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滅曲

Chapter3
    神，根本就不存在。
“喂喂，刹尔，你还好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小师弟脸色太过不对劲，核桃也忍不住走上前来，拍了拍刹尔的肩膀，担忧地问道。但是，刹尔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核桃的话语一样。
那么既然神不存在，又怎么去超越神？
“你脸色有点差哦，难道赫尔刚才那番话对于你来说，有这么大刺激吗？”
“不……没什么。”
虽然明明知道身为灵体的自己本身就不应该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刹尔还是为了不让核桃担心，勉强地挤出了笑容。
“只是，稍微想起了过去的事……而已。”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是非常的难看。
因为自己的内心，仍然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自己在漫长的岁月当中，或多或少，已经在冥冥当中猜测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当这个事实冲击性地摆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刹尔还是忍不住去拒绝了它。
那是因为，这并不仅关乎到刹尔自身的世界观的崩塌与人生观的改写。
更加关乎到，那已经凋零的她的一生。
如果神明根本就不存在的话，那么她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奉献了自己的一生？那么她所一直信赖与依靠的东西又是什么？那么她在临终之前仍然祈祷着的对象，又是谁？
到头来，原来她所期盼着的救赎，根本就不存在吗？
“看起来，神并没有听见你的祷告呢。”
似乎看穿了刹尔的表情，赫尔嘴角微微上扬，换了一下翘起来的裸足，一针见血。
听到了赫尔的话语之后的瞬间，刹尔眉角的青筋已经暴起。但是眼神已经黯淡下来的刹尔似乎是明白了愤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才把这阵怒气压抑下去。等到刹尔脸上的神色已经变换过数回以后，赫尔仍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简直就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品一样。
刹尔十分清楚，因为当初的自己，也是像赫尔一样，看待着那些在超越神明的研究路上的祭品的。
只是到头来，如果连神都不复存在了，那么保尔西弗与自己的半生研究，又算是什么呢？
“那么，该轮到你了呢，人类。自我介绍呢？”
“……呃？嗯……名字是因·神思·刹尔。如您所知，是大法师的一员，核桃的师弟。如今是个……死者。”
“喔，死者。”
赫尔耐人寻味地重复了刹尔的话语。
“那么已经成为死者的人类，难道你对你自己现在的处境与状况，一点疑问都没有吗？”
“……疑问吗？的确是呢，虽然我真的有很多事情想逐一问清楚，但是最开始，果然还是这个问题吧。这里，死者之都，尼夫海姆，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犹豫了片刻，心思沉重的刹尔还是决定从最开始也是最基本的疑问开始。
“喔，居然先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赫尔微微一笑，虽然措辞使用的是意料之外的表现，但是刹尔从她脸上却读不出丝毫惊讶之情。
“这里是和你们人类所生活的世界，米德加兹十分接近的一个亚空间，两个空间之间甚至还有着不少重叠的部分。你可以理解为尼夫海姆便是米德加兹的倒影一般的存在。虽然尼夫海姆不能说是一个可以脱离米德加兹而完全独立的空间，但是也是一个和米德加兹的秩序和规律完全不一样的异世界。比如说，在米德加兹的秩序下，像是你现在这样的独立的灵魂，是断然不可能在脱离了肉体之后还能存在下去的。但是在尼夫海姆，这却是被秩序所承认的存在。”
“异世界……果然尼夫海姆和辉煌领域一样吗？”
刹尔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
“既然本身就是连秩序与规律都不一样的异世界的话，那么为什么尼夫海姆的传说会在米德加兹里传播得如此之广？不，最根本的问题是，既然是不一样的空间的话，为什么人类死后的灵魂会来到这里？”
“首先你要明白，人类的灵魂和肉体一样，并不是被固定在空间当中的存在。当人类的灵魂脱离肉体的时候，会有一定几率突破界面，来到异空间。如果米德加兹是‘生’的世界的话，那么尼夫海姆就是‘死’的对立面。这里充斥着阴暗，孤独、寂寞、伤感、痛苦、怨恨，可以说米德加兹所有的负面能量都终将会流注于这里。所以当人类死亡的时候，如果心里抱着这些强烈的负面情绪的话，那么他们的灵魂便会有很大的几率突破时空的裂缝，来到这里。”
说到这里，赫尔停顿了一下，像是看着异物一样看了看刹尔——不，那深邃的眼睛应该是看了看刹尔灵魂上的某些东西，然后才继续说道。
“来到这里的灵魂当中的很大部分会保持不住自己的意志，最终彻底消散，成为尼夫海姆的一部分，也有少数可能保持了自己原来的意志，在这里存活了下来。但是你，人类，你和它们，和那些来到这里的灵魂们都不一样。”
“……不一样？”
刹尔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那空灵的身躯。
“我和别的死者有什么不一样？”
“你被死灵骑士看上了，人类。”
赫尔皱着眉头，说出了那个自从刹尔来到尼夫海姆以后就一直重复在耳边环绕的名字。
“死灵骑士……又是死灵骑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从你们的世界渗透过来的异物，名为不死（Undead）的存在。”
赫尔似乎十分厌恶地说道。
“身为纯粹的能量个体，它的强大甚至让它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可以独立行动和思考。它来到这里之后，就开始通过不断吞噬着充斥着负面情绪的灵魂来成长。现在的它，已经强大到可以锁定那些仍然存活在米德加兹，拥有强大力量的灵魂，在其肉体和灵魂之上克下烙印，并且在其死后追踪、捕捉和吞噬那些灵魂了。”
“吞噬……灵魂？”
刹尔讶然。
“刚才也说过了，它是名为不死的存在。通过吞噬大量的人类灵魂，它可以获得更多的不死能量，从而使自己更加强大。而对于它来说，像你这样生前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灵魂可是一顿盛宴，是绝佳的饲料。在死灵骑士吃掉你的灵魂之前，它可是会不依不舍不折不饶地追捕你的哦。”
赫尔用十分可怜的眼神看着刹尔。
“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死灵骑士现在已经吞噬了大量的灵魂，从而强大到非常离谱的地步了。就算是你的师姐也好，最多只不过是能阻挡一下它前进的步伐的层度而已吧。下一次，或许你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回想到了上一次被袭击的时候的情形，刹尔不由得扭过头来看着身边苦笑着的核桃，惊讶地问道：
“师姐，真的吗？”
“嘛，赫尔说的绝大部分都没错。”
核桃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用米德加兹的说法的话，死灵骑士已经是首领级别（Mvp）的魔物了。就算我用上全力，也占不到一点便宜。再说了我们大法师本身都没有什么防护力，单独一人暴露在首领级别魔物的攻击之下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最讨厌的，它还是暗（Dark）属性，我们的元素魔法可是被它完美克制住了呀。”
身为光与圣的对立面的暗属性，拥有着十大元素当中对自然系的四大元素的最高抗性。这在米德加兹当中，是任何一个魔法师都了然于胸的基础知识。
“首领级别魔物……能够拥有自主意志可以独立思考，力量甚至足以跨越空间并且还能够继续成长……难道死灵骑士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大地魔力结晶……不，是十大元素结晶（Element Crystallization）之一吗？”
想到这里，刹尔不由得哑然失笑。
“当初为了超越神的研究，动用了共和国无数财力物力人力，在数十年的光阴里都没办法找到的十大元素结晶，现在却那么轻易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吗？”
“原来如此，元素结晶吗？这倒是个非常合符常理的推论呢。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相信你也应该非常清楚有着元素结晶之力的死灵骑士到底有多么强大了吧。”
“那些被死灵骑士所看上的灵魂，最后都怎么样了？”
回想到之前几次被死灵骑士逼到绝路的情形，刹尔问出了这个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的疑问。
“全部都被吃掉，成为了死灵骑士的一部分了。目前为止没有例外。”
而赫尔的回答更是简单而干脆。
吃掉。
恐怕，这是身为本应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的人类的刹尔，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捕食者的威胁与来自于被捕食者的恐惧和无力。
“你不是尼夫海姆的主人吗？难道你对死灵骑士就没有任何办法吗？而且刚才你也说了，你是代表了尼夫海姆的存在，掌管着尼夫海姆的秩序与规律。那么处理掉在这里大肆收割灵魂，破坏着尼夫海姆的平衡的死灵骑士，难道就不是你的职责之一吗？”
“喔，这是在对我说教吗，人类？”
赫尔眼角一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笑意更浓。
“不过很可惜，刚才我也说过了，尼夫海姆和米德加兹是按照完全不一样的秩序和规律而运转的两个世界。即便在这个世界当中我拥有着无穷的力量也好，对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我也没有权利去进行过多的干涉。比如从米德加兹过来的活生生的人类，比如渗透过来的死灵骑士，比如被死灵骑士看上的你。”
“无权干涉？”
“是呢，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神也有自己的领域吧。”
赫尔侧头想了想，似乎是为了让刹尔听得明白点，思考了一下措辞。
“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的神才是神，当神一旦离开了自己的领域，进入了他人的领域的话，那么神也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我的确是尼夫海姆的主人，有着被你们称呼为神的力量，但是这也仅限于尼夫海姆当中，仅限于对尼夫海姆的存在使用的力量。对于来自外界的东西，无论是你的师姐和你的伙伴，还是死灵骑士，甚至是你也好，就算你们在尼夫海姆当中干什么也好，去哪里也罢，我都没办法任何权利干涉半分。”
“……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的神才是神……”
刹尔不由自主地就把这句话低声重复了一遍，虽然其个中的意义可能真的只有赫尔才明白，但是刹尔感觉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明白话语当中所包含的沉重感与无奈感。
“到头来，被死灵骑士所盯上的我还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虽然说出来也只是自暴自弃的一部分，但是其实心里早已经接受了“死去”的这个结果，所以当刹尔把这个事实阐述出来的时候，意外地没有那么失落与绝望，反而感到内心还有点安宁与平静。
“既然已经是死者了，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赫尔嘴角的笑意非常妩媚。
“……什么意思？”
“哎哟，笨蛋小师弟哟。”
面对笑得高深莫测的赫尔，刹尔刚想要追问的时候，就已经被身边的核桃不由分说地敲了一下脑袋。
“你没听到吗，刚才赫尔可是说‘无论我们去哪都不会干涉’哦。意思就是说，就算你打算离开尼夫海姆，赫尔也不会阻止你的！”
“……离开尼夫海姆？”
刹尔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来到尼夫海姆以后，听到的第几次荒唐话语了。
“嗯，是啊。”
“用这样的身体？”
“嗯，是啊。”
“从你们进来的地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走出去？”
“哎哟，烦死了！既然人家赫尔都没意见了，你还有那么多意见干什么！”
似乎对刹尔啰嗦的疑问有所不满，核桃一下就扯下了头顶上半死不活的小恶魔，朝着刹尔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拍了过去——如果不是刹尔躲得及时的话，小恶魔那飞洒的泪水肯定也会随着它的脸颊一起狠狠地撞在自己的脸上的。
“但是……我这样的身体没问题吗？这可是……纯粹的灵魂哦？如果离开了这个有着能让灵魂独立存在下去的秩序的尼夫海姆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如果说对于核桃这个异想天开般的建议没有一点心动的话，那肯定是假话。但是刹尔心中缺不由得孕育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疑问。
自己之所以可以维持灵体的状态，以单独的灵魂继续存在下去，纯粹是因为尼夫海姆这里有着“允许”这样的存在的秩序与规律。
一旦回到原本的世界，米德加兹的话，那“否定”这样的存在的秩序与规律与自己的灵魂相撞的瞬间，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灵魂灰飞烟灭之时。
听到了刹尔的疑问后，就算是核桃也不由得停下手上挥舞小恶魔的动作，叹息一声，把头转向了赫尔。
“赫尔，我的小师弟的问题，就只有这个解决办法了吗？”
“很可惜，这还真是唯一一个解决办法了。”
赫尔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无法独力打败死灵骑士的话，那么就只剩下有多远逃多远的路可选了。虽然，连我也不知道灵魂状态的死者是否可以顺利回去米德加兹，更加不知道死灵骑士会不会穷追不舍地跟着你们回去米德加兹。但是，这已经是目前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难道连神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吗？”
听了赫尔的话之后，刹尔哑然苦笑道。
“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明。我仅仅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东西而已，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甚至不比你们强多少。”
赫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人类因为无知而痛苦，因为愚钝而烦恼，殊不知世界之上本就不应该存在全知全能，因为唯有真相才是最残酷的宝物。”
“嘛，总好过比什么都不做就等死要强得多。”
核桃拍了拍刹尔的肩膀，为其鼓气道。
“起码鼎鼎大名的尼夫海姆，死者之都的主人都开玉口金言说可以让你离开这里了，你最起码应该高兴一点的，不是吗？这可是在绝境当中的一线希望哦！没有理由就在这里放弃吧？”
“……嘛，也好歹算是有一线希望吧。”
虽然结果可很能是灵魂消散——心知肚明的刹尔还是没把这么风凉的话语说出口。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4-11-25 00:04 编辑 ]

