就是想让我便宜点儿吗,直说不就完了?给你们打个九折吧,我这儿租金本来就不高,这是底线了。”
我们见好就收,不再纠缠,说好一个星期后来过取设备。男人客气地送我们出了门,在门外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道:“有些话我跟每个来这儿的人都要说一遍,对你们也还是得说--十年后,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你们和我一样金盆洗手;百分之九点九九的可能,你们还这么不死不活地坚持着;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你们真的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了。不过但凡舍得来我这儿扔钱的人,都是觉得有这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就值的人,所以我还是祝福你们。”
阿然回过头灿然一笑:“不瞒您说,我直接认为这个可能性就是零,但我还是觉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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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阿然决定用一周的时间好好冷静一下,以便一旦开机就能一鼓作气地将全部拍摄完成,而我则打算在这一周里再好好享受一下无所事事的懒散时光。阿然说开机后我们都会很忙很忙,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忙碌的状态了,心里说不出是期待还是恐惧。
一个星期的时光一晃而过,正式开拍的前一天,我一直昏睡到快中午才醒来,睁开眼看见四爷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
发觉我醒了,四爷边照镜子边问我道:“你觉不觉得我最近皮肤好了很多?”
我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地看着四爷,有些迟钝地琢磨着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四爷放下镜子叹了口气:“开店的时候进的那批精油,剩下没卖出去的我就自己拿来用了,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绝对是护肤养颜的佳品啊。唉,可惜了,牌子缺少知名度,别人不认,再好的东西也卖不出去。鉴于这个经验教训,我决定改为推销一个起码在网上还算有点儿知名度的东西,而且还是手头上现成就有的,不用花什么成本冒什么风险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我自己!”
脑海里划过的滚滚雷声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我翻身坐起一把抓住了四爷:“千万别想不开,咱就算穷点儿,也还没混到要去卖身的份儿上呢……”
四爷不耐烦地甩开了我:“你丫思想纯洁点儿行不行?我又不是夜总会头牌,有知名度也不可能是这方面的吧?我是说推销我的文字、我的聪明才智,懂?”
我无聊地重新躺了回去:“说了半天不还是写小说嘛,有什么新鲜的呀!”
“错!写小说未必就能变成钱,就算是能,那见钱也太慢了点儿。我说的是立刻就能见效益的,扭脸就能把文字变成钱的。我跟你说啊,自从我在网上连载小说以来,有好多人没事儿就爱找我聊天,老怂恿我写写他们的故事。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故事是最特别的,其实说实话,这些所谓的故事基本就是千篇一律,真没什么文学价值,我就算写出来也不会有人愿意看的。但是我这两天忽然想到,别人不愿意看没关系啊,只要当事人自己愿意看那就足够了!我完全可以帮他们把故事写下来,并收取一定的报酬,让他们自己留着那些文字没事儿看个高兴嘛。这就好比什么呢?文学形式的卡拉OK,咱不图让别人欣赏,就图一自娱自乐;又好比是文字形式的婚纱照,用故事给自己的青春和爱情留个纪念。我觉得这事儿肯定有市场,回头我把我那个网店给稍微改造一下,直接就可以开张营业,店名我都想好了--不是有个‘八号当铺’嘛,我这个就叫‘四号故事加工厂’,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同同已经从卧室里咚咚咚地跑了出来:“我看行!这么着,我还当你第一个顾客,你就先写写我和屠老师的故事吧!”
“别别别!”我赶忙阻拦,“我可不愿意让他写进那种酸不溜丢的东西里。”
“你不愿意你就别看,写了我自己留着看还不行吗?”同同坚持。
“我不看他不也得把我写进去么,多有损我的光辉形象啊!”
同同有点儿不高兴了:“写写咱俩的故事怎么就有损你形象了?你该不是觉得我这个女朋友有损你的形象吧?四爷,甭搭理他,你就说我这个生意你做不做吧?”
四爷为难地看看我又看看同同,我避开同同的视线拼命地朝四爷挤眼睛,于是四爷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们俩吧,这不是还处在现在进行时呢么,暂时也没个明确的结局,不好写。我觉得我这业务就适合两种人,一种是快结婚的,一种是分了手的,像你们这种热恋中的怎么写啊?你说我写一特凄婉的吧,看着像咒你们;我要写一皆大欢喜的吧,万一你们俩哪天掰了,看着不更难受啊?当然,要换了不认识的人我写也就写了,但你们俩都是我朋友,我得对你们负责任,昧良心的钱不能挣。”
我对四爷的说辞相当满意,笑着伸手去摸烟:“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忽悠老烦写一个,他虽然还没结婚吧,好歹也骗樱子同居了,也算是修成正果的一种吧。”
“那咱俩也同居了呀!”同同不满地嚷道。
“咱俩这叫同居吗?顶多也就是个合住。再说咱俩一直都挺融洽挺河 蟹的,也没什么矛盾没什么波折,你让四爷写什么呀?老烦那点儿事儿要写出来,那可正经是部血泪史,是吧四爷?”
