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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早晨,悯魂来到甲板上时,发现清鸾早已经在这里。她面朝着海面,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长发在海风中起舞,仿佛海浪的分身。
“鸾,怎么起这么早?”他看到她的背影,看到一种令人担心的清冷。
“嗯,我从来没有看过海上的日出呢。”她回头,微笑——久违了的甜美笑容,映着身后的朝阳,分外炫目。
他看得失神,沐浴在晨光中的她,轮廓模糊得似乎随时会消失在阳光里。
“是我一直在陪着清鸾小老婆哦!”旁边的甲板上一直被忽视的人大叫着打破这早晨的宁静,虽然他是躺在甲板上,但也不能因此当他不存在是不是?“小鸾小老婆,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傍晚我们就能抵达樱花城了哦。”
“嗯。”她点头,回头来向悯魂伸出手,“魂,我们一起去吧。”
温暖的手,不再如前几日那般冰凉;他轻轻握住,眉头舒展开来——
傍晚就能抵达樱花城。
所有的梦想只在今天就能全部实现了。
忽然清鸾停住,松开他的手,弯下腰去,将允世当作地毯使用的魔导士斗篷轻轻捡起来,小心地拍去上面的灰尘,递还给他,“允世,你的斗篷。”
象征着超魔导士身份的斗篷,就和梦里面出现的红发男人的一样……
“好幸福哦,小鸾小老婆帮我收拾衣服耶~”允世仍在一旁自顾自地陶醉,换来的又是悯魂恼意地瞪视。

也许是快要抵达港口,缘姬的精神也好了些。早餐也勉强起身和他们一起享用。
“缘姬,去到樱花城以后,有什么打算么?”清鸾贴心地为她叫来一杯淡水,问道。
“不知道呢。”她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精神看起来不错,“你们呢?你们是不是就要在那里定居了?”
悯魂看了一眼清鸾,回道,“是。以后再也不回去了。”
缘姬挑眉,看向一旁并没有太多反应的清鸾,淡道,“清鸾已经作了决定了?”
允世伸手,拉住缘姬,“不要理悯魂啦。我会照顾好你们两个的,做我的小老婆吧……我会……”
“……”
饭桌上又开始了允世的小老婆追求宣言。
清鸾安安静静地,偶尔对上悯魂一直关注的眼,便回以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极尽她的美丽。却让人隐隐觉得,以后再也不会看到这么美丽的笑意了。

“城主,东门有奇兵来袭,防线濒于崩溃!”
“南门,南门守城工事被破坏!”
“……”
金色的发丝,柔柔地,掠过流岚的眼,没有任何情绪外露的眼。相较于通报者的惊慌失措,他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与镇静。
“流岚!你脑子坏了吗!革去了漠夕的职位,现在还拒绝采纳他的防守策略!你难道真的要用雷普立温去为你的愚蠢陪葬么!!”银白的呼喊,通过联络器传到他这里,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她气极败坏的神情。
“银白,专心防守就好。战术,由我来定——难道,你怀疑我的指挥能力么?”宁静的声音,宣告着他此刻心情的稳定。
“你把人都调到哪里去了?!没有足够的人手周转防守,一个顷焰的红楼就足够压制我们了!”银白吼着,声嘶力竭地。
“流岚,虽然现在这么说不合适。”冽风的声音,被嘈杂的战斗声掺杂得支离破碎,“但你换掉漠夕,确实是不当的人事调动。”
“我记得,我的雷普立温城,并不缺少一个超魔导士哦。”流岚淡笑,笑声令所有人心中一凛。
“你即使不要用他的指挥才能,也至少应该让他参与战斗。为什么他没有在任何一个战斗队伍里?!”凌的声音,伴着凌厉的箭雨声唰过他的耳膜。
“这是我的安排……”
流岚站在中心控制塔,看着城四周扬起的硝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高深漠测的笑,——他们都相信你,而对我产生怀疑……
流言的力量,究竟离间的是我和你,还是我和雷普立温呢?

中心塔的最高处,宁静一如另一个世界。没有战火,没有硝烟,没有呐喊,没有流血。天空没有被染成血色,目力所及,依旧蔚蓝纯粹得如一块宝石。
漠夕站在塔边的窗口,忧心的目光投向远处扬起浓烟的雷普立温东门。
流岚撤去了他的下属,将防守人员全体换掉。
将他完全隔离于这场战争之外。
他发誓要效忠的雷普立温,如今,竟是硬生生地推他于门外呵。
超魔导士的斗篷在塔顶向上的烈风中扬起,他的魔杖已经在那里发出不安的低鸣。他轻轻叹息,——怎么办呢,如果现在违背流岚的意志冲上战场,也许会给战局带来一点帮助,但会加重流岚的猜忌,于日后雷普立温的内部团结不利;但如果现在不去,怕是,雷普立温就没有日后了……
浅蓝,我该怎么办?
他回头看向沉睡着的未婚妻,忧愁浓浓地锁在眉间,结成一片苦涩。
敲门声。
在空旷的塔顶响起,突兀之极。
“谁?”他哑声问道。
“漠夕阁下。”推开门的,是一身劲装的常沐。他躬身行礼,眼中尽是敬意,“城主派我来接您——”
“啊……”漠夕有些惊讶地看向常沐,“流岚他——”
“城主将您的所有下属全部归还于您,……”常沐递上漠夕本有的印信,恭恭敬敬地。
“由我来说吧,”流岚的声音,自联络器中传来,带着小孩子使坏得逞的笑意,“一会四个城门全部会被攻破,当顷焰联盟攻进来华丽房间的时候,你带你的下属去围剿。”
“城主你……”这是流岚的计谋么,将计就计地如顷焰所愿撤销他的职位,再让他以奇兵之姿担任剿杀侵入者的任务?
“怎么?你不满意我的调配?”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一头的流岚扬起的眉峰,那个天生就带着首领气势的男人——
“遵命。”他平举双手接过印信,郑重地,因为接过的不仅仅是一枚印信,更是首领给予的信任。
“漠夕阁下,属下都在塔下等您。”
“嗯。”
执起魔杖,他快步走下塔去。没有回头。
浅蓝。
你知道吧。
如果我回头,也许,就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留下了……
这一战,会很辛苦。

樱花城。
在漫天霞光中抵达。
目力所及,尽是大片大片盛开着的美丽樱花,连绵着蔓延到天边;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晚霞哪是花。
不是不令人惊叹的,奇丽的景致。
樱花树后偶尔会露出木制的屋檐,古朴的风格和这里很搭调。
与卢恩王国很不同,这里体现的完全是属于自然的美丽,并不带有任何科技发展的痕迹。就好像——世外桃源一样。
“好美。”首次到达,清鸾忍不住惊叹。伸手承住飘落的樱花瓣,她的脸被纷纷扬扬的樱花雨映成炫如晚霞的红色。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悯魂引领着众人,一路前行。
樱花城,传说中,在神木下执手看过樱花的情侣,就会永不分离。
恍惚间,这个传言在耳边响起。缘姬的脸渐渐苍白,步子也慢了下来。
“缘姬?”
清鸾走回来,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没……”她努力地微笑,不可抑制的心痛在看到樱花的刹那放肆地蔓延开来。
“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悯魂回眸,对清鸾微笑,很安心的样子。终于到达了这里,也算是,完成了对那个人的托付。他们会平静地生活,在这个美丽的国度。
清鸾微微皱眉,看向缘姬突然掐紧的手指,面上尽是疑惑。
“要去看神木了么?”她有些失神,苍白的痛楚填满她蓝色的眼眸,“清鸾……”
允世放缓了步子,走到清鸾身边。他淡金色的发丝被樱雨染成绯红,带着一种莫名的温柔感觉。
“你昨晚的决定,希望不会让你后悔。”
他的声音轻轻地,融在樱花飘落的声音里,低得只能让她听见。
她怔忡,旋即弯起眸子微笑,笑容映着飘散的樱花,美丽得像个精灵。
“这是……悯魂的愿望,我必须达成。”

流岚早已经算准了四城门的防守人员大部分被削减的情况下,顷焰的兵力很容易攻进雷普立温。于是只留一部分人抵抗,多数人安排去漠夕那里听候调遣;顷焰的主力在进入雷普立温后立即杀向华丽金属房间,——只要消灭了象征占有权的华丽金属,雷普立温便宣告沦陷了。而早已经埋伏在华丽房间外的漠夕,则安排兵力向中心围剿顷焰联盟。
即使如此,仍然不能立刻占尽上风。
顷焰联盟的人数众多,兵力为雷普立温全部兵力的三倍以上。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依靠对地形的熟悉与内部人员的配合方可取胜。
“四城门关闭。漠夕负责华丽房间,银白和阿恪负责清理华丽房间外的残兵,冽风守住华丽房间内二的入口,不要让对方的人进出。帝格莱夫妇安排四城门的防御工事修复工作。”冷静地下达完指令,流岚执起搁在椅背上的斗篷,大步踏出中央指挥室。

“华丽入口要守好,巫师在那里放暴风雪和怒雷强击;猎人和神射手放好夹子;骑士也就位;牧师要保护好巫师……”战争,在这个国家已经不单单是靠人数来取胜,战术,魔法攻击力已经成为取胜的关键。漠夕站在人群之中,冷静地安排着,一面聚集着精神力施放魔法,一旁的牧师亦及时地给予“暗之障壁“——即在地表形成的一种屏障,可在一定时间内无视一定数目的所有属性攻击;诗人一直在他所领导的巫师领域弹奏着布莱奇之诗,以辅助他们减少施放法术的时间——毕竟,在魔法战场上,晚一秒钟即有可能被对方打得神魂俱灭。
精神力在这一刻也显得尤为重要,在平时的练习术法过程中,精神力一般是不可能出现衰竭的。唯有在连续不断快速施放技能时,精神力才会出现耗尽的危机。——而这种状况,只有在诗人的布莱奇之诗的催化下会出现。
“每个人都准备好蓝色药水,不要出现精神力枯竭的状态。”蓝色药水,是由炼金术师制造的补充精神力的药水,“有天地树果实的人就使用天地树果实!牧师要保证所有人都处在‘圣母之颂歌’的状态!”
圣母之颂歌,牧师的辅助技能。意在加强同伴精神力的回复能力。
“漠夕,有一队进来了。”隐匿于门外的常沐通报道。
“所有人就位。”

霞光如血。
战争,在海的另一端继续。
而这里,仍是宁静安详。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为这里的平静而感到窒息。她转眼看向窗外仍然飘飞的樱花,剔透的黑眸里隐隐有着一抹犹疑。
她已经和缘姬一起换上了这里严谨却端庄的和服,双双端坐于竹屋中,品着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一直都没法平静下来。强烈地不安着,以至于她精致的眉宇一直没有舒展开。
“鸾,在这个地方,还不能安下心么?”樱花中,悯魂慢慢走来,英俊挺拔的身姿仿佛夕阳下的雕像。花瓣飘落在他银白的发间,留恋着,不忍离去。
离去?
为什么,她会想到这种词?……她低下头,苦笑,拈起膝上的花瓣,放进嘴里细细品着。有苦涩。为什么呢?明明曾经下定决心,不要管过去,要和魂在一起呵。怎么现在又在迟疑?
“小鸾小老婆,”允世的笑,一向地没心没肺,“还有缘姬小老婆,我们一起去后山去看夜景吧。听说这里晚上正常会看到流星!要不要一起看?”
“流星呵……”她的眼中似乎划过一丝光,有什么正从记忆里慢慢被呼唤出来。
“如果有什么心愿,可以让流星带走哦。”执起她手,缘姬的笑容,婉美如樱花一样。
——如果累了,流星会把你的疲劳带走哦。
啊……那个时候,是她说过这样的话……那个人,那个红色头发的男人,优雅的,温柔的男人……
“清鸾小老婆,去不去?”允世等得有点不耐烦,上来拉她的手腕。
金色的光,从她的衣袖中闪耀出来,一点一点,照亮她的眼——那个一直不离她身边的,带着海利翁宝石的装饰品。
是谁送的……心里有个声音这样问道——
当手腕从眼前经过时,她突然看清楚了那个金质手环内侧刻着的字——
“给我挚爱的妹妹清鸾——漠夕。”
打开所了门,迎着朝阳,拉出小马,带上小刀,放出风鸟,拍死家里的蚊子,摘下门前杏,吓跑树上猴,约囡囡同炒豆,菜场路上遇老妖Y- -,吓得脸成翠色,眼前冒星星,听到阿姨说禁止抽烟,大叔想吃紫菜,老伯只提供番茄!想装U怨博取喜剧里面的角色,却被专业龙套海K,打的就是你个小白....月明星稀回到家,发现米有准备木头,本有的炉灶也被冻住了,5妈饿得哭,想去啃粉头,可惜硬邦邦;生活很糜烂,游戏太卡勒,奶妈嫌天热,想去吹海风,路上遇妖精,踩到死蚂蚁,情书没回音,决定再一封,柜台问邮编,妖说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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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雷普立温近日捷报连连,由漠夕引领的防御力量在每次与顷焰联盟的对阵中均告胜利。这使得雷普立温联盟士气大振。
然而,这种战事顺利背后,埋着令人不安的隐患。
流言,一夜之间在雷普立温宣扬开来。
——“漠夕阁下才是雷普立温的战神,唯有跟着他,才会取得战争的胜利。”
“那时流岚城主负伤休养,全凭漠夕一人独领大局,雷普立温才没有沦陷。”
……
诸如此类的传言,撒布在雷普立温的各个角落。
漠夕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迅速提升,甚至,超过了正牌城主流岚。