Tening·Gatblur

说…………说好的交代呢！

晝夜·滅曲

Chapter4
“你的问题就这么多了吗，人类？”
赫尔那好听的声音又再次适时响起。
“……”
刹尔低头沉思了片刻，心中原本应有千言万语，想要向赫尔索求答案的疑问本来也应堆积如山，但是不知道为何，到了此时此刻，刹尔竟然一句话也凝练不出，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困扰了自己大半生的疑问和追寻，在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意义，变得分文不值了一般。
所以面对赫尔的疑问，刹尔只是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那么，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下面就该轮到我了。”
“轮到你……？”
听到了赫尔妩媚的轻笑声以后，刹尔不由得表现出了疑惑。
“作为我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我特别喜欢听你们人类的故事。那么作为刚才的等价交换，你不妨把你生前的故事，对我说一说吧。”
对于刹尔而言，赫尔此时此刻所说出来的话语，简直像是天荒夜谈一般。
神居然想要听一个卑微的人类的故事？
“哎哟，小赫尔又来了。在城堡里闷死了就直接说嘛，你现在简直就像是临睡前向父母祈求聆听安眠小故事的小孩子一样幼稚呢。”
在一旁的核桃一边捏着小恶魔那被她拉得有点松弛的脸颊，一边在那不知死活地说道。
本以为以赫尔的性情来说，这下子少不了又是一阵子的恶言相向或者拳打脚踢，但是出乎刹尔意料之外的，在听到了核桃如此作死的话语之后，赫尔居然只是低头微微一笑，没有做出刹尔意料当中的蛮横行为。
而那妩媚的笑容之间，甚是无奈。
“……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贫困潦倒，无依无靠的流浪者。一切都是从那天，在修发乐兹共和国的里希塔乐镇，我被那位天才科学家所捡到的那一天开始的。”
看着赫尔那无奈的笑容，刹尔的心中那风尘已久的闸门，似乎松动了起来。
“在那位天才科学家的教导下，我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论魔法亦或者武极，神明亦或者鬼魔。然后无论是我亦或者是那位天才科学家都渐渐察觉到造化弄人，冥冥当中总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的。最终，在不知道真相的残酷与偏执的邪念之下，我和那位科学家，开始了以超越那神秘的力量——也就是神明为目的的研究。”
“哦呀？以超越神明为目标？刹尔……你以前到底都是在做什么呀？”
核桃听后的脸色也是十分惊讶，连手上扭住小恶魔脸皮的动作也不由得僵直了下来。要知道虽然核桃和刹尔一起在大法师公会当中修炼数十年，但是因为师傅的勒言，大家都没有言及过自己的过去，所以此刻听到刹尔第一次提起他的过去，核桃也是万分惊讶。
“而我们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在神话当中，天地万物的本源之物，伊米尔心脏。”
刹尔苦笑着道出了那个主宰着天地之间世间万物的东西的名字。
“我们曾经一度以为，想要超越神明，就必须要从神明的遗物——伊米尔心脏入手。从研究得知，要组成伊米尔心脏必须要有十大元素结晶，就算找不到纯正的十大元素结晶的能量，也必须要有其代替品。就算是人工制品也好，我们也必须制造出可以和十大元素结晶相比的仿造体，也就是人工伊米尔心脏来才行。”
“人工……伊米尔心脏？慢、慢着！”
核桃打断了刹尔的话。
“十大元素……不，即便不是十大元素结晶也好，就算是普通的元素能量凝聚在一起，只是储存不释放出来的话，可是会产生十分恐怖的能量风暴的哦？你是说，你以前曾经尝试，制造这样的东西出来？这绝不可能，因为根本没有能容纳下这样的能量风暴的容器！”
身为操纵元素，外表光鲜的魔法师的核桃，自然是十分清楚要操纵那些平时看似温顺的元素精灵们实际上有多么凶险。
“……那样的容器还是存在的。”
刹尔哑声说道。
“此时此刻的你我，不就是这样一个容器吗？”
一瞬间，刹尔看见核桃嘴角僵住了。
“我们在察觉到生物就是元素能量最好的容器以后，便开始了生体实验。很快便查明了在这之中，人类是最好的容器，而经历过锻炼的冒险者们，则是容纳元素能量最佳的容器。在利用了人性的弱点之后，卑鄙的我和那位天才的科学家找到了好几名自愿亦或者被逼的冒险者作为载体，进行了第一次的仿造伊米尔心脏承载实验……”
就像是切开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内心最为柔弱，最为脆弱的地方展现在别人面前一样。刹尔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过去，而原本他也没有打算向任何人提起。但是不知道为何，在看见了赫尔那一抹无奈的笑之后，刹尔竟然在把自己的过去，毫无掩饰和隐瞒地全盘托出。
这倘若放在生前的话，是绝无可能的一件事。
是因为已经死了，所以已经无所谓了吗？
“……实验的最后结果自然是失败的。虽然实验体们都活了下来，但是他们都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为人类，也不能被称为魔物，在伊米尔心脏的影响下，它们成为了禁忌的存在。而察觉到实验已经达到了尽头的我，也在实验体暴走的那一晚，在大火当中被烧成了重伤，唯有把自己的身体也进行了不完全的改造，才得以残存下来。”
“……改造？”
“仅仅是进行了肉体的强化与改造成可以容纳下伊米尔心脏的准备工作，并没有埋进实验用的伊米尔心脏试造体。因为得不到内部的能源的支持，所以我的肉体原本理应会在很快的速度之下崩坏下去，并且不复存在。但是可能是造化弄人，我那肉体之内本能的求生欲望让这具身体产生了异变。在不断的腐朽与再生当中，我踏入了辉煌领域。开始了我复仇的第一步。”
刹尔伸出手来，握向原本应该是跳跃着的心脏的部位。
“不是向着不公的命运，也不是向着自私的神明，而是向着过往懦弱而无知的我。”
听到了这里，核桃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那是因为精明如她，已经从刹尔的话语当中，揣测出了真相。
“所以，是你一手挑起了卢恩和修发乐兹之间的战争？”
核桃颤抖的声线当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相反在那颤音当中，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电闪雷鸣。
“没错。”
疾风迅雷般，核桃已经把手中把玩着的小恶魔扔到了头上，俏生生的双手硬是握着刹尔的衣领，把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提了起来。
颈部传来阵阵在灵魂深处回响的酥麻，刹尔也看到了在核桃双眼当中炸裂开来的闪电。
但是他仍没有停下嘴上的话语。
“事到如今，我已经是死者之躯，对于上一辈子的罪恶，我也似乎能坦诚面对了。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利用战争，把我当年所参与的研究与实验彻底湮灭在历史的尘埃当中。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会不择一切手段，哪怕血流成河，白骨成山……我也有所觉悟。”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伴随着闪烁的雷霆在刹尔的脸上炸裂开来，刹尔的身躯被这一记耳光轻易地拍飞，在宫殿那冰冷的地板上滚出数米之后，才得以停下。
“……下手是不是有点太重了，核桃大人？”
一直趴在核桃头顶上看戏的小恶魔也不由得倒吸几口冷气，深知道核桃此刻的怒意没有半分虚假的它满头冷汗，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种层度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
似乎是为了印证核桃的话一样，刹尔摇摇晃晃地就从地板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打我可以减缓你心中的怒意的话，那么我是不会还手的。”
刹尔喘着粗气，那仍残留在自己体内的酥麻的感觉正一阵一阵地扩散开去，让自己的灵魂也仿佛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如果这就是我的赎罪的话，那么我不会再逃避了。这些的全部，都是我的罪恶，都是应该由我来背负的罪孽。所以……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人可以偿还！”
咬牙切齿，刹尔努力地否定着过去的自己，正像是当年的自己否定着信任着保尔西弗的自己一样。
“的确，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在刚才听到赫尔提到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我甚至还真的由衷地兴奋了一下。但是啊，果然我是已经不能再逃避了啊。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在亲手杀死那些无辜的人的时候，就有了此时此刻赎罪与被审判的一天才对。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活下去的机会也……”
    “……说够了没有？”
核桃的手上哔哩作响的电光仍未消退，高跟鞋的声音在冷清的宫殿之内回响。
“你觉得现在把这些话说出来刺激我，很开心吗？”
把浑身发抖的刹尔从冰冷的地板上单手提起，就连一直躺在核桃头上的小恶魔也不由得被核桃身上爆发的雷鸣电得浑身一个机灵。
“你以为摆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推，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很好玩吗？！”
愤怒的雷鸣在刹尔的耳边震耳欲聋。
“我从佩妮那听说过了啊，在她刚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说出了差不多的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佩妮为了你费尽了多少心思才让你再次拥有了活下去的意志，而现在到头来你却是依然这副死样子？”
“那是因为我只有这样的选择啊！！”
刹尔的哭腔，第一次盖过了那愤怒的雷鸣。
“就算我做再多的弥补也好，就算我有多么后悔也好，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不会改变，因我而死的人也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复活。就算是白纸，只要一旦染上黑墨之后，这辈子就彻底无法回头了啊！！！我除了承认那些鲜血过去，背负那些罪恶以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所以，你是打算死在这了？”
被前额的粉发遮住了眼神的核桃的声线依然是那么的低沉，似乎一字一语当中仍有隐隐的电光。
“如果这样可以偿还哪怕是一点的罪恶都好，我都愿意成为死灵骑士的食粮，让自己的灵魂在永世的轮回当中承受无尽的煎熬与折磨。如果这样、如果这样就可以救得了她们的话……”
那明媚的之下，那一抹飞扬的神官长袍的红，那曾经纯洁无暇的微笑，此时此刻回忆是那么得痛，那么钻心刺骨，就像是一把深深刺入心脏深处的匕首——一旦拔出就会血流不止而死，但是不拔出来却会持续切割着自己的血肉，带来无尽的伤痛。
“大·笨·蛋！！！”
雷霆炸响，刹尔那脆弱的身躯在空中旋转了数圈之后再次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之上，而那声清彻的响雷，甚至在宫殿当中传出了无数回响。
核桃继续迈起响亮的步伐，走到那具摊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身躯旁，叉起腰，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在那个颓然不振的魔法师的耳边，说道。
“难道你要把你这么艰难才获得的活下来的机会就这么拱手相让出去吗！！换做是我的话，我才不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被干掉啊！！我管你什么罪孽，什么死灵骑士，那些都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不是吗？！你过去的所有，无论善恶，无论好坏，都已经随着你的死而偿还了不是吗？既然你有坦白和接受所有罪恶的觉悟，难道就没有舍弃掉过去的觉悟吗？！”
舍弃掉……过去？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门下的弟子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一概不会过问，因为一切，正要从现在开始。”
师傅的话仍历历在目。
不问过去，但求将来。
    “不要在这里好像丧家之犬一样。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让别人施舍你！！你自己有着健全的身体，有着我们大法师的力量，有着昔日研究所积累的智慧，难道你就不会自己站起来吗？”
刹尔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句她最后的传话。
“请你一定要再次站起来，好吗？”
没有怨恨，没有不满，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的耀眼，甚至比那明媚的阳光都还要温暖。
“没关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金发的身影渐渐和那淡蓝的身影重合起来。
那是自己曾经失去过一次的温暖的笑容。
而这一次，自己可以保护好它吗？
“站起来，刹尔。我的小师弟可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核桃站在刹尔的面前，俯视着匍匐在地板上的刹尔，没有任何伸出援手的意思。
“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你。”
魔法师那孱弱的身躯轻轻翻了一个身，支撑着躯体的双手开始颤颤抖抖地用力。
“你不正是为了消除心中的疑惑，才来到这里的吗？”
“但是……这样的我……”
刹尔自己是明白的。
自己在死的时候，在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的时候，在坠向那无尽深渊的时候，曾经感到了一丝后悔。
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后悔自己所错过的一切，后悔自己所期望一切。
而在后悔的终末，刹尔渴望自己可以获得第二次机会。
既卑鄙又无耻，明知道自己是如此地肮脏和污秽，但是人类仍然厚颜无耻地祈求着原谅与救赎。
简直像是无药可救一般。
“这样的你，也是人类的一份子啊。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类呢？”
人类，还真是可耻的生物啊。
刹尔哑然失笑。
    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刹尔终于再次在核桃的面前站了起来。
明明身材娇小的核桃比起刹尔来说，还要矮上一个头有多，但是刹尔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师姐，要远比自己要高大不少。
“师姐，即便已经知道了你的师弟是一个这么无药可救的大坏蛋，你也愿意去救他吗？”
“你所犯下的罪过的确理应千刀万剐，但是人谁无过？况且，无论是以前在辉煌领域里，我所认识的那个小师弟也好，还是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小师弟也罢。我都愿意去相信他的心中仍有一片善良。因为，你还不是愚蠢到无药可救的大坏蛋啊。”
仍然缠绕着雷电的指尖轻轻擢着刹尔冰冷的胸前，核桃的话语却让刹尔感到哭笑不得。
“如果奢求活下去的意志也算是善良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再也没有什么邪恶了吧。”
“人是会改变的，我的小师弟哟。”
核桃抱起双手，嘴角满足的笑意已经代替了眉间的风暴。
“无论是学成出师也好，结识离别也罢，人类总是在成长路上不断改变着自己。而你也一样，我的小师弟。你曾经为了否定过去追寻着超越神明的力量的自己而改变了自己，那么我也愿意相信，在经历过死亡之后的你也会再一次为了否定那个因为复仇而蒙蔽了双眼的自己而改变。”
说罢，核桃踮起脚，伸出手来，在刹尔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个响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核桃手中残存下来的雷电之力，仍然让仅有灵体的刹尔浑身一个激灵，只是相比起刚才的雷霆一击来说，这一下可真是手下留情了不少。
“所以，我愚蠢的小师弟也能不能偶尔也发愤图强一下？好让我这个相信你的师姐没那么丢脸呢？”
刹尔的心中其实很早开始就早已没有了正邪之分。
无论是正义也罢，邪恶也罢，都是他人对于你的评价而已。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正义亦或者绝对的邪恶，有的仅仅不过是凭借着一己之见而判断的标准与为了达成目的不择一切的手段而已。
所以刹尔从来都没纠结过自己是正是邪。
因为从来没有在乎过人类，从来没有在乎自己人类的身份，所以刹尔才能一直走着人类的价值观所无法认同道路一路走来。但是，此时此刻，再次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蜕变都好都无法脱离一个卑微而无耻的人类的范畴后的刹尔，忽然开始意识到了。
他所一直无视，一直在乎但是却没有被自己认同过的情感。
刹尔渴望着救赎。
刹尔渴望着得到身边人的拯救与认同。
虽然刹尔一路视艾勒梅斯和莫洛托夫为利用的对象，但是刹尔在失去一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渴望寻求帮助的对象，却是自认为从来没有信任过也从来没有被信任过他们。
而那一抹在懒散的阳光之下让人炫目不已的笑容。
刹尔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出过任何一句真心话。
后悔，那是刹尔所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存在的情感。
但是，如果是现在的话……