我和四爷互相对着坏笑,同同气鼓鼓地在我头上重重敲了一下:“行,我算看出来了,就不能让你过得太舒服。赶明儿我也给你制造点儿波折、制造点儿血泪,你就觉得跟我有故事了!”
同同说完拂袖而去,我揉着脑袋看看四爷:“别说,她刚才说的话倒有点儿像是真理!”

之后的一整天同同都没怎么搭理我,我也没太放在心上,女孩子耍点儿小脾气,冷冷也就过去了,对这种事我从来都是这么处理的。但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同同就把要给我制造点儿波折和血泪的话付诸了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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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北京的五月,每天的天气都很晴好,阿然决定借这个时机,上来就先把外景地的戏全都拍完了再说,于是我们的第一场戏就直接奔了八达岭。
凌晨3点,所有人员集合完毕。被阿然招来帮忙的学生们都是一脸稚气,个个带着莫名的兴奋,丝毫没为这么早就动身而有任何怨言。
互相认识了一下之后,我们一路呼啸着向八达岭出发,我和同同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阿然、四爷和那些孩子们坐在后面的车斗里照看器材。我搭的那个油毡布雨篷一点儿都不挡风,在大半夜的高速路上飞奔了一个多小时,下车的时候,大家一个个冻得嘴唇青紫、哆里哆嗦。
“没事儿没事儿,爬爬山就暖和了。”阿然原地蹦跳着安慰大家伙。
我们每人提着一两样设备,呼哧带喘地爬到了烽火台上,此时朝阳刚好从东方的云层里喷薄而出,红灿灿地挂在天边,同同和那几个学生顿时忘记了劳累,高兴得手舞足蹈。阿然端起摄像机,先拍了几个空镜,然后大家开始忙着确定机位、安置录音设备和反光板,准备开拍今天的重头戏,负责化妆的小姑娘端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大盒子在同同的脸上涂涂抹抹了好半天,并不顾我的一再抗议,给我的脸上也涂了一层油腻腻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对面八达岭长城上的游人渐渐多了起来,已经可以达到阿然预期的效果。一切准备就绪,阿然示意我和同同坐到了城墙指定的位置上。四爷手举一块小孩用的万次画板挡在镜头前,上面标了个大大的1字。画板一移开,我和同同便开始按照剧本表演了。
别看当初阿然讲这场戏讲得热血沸腾,其实演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无非是同同先畅想一番未来,我用深沉的目光注视一下天边的白云;然后反过来再由我做一番有关理想的演说,同同用困惑的目光注视一下我,最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迷茫地注视一下前方--说白了就这么点儿事儿。
我拿捏好了姿势和眼神,同同在我旁边开始念对白:“小时候家里住得挤,我一直想,将来能有个小小的房子就好了,两个人住,用不着太大,但是我可以把它布置得很漂亮……”
“停一下,”同同的台词说了没几句,阿然就喊了起来,“女一号的情绪把握不对啊,说对白的时候声调降低一点儿、语速慢一点儿、表情柔和一点儿,再来!”
“小时候家里住得挤,我一直想……”
“还是不对,”阿然再次喊停,“你说得太快了,而且不用那么神采飞扬的,明白吗?再来!”
“小时候家里住得特别挤……”
“停停停!”阿然终于不耐烦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同同身边,“这段戏咱们之前不是说过的吗?女主角在这个戏里是一个比较小女人的形象,她在说这段台词的时候,是应该抱着略有些羞涩的心理,用非常平缓、非常柔和的语气给说出来,甚至有点儿吞吞吐吐都无所谓的,可你干吗给说得慷慨激昂的啊?”
“我觉得慷慨激昂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同同歪了下脑袋,“你也说了,这些话也属于女主角的理想嘛,每个人谈到理想的时候都可能会是慷慨激昂的。”
“可是剧情明明就不是这么设计的好不好?女主角也不是这样的性格啊,要不然咱们把编剧叫过来问问。”
“不用问,”同同摆摆手,“我知道编剧是这么写的,但是人家不都说演员是可以对剧本二次加工的?所以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吧?既然都是谈理想,为什么就只有男主角能激昂,女主角就不能激昂一下了?”