红色的耀眼发丝,在晚风的指间飘扬。超魔导士的眉头锁得死紧,显示出他心下浓重的担忧。
近日的流言他亦有所耳闻,相信流岚也有所了解。
城主与下属间的隔阂,怕是要加深了。以他对流岚的了解,流岚其实是不可能对这些流言有什么看法的。但是,近日的战况确实蹊跷;他的节节胜利,也许会使流岚对他产生忌惮。
这是对方的战术之一吧,想要瓦解雷普立温内部的团结。
当初想要利用人心的力量来解雷普立温之围,如今反而被对方所算计。
但愿,流岚不会……

“流岚!”银白嚷着,一路冲进城主的办事厅,大大咧咧的样子,毫不被繁复的规矩所束缚,一掌击在流岚的桌上,她开始吼,“为什么解除漠夕的防御统领之职?!他不是做得很好么!?”
流岚的视线并没有从地图上移开,“这是我的决定,用不着向你们汇报吧?”
“你!”银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近日雷普立温的传言,相信你也听到了。”慢条斯理地在地图上标出记号,他放下笔,看向银白气得发白的脸,“功高盖主,可是大忌。”
“你不会糊涂到听信这些谣言吧!?漠夕对你的忠诚可是有目共睹的!”
“哦?”他挑眉,笑意只在脸上,并未透进眼底,“那么,他收养清鸾又作何解释?”
“你扯这个做什么?”银白咬牙道。
“银白,我相信我们都清楚——那姑娘是从哪里来的……她出现在顷焰与我的战场上,不难说明她的身份。而你们……”他直逼向银白闪躲的眼,“给她下了遗忘之封印,企图掩盖她的身份。但血统问题,永远掩盖不了的。”
“你!……”
“你回去吧。现在起,任何为漠夕说情的人,我统统不见。”
银白愤然转身,用力甩上办事厅的大门。
“呵……”身后,流岚笑起来,低道,“漠夕……非但流言相当拥护你,就连银白他们,也很偏向你呢——我这个城主,是不是太失败了?”

耀布力格。
清脆的笑声,来自于厅堂正中坐着的女子——天之巅的首领,纳兰。
“流岚果然停用了漠夕,他真的是没有容人的度量呢……”雷普立温的密探,送来的这个消息让她相当满意,“罢免漠夕的职位,雷普立温城的人民大概很是愤慨吧……没有了王国第一超魔导士在战场上辅助,他还能坚守雷普立温多久呢?”
抬手,她将手中的图纸丢给座下一直跪着的男人——耀布力格城主,渊痕,“下次的作战方案,就按照这上面写的做。”
“是。”
流岚,流岚……默念着这个名字,纳兰唇边绽放出点点笑意。我会夺下你的雷普立温,然后在她的华丽金属上刻下我的名字——唯有让你仇恨着,你才会一直记住我,时时刻刻想着我。

雷普立温中心塔。
月光,很模糊地,从窗口探进塔顶。
沉睡了十年的神官,仍然躺在塔顶房间的水晶床上,保持着温柔的笑意,仿佛随时能应和未婚夫的呼唤睁开双眼。
床边,坐着白衣的超魔导士。
雪白的衣衫,回应着淡淡的月光,成为塔顶中唯一的发光体。
浅蓝……
看着未婚妻依然美丽的容颜,他低下头,眼神里尽是失意,握紧她冰凉的手,他试着给她一点温暖。
谣言,似乎离间了我和流岚;现在,我成为雷普立温最闲的人,可是,我还是不能离开这里。即使遭到猜忌,我还是得守护着雷普立温。我已经把鸾儿托付给悯魂,现在已经能够毫无顾忌地守在这里……
对不起……没能让你苏醒过来。
你的灵魂,究竟到哪里去了?海若说过,灵魂是有意识的,如果仍然存在,会自己飘回到想念的人身边;可是你的灵魂,为什么没有回来?忘了我吗?还是……
抬眸,他看向悠远黑暗的天边,似乎想要看到尽头。
鸾儿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悯魂是不是把她照顾得很好呢?
“哥哥,即使是死亡,我也想留在你身边呢!”
他的指尖顿时握紧,深深的黑暗中,没人看得到他眼里的悲伤。
浅蓝,我明白的,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离别。当年把你一起留在雷普立温,便造成了今日的情势。所以,我不想让鸾儿也这样。
浅蓝,我现在真的很讨厌战争。
十年前的那一战,我失去了你;十年后的今天,我又失去了鸾儿……战争,总是把重要的人从我身边夺走。
我是个懦夫,总是没有办法保护好心爱的人。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守护着雷普立温,所以我不能背叛这个祖训。也因此,我从出生就没有了自由。
我自己都痛恨着自己。
这样的我,无法保护你们的我,却还拥有着你们高贵的爱……
浅蓝,你可以告诉我么?告诉我以后该怎么办?
似乎呼应着他的召唤,很淡的,荧荧的蓝光,从沉睡着的神官的身体中散发出来。一点点地飘到半空,在漠夕惊愕的注视中,拼凑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心,是个少女。
黑发黑眸,表情平静的少女。
她的腕上,金光闪耀地盘着一枚尼罗玫瑰。

她没有料到也有人像她一样睡不着——当子夜她一个人跑到甲板上时,竟然发现允世也在。
“小鸾小老婆!”非常欢喜地,允世大声叫道。
“我不是你小老婆!你小声点,别人还要睡觉。”无力去改变允世的称呼,她只得寄希望于不会有太多人听到了。
“嗯嗯。”允世拼命点头,“小鸾小老婆知道我睡不着,特地来陪我的吗?”他压低了声音,一脸期待地问。
“不是。”简洁地打破他全部的幻想泡泡,“我来坐会。”
海风很大,吹起她直亮的黑发,张扬成一片黑色天幕。甲板上的灯光照着她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忧伤。
“小鸾小老婆有心事?”允世凑到她身边坐下,“可以说来听听吗?”
“没什么……我在想,我要不要请人替我把遗忘的封印解开。因为缘姬说……”
“你怕给悯魂带来困扰,所以在苦恼着,是吗?”
“嗯。”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困扰的。”允世笑笑,摸摸清鸾的头发,惊讶于她发丝的柔软,一时竟舍不得拿开手,“小鸾小老婆如果对过去有怀疑,可以解开封印来看看啊……如果觉得过去的记忆并不重要,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再请人替你封印起来啊。”
“啊……确实呵……”她看向允世,漂亮的黑眼睛里满是欣喜,“我以为允世你只会泡美眉呢。”
“呵呵,”他摸摸鼻子,“讨到小老婆当然还要关注小老婆的心情啦!所以我就跟着缘姬小老婆过来樱花城,有我陪她看樱花,她一定会恢复过来的。”
“允世你……”也很温柔呢,并不若初时以为的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也许,他也很好,“为什么你要找小老婆呢?”
允世得意地摇摇食指,“我是为老婆找姐妹啊,我不在她身边陪她,她会寂寞的。”
“……你不忙着去找小老婆就能常陪你老婆了吧?”
“……”
“允世,什么样的人可以解开遗忘封印呢?”她转过身,虚心求教。
“神官可以。”他好得意地说道,“我老婆就是神官哦。”
“那什么时候可以……”
“很简单的哦,”允世凑近她,带着坏坏的笑,“只要小鸾答应了当我的小老婆。我立刻就把老婆叫过来给你解封印!”
她退后一大步,不敢置信于刚刚对他产生的好感能在瞬间被摧毁。
“嗯嗯,我当你答应了哦。”他自信满满地点头,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
“菲!!想念你!!”
粉色的光芒在他身边的空地升腾起来,旋转着,带着惑人的美丽光点,形成了一个特殊的传送阵法。粉色的光点在传送阵中升高,伴着快速的旋转,最终,绯衣的神官出现在传送阵正中。
——卢恩王国的情侣技能,可以在可传送的地方召唤伴侣。
“老婆,老婆~”允世很快活地跳过去,拉着女神官的手乐得不可开交,“好久不见啊!我好想你~”
菲扁扁嘴,似乎对他的话不抱太高的可信度,“召我过来又有什么事?”
“嗯,是这样……”他如此这般地向菲解释一番,手指指向一直未出声的清鸾,“这就是我新给你找的姐妹,可爱吧?”
菲挑眉,看向清鸾,眼里的复杂情绪让人瞧不出头绪。
“我?……”她好委屈地指向自己,“我不是……”
呼——“妹妹,不要理我家的呆子。”菲摇摇头,已经明白又是允世的一厢情愿,“以后一定要找个好男人,风风光光地嫁去做大的!”
“老婆,你!你!!”允世好委屈地缩到一边,“我可是在为你找姐妹……”
“别闹了。”菲的额上出现无数黑线,“是要解开封印么?”
“嗯,是。”清鸾赶紧答应着,“麻烦您了。”
神官轻声念起咒语,白色的光点在她的指尖聚集;清鸾闭着眼,却仍能感受到她发光的指尖拂过自己的额头——
要解开封印了么?
她被抹消的过去里,究竟有什么?长久以来让她心中不安的红发人影究竟是谁?
她的心,急促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从胸口蹦出来。
忽然一切都停下来,神官的手指收回去。她不解地张开眼,却看到菲脸上的复杂的无法解说的表情。
菲瞧着她,带着小小的惊讶与疑惑。
“老婆,怎么了?”允世走过来,揽住菲茵,“怎么停下了?”
“她……”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她的身体里,有四个封印……”
“四个?”旁边的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是四个。羡鱼所下的两个遗忘的封印,银白下的禁锢力量的封印和……纳兰下的封锁灵魂的封印——”

魂器。是封印灵魂的术法中对灵魂封印之所的称呼。
封印灵魂,本身就是一项很高深的技能。而这种技能,也很残忍。
灵魂是人的灵力和精神力的来源,一但被抽离躯体,原本的身体就会陷入假死状态。而被当作魂器的必须也是活人,一旦承受了灵魂的封印,魂器本身也要经受极大的痛苦——其痛苦正如在战争中受到强大的魔法攻击一样,轻者重伤,重者……连同着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一起毁灭。
这种封印之力,算得上是神官仅有的很强的攻击技能之一。而她也仅用过一次……
慢慢地品着白玉杯中的美酒,纳兰的思绪回到十年前。
那时候,早已经知道雷普立温城的神官浅蓝是第一超魔导士漠夕生命的重心,于是在纳兰为漠夕挡下那一记阿修罗霸凰拳后,她趁乱将她的灵魂剥离躯体,并且封印到一旁昏厥的顷焰最珍爱的妹妹——雪鸾身上。
浅蓝假死,雪鸾又因成为魂器而死——两城之间的矛盾将会变成更加尖锐而不可调和。这正是她所要的局面。
那个叫雪鸾的小丫头,和浅蓝一起,成为她对付流岚的牺牲品。那丫头,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机会活下来。
然而,使她惊讶的是,在战后,她派人搜寻时竟没能找到那丫头的尸体。这是唯一令她不安的结果。
“十年了呵……应该是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了。否则,以那姑娘的天份,应该已经解开了灵魂封印,并且跑回顷焰这里揭发我……”美酒入喉,竟有淡淡的涩意,“流岚,——我为了阻止你……把最不能惹的人,也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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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仍是睡意全无。
看向窗外,月色尚好。于是,蹑手蹑脚地,她披衣起床。
赤足走在木质地板上,长长的睡衣下摆在地板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她轻轻推开窗,看向夜色浓浓的天空。
要离开卢恩王国了呢,虽然记忆里全是空白,对这个国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但是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心就会痛得窒息呢?
“您难道打算不再回来了吗?”
“您真的可以忘掉卢恩王国的一切吗?”
缘姬的话,说对她毫无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她仍然困扰着,不知道自己脑海中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断究竟是关于什么的。但她明白,若是说出来,悯魂一定会担心。所以,不讲。
“只要有他?那么你的……”
她的……什么?
她迷惑着,缘姬说了一半的话语成为她心中最大的疑惑。难道在这个国家,还有着和她有很大关系的人吗?那个人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
很轻很淡的声音,很自然地溶入她窗外的世界。是缘姬。
蓝发在上弦月的光芒下映成深邃的墨蓝色,她白皙的仿佛象牙般的皮肤凝着月的光泽,仍然美得令人叹息。
“啊,是你。”
“清鸾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在仙境大陆上,有种封印可以抹去人在一定时间内的记忆。”缘姬深深地看着她,被黑夜同化的眸子深蓝得几近墨色,“而在你的身上,就有这种封印。”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扣住窗帘,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
“等一下,”她制止缘姬的叙述,捂住额头,试图阻止脑中传来的阵阵疼痛,“我想知道,你告诉我这些的动机。”
缘姬低笑,“动机?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再一个人将来痛苦罢了。”轻轻跳到她的窗台上,她轻盈得仿佛是一只蝴蝶,伸手,她抵住她的眉心,“你身上的遗忘封印,有被削弱的迹象。封印也许将来会被你自己解开,那时候……如果你回忆起以前的事,说不定会痛苦一生呢。”
清鸾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许久,终于别开脸,道,“我,已经决定了去樱花城。”
“过去的一切,如果有人想让我忘记。我就忘记好了。”她淡淡地说,“现在照顾着我的,是魂,我不想让他担忧——如果他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爱他吗?”
相似的问题,悯魂也问过,而她的回答是一样的——
“我只相信他。”
缘姬摇摇头,伸手拨开自己耳边的一绺发,“之所以不正面回答,并不是因为羞涩。清鸾小姐,你并没有爱上他。——好感与信任,不能与爱混为一谈。如果你被封印的记忆里有你爱着的人,你会怎么办?”
“我……”她迟疑着,没法作答。
“也许对你而言,心是最明确的引导者。”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再紧逼着她,“樱花城很美,和心爱的人一起去,再好不过了。”