刹尔朝着核桃，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师姐教诲。”
“嗯，看起来想通了不少呢，勉强算及格吧。”
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盯了刹尔一番之后，核桃的嘴角这才翘起了满意的微笑，轻轻地拍了拍刹尔的肩膀。
“看起来经过一死你那榆木脑袋似乎有点开窍了嘛，还是说，是我刚才那一巴掌奏效了？”
“或许正与师姐所说的一样，人是会改变的吧。”
刹尔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仍然残留着些许酥痒的麻意的脸颊，苦笑道。
“说不定，改变了我的，正是师姐的那一巴掌呢。”
“好了，差不多可以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种师姐弟的温情戏码在人类的世界有什么评价，但是我可是已经看厌了呢。”
一直被冷落在一边，从头到尾都只是看戏一般看着核桃和刹尔的赫尔这才突然拍了拍手，打断了沉醉在温情戏中的核桃和刹尔。
“哎哟，赫尔，还真是让你见笑了呢。”
听到了赫尔的话，核桃脸上的表情马上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赶紧扭过头来朝着赫尔面带绯红地吐了吐舌头，羞答答地说道。
“不过呀，你要知道我这个笨蛋师弟脑袋比较木讷。如果不来点刺激再加点温情攻势的话，他那榆木脑袋可是不会开窍的呢。”
虽然刚才还沉醉在这个师姐偶尔还是很可靠的幻觉当中，但是一旦回想起核桃的本质之后，刹尔还是马上认清楚了事实。
果然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核桃才是真正的师姐。
“人类真是麻烦啊，总是需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斗争当中成长。”
赫尔瞄了一眼完全看不出刚才还在发火的核桃那少女怀春一样的表情之后，也只能叹息一声，忽然说道。
“嘛，从本质上来说，你们刚才所说的也并没有错。人类的确是善变的存在，一旦肉体消亡，灵魂脱离米德加兹之后，必定会产生无法逆转的改变。就算灵魂可以再次回到米德加兹也好，那恐怕也是无法被称之为人类的存在了。”
“赫尔，既然是这样的话，请允许我单刀直入地提问吧。”
犹豫了片刻，刹尔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惑在此时此刻问个清楚。
“刚才你说，就算是你也不知道灵魂状态的我一旦回到米德加兹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么我是否可以逆推断出，如果我不是以灵魂状态回去米德加兹的话，就会平安无事呢？”
“喔，察觉得挺快的嘛。没错，无论是过往还是将来，相信都不会存在以维持灵魂状态的存在可以平安无事回去米德加兹的例子。但是，如果你能成功找到可以容纳你灵魂的肉体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赫尔出乎意料地，非常轻易地说出了刹尔最想听到的答案。
“肉体……就是说，灵魂的容器吗？”
“嘿嘿，还真是有趣呢。”
看到和刚才断然不像一人的刹尔，赫尔微微一笑，说道。
“没错。根据你们的世界的秩序与规律，灵魂是不能单独存在的。一切的存在，无论是生物亦或者死物都好，都是被安放在稳定而隔绝的躯壳，也就是容器当中，才得以继续在米德加兹当中存在下去的。一旦容器消亡，灵魂溢出，也就是说导致死亡，存在便会无法再在米德加兹当中继续存在下去。”
“反之，如果你想脱离死亡的话，就是要把自己的存在塞进一个完好无缺的容器当中。”
听到赫尔的描述之后，刹尔不由得在脑海当中想象出了灵魂状态下的自己被装进一个巨大的玻璃瓶当中的情形。
“诶，诶？如果照着你们两个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不老不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什么容器什么肉体的，我感觉有点转不过来……”
明显不擅长于这种话题的核桃显然已经被刹尔和赫尔的对话所搞昏了头脑。
“说起来虽然简单，但是实际上这已经是超乎了现在人类的学识的范畴了。”
刹尔皱起眉头。
“且不论现在根本就没有捕捉并且短暂维持灵魂——就是说存在本源的手段，而且所谓的躯壳，也就是说具有生命的部分与灵魂之间的关系一旦切断的话……再加上并不相容的容器和灵魂之间的排斥的话……”
“至于，关于安置灵魂的容器具体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还有怎么样的东西才具有成为容器的资质以及怎么让灵魂进入容器等问题，我就没办法告诉你了。因为，把灵魂安置入容器当中，就好比是从‘死’进入‘生’。掌握‘死’的世界的我，断然是不可能告诉你任何关于‘生’的世界的事情的。”
“不，有这些就已经足够多了。”
虽然赫尔的话语当中明显是隐藏了什么故意没说出来，但是深知本和自己毫无瓜葛，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的赫尔，在不求回报的情况下已经告诉了刹尔这么多关于世界的真实的事情，刹尔已经感到非常感激了。
“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么多东西，可惜我已经是一介死者之躯，并没办法回报什么……”
“嘿嘿，人类，别着急呢。”
赫尔的嘴角再次露出妩媚的笑。
“现在的你或许无以回报，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有回报我的资本的。”
“……既然死者之都的主人这么看得起我的话，那么就让我就欠下死亡女神一个人情吧。”
虽然猜不透赫尔那妩媚般的笑容之后的真实，但是深知道其存在本身就等于一个世界的赫尔肯定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什么，亦或者是预见出了自己身上的什么，才会说出如此肯定的话语，所以刹尔也就坦然地接受了赫尔的一番好意。
“那么，问答环节就到此为止了。”
赫尔妖然从石椅之上站起，裸足点地，身上那如同倾洒的染料一样的红色长袍瞬间就铺满了一地，在赫尔的身后留下一条血红的道路。
“醒过来吧，一直站在这里也太碍眼了。”
赫尔玉指在被黑气缠绕的佩妮眉心处轻轻一点，那阴魂不散的黑气瞬间就烟消云散，而好像被定格住的佩妮也浑身一软，嘤咛一声，就要摔下来，如果不是刹尔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或许她还真会在赫尔面前摔个四脚朝天。
“佩妮？你怎么样了？”
虽然看得出赫尔并没有恶意，但是看到佩妮现在的样子和回想到自己刚才脱出幻觉之后的情况，刹尔不由得还是有点担忧起力量平平的佩妮经历过那样的幻觉之后会不会留下点什么后遗症。
“……呜，头……头好痛。”
刚刚脱离幻觉的佩妮四肢酥软，趴在刹尔的怀里根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滚烫的身躯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不是正在高烧重病当中。
“明知道我会设下这样的试炼还敢再次明目张胆走进来的，除了核桃以外你是第二个了。虽然你破不了我的试炼，但是看在你有踏进来的勇气的份上，这次就免去你这次的试炼之苦。”
赫尔看了佩妮一脸痛苦的样子，再看了一眼在佩妮身边一脸担忧的刹尔，最终还是弯下腰来，青葱玉手在佩妮耳边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呜……呜？诶……诶？我、我这是在哪？”
响指过后，佩妮脸上痛苦的神色渐退，眼神也开始清晰起来。但是当佩妮苏醒过来的时候，抬头碰见的竟是刹尔那近在眼前的脸庞，她的脸颊不由得就“噗”地一声变得通红。
“怎么样，清醒过来了吧。”
赫尔才管不得佩妮的那么多少女心思，扭过头来看着在一旁窃窃坏笑的核桃，继续说道。
“你也别给我捣乱了，本身上次之后就说好要离开了，结果回过头来又给我带来一摊子麻烦事。这次赶紧收拾好包袱走人吧。要知道死灵骑士可是非常执着的存在，虽然它还不至于会正面闯入我的宫殿当中，但是我劝你们还是早走一步为好。”
“好啦好啦，人家知道啦。那么这次也是万分打搅咯，如无例外的话，过个三五七月，我就又会回来探望你的啦。”
“最好永远都别给我来了。这里怎么说也是堂堂死者之都，让你一个普通的人类随随便便进进出出，成何体统。”
对于在自己面前不怀好意地卖笑的核桃，赫尔只有万分不屑。
“佩妮，你感觉好点了吗？”
没有理会继续着打闹对话的赫尔和核桃，刹尔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佩妮。手心与手心很自然地相握起来，那充满了温暖的小手轻松地融入了冰冷的大手当中，没有任何抗拒，没有任何阻碍，一切都仿佛浑如天成一样自然。
“……啊、我……不、没、没什么事了。”
佩妮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热意直通耳根，害得她连直视刹尔的眼睛都做不到，赶紧低下头来扭扭捏捏地躲避着刹尔那闪烁的目光。
“刹、刹尔……你、你呢？”
但是，那逃离的目光却最终没有远离。
她渐渐抬起头来。
然后，闪烁的目光，就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样，没有躲避，没有逃离，而是直视着刹尔眼睛，再也没有挪开。
那汪清泉般剔透的双瞳，没有一丝隐含地展露着自己主人最真挚的情感。
脸颊上的绯红就像是那被夕阳染红的云彩，让人忍不住拭去那一抹的艳妆。
那轻启的朱唇正在微微颤动，似乎是想抑制住就快要决堤而出的感情。
少女那温热的吐息在两人之间不断交转，刹尔感觉到两人周围的气温似乎正在渐渐上升，连自己的神智都不由得开始模糊了起来。
在少女那灼热的情感面前，就算是刹尔也不由得想要退缩。
眼前痴情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女的轮廓，不由得又再次和刹尔记忆当中的她重合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刹尔亲自否定了自己。
莉露已经不在了。
佩妮不是莉露。
而自己……
“我……”
“喂，那边的，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哦。”
核桃的坏笑声每次响起的时间总是恰到好处的。
佩妮慌慌张张地从刹尔的怀中挣脱了出去，脸上就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双手也扭扭捏捏地只能捏着牧师连衣裙的一角，那游走不定的目光也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神无主。
“嘿嘿，我亲爱的小师弟果然有一套啊，不愧是少女杀手呢。”
一边像是搓玩偶一样搓着小恶魔的脸颊，一边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的核桃走到刹尔的背后，还用手肘擢了擢刹尔，低声笑道。
“……真是服了你了，师姐。”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4-11-25 00:05 编辑 ]