“你说你这不是抬杠嘛!”阿然求助般地四下望望,四爷早就躲得远远地跟那几个小孩聊天去了,我站在不远处抽着烟,也不敢轻易上前凑热闹。
阿然只好放软了口气商量道:“同同,咱们今天时间紧,来不及讨论谁的想法更正确了,你就先按我说的演,行不行?”
同同不慌不忙地用手指了我一下:“导演,不是我存心要跟你过不去,而是我今天看着他就找不着感觉,要不然你让他来跟我说吧,只要感觉对了我一定照你说的演。”
阿然奇怪地看看同同又看看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铁青着脸走过来把我拽到了一边:“说,你怎么招着她了?”
我干笑了一下:“没什么呀,就是昨天闹了点儿小别扭,她可能是想故意气气我吧。”
“大哥,我这是拍电影不是带你们玩儿过家家,”阿然气急败坏地冲我咆哮,“你知不知道我多拍一天得多花多少钱?何况这是拍外景,今天拍不完明天还得跑一趟,你想活要我命啊?告诉你啊,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把这个小姑奶奶给我哄消停了,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朝同同的方向瞟了一眼,同同正得意地冲着我笑,我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竟会给我来这么一手儿。尽管我一向以从不哄女人自居,但是这次没办法,就算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低声下气一回了。

山里的天气瞬息万变,就在我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想要讨好同同的时候,一大片乌云悄无声息地压了过来,四周狂风大作,阿然顿时变了脸色:“坏了,要下雨,赶紧赶紧,把东西全都搬台阶下面去!”
连同同都顾不上再跟我逗闷子,大家一起奋力地搬起设备往台阶下面跑,把东西稳妥地放在了有墙体遮挡的淋不到雨的地方。我、阿然和同同又多跑上去了一次,抱起最后几样设备的时候,豆粒大的雨点已经劈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我们拼命地弓着身子护住机器,沿着陡峭的台阶踉踉跄跄地跑了下去。
烽火台下面狭小的空间里,几个大活人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设备一起挤在那儿,大家纷纷感叹幸亏抢运得及时,否则设备淋坏了我们可赔不起。阿然抱着机器跑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一直表情痛苦地靠在墙上揉着脚腕,我本能地想要上前关心一下,却被阿然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同时丢给了我一个示意的眼色。
我只好走到同同身边,脱下上衣给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把她搂进怀里,故作温柔体贴地问道:“冷不冷?刚才跑那么快没磕着哪儿吧?”
同同有些感动地看看我,摇了摇头,安静地靠在了我胸前。阿然缓慢而艰难地爬上台阶,探头向外望了望,半是安慰我们半是自我安慰地说道:“没事儿,地形雨,一会儿就过去了。要不然大家趁这功夫先吃点儿东西吧,一会儿等雨停了咱们可真得抓紧时间了。”
阿然一瘸一拐地走下来,从背包里掏出连夜自制的三明治和橘子水分发给大家,一边还向那几个来帮忙的孩子们赔着笑脸:“条件有限,这两天就先凑合吃点儿,过几天咱们去翅吧拍,到时候就能吃好的了。”
我看着阿然颇有些狼狈的样子,想起上次我们两个一起来这里时,她浑身上下张扬着的快乐和激情,心里竟狠狠地疼了一下。

还好,天气果然如阿然所说,很快就重新放晴了。趁着阿然她们在重新安置设备,我把同同拉到一边,抱着她哄道:“你要是还生我气呢,干脆回家抽我一顿得了。你看大家跑这么远来拍个片儿也不容易,这事儿咱就别再捣乱了,行不行?”
同同撅着小嘴斜眼看我:“那你同不同意让四爷给咱俩写故事?”
“写!反正四爷不是跟咱们住一块儿么,晚上回家你别让他睡觉,逼着他给你写故事去,不写都不行,让丫没事儿想这些馊主意招你!”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之后的拍摄完全按照阿然的要求进行,同同变得很听话,只是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经常让我想笑,总觉得比她捣乱的时候更不像是那么回事,不过阿然一直没提出什么异议,我也就忍住笑配合下去了。
奇怪的是阿然的话却变得越来越少,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当天的所有镜头拍完,收摊回家的路上,阿然依然是沉默寡言、若有所思,她这种态度让我莫名地生出了些不祥的预感,我觉得,八成要有麻烦找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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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应该发小说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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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汉字,其他什么也没看到,头好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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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长了 不高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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