雷普立温。
漠夕宅第。
子夜,书房的灯仍亮着。漠夕伏在案上,沉静的眸子看向窗外同一弯上弦月。
已经离开了七天了。
他的小鸾儿,已经跟着悯魂离开。
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了,却也空了一块。身边再也没有那姑娘甜美的声音,再不会出现她欢笑的容颜,以往习惯了的一切,在瞬间剥离。
虽然不能再见面,虽然在她的记忆中也不会再出现他的影子;但至少她是平安地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只要她活着。
“哥哥,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她绝望的哭喊仍在他耳边回荡,与她晶莹的泪一起,狠狠的敲痛他的心,“即使雷普立温现在沦陷,我也要留在这里。留在哥哥身边!”
“鸾儿,我想要你活着……所以……”
“哥哥!没有了哥哥在身边,我一个人不行的。”她用力抓住他的衣袖,想要挽回他的决定,“鸾儿总是在惹祸,所以你不想我留下吗?可是……可是我已经成为了巫师,我可以帮助你,我不再闯祸了。所以……哥哥,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她跪坐下来,捂住脸,放肆地哭泣。
他蹲下身子,揽住她颤抖的肩,自己也悲伤得无以复加——他抚养了十年的少女,要离开他的身边。即使有如何为她好的理由,他自己都不能接受。只是——他是理智的人,终究要选择最有利于她的方式。
“鸾儿,我的鸾儿呵……”他拍着怀中的她,声音仍然温和,亦已哽咽,“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害,即使是一点点的伤害也不可以。这次的战争,其惨烈势必不在十年前那场之下。万一你有什么……我实在……”
“哥……”她的眼泪已经沾湿了他的衣袍,“可是我,即使是死亡,也想留在你身边呵。”
即使是死亡——
但他不能忍受,她不可以死去啊。即使看到她受一点点伤害,即使是看到她流泪,他就已经万分不舍。又怎么忍心见得她流血,见她濒死?
十年的朝夕相处,他深深明白这个妹妹在自己生命中的比重。那次她小小的离家出走,便已经让他牵肠挂肚。而今,是绝然的离去,永不可能挽回的分离。犹如是在他的心上硬生生挖去了一块,风吹过便隐隐作痛。
“浅蓝……”抚弄着左手上的戒指,他的眼睛开始潮湿,“虽然知道她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此刻失去她的心情……却和当初失去你一样。”

港口禁令已经解除,即刻便可以出发去到樱花城了。
简单地把长发束在肩上,她草草掩饰了心中被缘姬引来的疑惑,跟着悯魂走出旅馆。
门口却是一阵骚动。
她跟在悯魂身后,张大了眼,看向骚动来源。
是缘姬。
一群卫士包围着她,剑拔弩张的中心,直指她绝美的脸孔。
“缘……”她直觉地想要上前,却被悯魂拉住。抬头,看见的是一双满含担忧的眸子。他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缘姬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卫士长打扮的人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
她屈起双臂,笑得轻蔑,“如果我说不呢?”
“那么……就请恕我们无礼了。”
尖细的颤音,宛转的,高亢的,低沉的,从她微扬的唇瓣间逸出;那怪异的吟唱,似乎对眼前的卫兵起了什么作用,他们就维持着刚刚举着刀剑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仿佛失了心神。
“这是——舞姬的技能,惊声尖叫;能让敌人陷入昏迷。”悯魂在她耳边低道,“看来她并不需要我们帮忙。”
高昂着骄傲的头,她缓步走出包围的中心。似是早已注意到了他们的方位,她微笑着迎上来,“要去樱花城么?我们同路。”
悯魂的眉如她所愿地皱起,他并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意图。但直觉上,他并不喜欢她的加入。
“小鸾,”缘姬亲昵地走到她身边,笑容却是纯良无害的,“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她对缘姬并没有敌意,昨晚的一番对话,却也让她对她产生了好感。她点头,“好。”
得意地瞄一眼悯魂,缘姬弯起唇角,——想要甩掉她么,想得美!
“等等等!!!”
少年的声音,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随即一团褐影一路绝尘而至,身上扬起重重的烟尘。“缘姬小老婆,等等我!”
缘姬美丽优雅的笑容瞬间垮在脸上,“你怎么在这里!”
清鸾借此空隙,看清了少年的样子。穿着,象征超魔导士的褐色斗篷,白色的衣裤——这装扮,似曾相识……
少年淡金色的头发仿佛是透明的,映着他同样透明的白皙皮肤,整个人看来清爽得仿佛带着淡淡的光泽。
“我要去樱花城。我也要去!”少年倔强地叫嚷,“缘姬小老婆不准跑了!”
小~老~婆?
清鸾惊愕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缘姬。
“他是……”
“呼,”她呼一口气,挽起清鸾的胳膊,“小鸾,我们走吧。”
少年终于发现了身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清鸾和悯魂,立即换上了开朗快活的笑,“你们好,我叫允世,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的小老婆缘姬。”

于是,一下子多了两个人一起去樱花城。
一直到上船的时候,悯魂都在考虑,带着这两个人一起,是否明智。
陆陆续续地,清鸾从缘姬口中对允世了解了个大概。是某城的游魂型人物,自从取得超魔导士认证后就天天到处泡美女,见到未婚女子一律统称为小老婆。
“小鸾小老婆~”
这是他在得知她并没和悯魂结婚后对她的称呼,“我们去甲板吹吹风好吗?”
缘姬不在,她晕船得厉害,整天都窝在房间里,吐得没办法出来。于是,她成为他的目标。
悯魂眯起眼,握筷子的手僵硬着,“看来某人相当欠扁。”
清鸾低头安静地扒饭,完全无视掉允世的口头骚扰。
“干嘛啊,小鸾又没嫁给你额。”允世回瞪他,“小鸾以后由我照顾……噢!”一声闷哼,悯魂的灵魂之杖成为凶器,成功地打得他抱头哀号。
“怎么,想单挑!?”允世捂着后脑勺,跳起来,“我告诉你哦……”
“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起身,女主角慢悠悠地退场。毫不理会两个男子的斗殴事件。
风轻,云淡,不关已事。

回到房间时,发现缘姬已经睡着了。她轻轻打扫掉她呕吐的秽物,顺便弄来了干净的水放在床头。
发呆。
船离开艾尔帕兰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某种一直联系着她心的东西,似乎在瞬间绷紧,仿佛是一根弦,绷紧着,发出了尖锐的哀鸣。
卢恩•米德加兹王国已经渐渐远去,她现在去的,是海的彼端。
黑暗的梦境里,那双温暖的手,燃烧着的发丝,还有那些温柔的虽然她听不清的话语——也许在海的另一端,这些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了吧。
脸上忽然有湿意,伸手,接到自己的眼泪,她才知道,自己在哭泣。
为什么呢?
明明记忆里什么都没有,明明对卢恩王国的一切都没有特别的回忆,可还是会为离开而流泪。究竟,她的记忆里被掩埋了什么?
她的过去……
“没有关系的。”低低的声音,来自于床上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缘姬,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声音里有种空洞的无力,“如果以后想要回来,只要坐船就能直达卢恩王国。”
她握紧了双手,“以后?”
“你的遗忘封印解除的时候……也许,你会想要回来。”缘姬道,伸手拉住她的,“只是,我担心,你回来时,所想守护的,已经毁灭。”
她的眼里有淡淡的悲哀,海蓝色的头发铺满整个床,卷曲的发丝仿佛海浪,“小鸾,……你知道,我为什么也要去樱花城吗?”
清鸾静静地等她说话。
“我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脑袋,“曾经也有个封印。那个人……想要把我送给别人,成为他巩固权力的工具。所以,给了我遗忘的封印。并且让我觉得,他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想要把我嫁去最好的地方。”
我该选择遗忘
还是跟着未来漂泊
我是没有过去的人呵
就连未来也无法把握
“可是,我还是请人帮助我,解除了封印。”她淡笑,笑容苍白得仿佛海里的泡沫。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对你的思念
即使是遗忘的力量
也没法带走我对你的爱……
“于是知道了真相,所以我后悔了。后悔想起来这一切,我想……即使是失忆,只要是能让我能活在他温柔的谎言里,也是幸福呵——”
“魂不是这样的人!”她退后,拒绝缘姬带来的暗示——
“我这次去樱花城,是想再去看一次,那个神木。”她翻转身体,背对清鸾,“我们一起去看过的神木,为什么不肯保佑我们……”
“遗忘的封印,是最残忍的封印。”她的声音仿佛来自于海的另一边,空旷辽远,“尤其当给你封印的人是你最爱的人时……”
“魂是个好人,他全心全意守护着你。如果你爱的是他,那么过去真的不重要;但是,你能确定你的过去没有一个让你爱着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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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明白鸟~
永恒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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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光矢 于 2007-1-18 17:49 发表
这里不就是“网游原创故事区”吗?
PS:赞啊~这文~~!

本主题由 keith 于 2007-1-18 16:47 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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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就是“网游原创故事区”吗?
PS:赞啊~这文~~!
永恒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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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应该发网游原创故事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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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妖娆的蓝色眼眸,带着得逞的笑意,美丽的女子挑衅地看向紧拥着清鸾的悯魂。
她的歌声仍在继续。
旁人耳中的天籁之音在清鸾这里,无疑是一把匕首,一点一点地穿凿着她的脑海,试图把那些被掩埋的记忆翻出来。
而这,对清鸾的精神力是极大的折磨。
——说过会守护我的人啊
为何又要把我送给别人
如果你爱着我
请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
“清鸾……”
悯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和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重合——
那是谁的声音?
那个声音……为什么,让她有种哭泣的欲望。
世界似乎全部倾倒,那唯一的支柱就是——
“沉默之术!!”反手抽出灵魂之杖,悯魂的脸上带着汹涌的怒意,对着台上的女人施展了封锁对方吟唱之力的技能。
甜美的嗓音戛然而止,女子眼中的笑意即刻被恼怒取代,她优雅着拨弄琴弦的手指倏地一紧,竟硬生生地掐断了琴弦。
清鸾的身躯立即软下来,倚在悯魂怀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魂……”
“鸾……不要担心,我现在带你去休息。”
悯魂揽住她纤细的腰,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仿佛怀里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她乖驯地点头,靠在他肩膀,闭上眼。
“等等!”
那个女子,颇为恼怒地,从台上跳下来,毫不理会围观者惊愕的表情,直直地走向人群外的他们。
“有何赐教?”悯魂亦转过身来,正视她——美丽如同正午的太阳般耀眼的女人。他的眼眸是冰凉的,是太阳也无法融化的玄冰。
“你不问我是谁吗?”女人扬起唇角,倨傲地抬起下巴,仿佛一个女王在等待着臣民的朝拜。
“不需要。”悯魂无意再与她纠缠,转身,继续向旅馆走去。不在意身后那美丽女子愤恨的神情,只是小心地呵护着怀中昏昏然睡去的少女。忽然,他止步,回眸,“虽然我只是个牧师,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但是,我绝不会允许你再用任何手段来伤害她。”
一直温柔着的,笑容温暖似阳光的年轻牧师,此刻,却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温柔,冷冷地命令着眼前那倾倒众生的美貌女子。
“必要的话,我会打破圣职者永不使用兵刃的誓言。”
他庄严地宣告。
阳光,从头顶洒下来,温柔地抚着他的轮廓,使他整个人看来带着庄重高贵的气质,就像,一个皇子。