晝夜·滅曲

其实我又回去改剧情了……所以且先让我发着暂未修改的存稿来顶数

Tening·Gatblur

原帖由 晝夜·滅曲 于 2013-9-22 20:46 发表
其实我又回去改剧情了……所以且先让我发着暂未修改的存稿来顶数

你要逼着我就这么把只有结果的接上去么…………虽然也只是快写到结尾拖一下罢了…………（倒地状
另外废话一句：如果不是因为粉毛我还以为炮姐来客串了（你奏凯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3-9-23 21:37 编辑 ]

Tening·Gatblur

都14年了还没更吗？

Tening·Gatblur

Chapter5
从宫殿里走出来，倒是没有花上什么时间。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走进去的时候被赫尔套下了试炼的关系，刹尔本身就不是很了解这座宫殿的结构。而且赫尔也不像是那种会送客的人，所以刹尔只好和佩妮、核桃一起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宫殿。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气急败坏的说教声。
“你们几个凡人！我家女主人根本没允许你们如此放肆地采取泉水好吧！”
“哪、哪有！上次你家女主人分明说了这个泉水可以让我们自由采取的好不好！”
“的确说、说是说过！但是哪有人像你们这样浑身上下带满空瓶来取泉水的？这分明是敲诈，对！敲诈！！”
“敲、敲诈？这、这哪是敲诈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理亏，罗伦斯反驳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哟，占先生！麻烦你照顾我的几个伙伴了呀！”
看到情况不对，核桃赶紧把小恶魔往头上一顶，蹦蹦跳跳地就跑到了宫殿面前的喷泉旁边，对着那位正在气急败坏地数落着罗伦斯一行三人的斗篷男子招呼道。
“你、你！我家女主人叫我来送客的！你们赶紧收拾好，我好把你们都传送回去尼夫海姆！”负责传送带路的占先生回头看了一眼蹦蹦跳跳的核桃就像是看到凶神恶煞一样，语气也不由得缓解了下来，改为催促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走到了喷泉旁边，刹尔好奇地看了一样罗伦斯他们三人。只见他们三人此时此刻正在把地面上堆积如山的一堆装满了暗紫色的泉水的空瓶打包塞向自己的包裹当中。
“这个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尼夫海姆的特产了。”
很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刹尔的身边的佩妮拿起其中一个装满了泉水的空瓶，递给了刹尔，并且解释道。
“多亏了核桃姐的关系，我们自从见过赫尔之后，赫尔就允许我们采取这里的泉水，来制造‘暗水（Water of Darkness）’。”
“‘暗水’？”
“嗯，看起来就像是被诅咒的水一样，唔，应该说它应该就是被诅咒的水才对……总、总之，如果把它涂在武器之上的话，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把自己的攻击转变为暗属性（Dark）哦！”
一边听着佩妮的解释，刹尔接过了那瓶围绕着紫色阴暗气息的泉水。就算是以刹尔现在的躯体，仍然能感受到在那玻璃之后所隐藏着的暗元素的力量。
“可以改变攻击的属性……居然还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嘛，虽然这些也是核桃姐教我们的。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这个泉水有什么用呢。”
佩妮吐了吐舌头，赶紧跑到自己的伙伴们身边，开始帮忙收集暗水起来。
“要是直接喝下去的话，可是会死掉的哦。”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刹尔对暗水十分好奇的样子，核桃调皮地提醒道。
“我还是那句，死者还能不能再死一次都不知道呢。”
刹尔苦笑一声，把暗水往核桃那随意一扔。但是接过暗水的，却是核桃头顶上顶着的小恶魔。小恶魔在确认了这瓶暗水并没有渗漏的危险之后，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小心翼翼地把暗水收好。
“说起来，小恶魔可是魔物啊。跟着我们离开尼夫海姆，没问题吗？”
因为熟知魔物与大地魔力之间的关系，刹尔不由得对跟在核桃身边的小恶魔产生了一点兴趣。
“嘿嘿嘿，关于这个小师弟就不用担心了！哦呵呵呵，本大爷再怎么说也是一阶恶魔……”
“啪！！”
小恶魔刚翘起嘴角，正打算骄傲自满地说一通大话的时候，核桃已经想都没想一记爆栗子就砸在了它的头上。
“用敬语。”
“不劳刹尔大人费心！小的因为是恶魔种族的体质，所以就算脱离了大地魔力依然可以从别的地方吸收稳定的能量给予，所以没关系的！”
刹尔不由得再次重新开始评判起自己那位师姐的属性起来。
“嗯，都准备好了！”
道格拉斯背起装得接近极限的背包，然后走到了忧郁地低沉着脸的占先生旁边，笑着说道：
“那么回去也拜托你啦，占先生。”
“……要不是看在我家女主人面子上……”
“好啦好啦，这次我知道是我们太过分了啦。不过也大概没有下次啦。占先生你就大人有大量网开一面咯？那么，这次也麻烦你了！”
“见谅！”
听到这话的占先生没好气地扭过头去，同样背起撑得有些夸张的背包的罗伦斯和梅勒也同时毕恭毕敬地朝着占先生鞠了一躬以表敬意。
“……啧。”
不知道低声嘟哝了些什么的占先生再次扭过头来，看着异样般的刹尔，最终还是妥协道：
“准备好了没有？这次把你们传送出去以后，可就没有下次了啊。”
“噢噢噢！麻烦你咯，占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呢！”
占先生妥协的话还没说完，核桃就已经甩着小恶魔凑了过去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但是后者就像是看见了瘟神一样赶紧咒骂着躲了开去。
刹尔回头看了一下那巨大而冷清的宫殿。
没有灯火也没有人烟，死者之都的主人便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千年的岁月。
这与朱诺决战当日，保尔西弗所给与刹尔品尝的永恒无二。
不，赫尔的存在，本身就应该是与伊米尔心脏等价的永恒才对。
她到底是怎么样消磨着岁月，独自一人呆在这么空旷而冰冷的宫殿当中面对着这个充斥着死气的世界，处理着那些流落至此的死者的灵魂们的哀嚎，仰望着那片不曾有过星星的天空。
“怎么啦？”
手心处传来了渐渐变得熟悉的温暖，佩妮关心的话语也传到了刹尔的耳边。
“不，没什么。”
刹尔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
千年的永恒伴随的是千年的寂寞。
正如赫尔所说，神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才是神。
既然那是神的领域的事情，那么只不过是凡人的自己，就算再深究，也大概无法理解吧。
与那千年的冰冷相比，恐怕此时此刻短暂的温暖，更为重要。
这是刹尔第一次，产生了神并不是那么全能与幸福的感觉。
“走吧，回去尼夫海姆。”
刹尔一行人的身影，再次沐浴在由占先生发出的传送魔法的光辉当中。
冷清的宫殿与那个略显寂寞的背影，似乎在刹尔闭上双眼之后仍残留在脑海当中。
其实赫尔，她也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神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像是自己的师姐那样玩世不恭的人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开着不适场合不适气氛的玩笑呢？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神又怎么可能会接见像是刹尔自己这样麻烦的灵魂并且还不厌其烦地回答他那些无聊透顶的问题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其实那被人类传诵得高高在上的神明，其实也和被残酷的现实百般为难，为七情六欲困扰苦恼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人类想要超越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结果到头来，保尔西弗的理论根本就没错吗？
光芒消失，厚重的泥土感从脚下传来，耳边传来远远的鬼哭狼嚎之声，刹尔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尼夫海姆了。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核桃姐？”
抖了抖沉重的背包，罗伦斯朝着蹦蹦跳跳地站在众人面前极目远眺的核桃问道。
“唔，刚才赫尔也很不留情面地让我赶紧滚蛋了。再者留在这里迟早也会被死灵骑士追上，所以我们就赶紧回去寄宿的地方收拾好行李，离开尼夫海姆吧。”
“诶？这么快就要走了么？我们还没找到一点有用的宝物啊……”
首先发起牢骚的自然是道格拉斯了。
“仅有在狩猎当中获得的卡片一张。”
梅勒也点点头。
“少废话！难道你们还想和死灵骑士过过招不成？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可是连死灵骑士身边召唤出来的随从（Link）都打不过啊。”
一点也不客气地指着罗伦斯一行三人的鼻子说教的核桃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说道：
“再者这不是已经有收获了吗？做人要知足常乐！见好就收！知道没有？明白了就给我赶紧行动起来！”
“……是、是……”
虽然回答的声音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有气无力就是了。

