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

有时候会想问别人,是不是每个人都偶尔会为自己的家庭所苦恼,是不是每个同龄人都会把家庭计算在自己规划的未来之内.

小学时候就很奇怪,为什么爸爸总是不出现,那个时候一直以为我的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有钱人,又有派头,人又帅气.因为很忙所以才很少见面.
初中的时候又很不解,为什么离婚以后别人的父母经常一起碰面有说有笑,甚至依然住在一起.而我的父母就好像仇人一样,妈妈说爸爸怎么怎么不是,爸爸说妈妈怎么怎么不对.既然大家都从不适合的婚姻中解脱出来了,又何必继续憎恨对方.既然都再也不需要忍受了,为什么又要一直记着对方的不是.

因为父母都是火暴脾气,我从小就很叛逆,很独立,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像个皮球一样,每次闹出点事来,就要被踢来踢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真的很认生,对于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我很难适应和放松,所以每次有被撵出去的可能性时我也会哭着赖着不走.依然清楚的记得老房子门前那条窄窄的走道,记得那次下楼去学校时扭伤了脚,肿得像包子一样却依然一声不吭的瘸着上学和回家.我不是会向父母撒娇的人,并不是我不想,我也终究是个孩子,我难道不想在母亲温柔的怀里休憩,我难道不想骑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玩耍吗.可那些对孩提时代的我来说,无异于奢侈.

明明还是个小孩,越是叛逆,越是独立,就越不招大人喜欢.相对的,自己也就越希望尽快摆脱他们.于是从小时候起,就常常幻想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我一个该好,虽然不现实,但至少我也要过独居的生活,谁也不能左右我,谁也不能摆布我,谁也不能打搅我.

初二的时候,我毅然离开了校园,父母早就心灰意冷对我不再过问,正好,我也不希望有人来烦我,那段日子一直住在外婆的房子里.往后,我做了许多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完成了许多曾经认为高不可攀的目标,经历了只属于自己的人生的大起大落.当一切尘埃落定,我满怀欣喜的住进了只属于我自己的房子,那段日子里,最开心最高兴最自豪的事就是没有向父母要一毛钱.虽然说最后比起高潮要逊色太多,但至少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实现了,我终于独居了.

虽然生活并不像想像中那样惬意,我也同样要经受社会的冲刷和洗礼,但每当走进自己的房子,放下一身的疲惫,走进浴室涤尽满脑的市侩.或是躺在沙发上吃零食,或是弹弹吉他听听音乐,或是玩玩游戏聊聊天.在睡前的这段时间,再也没有讨厌的眼神凝视着我,再也没有谁来说三道四.坦白说,就算节衣缩食才能活下去,只要能够像现在这样,拥有自己的空间,拥有自由,我也会觉得无上的快乐.

最近父亲的电话来得越来越频繁,内容总是关于我的工作和未来,口气依然是像小时候那样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已经习惯了不去反驳,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做不做也得我来决定.只是心里依然不好受,甚至有一点点难过.在成长的过程里,我也体会了生存的艰难,人心的险恶,因为毕竟我是你们所出,作为一个子女,我试着把一切不美好的,不快乐的阴霾隐藏起来,就算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成器,怨天尤人,我也不愿意怨恨你们,我确实一点也不恨你们.只是为什么在这么多年以后,在我终于开始试着去爱你们的时候,却又要开始来摆布我.

虽然装傻,但我很多年前就明白,他的一辈子算是极品的失败,极品的窝囊,还极品的败家.详细的情况和例子我不想举,我也不愿去多想那些事,不管怎么样,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终究身份和血缘上他是我的父亲.也许是受到太多的市井气息影响,我也开始想父亲是否觉得自己也越发老迈了,心里明白他这一辈子到现在是半点积蓄没有.这是他慢慢的想要依赖我的前兆吗?不然为什么最近一两年来电话的次数比小时候十年打电话给我的次数还多.我并不是真的绝情,也不会真的见死不救,或者是放着无力的老父不去赡养,我只是还没有想过那么多.

心烦不是因为要负担,而是因为如果这个担子真的一下子压下来,我大概是没有能力接住,也因为这样,才猛然意识到了这个担子终究一定会落在我身上.于是,慢慢的发现原来所谓的成人的世界不是什么甜蜜的爱情,不是什么美满的婚姻,不是什么灯红酒绿霓虹夜,也不是什么粘糊糊湿漉漉的双人游戏,成人的世界所要面临的是对家庭的责任.可是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有察觉呢,为什么呢.

是因为这个"家"的概念对我来说是那样空洞吗,是因为"家"对我来说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吗.

刚才到外面吃了点东西,回家的路是一条笔直的大道,沿街的店铺灯火不熄,只是因为夜深了,路上行人车辆都很稀少,只有霓虹灯照耀的街道,散发着往日一样的光华,却又显得别样的孤独.

我低着头,走得很慢,却并不享受.

我也明白,人生际遇十之八九不如意,有过像我一样经历的人不是没有,比我更糟的也听说过.只不过那些都不现实,对我而言都没有真实感.赡养父母也好,报答亲人养育之恩也好,我是凡事都会自扪良心的人,该做的我绝对不会推脱,只是当那一切来临的时候,我该怎么样去做才能够确保不仅仅是爱莫能助呢,那才是我所烦恼,所无解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也许我真的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