她醒来时,已经在旅馆房间里。
身上盖着棉被,被角被小心的掖好。
头还是有些痛,但较于当时已经好多了。
她推开被子,走下床。手腕在床沿不经意间被硌了一下,她皱眉,抬腕,看到的是那枚尼罗玫瑰。
海利翁的红色宝石,蕴含着奇异的未知力量;它被镶在雕工精致的黄金手镯中,手镯上刻着精细的花纹,仔细看的话——就像某些字符。
她正要细看,悯魂推门进来了。
“鸾,喝点汤。”他将手中的汤推到她面前,坐到桌边,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我刚刚打听过,今晚有暴风雨,所有船只不得离港;我们得等明天了。”
她小口地啜着汤,静静地,若有所思。
“魂,樱花城,是个怎样的地方?”
“啊,是四季开满樱花的地方,非常美丽的国度——”他的思绪又回到那个夜晚,月光下,被蓝色光点盘绕的美丽少女,美丽得让他心跳加速的少女……
“如果是情侣在神木下看到樱花雨,会永不分离……”她梦呓般地,轻声说道,眼里是迷惑。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魂……这句话,是不是你告诉我的?”她看向他,脸上尽是不确定与迷惑,“为什么……我会知道这句……”
“樱花城,是很出名的地方——也许你是在哪里听说的吧。”少年牧师僵硬地,说着谎。
“啊……”少女垂眸,没再追问。沉默了一会,她抬眼看他,“我们是不是要一起在神木下看樱花?”
“啊,我……我想陪你去看。”
“看过之后,就不会分离了是吗?”她咬着下唇,问道。
“是。”
“那么我们就一起去看吧。”她说,“我只有魂一个人了,如果这样能不分开,我们就一起去看神木那里的樱花吧。”
她的手很凉,眼神里的寥落让他看着心疼极了——即使是拥抱,也让他无法安心;仿佛,这个拥抱是他向未来赊来的一般。
“鸾……”他闻到她发间温暖的香气,内心越发不安起来,强烈的不安——在遇到那个蓝发女子后突然产生,“你……喜欢我吗?”
她苍白的容颜突然泛起红晕,“……魂,我只相信你一个人呵。”
试着环抱住他坚挺的背脊,她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眼角不经意间再次看到腕上那枚一直发亮的手环。
微微的心动,再次被触发。

缘姬。是那个蓝发女子的名字。
这是晚饭时她才知道的,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款款行到他们所在的饭桌旁。
她扬起唇角,绽出艳若桃花的笑靥,“我是缘姬。可以坐这里吗?”
“嗯,请坐。”她点点头,注意到身边悯魂防备的表情,伸手拉拉他的衣袖。
缘姬淡笑,优雅地落座。
“我叫做清鸾,他是悯魂。”气氛太僵硬,她试图缓和。
“我知道。”缘姬的笑,高深莫测,“你们是从吉芬来的。”
“阁下有何指教。”悯魂意识到她口气中对他的威胁,抢先开口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一下,清鸾小姐,你们是打算去樱花城么?”她故意兜圈子。
“嗯。”
“您难道打算不再回来了吗?”抚弄着自己娇柔的唇瓣,缘姬低笑,“您真的可以忘掉卢恩王国的一切吗?”
“您在说什么呵。”她不明白,但却可以感觉到悯魂表情的僵硬和内心的紧张,她伸手握住他的,回望向缘姬,“我并没有什么牵挂,也不想去寻找什么牵挂,我只要有魂就好。”
“哦。”她拖长了话音,眼底尽是狡黠,“只要有他?那么你的……”
“结帐。”悯魂起身,面无表情地招来店员,伸手牵起身边的清鸾,看也不看缘姬便走了出去。
“呵呵……”她怒极反笑,低语道,“你以为……这样能够瞒她一辈子么?魂,她会恨你的——”

“鸾,”走至僻静处,他终于停下步子,呼吸有些紊乱,颇为担心地看着她,“刚刚那个女人,你不要理会!”
“嗯。”她贴墙站着,神情很是淡漠,路灯的光照着她的脸,柔和着带着坚决的线条,“我说过呢,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无论过去是怎样,她只相信现在——她全心全意地相信着的悯魂;她会跟着他去到樱花的国度,去实现那个永不分离的契约。无论过去是如何,她只相信着一直陪在身边的悯魂。过去——并不重要,也许。

雷普立温。
议事厅。
重伤休养后的流岚再次出现在会议上,依旧优雅地,坐在属于他的首座上,静静地聆听下属的战况汇报。
他的额上包扎着绷带,由海若的强大治愈之力护理,伤势痊愈得很快。
“我休养的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
他深蓝的眼眸一一扫过下属们的脸,微扬嘴角,目光在漠夕身上停驻下来——
“耀布力格之战,打得漂亮,漠夕。”
一周前的耀布力格奇袭,如愿地牵制了顷焰联盟的力量,顺利地解开雷普立温之围。使雷普立温的战况有所好转。
“那么,下一步,大家有什么打算呢?”
话虽然这样问着,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漠夕,说不出来的表情。
“耀布力格之战,我们只是想解围;反击战术还是等您来定。”漠夕迎向流岚探询的眼,眼睛里尽是坦然与忠诚。
“那就好……”
他似乎很满意于他的回答,目光移向眼前的军事地图。
“现在顷焰联盟暂时退回耀布力格,而我方人员也疲惫不堪;那么——现下还是以休养为主,——漠夕,安排防御班次。我们用一天的时间缓和。”
他又看向海若,“一天的时间,炼金术师悠应该能够将仓库里所有的药草配成战事补给了吧?”
海若点点头,“可以。”
“那么,辛苦他了。”悠在整个雷普立温中,仅仅服从海若一个人;而他本身,亦是雷普立温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师,战争中不能断缺的补给几乎全要靠他一人来制造。
似乎想起了什么,流岚再次望向一旁沉默着的漠夕——
“漠夕,你的妹妹——好像消失很久了?”

耀布力格。
议事厅内的气氛冷得像冰,人人脸上都挂着冰冷的神情——他们都为撤离唾手可得的雷普立温而感到怨愤。
“为什么要撤离?只要再坚持几天,雷普立温就能拿下了啊!”
“流岚已经重伤,雷普立温里的人已经都到达了疲惫极限,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抵挡多久……”
“我是战争的主帅。”顷焰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十足的威严,瞬时使其他各城的城主闭嘴,“你们想让流岚用耀布力格失守一事来验证我们对于同盟的漠视么?”
轻轻的笑声,从华丽金属后的帘子中传来,女子慵懒的声音软软的,使人下意识地臣服,“这战术,是漠夕定的——卢恩第一超魔导士——他算计了战争中的要素,人心。”清脆的铃声,是她脚腕上的银制脚链;修长雪白的手指,优雅地挑起纱帘,纳兰绝色倾城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妖异的笑意在她的脸庞绽放,“他提醒了我,此番撤离雷普立温,我们也可以利用一下人心的力量,让他们内部,四分五裂。”
顷焰冰箭般的目光,始终没有一丝变化。
与他合作的这个女人,太过聪明——虽然接受着她的帮助,但他的心里却有根刺:她不要天下,亦不要财富,如此“无私”的相助,使他不安。冥冥中明白,他是在被她利用着。而他,一向讨厌被利用。

“大哥。”
步出议事厅时,顷焰被久候在门外的少年巫师叫住。冰封许久的眼眸终于流入一股暖意,看着龙,他的眼神是温和的,“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我想求你一件事。”迟疑着,龙还是开口了,“如果你攻下雷普立温,可不可以放过一个人?”
顷焰看着他,毫不迟疑地,“好。”
龙有些吃惊,被答应得太顺利,他有些来不及喜悦,“你不问我是谁吗?”
“不论是谁,”顷焰拍拍他的肩,“只要是龙要的,都可以放过——”
“啊……谢谢大哥。”少年笑起来,眼睛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
“龙,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顷焰道,黑色的头发与衣服,使他整个人几乎都要溶入黑暗,“失去了雪儿以后——”
“大哥……”
雪儿,顷焰的妹妹,从出生起便被指定为龙的未婚妻而培养,曾经是红楼的天才牧师,殒殁于十年前的倾城之战。所以,大哥会一直放不下反击雷普立温的念头——失去亲人的痛苦与夺得天下的愿望,使他强烈地憎恨着雷普立温的一切。
雪儿——如果没有死,也许现在就和小鸾一样大吧。
银发如雪的可爱小牧师,曾经庄严地向他宣告,“我是白色头发哦,你们要叫我雪儿,不准叫我小鸾!”
她紫色的衣裙,恍若淡色的梦般常常会出现在他们的梦中,那唇畔甜美的笑意仿佛触手可及,但,只是梦呵。
龙的眼前,忽然晃过清鸾笑意融融的脸来。
——她叫小鸾呢……
十年前不能守护自己的小小未婚妻,希望十年后——能够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他所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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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这一定是梦……
梦里面有浓重的硝烟在那个美丽的城市中升起,无数人的哀号与呼救声强烈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看不到任何人,也似乎没有任何人看得到她。
她记得那束紫色的强光笼罩她时,那股强烈的晕眩感。
那一刻,她依稀从那些混乱的声音中听到有人低低的叹息。
也仿佛,看到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
执着她的手,在瞬间放开。
那么温暖的手呵……
回忆却在此戛然而止,因为无论再怎么想,她都会被止不住的莫名心痛折磨得痛不欲生。
为什么会这样?
她茫然地睁开眼,口中轻轻逸出一阵叹息。
随即映入眼中的,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悯魂担忧的脸。
“鸾,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他的脸色因为担忧而变得苍白,深深凹下去的眼窝昭示着近日来他极度劣质的睡眠。
她低眸,看向他握着的,她的手。
温暖的感觉——和梦里的那双手,很像。
“魂,我又做那个梦了——那个战争中的城市……”
“不要再想了,……鸾,过去的事情了——我们毕竟是从那里逃出来了,以后,要好好地生活。才不会……”他犹豫着,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完。
她乖巧地点头,在这个世界上,她的记忆里只留下了他一个人。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呵……悯魂。
“好好休息一会,我们一会就出发。”他起身,执起手杖。
“天使之赐福!!”
“治愈术!!”
她被魔法之光包围着,脸上的表情安然恬静。虽然心下会有太多的模糊,但她却无力去想。那种强烈的痛楚已经牵制了她太多的思考能力。
悯魂背过身,不再直视她纯真的眼眸。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仍在动摇;在雷普立温遇袭的那一刻,带她离开,到底是不是对的——
将来,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恨他?
那个时候——
卢恩王国第一超魔导士漠夕,那个在雷普立温的贵族式人物,用着一种极其谦卑的态度对他说,要他替他照顾清鸾,带他离开危机四伏的雷普立温。
当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选择。
对政局的了解,使他明白,在这场胜负难测的战争中,唯有离开战场才是最安全的。
“带她离开,无论是去哪里,只要能让她安全——以后,守护着她的事就拜托给你。请你,让她拥有永恒的自由与欢笑。”
身边,是眼圈微红的神官羡鱼,是她施展了遗忘之术,封印了清鸾的记忆。
“以后,永远也见不到了。”
她捂着自己的唇,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抖,“一直是我,剥夺着她的过去。”
清鸾将再次成为没有过去的人,没有漠夕,没有羡鱼,没有凌,也没有雷普立温——只剩下悯魂一人。
“快点走吧……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凌拥着羡鱼,挥挥手道,他紧紧地抿着唇,不让那种难过从表情中泄漏出来。
“传送之阵!!”
羡鱼双手结印,在悯魂的面前结出传送阵法,她的笑容掩饰不了眼角闪烁的泪光,“悯魂,你要好好照顾她。……虽然她不再记得我们,但如果你对她不好,我们还是不会放过你。”
漠夕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怀里的清鸾送到他手上;最后一次,眼神好像诀别,温柔地,抚摸着少女柔软的头发。
是他的妹妹呵——十年的时间,终于在今天,给予了她自由。
握着她的手,郑重地再看一眼,他说,“快进去吧,无论怎样,都不要回来。”
小心地抱紧她,悯魂回望着眼前的凌,羡鱼,漠夕——还有远远地,没有走近,却一直看着的银白等人,抬脚走进了传送之阵的中心。
——
雷普立温城,从此与她再无干系。那个她留下太多回忆的地方,现在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地名罢了。
他该高兴的,他成为她世界里的唯一支柱,取代了漠夕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然而,他却无法为这个念头开怀。因为在她的心里空了一块,那块给她带来快乐的回忆已经消失在遗忘的封印之中。