刹尔还是第一次有时间仔细观察起这个和自己曾经待过的辉煌领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异世界。
正如赫尔所说，尼夫海姆几乎是彻底由负面能量组成。这些能量混沌而扭曲，就像是刚刚诞生一样，能量与能量之间的区别暧昧而模糊。这一点和清清楚楚区别开来，由十大元素掌控着的米德加兹完全不一样。在这混沌的国度当中，就算是身为大法师的刹尔，也无从感知到那些被混沌所笼罩的元素精灵。
身为灵体，刹尔也无法判断出尼夫海姆的空气是否也和它的组成一样混沌，至于那些迎面吹来的风当中，也只包含着无尽的死气。无论是那寂寥的大地，混沌的天空，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是摇摇欲坠的空房，都是那么的幽森而寂寞。
但是，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刹尔会感受到难得的平静。
坐在一栋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岁月的房屋的屋檐之上，刹尔静静地看着这个沉寂的世界，开始了难得的冥想。
自己是有多久，没试过这么平静地坐下来过了？
从卢恩和修发乐兹的战争开始？从自己走进卢恩的皇宫开始？还是说，从辉煌领域出来开始？
不，或者更久，是从那遥远的过去，是从那五十年前开始的诅咒的连锁。
只是刹尔一生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死后才获得此时此刻的安宁。
是讽刺，还是报应？
赫尔说的没错，身为人类的刹尔的一生早已结束，而伴随着那罪恶而坎坷的一生的所有枷锁，也在刹尔魂飞魄散的时候，干干脆脆地斩断了。
所以现在的刹尔，才能以一个无关的旁观者的视角，去审视那充满了仇恨与爱恋的一生。
“……十大元素结晶吗……”
回归本源的话，一切都是从那个研究开始的。
超越神的研究。
在与赫尔对话之后，刹尔获益良多，但是同时心中的疑惑也增加了不少。
神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才是神。
那么在由十大元素组成的米德加兹当中，那由纯粹的十大元素能量组成的伊米尔心脏，的确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但是与其同时，被传诵的奥丁等天界神明，又是什么东西呢？
是否和赫尔一样，是属于和世界的创造同时被创造出来的存在？是代表了米德加兹的存在？还是说它们也只不过是拥有人类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的个体罢了？
到头来，自己研究了多年，想要超越的“神”，到底是什么？
为此付诸一声，留下深重的罪孽，到底是否值得？
“原来你在这里呀。”
身后的声音，稍稍打断了刹尔的思绪。
“……啊。”
颤颤巍巍地走上了坎坷不平的屋檐之上的，是双手提着一个竹篮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刹尔的身旁，非常自然地抱腿坐了下来的佩妮。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面对着佩妮好奇的眼神和抛出的疑问，刹尔少有地没有过多的思索，而是很直率地回答了起来：
“……看着死者之都的风景，顺便思考一下我那已经走完的人生。”
“哇，好深奥的样子……”
“哪有啦，只不过是一个死者的感叹而已。倒是你，来这里干什么？不去帮罗伦斯他们整理行装没问题吗？”
“他们几个人的房间乱的要死，我才不要帮他们收拾呢。”
佩妮耍起小脾气一样嘟起嘴，抱怨道：
“他们几个大男人的房间从来都不打扫的，所以又脏又乱，但是一旦我说要帮他们收拾他们却害羞的要死不让我进去。嘛，我也乐得清闲啦。”
“哈，原来是这样吗？”
刹尔不觉莞尔。
“说起来，你手上拿着的这个篮子里的到底是什么？好像我之前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呢。”
“嘿嘿，这个嘛。”
佩妮就像是小孩子准备展示自己的宝物一样故作高深地笑了笑，然后才慢吞吞地打开了竹篮子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
“我想你跑了一天也饿了吧，那么现在正好一起吃了吧！”
竹篮子里面，被好好地保护起来的，正是两个做工精美，看上去非常可口的草莓酱蛋糕（Jam Pancake），虽然上面大块的草莓看起来已经有点不太新鲜，但是却丝毫不会抵消它美味的诱惑力。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嘛，因为来尼夫海姆已经有段时间了，在这里又没办法补充新鲜的材料的关系，所以口感可能会有点差……要是回去外面了，我一定会重新做一次新鲜的给你尝尝的！”
虽然明知道食材的保存问题并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佩妮还是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似乎是怕刹尔会有什么不满的意见一样。
刹尔只是苦笑。
随手拿起一个草莓酱蛋糕，刹尔丝毫没有顾忌形象地就咬下了一大口充满了浓浓的酸甜酱的蛋糕，品尝着那味道甜腻得有点过分的甜食，刹尔不由得想起，自己已经是多久没有试过品尝如此平凡而美味的食物了？
“……唔，难道……不合你胃口吗？”
似乎是看到了刹尔因为一时的恍惚而停下来的咀嚼，以为是因为食物的口味的关系的佩妮，犹犹豫豫地问道。
“啊……当然不是了，这蛋糕非常好吃呢。只是我一时想起了，我生前的事情而已罢了。”
舔了舔嘴角沾上的甜酱，刹尔解释道。
“刹尔……生前的事情吗？”
“嗯……在我生前好一段时间里，我都似乎没有好好地吃过饭。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连自己生前最后一顿饭吃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看着粉红色的草莓果酱流过那松软的蛋糕，刹尔不由得又大口地咬下了那稍微甜腻得有点过分的果酱。
“或许……我所一直忽略，一直无视掉的东西，才是我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吧……”
“……”
佩妮看着眼前大口咀嚼的刹尔，看着他那似乎已经跨越了时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东西的空洞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痛。
但是她并没有把这痛楚表现出来。
“你看看你，果酱都沾到脸上啦。”
洁白的手帕忽然蹭到了刹尔的面前，把那沾在刹尔嘴角的果酱轻轻擦掉。
“要是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可以做给你吃哦。”
看着佩妮那略带一丝嫣红，就像是一抹不经意划过的胭脂一样可爱的笑脸，刹尔一时之间不由得看呆了。
“……以后吗？”
刹尔咽下口中最后一块蛋糕，看着眼前寂寥的死者之都，无数次在脑海当中推敲计划，预算着将来的他，竟然没办法想象出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模样。
“……如果可以的话。”
刹尔开口了。
“我是说如果我能回到那边的世界的话……我想像你们一样，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冒险者。在米德加兹那广浩的大地上，进行着充满了刺激与未知的探险。享受着遇见新朋友的乐趣，享受着在野外打出宝物的喜悦，享受着自己的技能渐渐变强的欢欣……”
那看起来遥远却又触手可及的梦想。
“这曾是我儿时的梦想。”
虽然自己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只会幻想的孩子。
“可能那是我不想失去的，最后的幼稚吧。我曾经一度迷失了方向，行差踏错，坠入黑暗。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让我重新开始一段人生的话，我愿意在那漫长的冒险的旅途当中，去寻求我的人生的真正意义以及，我之所以会活下来的理由。”
并不是把那过去一刀两断，而是寻求与过去那极端的自己所不一样的道路。
“……嗯。”
佩妮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可是很欢迎刹尔加入我们的队伍的哦。”
那看向自己的碧蓝眼神当中，没有隐含，没有讽刺，没有疑惑，更加没有不信与拒绝。
自己真的可以回应这样的纯真吗？
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吗？
握紧的双手不曾放开。
不，是她不允许他放开。
因为曾经失去，所以明白得之不易。
少女的倔强，少女的执着，少女的柔情，少女的信念。
刹尔从来未曾知道，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所谓累赘的感情，竟然是如此真挚，如此滚烫，如此深邃。它们不仅仅影响着自身，甚至还会传达到身边的人的心里，微妙而又自然地影响改变着周围的一切。
那么，曾经藐视过人类的感情的刹尔，是否也能重拾作为一个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呢？
虽然不知道答案，但是现在的刹尔，只想用尽全力地回答那双在自己沉沦在黑暗与冰冷当中的时候传达给自己光明与温暖的小手。
在这看不见星星的天空之下，沉寂着死气的城市当中，以蝙蝠与不知名的怪物的鬼哭狼嚎为背景，决意重生的魔法师握紧了那双名为救赎的双手。