“听说了吗,雷普立温城这一仗打得好惨呢。”
“是啊是啊,据说城主流岚受了重伤。还有个魔导士死掉了呢。”
“当年流岚多威风啊……想不到今天也……”
“当年?当年的顷焰已今非昔比,听说,这次不但有裴扬五城和吉芬的耀布力格城的支援,还有天之巅的正面支援。流岚再怎么厉害也没用啊。”
“风水轮流转啊……”
“虽然现在雷普立温还在苦苦支撑,但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了……”
一路上,尽是对这次新的倾城之战的讨论。悯魂留心地听着,心中暗暗担忧。
那个死去的魔导士——莫非是……
他不敢想。看向身边被白色斗篷罩着的清鸾,他仔细地注意着她表情的变化。
尽是漠然。
她对街头巷尾的这些传闻,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注,只是安安静静地赶路。——若在从前,怕是早已经担忧地立即拽人来问清楚而后飞奔回雷普立温了。
他有一点点的放心,但更多的是难过。
清鸾,和从前不一样了。
也许是记忆被封印了,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笑容,似乎再没在她脸上出现过。
伸手,他牵住她,心中略略有些踏实。
“魂,我们去哪里?”
她抬眸看他,干净清澈的眸子。
“去樱花城。去那里,没有战乱,我们会有宁静的生活。”
那个月夜的许诺,即将实现。
他要带着她,去到那个美丽的国度;从此卢恩王国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拉紧斗篷,往他怀里靠了靠,安静地汲取着他给的温暖。
他的心突然被温暖填得满满地,为她的依赖与信任。
他会照顾好她,保护好她——即便她所有的咒术已在封印的作用下全部忘却,他也能保护着她。这并不是责任,而是承诺,一个关于,爱的承诺。

雷普立温。
议事厅。
华丽金属依旧闪耀着光芒,强烈的光,却让人不敢想它还能闪耀多久。
流岚重伤,帝格莱夫人海若在后室为他治疗。
议事厅气氛凝重。
银白的脸色惨白,眼睛因疲劳及悲伤已经红肿。
“漠夕,下一步要如何——守城?”
凌看向坐在上位的漠夕,觉得自己的问话底气不足。
流岚重伤,由漠夕主持大局。
漠夕的眉宇间尽是疲惫,连续几日的激战已经让他因连续施放魔法而大量耗损着精神力,更要应对着随时更改的战况,他在透支着自己的精力。
那日定下的一攻一守的战术,竟被顷焰的裴扬联盟牵制——流岚所带的军队进入耀布力格时,遇到了五城联盟的联合狙击——本想以奇袭取胜,却反被他们早有准备的集中战术反制。流岚指挥着撤离,本可以勉强全身而退,但天之巅的人突然出现,连环的魔法攻击致使损兵折将得厉害——而流岚麾下的一名新晋魔导士亦阵亡。
裴扬联盟更是趁热打铁立即将大部分火力对准雷普立温,并派出三队人马牵制吉芬其他三城。漠夕指挥防守,开始时轻易抵住了外部攻击;然而,对方的车轮战术使防守阵容疲惫不堪,防守逐渐出现漏洞。
这要如何……
他揉揉眉心,思考着对策。
现在裴扬联盟倾巢出动攻打吉芬,所有主力全部集中在雷普立温这里。……
那么……
“各位神官,可存了耀布力格的传送点?”
“有的。”银白点头,连日来不眠不休光靠天使赐福等加强精神力的术法维持精力,这使得她迅速消瘦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用围魏救赵么?”凌有些意识到了。
趁现在大部分兵力集中在雷普立温城下,以传送之阵再次给予耀布力格奇袭,引开他们的兵力;只是——
“如果他们并不在意耀布力格失守,那我们岂不是以雷普立温换取了耀布力格?”羡鱼低道,这并没有什么赚到的……
“战争中的一个要素,是人心。”漠夕淡道,“现在我们雷普立温城中最绝对的部分就是所有人齐心,这使得战术分配并不会出现执行上的失误;相反,对方联盟,若是不会去营救耀布力格,则会在联盟中失去信任感;若是救了,雷普立温之围可解,我们可以趁此空隙再筑防御工事以备后战。”
“现在也只有靠这个办法了。”常沐表示赞同,“何时偷袭耀布力格?”
漠夕抬眼,看向窗外被浮云遮蔽的皎月,果断道,“今晚。”

艾尔贝塔,运河之都。
只要从东边的港口搭乘客船,就可以离开卢恩王国,到达梦幻的樱花国度了。
战火还未曾烧及这个城市,到处还是一派和平的景象。
唯一的不同,只在于人们口中谈论着的事情,多为吉芬城的激战。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下午就坐船去樱花城,好吗?”悯魂温柔地看向身边白衣的少女。
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旁边拥挤的露台吸引。
三尺见方的露台,却被人们包围得严严实实。
但她仍能看清,露台上面,那个倾城倾国的容颜。
美丽得令人惊叹。
以花为容,以月为魂,以玉为肌,以雪为骨,言笑间明眸流转,摄人心魂。
女子披着一领月白斗篷,海蓝色的卷发盘旋着沿肩而下,直直地铺到地上;她慵懒地坐在露台中心,似乎并没有被围观的人们所影响,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膝上的琴,流泻出一连串优美的音符。
“也许是异邦女子。”悯魂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露台上的人,“这里是运河之都,商贸经济来往频繁,常常会有不同国家的人在些出现。”
“她很美。”清鸾很诚实地说道,那女子的美丽连同为女子的她都心悦诚服,移不开眼。
悯魂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并不作答。
并不及她呵。
他的清鸾,是世上最美丽的少女。
她并没有注意到他不以为然的表情,但露台上的人却注意到了;那女子奇异的蓝色瞳孔微微一紧,旋即调皮的扬起唇角。
她拨弄琴弦,在美得让人陶醉的音乐中,轻轻吟唱——
黎明女神给过我承诺
要把世上最宝贵的财富给我
当时的我太过年轻
不懂珍惜所以错过
放弃了女神的美意
我不得不四处漂泊
寻找那份失落的过往
希望能够重新生活
痛苦和欢乐
交织在记忆的漩涡
我该选择遗忘
还是跟着未来漂泊
我是没有过去的人呵
就连未来也无法把握
……
悯魂的手突然收紧,握住清鸾,他怀疑的眼光看向露台中心的世间绝色。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是在暗示什么?
清鸾的脸孔微微苍白,头也莫名地痛起来。她靠进悯魂的怀抱,抓着他衣襟的手因太用力而关节泛白。
“魂……”她皱眉,嘴唇也失了血色,“我很难受啊。”
台上的人不着痕迹地笑,得逞的笑。
——是谁带走了我过去的记忆
我的生命里只剩下他一个
是否隐居是逃避的最好办法
我最信任的人,请你对我说——
红色的头发……温暖的手……硝烟弥漫的城市……
众多纷繁的场景在她脑中穿梭,她没有时间去想,也想不出什么。疼痛自心底而来,她忘记了什么,又在想起什么?这无休止的折磨,什么时候会结束?谁来——救救她……
红色的光芒,合着璀璨的金色流光温暖地,照亮她——那是,右腕上的,尼罗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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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哥哥,”少女甜美的声音中带了浓浓的喜悦,整个厅堂也似乎因为她的欢乐而变得明亮起来,“我现在已经是巫师了哦。”
“鸾儿很努力。”他欣慰地看着她崭新的巫师装,疲惫的面容上展开柔和的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他并不是不知道,她为了早日转职而拼命练习。他也不忍她的精神力受到太大的负荷,但,这样可以让她尽早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他也无意去阻止。
悯魂会照顾她的。
他十分笃定。
“哥哥,你怎么了?雷普立温的事很烦人吗?你看起来好累呢。”她伸手,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疲倦的容颜,眼神里有种陌生的温柔,“如果是累了,去看看星星吧——流星可以把你的疲劳带走哦——”
这句话——
不可置信地,他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你……为什么知道这句话?”
十二年前,当他还是小巫师的时候,因为努力练习而过度疲劳。
彼时,仍然是小牧师的浅蓝曾经抚着他的脸,轻轻地说——
如果是累了,去看看星星吧——流星可以把你的疲劳带走哦——
这句话,只有浅蓝说过……
那时候他还开玩笑说她胡思乱想。
然而,今天他却从清鸾口中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语句——
“是谁教你的?”他急切地,语气中的迫切与震惊表露无遗,“鸾儿,告诉我啊……”
她仿佛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我……我也不知道 ……”
为什么她会不由自主地说出那句话来?
为什么在没有任何意识地情况下,会……
她是怎么了……
这样的哥哥,一直温柔着的漠夕哥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的左手,好痛……
“漠夕。”冷淡的声音,常沐的扑克脸从窗帘后出现,“她是清鸾。”
“啊……”
混沌的思维,突然间清醒过来。他握紧的右手渐渐松开,检视着清鸾被勒出红印的手腕,眼中尽是抱歉,“对不起啊。鸾儿,还疼么?”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嘴唇颤抖着,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鸾,去睡吧。”常沐看向她时,眼神却是柔和的,“好好休息。”
“……嗯。”
紧紧地,她抓着自己右腕上的尼罗玫瑰,一步一步走出漠夕的书房。
“你失态了。”常沐靠在墙边,月光照出他孤独的背影。
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他瞧向他的眼神中尽是深沉的痛,“她说着——‘她’说过的话……就连表情也……”
“浅蓝已经沉睡,你再怎么思念,也没有用——”常沐的目光冷得像冰,“或者说——她现在的状态,就和死亡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没死!”他低吼,握手成拳,“她还活着,我会找回她的灵魂!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可以!”
“可能吗?”常沐突然间有些不忍,却不得不说,“对于一生必须守护着雷普立温的你而言,有那个自由四处去寻找她的灵魂吗?”
“你……”他痛苦地闭上眼。
是的,他并没有那个自由;不能自在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就不能——去寻找挚爱之人飘散的灵魂。——他只能任她沉睡。
没有自由的他,想做的任何事也只是空想!
所以啊……所以想要给别人自由——
清鸾……
他长久的悲伤凝聚在眼底,浓浓地,酿了十年。

白色丝质睡袍长长地曳在地上,仿佛流动一地的水银;少女坐在窗台上,黑亮如丝的头发沿着睡袍倾泻下来,仿佛立体的刺绣般美好。抬头,风从耳边轻盈地飘过,执起她柔软的发丝,顽皮地摆弄。
她是怎么了……
哥哥又是怎么了……
刚刚的事——
一点一点蓝色的光,从窗外的草丛中升腾出来,盘旋在她身侧。是小小的萤火虫,那点点温柔的光,照亮了她绝美的脸孔,也照出她满心的疑惑。
“清鸾……”
熟悉的声音,温暖的,和太阳一样的声音。
是——黑暗中的光。
那个温柔的牧师,悯魂。
她低下头,看向墙外的少年。
月光淡淡地洒在他身上,他的白色头发,笼着白色轻纱般,在月夜中使他也成为一个发光体。
“啊……”
她突然间有种安心的感觉,心里一下踏实下来。
“你怎么还在外面?”
“没,我看见你坐在窗口没睡,就来看看。”
美丽得,好像神一样的女子——
他不得不按下心中狂跳的跳动,努力镇定地跟她说话。
“悯魂,——我突然间有点累呢。”她叹息,淡淡的哀愁忽而困在眉宇间,“好累。”
“那就好好休息,”单手撑上围墙,他跃到墙头坐下,与她遥遥相望,“以后,我带你去樱花城玩。那里很适合休假哦。”
“樱花城?”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是开满樱花的地方吗?”
“是啊,”他专注地看她美丽的身影,“那个地方是不同于卢恩王国的奇异国度。那里,一年四季都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樱花;风吹过去的时候,樱花飘落如雨,非常美丽。”
“呵……”她轻笑,“我想像得到哦,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只要你愿意。”他低声说道,“我希望能够陪你一起看樱花。”
她应该去到那个美丽的地方,去那个足以匹配她美貌的国度,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他,则是私心地想要陪着她,成为陪着她看那片樱花雨的人。
“如果是情侣在神木下看到樱花雨,会永不分离。”他说,那个关于神木的传说,自从遇见她之后,便一直令他心驰神往。
“是吗?”她的眼睛亮亮的,“那我一定要去看。”
“悯魂要记住哦,你答应过带我去樱花城呢。”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意思,但,至少她是答应了和他同往——这样也好。
只要能陪着她……
微风,飘过两人之间。
此刻,有种温馨的气氛在这月夜荡漾开来……

雷普立温最高的警戒城楼上,汹涌的风从城楼下直直冲上来,灌满了女神官宽大的圣职之袍。她扶着墙面巨大的石砖,暗色的眼眸里隐着不安。
“鱼,你当年对她下封印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么?”
身后,是神射手低低的询问。
刚才在漠夕宅邸发生的一幕,他们已经知道了——长久以来,他们两人一直关注着漠夕。这个长久,是十年。
“我不知道。”女神官捂住眼睛,心里突然变得慌乱,“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她的身上已经蕴含了巨大的魔法能量——我以为,是在战场上中了魔法攻击所致……也就没有多想。”
“为什么她会说出浅蓝曾经说过的话呢?记忆继承之类的魔法,是浅蓝对她施展的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那个姑娘,她七岁以前的记忆明明已经被抹消了啊——而在雷普立温,根本不会有人向她提及浅蓝。若非记忆继承,她又是从何得知过去发生的事情?
羡鱼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气宇轩昂的神射手,“凌,我们当初那么做……是不是错了?给予她遗忘的封印,剥夺她过去所有的一切。”
“不要多想。”他冷静地打断她,握紧她冰凉的手,说,“至少她现在活得很好。我们遂了浅蓝的心愿,保护着她——”
“可是,这次即将发生的战事——如果她在战争中遇见了知道她过去的人……如果她错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她为这些可怕的设想而感到颤抖,这并不是她当初抹消她记忆时的初衷啊,“那么——我……”
凌突然用力地抱紧她,用力得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不要想了,鱼!你要相信,你,我,漠夕,银白……所有人,都会保护好她——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不管她过去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们的清鸾儿。”
“而你,亦不需要内疚什么。”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你的封印,让她简单地生活了十年……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没有比这更宝贵的了。”
“凌……”她并不喜欢战争,但正如冽风所说,战争是取得统一的必要途径。她能做的,唯有辅佐着雄才大略的流岚早日成就大业。
“等战争结束——等这一切都结束,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神射手庄重地许诺着,“我们去昆仑,或是去樱花城,只要是你喜欢,我们一起,安安静静地过完以后的日子。”
“嗯。”她合上眼,“等战争结束……”
“所以,你要活着——我也会保护着你。”
战争,生存永远是未知的。
他不要她死,他不要她和他们的未来扼杀在战争中。
他们的……未知的将来……