Chapter6
“啧啧啧，虽然打扰你们两个的恩爱时间感到很抱歉，但是我们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哦。”
被传来的熟悉的坏笑声让佩妮浑身一震，头发都快竖起来一样赶紧收起了握着刹尔的手，然后才面红耳赤地回过头来，颤着声线说道：
“核、核桃姐！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唔？大概是从草莓酱蛋糕开始？”
背后挎着个小巧玲珑的小皮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坐在刹尔和佩妮身后看戏一般地看着他们两人的核桃这才大摇大摆地在危险的屋檐之上踏着响亮的高跟鞋，走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那、那不就是……核、核桃姐！！”
看着佩妮那涨红的脸，核桃脸上的笑意更浓。
“刹尔，回去的路上要通过尼夫海姆的外围。离开死者之都城区之后，就到了魔物横行的野外了，以你现在的情况，自保没问题吗？”
“这具躯体……似乎对于应用魔力来说没什么问题。”
刹尔看着自己空灵的双手，稍稍握了一下拳。体内虽然空荡荡得没有实质，但是自己确实依然可以感觉到魔力的存在于流动，只不过在这充满了不死气息的尼夫海姆当中，在没有元素精灵的互动之下，能释放出来的魔法强度可能会大打折扣。
“只不过，我把师傅给我的魔法书弄丢了呢。哎呀呀，到时候不知道怎么跟她老人家解释才好啊。”
一想到那伴随了自己也有不少年月的魔法书会和自己的肉体一起在那修发乐兹的大裂谷当中一起腐朽至灰烬，刹尔心中就不由得涌起了对把这本珍重的魔法书亲手交给自己的大法师公会会长的愧意。
“魔法书？”
核桃侧了侧头，疑惑地问道。
“什么魔法书？”
“诶？”
刹尔略略惊讶地回答道：
“就是我们出师的时候，师傅交给我们的那本魔法书啊。封皮看上去非常陈旧，里面都是用精灵语写的三阶魔法咒文的魔法书啊。”
“……刹尔……你……”
核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本魔法书……你一直带在身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那好歹也算是师傅留给我们不多的赠物，不带在身上怎么行呢？而且在施展三阶魔法的时候，难道师姐你就不需要魔法书的辅助吗？”
听到了刹尔那理所当然般的回答，核桃的眉峰居然深深地皱了起来。
“小佩妮，你先回避一下，好吗？”
“诶？可、可以是可以……”
似乎是连佩妮都看出核桃的神色有点不对劲，向来支开人都非常委婉的核桃居然会用这么严肃而直接的话语还是第一次的样子，个中的隐情，让她不由得担忧地看着身边的刹尔。
“没事的，你先下去整理行装吧。我和师姐等下就来。”
刹尔轻轻拍了拍佩妮的脑袋，以平静的笑容稍稍安慰了一下她之后，佩妮这才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屋檐。
“师姐，那本魔法书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知道问题的核心到底在哪，但是刹尔的记忆实在没办法和核桃的话语有所交集。
“刹尔，虽然我当初听师傅说你的目标是彻底掌握四元素，所以修炼得比我们都慢上许多……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核桃盯着刹尔的眼睛，叉起腰来，十分认真地说道。
“首先，刹尔你告诉我。你和元素精灵的沟通到底是怎么样的？”
“诶？怎么样？”
刹尔感到一头雾水，只好如实回答道：
“无外乎就是以相同属性来呼唤元素精灵，然后感受元素精灵的情感咯？”
“你能理解元素精灵的情感，并且传达你的想法？”
“大概而粗略的情感和想法都能理解和传达到，这又怎么了？师傅不就是这么教导我们的吗？”
说着理所应当的事情，刹尔实在是不知道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师傅并不是这么教我的。至少我和你二师姐所接受的魔法教育，并不是这样的。”
核桃平静地说道。
“诶？什么意思？”
“师傅曾经跟我说过，你和我们不一样。所以在传授你魔法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对你一对一地教导的。现在看来，刹尔，你对元素的感受——不，应该从更根本的地方说起，你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类，是吧。”
核桃看着刹尔的眼神，似乎洞悉了一切。
“和我，和佩妮，和米德加兹的普通人所不一样。不一样，却又难以看出差别的人类。”
“……”
刹尔没有否定。
“既然你不愿意提及你的过去以及出身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去探求。但是刹尔，我们，也就是人类的魔法师并不能召唤来元素精灵，即便是用相同属性来呼唤也好，元素精灵也不一定会回应我们的呼唤。我们能做的，只有捕捉身边时不时出现的元素精灵，并且利用它体内的魔力把元素魔法与元素精灵之间强制产生共振来强化魔法。至于沟通和理解，我们根本做不到。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根本不能完全掌控四元素魔法，甚至有时候使用魔法的威力会不如从前的原因。”
核桃如此解释道。
“……这个和魔法书有关系吗？”
“师傅在给我魔法书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这本魔法书，就是大法师法术的集合体。它是利用了精灵魔法特意为人类的躯体所制作出来的东西。它制作出来的目的，便是带着三阶魔法的诀窍，化作作元素能量，与你的灵魂融合为一体——”
“融合为一体？”
刹尔惊愕道。
“没错，所以你从来没见过我拿出那么笨重的魔法书，不是吗？”
核桃伸出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所有的三阶魔法的知识，都和那本魔法书一起，保存在我的脑袋里面了。”
“……但是，我的那本魔法书……又是什么情况？”
“那本魔法书自从交到你手上那一刻起，其实便已经是属于你灵魂的东西了。随着岁月的推移它会渐渐地和你的灵魂融合为一体，消失掉——对于人类而言，应该是会这样的。”
“对于人类而言？”
“刚才我也说过了，师傅在给我魔法书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本魔法书，是针对人类来制作的东西。那么刹尔，你能确定师傅给你的那本魔法书，是和我们的是同一本，同样为了人类而制作出来的东西吗？师傅难道没有跟你说过点别的什么吗？”
“我……不知道。”
从来只把魔法书当做是施法道具的刹尔当然没有了解过这么深奥的东西，身为魔法师的他甚至从来都只留意过魔法书上所写的咒文而已，对于魔法书的本身则是一点都没留意过。
“……刹尔，你听我说。所有和大法师有关的知识与智慧，其实师傅已经完全传授给我们了。至于那本魔法书，其实是激发出我们体内的知识与智慧还有潜质的钥匙。并不是没了魔法书我们便无法使用三阶魔法，而是失去了钥匙，我们不知道如何打开那装满了财宝的大门”
核桃看着一脸惘然的刹尔，叹息了一声，说道：
“既然师傅是知道你的特别之处来传授给你魔法的智慧的话，那么她老人家也肯定预示到现在的情况才对。所以即便是她不跟你提及到任何一句话，她也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所有的事情。刹尔，你远比我们，普通的人类要更接近魔法之源，更接近元素精灵。所以你可以使用我耗费了五十年都没办法做到的双重咏唱，所以你可以掌握我们光是掌握其中一个就已经费尽心神的四大元素，所以你注定了和我们不一样。”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那本魔法书……”
“如果一切都如师傅所料的话，那么她肯定预料到你迟早会再见到我们，然后由我们来点破。”
说到这里，核桃顿了一顿，双眼略带羡慕地看了看脸上充满着疑惑神色的刹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刹尔你肯定已经具备了敲响魔法的真理大门的资质，只是你自己仍不知道如何去使用而已。啊，真是让人嫉妒啊，就算被人称为‘雷霆的大法师’，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了解了风元素的皮毛而已。但是你和我不一样呢，可以和元素精灵沟通的你，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到达那魔法的巅峰的吧。”
“……就算你突如其来告诉我，其实我是个百年一见的魔法奇才，现在的我也高兴不起来啊。”
对于核桃那毫不掩饰的羡慕，刹尔只能无奈地苦笑。
“没有了魔法书我就使用不了三阶魔法的事实还是不会改变，就算你告诉我知识早就在我脑袋里面了，不告诉我怎么运用的方法的话我也还是一筹莫展啊。再说了，什么魔法的巅峰，这些那么遥远的话还是等我可以成功从尼夫海姆当中出去了之后再说吧。”
“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虽然用不了三阶魔法，但是二阶魔法用来自保也是足够了。只可惜看来你是不能给师姐我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了。”
核桃颇为可惜地看了刹尔一眼，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转过身来，走下屋檐。
“……师姐真是的。”
刹尔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魔法的巅峰……吗？
归根本源的话，其实无论是神术，亦或者是斗气还是魔力，它们都是源自于米德加兹，源自于十大元素，源自于伊米尔心脏。
如果自己真的是远比普通的人类要更接近元素精灵的话，更接近魔法的真理的话，那么自己又是不是更接近那世界的真实与本源，伊米尔心脏呢？
刹尔依稀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推测。
但是现在的他，也只能把这个推测放在一边了。
“……一切还是等到离开了死者之都再说吧。”
站起身来，拍了拍一些因为吃相糟糕而落在衣服上的蛋糕屑，刹尔也抖擞精神，走下了屋檐。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佩妮疑惑地转过头来。
“我……我？”
“是的。”
赫尔的声音在佩妮而言，依然是那么诡异而妖媚，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脑海的深处，灵魂的深处。
“为、为什么是我……”
佩妮对于这位妩媚的女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丝畏惧。从一开始被核桃骗来赫尔的宫殿开始，佩妮便觉得这位死者之都的主人有点厌恶自己这样的人类，而被困在幻觉试炼当中的痛苦更是让自己刻骨铭心。所以佩妮到现在依然不太擅长面对这样，高高在上的女性。
“因为你选择了他。”
赫尔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起伏。
“……刹、刹尔？”
“他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注定不是。他身上所背负，或者是被背负的东西，远比你想象当中要沉重得多。不，或许应该说，就算是我，也希望他背负上一些我所不能背负的东西吧。”
赫尔迈着她那傲人的裸足，拖着那摇曳的色彩的长袍，走到了佩妮的身边。
“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平凡的人生不具备有任何戏剧的色彩，就算再多的努力，也只不过是一个出色的凡人。自认为所背负的疼痛，在他人看来只不过是轻于鸿毛。就是这么卑微而渺小。你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赫尔的吐息吹拂在佩妮的耳边颈间，不仅没有让佩妮感受到丝毫热气，反而让她感觉到无尽的冰冷。
“但是你偏偏遇上了他。”
赫尔的声音是如此的惋惜，就好比一出精湛的戏剧在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偶然，没有任何机缘，没有任何原因。你遇见了他，原本没有任何交接的两条命运之线就此交接在一起，纠缠不清。他把你从平凡拉向了传奇，你也把他从异界拉向了凡间。这到底是前世的罪孽还是今生的缘分，即便是我也不曾知道。”
“……喜欢一个人……难道也不可以吗？”
佩妮握紧了双手，咬紧了淡薄的嘴唇，不甘心地反问道。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又何来可以亦或者是不可以呢？”
赫尔的笑，高深莫测。
“与我所说的神的定理一样，神有神的规则，有神的规则之下的世界便是神的领域。而人类也有人类的规则，有人类的规则之下的世界才是你们的常识。不同的是，他本来便是活在一个常识扭曲，亦或者是根本就是非常识的世界当中。所以他才会和你们不一样。但是，因为他遇见了你，因为你选择了他，因为你们的再遇，一切都将发生改变。你把他的那个非常识的世界的条条框框所打破，把他拯救到了你们的世界当中。”
“……我……不懂。”
看着那低着头，苦恼地抿着嘴的少女，赫尔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你只需要把我接下来的话，好好铭记于心便是。或许，这只不过是死者之都的主人有意无意的几句呢喃之声罢了，但是对于你们凡人来说，这或许就是揭示你们一生的命理之言。”
赫尔走到了佩妮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就握起了她的手，把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在了她的手心当中。
“当天使降临，圣光普照，至高神的光辉洒遍大地的时候，也就是米德加兹的命运风雨飘摇之时，也会是你与他的诀别之时。”
“……”
佩妮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
赫尔看着佩妮那血色尽失的脸，感受着那脆弱的心灵的小小颤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这个东西，算是我留给你的礼物。但是我不允许你跟任何人提起它的存在，也不得把它展示在任何人的面前。我只希望到时候，你不会有需要用到它的那一天。”
“……”
佩妮只是眼神呆滞，动作缓慢地收下了赫尔塞在她手心的东西，良久以后，这才颤着声线，问道：
“在……在那之后……不。在那之前，我和他，都会在一起的，是吧？”
仿佛是想要捉住最后的一线生机的眼神，就连赫尔都觉得有些生痛。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的话。”
“……嗯，只要现在就好了。”
听到了赫尔的话语，佩妮的脸上才稍稍恢复了血色。
“只要……现在能在一起……就足够了。”
佩妮抬起头来，脸上是强作精神所挤出的笑容，虽然灿烂，但是却看得人心痛。
“刚才我听到的话，都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又变回那个正常的佩妮了！无论如何，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的一切。”
“……”
娇小的少女走出宫殿的背影在赫尔的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一抹多余的色彩，只不过这一抹对于赫尔来说无所谓的色彩在那凡人的世界看来，应该是充满了悲伤的颜色才对。
“这也是你自愿背负的罪孽吗，人类？”
就算是神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第二章END

Tening·Gatblur

第三章
死者彷徨在生者的间隙之中
Chapter1
银质的餐刀轻轻切开煎得有些微焦的外皮，让里面尚且鲜嫩的肉质可以浸泡在那香喷喷的酱汁内充分浸泡，再缓缓送入口中。
咬开松脆的外皮，里面的肉质油而不腻，温而不烫，入口即化，与那特意调和出来的酸甜酱汁配合得刚刚好。
“……”
虽然想要对这份非常不错的晚餐做出点什么评价，但是当克里斯看到摇曳的烛火之下，白布餐桌的另外一端沉默地进食着的人以后，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
对方显然读出了克里斯心中的犹豫，在银质的餐具与陶瓷的餐碟的轻轻碰撞声中，他开口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感觉好久没和你像是这样共进晚餐而已。”
克里斯嘴角泛起苦笑，坦白道。
“只是因为你以前吃东西的时候都特别多话而已。”
雷昂•特里斯坦吃下最后一块牛肉，然后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冷不丁地说道。
“说起来也是呢，特别是小的时候。我总是因为吃饭的时候废话太多，而给长辈们训斥呢。”
“所以那时候你总是因为吃太慢而吃不饱，自然身材也是我们一群人里面最瘦弱的。”
雷昂放下餐巾，冰蓝的视线透过那孤独的烛火，看着餐桌另外一端仍在缓慢地进食的挚友。
“啊，那时候因为这样我经常被人欺负，结果到头来都是你在替我出头呢。”
仿佛和当年一样，克里斯手上的刀叉并没有因为同桌的雷昂已经进食完毕而变得稍微有点快，而是一样缓慢地切割着肉块，就像是一个雕刻家在对待自己的作品一样，一刀一切都是那么不快不慢，怜香惜玉。
“……你和我相识多少年了，克里斯？”
“如果是从第一次见面的话那应该是二十四年了。不过要从我们真正相识开始算的话，二十年吧。”
克里斯稍稍停顿了一下手中的餐具，嘴角泛起了回忆的笑容。
“原来已经二十年了吗？”
雷昂感叹一声。
“但是我感觉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一样。”
“别说的好像老头子一样，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啊。”
咽下一口沾满酱汁的肉块，克里斯稍稍放下餐具，看着面前这位做着老人的感叹一样摊在椅子上的青梅竹马，说道：
“卢恩的未来还要你去开拓呢，我的王子殿下。”
“和修发乐兹的谈判并不顺利，约翰的复出给那些无能的外交官太大压力了。而且因为内务官劳德的阻拦，在没有任何新的代表从国内来朱诺的现在，我又不能离开这座天空之城。卢恩的未来，说得好听，其实都只不过是谈判桌上随时会被毁掉的一张白纸而已。”
雷昂闭上了他那双沉淀着思绪的眼睛，任凭黑暗开始侵蚀自己。
“克里斯，现在修发乐兹虽然接受了我们让刹尔来当替罪羊的说法。但是在修发乐兹的背后的东西，才是我最忌违的。”
“你是指，雷根贝勒和……阿鲁纳佩兹教国吗？”
克里斯当然非常清楚自己的挚友所指的是什么东西。
“阿鲁纳佩兹教国的教皇……先不说她是否具有那么远见的智慧。根据线人回报，阿鲁纳佩兹是因为卢恩皇室方面有人亲自请愿才会出门制止战争的。”
“你的意思是，卢恩的其他王位继承人吗？”
“只是那几位和我交恶的王子殿下的话还好，如果摊上的是别的势力的话，麻烦就大了。”
雷昂的声线十分疲惫。
“再者，雷根贝勒……虽然当初刹尔提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这个挂着企业的名号的组织有点不对劲。只是没想到它的势力与黑暗远比我所想象得要更强大，也更为……危险。”
“你这是在责怪我对刹尔下手太快，没让他提醒你吗？”
克里斯微微一笑。
“我什么时候责怪过你了？你做事情一向有你的理由的。只是这一次，克里斯，我感觉到了危险。”
“连鼎鼎大名的十二符文骑士之一，冰心之符文骑士，卢恩•米德加兹的第八王位继承人都感觉到了危险，区区我一位红衣主教也无可奈何吧？”
“克里斯，我想私底下和约翰聊一聊。”
雷昂睁开了他的双眼。
“而你，我希望你回去普隆德拉，帮我找一个人。”
“恕我拒绝。”
克里斯打断了雷昂的话语。
“我不允许你一个人留在朱诺。”
“我知道你身为普隆德拉大圣堂的使者还留在朱诺这里的原因，只不过是在担忧我的人身安全。但是，克里斯。我也不是需要保姆贴身照顾的三岁小孩了，就算是一个人身处敌阵的中央，也不会那么容易让对方得手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朱诺。这是身为你挚友的我应有的判断。”
在雷昂面前，克里斯非常少有地语气坚决，不容退让。
餐桌之上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双方都不曾退让，连那白布餐桌正中的烛火也被双方的气势压抑得摇摆不定，随时都会扑灭。
“克里斯，我们是怎么走到今时今日的？我们又是为了什么而走到今时今日的？”
冰蓝的视线并没有退缩。
“我说了，就算是这样……”
“克里斯。”
王子握紧了拳头。
“就听我一次话吧。”
“……”
克里斯凝视起餐桌的另一端，那位与自己命运交接的男子，沉吟了许久。
“……好吧，我明白了。”
“……谢谢。”
雷昂似乎松了一口气，笼罩在餐桌之上的压抑气氛也随之消散。
“但是，只有这一次。”
克里斯继续举起手中的餐具，切向那已经变得稍微有些冷的牛肉。
“在这之后，就按照我的意思来把剧本进行下去。”
锋利的刀面切开那鲜嫩的肉质，干脆而不带有一丝犹豫。

“欢迎回来，主人！”
“……”
克里斯斜着白眼，盯着艾玟头上戴着的女仆式样的发圈，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
“你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哦呀，原来你不吃这一套吗？”
刚才还毕恭毕敬地站得笔挺地给刚回来的克里斯鞠躬的艾玟，在发现克里斯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好玩以后就十分泄气地把头上的发圈摘了下来，十分可惜地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到底在干什么？”
“揣测你的兴趣呗。”
晃着手上的发圈，艾玟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沙发旁边，大大咧咧地一趟，然后倒着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克里斯，嘿嘿笑道：
“人家待在这里也无聊嘛，像是这样每天回来都会有各种各样未知的样式来迎接你，不好吗？”
看着躺在长度完全不亚于床铺的豪华沙发上，在卖力地展示着自己少女特有的婀娜身段的艾玟，克里斯的眉角也稍微抽搐了一下。
“我说你啊，稍微矜持点行不行？还是说难道你们北方人……亦或者说是盗贼都是这副德行吗？”
“你不喜欢吗？”
“……”
“这不就行了嘛。”
不知道嘴角荡漾着的是满足还是害羞的微笑，艾玟从沙发上坐起来，继续把发圈带回头上，扭过头来俏生生地看着克里斯，问道：
“合适吗？”
克里斯终于忍不住单手扶额。
“到底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啊……”
“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太迟了？你可是要对人家负责的哦！”
看着在沙发上咯咯发笑的艾玟，克里斯不由分说就走到她的身边，一把夺过了发圈。
“……卡普拉发圈（kafra band）？你从哪弄来的？”
“问每天给我们送食物的那些修发乐兹的人要的呗。”
“……”
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克里斯感觉到应付艾玟远比应付雷昂，亦或者是修发乐兹的政客们更加让人感觉到头痛。
“艾玟。”
“嗯，嗯。”
听到了克里斯的呼唤，艾玟便趴在沙发上，晃着她引以为傲的的双腿，就像是很听话的小狗摇着尾巴一样。
“可能近期之内，我要回去普隆德拉一趟。”
“噢，又要回去了吗？这次记得多带点手信回来哦！别带书了，上次那几本书我都看腻了呢。是呢，我看看，不如带点特产零食什么的回来吧？”
“这次回去，是有正经事要做。可能……要很久。”
小狗的尾巴渐渐垂了下来。就算是艾玟，也察觉到了克里斯语气当中的沉重。
“是……很麻烦的事吗？”
“在约翰复出以后，修发乐兹在外交上占优。而且卢恩国内似乎也有人想对雷昂不利。现在独处于朱诺当中的雷昂，就像是已经入了虎口的肥羊一样。”
克里斯在阐述着的时候，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冷漠而让人感觉到悲伤。
“身为普隆德拉大圣堂为了和平外交而派来的特使，我虽然有必要留在这里督促两国之间的尽快和谈。但是情况所逼，我必须要回普隆德拉一趟来打破僵局。我不能让挚友深陷危机当中。所以，艾玟……”
克里斯深吸一口气。
“在事情变得复杂之前，你走吧。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俘虏了。”
“……不要。”
艾玟嘟起了嘴。
“人家才不要走！”
“别任性了。卢恩和修发乐兹之间的斗争还没结束，这几个月以来的和平只不过是假象。暴风雨很快就会再临。到时候如果被人发现你与我之间的关系，对于你，对于你的家族，对于你所属的暗夜工坊都是致命的打击不是吗？”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所做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艾玟猛地从沙发之上站起，叉起腰，指着克里斯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现在觉得我是个累赘了吗？觉得我很多余所以要随手扔掉我了吗？我告诉你！我跟你之间还没完！俘虏我这么久的帐我还没找你算！所以我也不允许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我会在这里，就在朱诺这里，这间房间里面，等你回来！！知道没有？！”
仔细算起来，这应该是克里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话，只是克里斯自己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一个站在沙发上才勉强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女罢了。
“……可能会回去很久哦？”
“我不管！”
“……你的哥哥姐姐们，可能还在四处找你哦？”
“我不管！！”
“……有可能，我会回不来……”
“那我就追到普隆德拉去！！！”
充满了气势的小手指在克里斯的胸口上狠狠地擢了几下才罢休。
克里斯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比雷昂还要不讲理啊。”
“哼！”
艾玟叉着手，别过头去。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回来的，而你，艾玟•虚空依然是我克里斯•阿尔伯特的俘虏。”
伸出手去，轻轻在艾玟的脑壳上敲了一下之后，克里斯这才颓然坐在床铺之上。
只是有些话，克里斯还是没说出口。
不仅对艾玟，连对雷昂都没说出口的话语。
那些，只能在自己心里推量和揣测的猜想。
克里斯隐隐约约觉得，这次自己回去普隆德拉之后，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这些事情，多半不会是好的征兆。
胶着的谈判桌，隐藏在修发乐兹之后的黑暗，蠢蠢欲动的皇室，意向不明的教国，还有……那很可能没死的某人。
“……未来还真是多灾多难呐。”
克里斯抬起头来，看着天顶之上所垂下的水晶灯光，模糊的视野当中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如果你想变得更加多灾多难的话，我可非常愿意帮你一把哦。”
摸着额前那被敲红的一点，艾玟恶狠狠地盯了克里斯一眼，然后默默地坐在了那个寂寞的大主教的身边，柔弱的身躯靠在了那不知疲惫般永远挺直的背脊上。