议事厅的气氛相当紧张,然而这仅仅表现在坐于下席的几位脸上。
座在象征权力的华丽金属前,流岚仍是淡定优雅地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为探子带回的消息而紧张。
——裴扬五城已经与裴扬红楼城的城主顷焰结盟。而耀布力格城主,渊痕已经明确向其下属宣告其与顷焰联手。甚至大开城门,放裴扬的人自由进出耀布力格。裴扬大量牧师神官涌入耀布力格,在城中存下传送之阵的传送点——很明显为将来传送大部队入城而准备。
战事,迫在眉睫。
当年流岚确实一战大败顷焰,并大伤其元气。但那时的顷焰,仅仅凭的是一城之力——而今,他已经明确地成为裴扬城盟主,并与吉芬城主联合——但在流岚这里,只有吉芬四城之联盟;更棘手的是,吉芬城内部的耀布立格大开传送之门,使敌方来时更加难防。
这一仗,很明显已经成为统一王国的关键——远在首都和钟楼的五城城主各自持着观望态度——端看这场战争的胜者是谁,他们便向谁投诚。
“王室没有任何动静么?”漠夕拧眉,首先开口,“这一战,只要没有王室插手……”
银白吐了口气,摇摇头道,“首都盛传,王室成员全体中了神的诅咒——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力。他们只能等着战争的胜利者去取下他们的王冠……”
“同盟的其他三城怎么样了?”
“易司那普,培勒格,眉撒丝达刺的城主已经全力戒备,防御工事构筑完成,单等战争开始。”流岚笑笑,丝毫不被这一战不定的胜算而影响,冷静沉着得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我们这次,是防守还是主攻?”冽风看向他,“您有所打算了?”
“你们看呢?”他笑,“我得力的属下们……”
“流岚。”银白的眉头拧得死紧,“你这种成竹在胸又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很让人讨厌。”
“咳,被训斥了。”流岚轻咳一声,似乎并不在意银白对他的态度,“我已经下令驱逐所有除同盟外的外来人员,封锁城门。大家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去拿下耀布立格——”
“漠夕,你和凌,羡鱼,冽风准备一下防守事宜,你们所带的人员负责防守本城。”
“是。”
“银白夫妇,常沐,帝格莱夫妇和我准备去进攻耀布立格。”
“等等。”银白又囔出来,“帝格莱那夫妇那个蜜月已经度了六年了!现在谁找得到他们??”
流岚的笑又是银白很讨厌的类型,“他们会回来的,就在明天。”
“各位,好好休息吧。战争会很疲劳的——你们有三天的时间,处理一切事宜。”他高深莫测地笑笑,随即走出了议事厅。

三天……那孩子在他眼前的时间,已经不足三天了。
漠夕突然觉得有些凉意,照看了十年的孩子——她因为战争而来,也将因为战争离开他的身边。虽然自私地想要留住她,但战场终归不是安全的第一选择。
自由呵……
心突然感到痛楚。
他即将给予她全新的生活,完全的自由,完完全全的。
他的心却告诉他,这个选择,会让他后悔,也正让他犹豫。十年,让她的喜怒哀乐全部融入他的生活,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如今,要把这个快乐纯净的部分从他的生命中割去,他会不舍,会心痛。
但别无选择。
这是对于浅蓝的承诺,他要继续着浅蓝生前所做的,保护她。
所以要把她交给那个少年——那个牧师。
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她的生命中再不会有他的出现,而他,亦将试着忘记她。
他的鸾儿……
“鱼……”他起身,目光转向一旁一直安静着的神官。
“啊?”神官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预料到了他的意图。
“请你再使用一次,遗忘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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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当满月移到中天时,那个少年仍然没睡。
早晨在艾音布罗克原野发生的事,他还在想着,左胸疼痛窒息的感觉已经渐渐消失,但他还是不能忽视掉那奇异的悸动。
是怎样的魔法呢?
他不明白。
眼前一直晃动着的,是那姑娘哭泣的脸。
为什么当他看到她流眼泪,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他自记事起,就一直在努力为成为高等神官而练习;所接触过的一切都只与神明有关。
谁可以告诉他呢?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泪可以让他的左胸隐隐作痛,她的笑容却可以让他忘掉一切烦恼,她的哀愁让他心神不定……
深深地叹息着,他抬头看向悬于天空中的那轮巨大的玉盘。
那个姑娘……
那个叫作“清鸾”的姑娘,为什么只是想到她的名字,便能够让他的心也跟着喜悦起来呢?
他真的不明白啊。
“魂,还没睡?”
低低的声音,仿佛怕打碎了夜的宁静。
他回头,看见月光下走上屋顶来的银发巫师;巫师的玉白色斗篷在地上摩挲出沙沙的声音,月光照着他的脸,完美的仿佛是玉制品般的俊美脸孔,连神明见了也要叹息。
“龙。”
龙来到他身边坐下,“我也睡不着。”
半夜,有些凉意。
犹豫了一下,悯魂终于开口道,“龙,你们巫师系列的人,有没有一种法术能让人的左边胸口一直疼痛?”
龙有些惊愕,转脸来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开口道——
“我猜想,那是个女人吧?”
“呃?”
“能让你感到心痛的,应该是个女人。”他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你不是同性恋的话——”
“你在说什么呀。”悯魂赧然道,“很严肃的。”
“那不是巫师系列的专长……”龙的语气里拖着淡嘲,“那个姑娘——会在你不自觉的时候出现在你的脑海里,看到她笑,你会莫名地跟着高兴;也许,看到她哭,你的心便是跟着痛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窘迫,为了自己心里的感觉被人一一说出来而窘迫。
龙的笑容更是无可奈何得厉害,“因为我自己,好像也中了这种魔法……”
一个月前的偶遇,让他念念不忘至今,他天天都会去首都复活点,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为的,就是等那个叫做小鸾的小煞星。
那个黑色头发的精灵,那个靠着他的肩还理直气壮的小无赖,那个轻吻他脸颊的小姑娘……
只是,一天天地等待,等到的,只是失望。
她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首都。
让他满心的期待在一天天的失望中受挫。
所以他来到吉芬,想要在这里寻找到她的身影。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龙?”
“魂,你如果能天天看到那个姑娘;真的是很令人羡慕啊……”他看着远方,柔软的银色发丝在肩上轻轻飞扬,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你在说什么呢,龙?”发现到好友的失落,他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了?”
“你知道那个魔法叫什么吗?”
“啊?”
“那叫做爱情。”

天之巅——独立于任何一个城池的游离组织,是卢恩•米德加兹王国里一个神秘的存在。
没人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创立的,但在近年来,这组织悄然壮大,在十年前的倾城之战中,正是由这个组织的人出面,救下了顷焰及其残部,并且不损一兵一卒,全身而退。
这在英明神武的雷普立温城主流岚的记录上,怕是仅此一次。
因而,它的名气也在一夜间打响。
但它行事一直低调,此后便几乎再没有出现过。
这个组织的首领,拥有着高明的谋略与冷静的眼光,这很难让人与眼前这个美丽优雅的女人相联系。
蓝莹莹的光,在纳兰的指间萦绕,她的笑容如同罂粟般美丽媚惑,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现在,吉芬的耀布力格城已经答应和你合作……只要取下了吉芬五城——你统一全国的大业便易如反掌。”
坐在她对面席位上的,便是十年前倾城之战的另一主角,裴扬城红楼的主人,顷焰。
有着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与矫健的体魄,他冰冷的脸上永远不会出现别的表情。就连当初纳兰救下他时,他也没有露出感激的神情。
这个人,怕是永远不会变了呢。
十年前的那一仗,让他的表情永远冻结。
“隐忍了十年,就让天下人再次看看,你的力量吧。”
她妖媚地笑着,但仍然优雅如女神般。
“就当是……为了你那在战争中死去的妹妹……雪儿。”
顷焰的眼中,一道暗红之光割过。
“王国的皇子们已经如几百年前的预言一般,中了神所下的诅咒。”——那群无才无德的统治着这个国家还能国泰民安,完全是靠与神透支来的幸运所得。
现在,是神所安排的乱世黎明。
“这个王国,就等着你伸手接管……”仿佛蛊惑一般,她缓缓地说道。
而她,只是那个牵线者,将所有人的矛盾牵来一处,引导乱世到来。
天命所归,想要让流岚最终得到这个王国;但她不想,她要跟他斗,阻碍他甚至于阻止他得到这个国家。
只是因为一个自私的念头——想要他的目光永远追随她,要他的心里永远忘不了她!

“巫师转职考试?”
当听到这几个字时,银白匆匆的脚步立即停下来,来到清鸾这里。
“鸾丫头已经学满五十个技能了……”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丫头是疯了吧,才用两个月便学满了法师晋级所有的技能。她不怕练习太频繁而导致精神力无法支持么?!
“不会吧,我家阿恪也是用了将近半年才……”银白吃惊的表情溢于言表。
清鸾却是洋洋得意,“我早说过啊,我比你家阿恪有天份呢。啊,又打我!”
太过得意的后果便是头上挨一个爆栗。
“她现在就在烦着转职考试的事情呢,那考试太麻烦了。”羡鱼摇头,“可漠夕又没有时间帮她去考……”
“不是还有阿恪吗?”当事人弱弱地提议道。
“呼……”对于她的提议,所有人的反应只是吐气。
“阿恪当初也是叫漠夕去代考的……”
“……”
“清鸾小姐,”阳光般的声音,一下子来到她身边。年轻的牧师,俊雅一如太阳神般惹眼。
“啊……”她低呼,“悯魂。叫我清鸾就好呢。”
身边的亲友团立刻竖起耳朵当八卦队。
“有什么事我能帮忙吗?”悯魂一眼便看出她的为难,好心地提议道。
“是这样……”
“鸾丫头想要转巫师。”凌第一个出来说话,不怀好意地打断主角的话。
银白紧跟其后,“但她比较呆,自己过一定过不去的。”她的说辞换来主角的大白眼。
“所以——”羡鱼拉长了音调,“你有办法么?”
悯魂弯起唇角,笑得云淡风轻,“我可以让我的朋友替你去考……你放心好咯。”
“这样可以么?”她有些不放心,毕竟劳烦的是别人的朋友——她自己还不认识呢。
“荣幸之至呢。”
清鸾看到的只有悯魂温柔优雅的笑容,这使得她的嘴角还弯出大大的弧度;而身边一群人的暧昧的笑,她自然是没有注意到了。

今晚回来时,她大概已经是小巫师了。
他没有去帮她考试,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很忙。实际上,只要是她的事,都比这世上任何事来得重要。
只是,若是由悯魂出手替她解决了这麻烦的事,也许她对他的好感便会更添一分吧。
他是在主动推她出去,将她推到那个少年那里。
战事将至,随时会有刺客偷偷入城,她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里。只要有那个少年的陪伴……
心下有着十二万分的不舍,他照顾了十年的花朵,将会离开他的羽翼,去到另一个温室。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没有自由的他,束缚在雷普立温,不能给予心里最重要的人以绝对的保护;他不能让浅蓝的事再发生在她身上——她是她生命的延续呵。
“你爱她吗?”
常沐的声音,依旧冷淡。
“爱。”
他的回答并不迟疑,却有一丝丝的不确定。
“是爱情还是亲情呢?”常沐的话,仿佛尖刀般挑开这层敏感的纱,“你是把她当作浅蓝,还是清鸾?”

暖暖的风,拨弄着她漂亮的头发,清鸾坐在城楼上,焦急地等待着。
身边有悯魂陪伴。
悯魂看着她的侧脸,有一刻地失神。
他回想起中午将清鸾的名谍拿给龙时,龙的异样。
“这就是那姑娘的名字?”龙看清那两个字时,声音竟有些颤抖,“清鸾?!”
“是的。”他并不明白龙的激动从何而来,“怎么了?”
“是她吗是她吗。”龙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话,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名谍,似乎想研究出什么来似的。
“龙,你可以替她去考么?”
“可以。你放心。”
龙的应承很爽快,但那一刻,他的心里却有一丝丝地不安。
“悯魂?嘿!”她纤巧的手掌在他眼前晃动,试图招回他神游的三魂七魄,“在想什么呢?”
“没……”
“你朋友什么时候考完回来?”她有点紧张,“会不会没通过?”
“你放心——”他说,“他是很优秀的巫师,这样的转职考试应该不成问题。”
“多亏了悯魂哦,是你帮我找到人来。否则……以我的水平,一定被那种考试折腾到死。”她夸张地拍拍胸口,笑容像盛开的樱花一样灿烂。
——看到她笑,你会莫名地跟着高兴;也许,看到她哭,你的心便是跟着痛起来……
是的,当看到她的笑容,他便没了任何烦恼。
正如此刻,当知道他能帮上她的忙。只要能为她做些什么……
仿佛,他生命的意义,只是为她存在一样——
——你知道那个魔法叫什么吗?
——爱情。
“小鸾——”低低的呼唤声,压抑着少年巫师心底的澎湃。
“呀,是你!”险险地后退,少女既惊且喜,“好久不见呢,小龙。”
递过巫师资格之证,龙认真地端详着眼前依然美丽如斯的少女,“是的,好久。”
伊人近在眼前,这一见便弥补了长日以来浓浓的相思。他微笑,那笑意一直透到眼底,“原来你一直在吉芬。”连日来不能在首都见面,终于有了原因。
“是啊,因为我最重要的哥哥在这里呵……”
两人相视而笑,画面融洽美丽得令人不忍破坏。
“啊,还得谢谢悯魂。”少女似是想起了什么,跑过来牵起少年牧师的手,笑靥如花,“是悯魂帮我找来龙考试。”
悯魂的脸因惊诧而微微泛红,他瞪着少女紧握着的自己的右手,一时竟没有回话。
少女的手,温暖而细腻。那温度,仿佛从她的手心一直传到他心上。
双手相握时,那种契合……仿佛很早以前,便应该这样握着——
白色的头发,柔软地拂过他的眼角,挡住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柔与悸动。
她便是——那个让悯魂中了魔法的小法师吗?
龙似乎明白了什么,心渐渐下沉。
那个同样让他陷入泥沼不可自拔的小刺客,任性的小妖精——竟同样吸引了悯魂。
该怎么办……
莫名地,他有一些慌乱。
为了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知道,现在那么做……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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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阳光暖暖的,照亮整个艾音布罗克原野。宁静,空旷的艾音布罗克原野:荆棘中盛开着致命的邪恶向日葵;这种嗜血的花朵,正是巫师和猎人常用的研习功课对象。亦是因为太多人来,所以这里研习术法时很要求寻找猎物的敏锐度和速度,鲜少有人会呆着不动。
而此刻,少女安静地坐在赤裸的原野上,脸深深地埋进双膝。手杖已经被扔在一边,昭示着主人此刻心情极其低落。她没有努力研习术法,并不是懒惰,只是——
“清鸾小姐,好早。”少年的声音,与阳光一样温暖,带着早晨太阳的浓浓朝气,让人心里蓦然一亮。
慢慢地,她仰起头,看向眼前牧师打扮的少年。
她的眼睛里有种浓浓的失意,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褪去了平日里朝气蓬勃的光芒,安静得让人心惊。
“怎么了?”少年坐下来,“一大早地,怎么没有精神?”
“啊……悯魂。”她重新垂下睫毛,下巴抵在膝上,手转弄着腕上的流光溢彩的尼罗玫瑰,声音里亦透出失落之意。
“我是不是太会惹祸了……所以哥哥都不喜欢我不理我……”她的声音哽咽着,却强忍着眼中泛滥的涩意,“我……可以改的。”
“怎么会呢?”悯魂的声音沉静温柔,一如漠夕,“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就应该是清鸾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我去找哥哥,都是被卫兵推回来说他不见客。”她别开脸,回想起连日来去漠夕处所时所碰到的事情,心里更添酸楚。
——
“哥哥……我是鸾儿……”她在漠夕的书房外呼唤着,希望能见他一面。
“漠夕大人正忙,不见客。”卫兵的回应永远是这样一句,伴随着的是冷冷的刀剑挡在眼前,“清鸾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可是,可是我是他的妹妹!我为什么都不能见他!”她既惊且怒,试图硬闯。
“这是漠夕大人交代的,谢绝任何人进入。”
任何人啊……
连我也……
窘迫和失望交杂着,让她的心情瞬间降至冰点。
因为鸾儿这次私自跑出去,所以哥哥生气了不理我了?
可是,那么温柔的哥哥……
从来没有对鸾儿生过气的哥哥,为什么会……
“我相信。”
那句话,那么诚恳;可为什么这么快就不再肯见她呢?
好乱好烦好闷!
——
“清鸾小姐,你怎么哭了?”少年手足无措地,看到一滴滴晶亮的泪珠从少女美丽的黑色眼眸中流出;他慌乱地想要伸手去为她拭去,却又在半途中僵止,既不能唐突又不能见着她流泪,他顿觉混乱无比。
“如果我做错了……我可以改的……”
断断续续的字句,拼凑成一句让人心疼的话。
她抬眸,直直地看着悯魂,泪痕从她娇美如花的脸庞划过,带着令人心惊且心碎的美丽。
悯魂怔忡着,一股轻微的疼痛从左胸处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地加深;渐渐让他不能呼吸。
是什么魔法么?
他诧异着,让人窒息的魔法……让人心痛的魔法……它的名字是什么?
“不要哭了……”是因为哭泣的原因么,她的眼泪……带着那种魔力。
“天使之赐福!!”
“加速术!!”
炫亮的光芒,一瞬间照亮她的脸庞;小小的天使在她的身侧飞舞环绕。
这是加强精神力和身体状态的技能,他……
“我希望,给予你天使的祝福,有他们守护,愿你不再哭泣。”
少年收起魔杖,轻轻地说道。
她的眼泪,被天使的翅膀拂去;天使的脸,也似乎和眼前的少年一样温柔。
“不要再担忧什么,只要去相信漠夕,相信你的哥哥。”
“没有哥哥会因为生气而不理会自己的妹妹。”
“想想他过去为你做的事,还不够证明他有多爱你这个妹妹么?”
少女睁大了眼睛,有什么东西正从心上一点点移开。
——
站在城楼等候她的漠夕;
派人送来牛奶的漠夕;
为她向所有人道歉却仍然微笑的漠夕;
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的漠夕……
“我……”并没有怀疑他,她一直相信着漠夕:温柔的兄长,让她一直相信,即使全世界的人都遗弃她,他也不会弃她而去。她只是怀疑着自己,自己的任性妄为,最终是否会成为让所有人厌恶的原因呢?
伸出手,悯魂试着抚摸她柔软的头发,“清鸾小姐……你要相信——”
“你是值得所有人疼爱的。”

“你让那姑娘哭泣了。”冷淡的声音,来自于窗帘后的黑影,“连续多天不再见她,你在想什么?”
漠夕执着书页的指尖顿了一下,继而不动声色地翻阅着文献,“没什么。”
轻轻的笑,窗帘后的人一步步地走到阳光下;光线照亮他脸上讥诮的神情,“我越来越不懂你呢,漠夕。”
双手撑在书桌前,他直视着红发魔导士的双眼,似乎想从眼睛里洞察出一切的缘由。
“你教养了她十年,监护了她十年,你用了十年——却是教导出一个根本不懂事的小丫头。而你本人,似乎对她的感情也超过了我们的预计……不要太当真,她毕竟不是……”
“她是。”
漠夕说得笃定,“十年的时间,我已经能完完全全地明白,她就是清鸾,我的妹妹。我要给她的,是一个兄长应该给予的,自由。”
“流岚什么都知道。”男人压低了声音,墨绿的眸子里有着担忧与警告,“他对你的放任,似乎也快要到极限了。漠夕,你要当心,你们之间的感情,将会成为束缚你手脚的枷锁。”
“我知道,”拇指压住自己的太阳穴,漠夕的声音仿佛叹息,“所以,我在寻找最合适的方法;给她自由与安全。”
风雨将至,雷普立温将会成为惨烈的战场;这里将失去一切安全的保障,她不能再留下。然而,离开了这里,米德加兹王国的其他城主若是对她不利……
“那个少年——那个少年牧师……”他抬眼,看向一桌之隔的男子,“常沐,他叫什么名字?”
常沐挑眉,眼睛里有一丝了然,“悯魂。是新晋牧师中最年轻而最优秀的一名。”
牧师,晋级后将是拥有神赐之力的神官;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来保护她了……娇柔的,脆弱的小小法师。
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他合上文献,眼里瞧不出表情:即将,送出他呵护了十年的珍宝。
“我是你的哥哥,小鸾……跟我回家。”
十年前在血流成河的狼籍战场上,他向满身血污的她伸出手。
仿佛订下的契约一般,这个牵手,让他全心全意地,保护了她十年……
而今,这双手,已经不能再牵着她;她要好好活在平安的地方,不能留在危机四伏的雷普立温。是时候,该放手了。那个契约,已经到头,她需要一个新的契约,一个新的,能持续一生的契约。需要那个人保护她一生一世。没有自由的他,注定要一生留在雷普立温与她共存亡。
清鸾——是“她”生命的延续啊……
是“她”沉睡前最后一个挽救的生命,此后,便是长眠于水晶床上。不醒。
“浅蓝……”
低低地呼唤着这个名字,漠夕的眼底蒙着氤氲的水汽,“我一定会给她自由……”

满月之夜,星稀月朗。
月光皎洁,将地上的一切笼上一层银色薄纱。
黑色的矫健身影,熟练地越过门外的守卫,穿过阻隔陌生人的迷宫回廊,跃进最里面的黑暗的内室。
蹑手蹑脚地,黑影来到内室的卧榻边。
轻轻地挑起纱帐——
“啊?!”
蓦然间室内所有的灯全部点亮,将来者照得无所遁形。
更让来者惊讶的是,那张卧榻上竟是没有人的!
“鸾儿。”稳健的步伐。身着白色丝质袍的漠夕倚在门边,颇为无奈地看着卧榻边手足无措的刺客打扮的少女。
“哥……”原本夜探兄长卧室的勇气在瞬间跑得干干净净,“我……只是来看看你。卫兵不让我进来……”眼底突然又涩起来;她是坚强的孩子,很少会哭泣。但当她最信任的人有疏远她的倾向时,她的世界仿佛失了重心一般,混乱不已。
“没什么的。不要多想……”他走进她,解开她蒙在脸上的黑色纱巾,“只是,近来雷普立温的事情很多,机密事件,不好让你知道。所以……”
“那么,哥哥确实没有讨厌我了?”她闻言,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瞬间充满生气。
他笑,摇摇头,“不会的,鸾儿不要多想。”
“鸾儿,最近的功课怎么样?还有多久会去参加巫师的转职考试?”他转开话题,优雅地坐到榻边,同样黑色的眼眸里盛着对她的关怀。
“最近我在艾音布罗克一直烧花……基本术法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还要学习三种技能就能去转职……”
“没有认识新朋友么?”他故意问道,想要知道她对于那个少年牧师的看法。
她的脸微微地发烫,“有呢。认识了一个牧师,叫悯魂。他人很好呢……一直是他陪我练习……”
他淡淡地笑着,心中有安心与——一点点的失落。
“哥哥,我会努力的。”少女的脸庞因为认真而带着淡淡的光芒,纯美如天使一般,她说,“我会努力变成强大的巫师,好帮助你。”
纯白的灵魂,“鸾儿……”他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但是,当她要为他而面对杀戮——他该如何扭转她的决定……
“我的愿望,只是要你快乐地生活——”
他弯起唇角,凝视她干净的瞳眸,“只要你快乐就好。”
“呵呵,我的快乐,就是能帮上哥哥的忙呢。”她不想永远成为漠夕的拖油瓶,让他永远在为她收拾着破坏之后的烂摊子。她已经长大啦,会思考会生活,不能再让她所爱的哥哥一直烦恼。她可以为他分忧。
“嗯。”
眼角掠过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订婚戒指。
闪烁晶莹的剔透钻石,十年来一直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又好像是——那个人的眼眸……
他的浅蓝……
心口突然疼痛起来,为了那个长眠的女子——那个为了他而沉睡不醒的女子。
银白的柔软发丝如水银一般耀眼,娇美的肌肤白皙得吹弹可破,美丽的眼眸一直温柔如水——
一直到最后一刻,仍然对他温柔浅笑的女子。
她说:
“漠夕,我终于能帮上你的忙呢。”
那个一直温柔的女子,以自己的身躯去阻挡着敌方武术宗师的最后一击;为的便是保全正在施放法术的他的性命。
阿修罗霸凰拳。
那个血腥无比的,中招必死的拳术。
当她承受下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心一片片碎掉的声音。
神官的生命——不比他要强韧多少……即使倾尽全城顶尖神官海若的力量,也只能挽回她肉体的活力——寻不回她飘落无踪的灵魂。因此,她只能长久沉睡。
而那个在血污中努力呼吸的小女孩,是她在临死前一直保护在身边的……所以,他固执地留下那个小姑娘,照顾她——作为对他沉睡的未婚妻的生命之延续。
雷普立温里的盟友,都知道当时他受到的打击之大。也就默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留她下来。
彼时,他在她的颈上寻得一枚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字:“鸾”。
于是他称她为清鸾。
有清清白白的灵魂与未来。清鸾。
而这一切,他从未向清鸾提过——她所要知道的,只要是他是她的哥哥,就够了。
他会好好守护她,守护浅蓝最后保护着的人……
我现在已经找到可以继续替我保护清鸾的人……
等这一切结束,我会去陪你。
对不起,迟到了那么久。
让你一个人在雷普立温的中心塔里独自沉睡了十年,很孤单吧……