Chapter2
大地就像是被切开了一样，被黑色分隔开了两半。在那忧郁而混沌的天空之下，就像是两座孤岛一样隔岸相望，仅有那像是独木桥般的一条崎岖小道，横架在那漆黑之中，连接着两边的大地。
“这里还有个别名是鬼之峡谷哦。”
核桃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之上，眺望着整个幽森的大地，非常适时宜地介绍道。
“……如果掉下去的话，会怎么样？”
刹尔顺着核桃所指，看着那漆黑不见底的深渊，那黑暗的色彩似乎已经在两边的地平线和混沌的天色融为了一体，实在是不知道深有几丈。
“我试过扔过石头下去的……可惜还真听不到回音。”
道格拉斯拍了拍刹尔的肩膀，说道。
“尼夫海姆毕竟不是完全独立的世界，谁又知道这深不见底的峡谷之下是不是连接到那可以撕裂一切的时空风暴的乱流当中呢？”
核桃拍了拍手，晃着她那小巧玲珑的小皮包，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朝着那独木桥一般的崎岖小路前进。
“……你确定我们一定要走那条独木桥吗？”
看着那仿佛随时都会坍塌的小路，其最厚的地方，刹尔判断最多不过一米，实在是很难想象它是否能支撑得起他们一行人的重量。
“那好像还真是唯一一条离开尼夫海姆的道路。至少我们在尼夫海姆探索了这么久，还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通向外界。”
佩妮一如既往地提着不少的行李，站在刹尔的身边，回答着刹尔的问题。
“桥，非常结实。”
似乎是为了消除刹尔多余的忧虑，梅勒也特地走到他的身边，向他伸手示意道。
“放心好了。在我们当初来尼夫海姆的时候，核桃姐还在桥上表演了一下‘哔哩’和‘啪啦’，把那些胆敢拦路的魔物通通轰掉了呢。即便是这样，也没见那桥出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力最好而背了最多行李的罗伦斯似乎还心有余辜地说道。
“……所以说这两个拟声词代表的到底是什么啊？”
抱着心中的疑问，刹尔还是半推半就地随着众人，跟在核桃的身后，走向那孤零零地悬在黑暗当中的独木桥。
“说起来，小恶魔去哪了？”
走在周围都是破碎的巨石和干枯的槐树的路上，刹尔不由得想起了那只经常在身边蹦蹦跳跳的小东西。
“说起来好像好久没听到它的笑声了啊，好像从旅馆出来以后就不见了？”
“那家伙毕竟是魔物，由它去了不就好了吗？”
罗伦斯似乎对身为魔物的小恶魔抱有一定层度的成见。
“那家伙怎么说也是核桃姐的宠物啊，如果弄丢了核桃姐不会发火吧？”
“我看就没什么事，你看核桃姐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走在最前面吗？”
“存在感，颇低。”
梅勒也点了点头，似乎十分同意罗伦斯的意见。
“嘿嘿嘿！我可都听到了哦！人类们！！”
一边挂着那招牌般的奸笑声，一边从路边的石头后走出来的小恶魔似乎想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震慑一下罗伦斯他们几个在它背后说坏话的家伙，但是无奈于小恶魔怎么努力地挥舞它手上那根黑色三叉戟都好，都只不过像是一个小玩偶在面前蹦来蹦去一样可笑。
“啧，真是说恶魔坏话恶魔就会现身。（Speak of the devil，and he shall appear）”
罗伦斯撇过头去吐了吐舌头，然后便蹲下身来，好让自己可以和小恶魔的视野平时，然后便好像逗小猫小狗一样伸出手来说道：
“那么，身为恶魔族的小恶魔又打算怎么惩罚我们这些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人类呢？”
“嘿……嘿嘿！！真、真是大言不惭！！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小恶魔说罢，举着小小的三叉戟朝着罗伦斯就冲了过去。哪知道罗伦斯胸有成竹地轻轻夹住了三叉戟的尖端，然后任凭小恶魔在他面前怎么卖力地挪着它的小短腿都好，小小的三叉戟就是不能再进一分。
“哟呵，你来呀，你来呀。”
看着眼前不知所谓的一人一恶魔，刹尔只感到自己满头黑线。
“喂喂，小罗伦，你可不要再欺负我的宠物了啊。”
因为被罗伦斯玩得团团转而满头大汗的小恶魔忽然被人一手抬起，核桃那鼓起脸颊不满的表情已经出现在表情僵硬住的罗伦斯面前。
“核、核桃姐？”
“小梅勒，小拉斯，你们也是的，怎么也不阻止一下小罗伦！要是小恶魔被玩坏了，以后我找谁做沙包啊。”
无视着小恶魔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再次把它顶在头上的核桃好像说出了非常吓人的话语。
“那么小恶魔，我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嘿、嘿嘿……小的、小的已经办好了！只、只是请……请核桃大人手、手下留情……沙、沙包什么的……”
“少废话，说正事。”
“是、是……小的已经前往前面调查了一下……果然如核桃大人所料，魔物们都聚集在一起，但是却好像躲避着什么一样，远离着尼夫海姆的城市区……”
“看来果然是这样吗……”
核桃严肃地凝视起尼夫海姆城区的方向，而其他人只有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核桃壶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师姐，到底怎么了？”
“啊，刹尔，看来问题比你想象中要麻烦……那么一点。”
核桃转过身来，解释道：
“据我们已知，死灵骑士那家伙一直在追你，追到了尼夫海姆的城区当中。只是没想到那家伙的存在太具有威胁性，以至于原本分布在尼夫海姆外围的魔物们都避之三尺，全部缩到了鬼之峡谷的另外一边呢。”
“说起来，进来的时候，在鬼之峡谷的两侧都有相当数量的魔物呢。不像现在这样，静悄悄的。”
道格拉斯也心有余辜地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要知道虽然当时有核桃姐带头，我们几个也是非常狼狈呢。”
“啊，这里的魔物强度真心非常高，需要我们四人联手才能勉强对付一两只呢。”
“非常难缠。”
罗伦斯和梅勒也点头称是。唯有刹尔略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现在背满了暗水之类的行李的迟钝身影，实在不知道还怎么和魔物战斗。
“嘛，先把死灵骑士放在一边，如果那些魔物堆在一起的话还方便我解决一点。虽然暗属性和不死属性的魔物的确不是我擅长对付的，但是堆在一起的话我就可以直接‘哔哩啪啦’地解决掉了呢。”
“……师姐，不死属性且不说，暗属性的魔物……你真的搞的定吗？”
身为极端的暗属性，不仅对四元素有着极高的抗性，连毒、念和不死属性都对它基本上不起作用。要对付暗属性的魔物，最好便是用与其分别为天平的两端的圣属性（Holy）或者是极其平衡的无（Normal）属性。
在这个情况下，圣属性的魔法分明是属于普隆德拉大圣堂的服侍系职业才会的技能，而无属性的魔法，又可谓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又和专精风属性魔法的核桃本性相违，所以实在是派不上用场。
“哟呵，刹尔，你这是在小看你师姐我吗？”
核桃的嘴角微挑，颇为自负地说道：
“不是我说，出师之后的这几年虽然我可没干什么正经事。但是唯独对于魔法的修炼，我可是精进不少的哦。”
“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刹尔苦笑一番，正打算继续挖苦一下向来说话不打草稿的师姐的时候，冷不丁的话语就在他的脑海当中炸开。
“死灵骑士什么都知道。”
死灵嘀咕的细语仿佛就在耳边。
“呜！！！”
刹尔浑身就像是被巨锤敲中一样，剧烈一震，便痛苦地跪了下来。
“刹、刹尔？怎、怎么了？！”
仓皇失措的佩妮赶紧扶住了颤抖不已的刹尔，花容失色地想起了那梦魇般的存在：
“不、不是吧……已、已经追上来了吗？”
    忍受着灵魂的灼烧，刹尔抬起头来，看着枯萎的槐树层层叠叠的影子当中，那控制着颤栗的灵魂的无情骑士的身影，似乎正驱使它那践踏着死者的灵魂的坐骑的铁蹄，碾碎着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朝着自己认定的猎物，锲而不舍地赶来。
    “啧！真快！你们几个，带着刹尔和小恶魔，赶紧过去鬼之峡谷的另一端！！这里交给我！！”
核桃一把扯掉头上的小恶魔，想都没想就朝着罗伦斯扔过去——幸亏后者是骑士体魄不然早就被核桃抡成炮弹般扔来的小恶魔撞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诶、诶？就、就我们几个过去吗？”
“那遇见魔物怎么办啊？我们几个可应付不来那样的魔物群啊！”
“应付不能！”
看着面面相觑的罗伦斯三人，核桃头也不回地朝着冲来的死灵骑士跑了过去，仅仅是扔下一句话：
“那你们想对付哪个？！”
大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似乎连尼夫海姆都在为了死灵骑士的铁蹄而在发出悲鸣。
“啧，既然是这样没办法了。”
道格拉斯砸了砸舌头，从自己的背上解下了自己的武器——灼热之弓（Burning Bow），这是一把弓身鲜红，弯曲得非常像是火焰的形状的长弓，通过武器上特殊魔力，使用和武器相同属性的火箭矢（Fire Arrow）的时候，所产生的共鸣便可以大幅增加箭矢之上所包含的火焰之力。
“罗伦斯！梅勒！走了！至少要撑到核桃姐回来啊！”
“了解。”
“只、只能这样了！”
罗伦斯把小恶魔往自己背上一扔，好让它可以乖乖待在自己背着的那个巨大的背包之上之后，便略带担忧地扭过头来看着扶着不断抽搐着，连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口的刹尔的佩妮。
“佩妮……你跟在我们后面，小心点！”
“嗯、嗯！你们也是……我可能没办法即时给你们治疗，所以不要太过逞强，知道吗？”
佩妮点了点头，然后便把刹尔的手挎在肩上，勉强把意识不明的他扶了起来。
“我做先锋。”
梅勒握紧了那刺客专属的武器——拳刃（Jur）之后，迅猛的身影便一马当先地冲上了那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一样，在死灵骑士的铁蹄声下摇摇欲坠地洒落着尘土的独木桥。而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武器的罗伦斯和道格拉斯也跟在他的后面，至于佩妮则因为要扶持着神色不清地抽搐着的刹尔，所以落在了最后面。
背后传来了死灵骑士那仿佛能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长啸声，佩妮怀中的刹尔也随着那啸声的起伏而痛苦地挣扎着。虽然佩妮不知道刹尔此时此刻到底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但是从她目睹的几次刹尔痛苦的模样当中，佩妮也明白这折磨绝非正常人可以承受的。
“轰！！！”
冷不丁的响雷炸裂在鬼之峡谷剑拔弩张的空气当中。同时传来的，还有核桃那清脆的叱喝声。
“……核桃姐，没问题吗？”
虽然佩妮十分认同核桃的实力，但是那梦魇般强大的死灵骑士，实在是已经超出了佩妮的理解范围了。在尼夫海姆之前，佩妮也有幸目睹、参加过几次首领级别魔物的讨伐作战。每一次作战即便是做足了充足的准备，也依然有可能会造成重大的伤亡。由此可见，首领级别的魔物实力可见一斑。
但是死灵骑士不一样，它和那些佩妮所遇见过的首领级别魔物都不一样。它更纯粹，更直接，更恐怖。
佩妮不能很好地描述她对死灵骑士的感觉，只是她能明显地感受到，死灵骑士远比她所遇见的任何东西都更加危险。
“前方魔物，两只！！”
梅勒从前方传来的警告声，把佩妮从思绪的世界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独木桥大约中段的部分，只能容纳三个人并肩前进。而就是在一个这么狭窄的地方，双手持着拳刃的梅勒正努力地和两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魔物纠缠着。
其中一只是非常巨大的人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腰围足足有普通人两倍的两米巨汉没什么差别。但是它身上披着的破烂灰色大衣，锁着它手脚的陈旧链圈，还有它脸上诡异的白色假面之上的斑斑血迹都在透露出非人的味道。
重要的是，它还挥舞着一把巨大的砍刀！
嗜血怪人（Bloody Murderer），这是核桃告诉佩妮他们，有关这只魔物的名字。
来自米德加兹的杀人狂魔的灵魂在坠落到尼夫海姆之后，被尼夫海姆的能量所同化，最终在米德加兹渗透过来的大地魔力之下扭曲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完全失去了生前的记忆与智慧，只是彻底沦为了遵从那残暴的杀意的傀儡。
梅勒好不容易才在那狭窄的道路上躲开了嗜血怪人挥下的一刀，但是背后却再次袭来了恐怖的黑影。
名为无颅武士（Dullahan）的魔物身披着残破的旧式全复式铠甲，但是在那深紫色的披风铠甲之下，却不见人形，只有那无尽的黑影，如水墨一般伺机倾泻而出。
这是由生前为骑士的灵魂，在被人斩下头颅的怨恨与不甘之下扭曲而成的异形魔物，谁又知道支持着它们依然活动的动力，是不是把自己所失去的头颅找回呢？
但是梅勒只知道自己还不能让它得逞。
在无颅武士从头盔之下的空洞中伸出的黑影就要碰到梅勒的一瞬间，梅勒的身影也同时凭空消失了。
这不是什么视觉把戏，而是盗贼系列的技能“隐匿（Hiding）”。
虽然这个技能原本的作用，便是无视地形与环境，提供给你不能移动的身形消失。但是如果反应速度极高的盗贼，则可以利用隐匿发动的瞬间所带来的视觉错位的效应来把一瞬间的攻击落空。
“罗伦斯！”
利用着高超的反应躲开了无颅武士的攻击的梅勒，在身形再次出现之后便利用无颅武士攻击完的空缺，溜到了无颅武士以及嗜血怪人的身后，成功形成了与罗伦斯和道格拉斯包围这两只魔物的趋势。
“佩妮！麻烦了！”
一马当先冲向嗜血怪人的罗伦斯一边大吼着，一边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明、明白了！Aspersio——撒水祈福！！”
扶着刹尔的佩妮好不容易才单手从衣服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瓶装满了晶莹液体的水瓶，在扭开了瓶盖之后，在神圣的咒文的作用之下，晶莹的液体飞舞到了罗伦斯手上那把制式以普隆德拉骑士团为标准的骑兵之剑（Saber）之上。剑柄以上那银质闪闪的剑锋在被晶莹的液体包裹住之后，便发出了一阵淡淡的光晕。
在以圣水（Holy Water）进行了加持以后，这把骑兵之剑的攻击已经转变为了对付暗属性有特效的圣属性！
而身为暗属性的魔物的嗜血怪人，便是罗伦斯的攻击目标！
“Bash——狂击！！”
被光晕环绕的骑兵之剑再披上了罗伦斯斗气的光芒，随着罗伦斯的怒吼，深深地刺入了嗜血怪人的背中。
“嗷嗷嗷嗷嗷嗷！！！”
因为听到了身边的同伙发出的痛苦声音，无颅武士不由得回过身来，正打算与嗜血怪人一起对付从背后来袭的罗伦斯，却未曾发觉手中拳刃交叉成十字的梅勒已经再度冲上前来。
“Sonic Blow——音速投掷！！”
由拳刃发出的风暴，瞬间在无颅武士那破旧的铠甲之上炸响。轻薄的刃锋与无颅武士那暗紫色的空甲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八次回响，伴随着刺目的火花，无颅武士不可抑制地失去了身体的平衡性，倒退到了深渊的边缘。
“拉斯！不死属性的交给你了！！”
无视着自己背后被自己激烈的动作蹦得弹来弹去的小恶魔，罗伦斯从背后扯下一面有半人大小，材质光滑但是却布满了不少触目惊心的割痕与凹裂的钢盾（Shield）。依靠着这面钢盾，罗伦斯勉强抵挡住了嗜血怪人报复性袭来的巨大砍刀，为自己的队友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知道了！Double Strafe——二连矢！！”
搭上了在箭簇部分装上了击中目标便会自动点燃的特殊材质的火箭矢，道格拉斯刹住了冲锋的脚步，在狭窄的路面上扎下马步，举起了灼热之弓。眼睛校准，拉弓锁定，松手放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以精神力强化过的火箭矢划过半空，越过了僵持的罗伦斯和嗜血怪人，径直落在了因为被梅勒攻击而失去身体平衡，摇摇晃晃地站在深渊边缘的不死属性魔物——无颅武士胸前的盔甲之上。
“咚、咚！！”
火光爆绽，箭矢所中之处接连爆出了两次耀眼的火光。而无颅武士也被这胸前的重击彻底击溃了脚步，就这样冒着零星的火光与烧焦的味道，带着破碎的甲片和盔甲当中那不知名的黑影，栽向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当中。
“好！梅勒，快来帮忙！！”
随着嗜血怪人巨大的砍刀在罗伦斯手上的钢盾上又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剑痕，罗伦斯也迎来了救兵的援助。
箭矢嗡鸣，拳刃暗耀，嗜血怪人最后的疯狂也只能在冒险者们配合默契的攻击之下，渐渐沉默。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5-12-9 00: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