清澈的月光安静地照耀,穿过中心塔顶的窗口,凝结在那张闪耀剔透的水晶床上。
给沉睡在水晶床上的人笼上一层淡淡的温柔的光芒。
美丽的银发神官合着双眼,嘴角带着温柔的笑,仿佛在梦中听到了未婚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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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这里了。
抬头,好不哀怨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清鸾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小老鼠,被命运这只顽劣的猫再度引回原来的笼子。
硬着头皮,她无视掉身边雷普立温居民的探询目光,大步地跨进吉芬中心城区的魔法师协会。
呃……好大的炉子。
屋子中间放着很大的一个炼炉,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烟雾从中逸出。
难道是个摆设?
慢慢地绕过炉子,看到墙角一个大魔法师打扮的人,她兴致冲冲地迎上去。
“……所有魔法师内在能量的觉醒……需要玻璃珠一个,一克拉钻石一个……”大魔法师机械地念叨着长期以来一直重复着的引导词。
“那些东西从哪里来?”
“嗯……魔物身上……呃?!小丫头你过来干什么?这种东西我只说给高等魔法师或是巫师知道,你还不够格,去去去。”
摸摸鼻子,她闪到一旁,“小气,我一会就是魔法师了啊。”
“好可爱的小姐妹。”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伴着一张温柔的脸孔,让清鸾油然生起一股亲切感。
“我想成为魔法师,所以来转职……”她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你这么可爱的姐妹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我当然欢迎。那么……在这里写下转职申请书好么。”很麻利地,她从一旁的书案上抽出一张羊皮卷递到清鸾手上。
她错愕着,一时竟有些迟疑。
成为魔法师——以后就是巫师,将来就是和漠夕一样的超魔导士了。思及此,她执笔的手竟有些颤抖。
“呃,清鸾。很棒的名字。”笑吟吟地,转职工作人员收起羊皮卷,递给她一个空试管,“你要做的转职测验很简单,就是做魔法试剂二号。那边有书橱,你可以去查查看需要哪些材料。”
转职还要测验的啊……她扁扁嘴,有些后悔了。但还是乖乖地来到一旁的书橱查阅。
“魔法试剂二号:毛一团,牛奶一瓶,杰勒比结晶三块,不需要水溶液,需要3735号魔法溶液和红色魔力矿石(炼炉中有)。”
呼,还好还好。除了牛奶外,她都有。
呃……牛奶……
哪里有卖???
说来丢脸,虽然十几年来几乎天天早晨会喝牛奶,但她却还真不知道牛奶商人是哪里的。
“清鸾小姐,”身边没有任何预兆地响起一个声音,扎扎实实地把她吓了一跳,“这是您需要的牛奶。”黑衣的卫士,解除了自己的隐匿状态,从斗篷里拿出一瓶牛奶递来。
“啊,谢谢,”笑逐言开地,少女接过牛奶,却在下一秒钟立刻感到不对,“哎,你怎么知道我要牛奶?”
“这是……漠夕大人的吩咐。”卫士说完,便再度消失。任清鸾在原地瞪眼,也不再出现。
什么啊,原来,他还是料到她要干什么了。

“各位,我回来啦!”庄严无比的宣告,却难以引来厅堂里除漠夕外其他人的反应。
温柔的笑,从眼底化开,一点点地漾满整个身心。数日来的担心与忧虑在见到她的刹那被喜悦冲得一干二净,没有任何责难也没有什么抱怨,有的,只是感激和庆幸。感谢上苍,让她能够平安归来。
拍拍身边的坐垫,他招她过来坐下。
还好还好,只是瘦了一点点,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笑容还是那么甜美。他的鸾儿,一点也没变。
“哼,看不出来啊,这里还多了个垃圾法师。”讥讽的声音在漠夕对座响起,声音主人却没能像言语那般完美地掩饰她表情上对于清鸾回归的庆幸。
“银白大神官,你嫉妒我啊?”有恃无恐地靠在漠夕身边,她坏坏地露出欠扁的笑容,“我的天份可比你家的垃圾魔导士阿恪高得多哦。”
“小丫头欠揍。”一个碟子迅速从对面射来,也在瞬间被清鸾很熟练地接住。
“以后谁要是再玩离家出走的把戏……”阴沉的声音,来自于一旁的凌,“就跟碟子一样。”
“呃?什……”语未竟,手中的碟子便在眨眼间碎裂一地。
“哥哥,凌恐吓我。”缩到漠夕身后,她很委屈地指控道。
“你可以试试看这是不是恐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凌的褚色眼睛里倒是煞有介事地杀气腾腾,“你的胡闹已经让我受够了!”
温柔地拍拍少女的肩膀,一直沉默的超魔导士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让人不忍再继续追究的诚意,“对不起各位,舍妹给你们添麻烦了。”
“漠夕,你不要再这么纵容她了。”轻轻的声音,温柔而无奈地,“其实每次她胡闹,最担心的人,只怕是你吧。”坐在凌身边的银发女神官羡鱼,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事实。
少女抬眸,看向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一句责骂的漠夕,惊觉于他数日不见便出现的憔悴,“哥哥,你怎么看起来,憔悴好多?最近雷普立温的事情很多么?”
“他天天上城楼站岗,从日出站到月落,当然憔悴。”
凉凉地指出这个事实,银发的女神官低头仔细地研究自己的指甲。
“呃?站岗??这不是卫兵做的事嘛,干嘛要漠夕做?!”她抗议道。
“别人站岗是防止敌人进来,他站岗是怕某人不回来。”
“……”
她赧颜,很愧疚地看向他,“对不起啊,哥,以后我不会这么胡闹了。”
他微笑,揉揉她的发,“没关系,还好你平安回来。”
“谁会相信清鸾的承诺哦~”旁观者有志一同地对她的承诺质疑。
“不要紧的,”宁静淡然的微笑一直绽放在漠夕的唇边,他宠溺地揽她入怀,心底突然间觉得安定,“我相信。”

“火箭术!!”
又一朵邪恶向日葵度在她的连番火箭攻击下阵亡,而施术者也累得瘫下了。
好讨厌哦,连日来的烧花已经让她恶心透了。现在睡前一闭眼,就看见无数的花在眼前晃动,那场景……已经不能单纯地用恐怖来形容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复活点那里她总能看到大批大批的闲聊者,宁可放弃练习招术,选择在那里坐地板闲聊。
好累,好枯燥……
“加速术!!”
“天使之赐福!!”
身体的疲劳,在瞬间被牧师给予的祈祷通通清除。
她惊愕地回眸,却被迎面而来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眯起眼,她勉强可以看清,那少年的身躯被阳光镀上了金边,太阳似乎眷恋着他,留下金色的光芒在他银白的发间跳跃,他的右耳上,金色的耳环一如阳光般耀眼。
这个人……似乎是黑暗的,却又像个发光体。
“嗨,小丫头。”
她瞪大了眼,嗔怪地看向这么称呼自己的牧师,“我不是小丫头,我十七岁了啦!”
“呵,好可爱。我是雷普立温的悯魂。”牧师坐到她身边,笑容一如金质耳环般耀眼。
“我在雷普立温那么久,怎么没听过你的名字……”她扁扁嘴,“我叫清鸾。”
“嗯,听说过的。你的名气远远不如你本人的美丽更吸引人。”悯魂的笑容诚实得很,恭维的话也让人觉得诚恳之极。
她笑,“谢谢。”
停顿了一下,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回一下雷普立温?——呃,我忘了带回城咒术书。”
“乐意效劳。”
“传送之阵!!”
少年牧师熟练地在她脚下结出阵法,笑容温和如春风般,“清鸾小姐,希望以后我们能常见面。”
传送之阵的光芒在她的身边环绕,她的表情有着一点点的娇羞;幸而下一秒,便消失在少年的眼前。

“哥哥,”一路欢笑着,少女飞奔进来,鹅黄的衣带在身后舞成优美的弧形。她乖驯地伏到超魔导士的膝上,一如长久以来的一般,“我今天已经学到了火箭术、火球术和火焰之壁哦。”
她仰起小脸儿,笑得无邪,“是不是很厉害很快?”
温文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魔法书,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很辛苦吧?鸾儿比我当初用功多了。”
的确,很辛苦的。但是,漠夕的话就像万能的药水一样,能把她所有的疲劳驱散。驱散她的疲劳……不知怎么了,脑子里又出现那个少年牧师的模样来。他……
“鸾儿为什么也要做巫师呢?”指尖拂弄着少女的发丝,魔导士的眼神在凝望她的时候永远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因为……因为以后可以帮上哥哥的忙。”她眨巴着眼,下意识地再度看向腕上的尼罗玫瑰——那是漠夕很久以前送给她的礼物,她从未将它从腕上拿下来。
希望,能永远带在身边。
浅浅地笑着,青年男子专注地看向膝上渐渐睡去的少女——她太累了,为了尽早地成为强大的巫师,她每天付出的努力已经远远超过她的负荷。这一切他都知道;然而,这一切的理由他却是今天才明白。
“因为以后可以帮上哥哥的忙。”
她的话,天真的,带着浓浓的孩子气,也在瞬间让他感到温暖。但是,傻傻的丫头,却并不清楚,最能够帮上他这个超魔导士的,是神官。一如他的沉睡很久的未婚妻浅蓝那样的,拥有着神赐之力的神官。
然,这又何妨呢。只要她高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低下头,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
“清鸾,愿我能给你永远的自由。”

雷普立温城,中心议事厅。
华丽金属所在的房间,除了城主亲信外,一律不得进入。而关于雷普立温的一切重要决议,均是由流岚及其亲信在这房间内决策出的。
高大的,象征着城池所有权的华丽金属在房间的中心闪着光,那流光轻易地将整个房间照亮,连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也纤毫毕现。
依然是一派优雅自在的神情,那位金发的刺客城主带着惯用的微笑,召出了立在身后的黑衣卫士,“今天召各位前来,有件有趣的事情想要分享一下。”
他冲身边的黑衣卫士点点头,示意他接过话茬儿。
“耀布力格城城主渊痕近日与裴扬的几位城主书信来往相当密切,同时城中的战事演练也相对频繁了许多……”
黑衣卫士一字一句地汇报着,并没有给予任何高出事实之外的推测,但却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明白,耀布力格城主的意图。
“意在扩大势力,联合裴扬的势力危害吉芬四城联盟。”
银白神官的墨蓝色眼睛里带着浓浓的不屑,“就凭渊痕那点实力和智力,还想捅我们同盟这个马蜂窝?开玩笑。”
掬起一杯酒,凌给肩上的神鹰喂下去,“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渊痕的耀布力格城虽然也是祖业,其本人也确实才智平平,但是——他能够经营到今日而没有任何内在危机出现;这一点,相当可疑。”
“而他手下并没有才堪辅国的人……”这一点也蹊跷。
“那么——”流岚看向淡然谈论着的数位心腹,“你们的结论是否跟本座一样呢?”
“渊痕也许只是个傀儡城主。”
漠夕淡淡地说,眼神永远宁静如玉,“真正操纵着这一切的人藏在幕后。”
“而我们……只要守着渊痕,便终能看到那人的真面目。”
“这个国家的平静,没多少日子了。”羡鱼叹息道,再一场倾城之战在所难免。十年前的血流成河,即将再次上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羡鱼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武术宗师开口了。他的表情一如他面部轮廓一般冷硬俊美,说话亦比别人简洁,“惟有统一,才会和平。”
流岚挑眉,吩咐道,“战事即至,各位回去后还要提前多做准备才是。”
众人垂首,行礼,退下。
“漠夕,”
红发的超魔导士顿住步子。
“需要特别人手保护清鸾么?”
“不必。”他没有回头,语气虽是拒绝,但仍然温和,“我会保护她。多谢挂心,冽风。”
武术宗师没有回话,只是微勾了唇角,说道,“希望她不要再有意外。”
漠夕没有回答,直直走出华丽房间。
外面很黑,已是子夜。星稀。
夜风柔柔地盘绕在他发间,掠起他褐色的斗篷,轻轻飞扬。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迅速融化在黑暗的风中。

[ 本帖最后由 洛樱 于 2007-1-18 15: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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