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似烟花的笑容

那段日子，一直在淡漠自己，淡漠到忘记我生活在都市里。我舒展着淑女式的微笑等待去做一个新娘。忘记曾经也喜欢都市喧闹的夜晚，忘记曾经那一个晚上走遍了全城的酒吧，直到醉舞街头……然而，上帝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促销他的故事，免费赠送他认为理所应当的插曲，然后再去期待人们的抑或领悟，抑或沉沦……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的男朋友。

第一次见他是驾驶学校的毕业聚会。大家酒过三巡之后，他才姗姗来迟。我记得他进门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很劲的冷风。接着，他被罚酒三杯（白酒）。他的女朋友在一旁使尽混身节数为他抵挡大家的劝酒。当时我在心底一阵羡慕——此时，不知道我的他身在何方，又有谁会为他挡酒呢……正在愣神，他的声音忽然闯入：“我发现你们偏心啊！怎么都来灌我呢，我可发现小兔子一杯酒都没喝呐！来来，小兔子，我敬你一杯。”说着，便向我举起酒杯。

我不想喝酒，所以从一开始便尽量一言不发，装作“高中生”模样。
我看着那杯酒，作出惶恐的样子忙不迭的站起来，一脸无辜。果然，坐在我旁边的师兄把我的酒杯抢去：“小兔子不会喝酒，我这个当哥哥的替她喝了吧。”接着便一饮而尽。大家马上起哄起来。他见如此也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我谢了又谢就坐下来开吃，眼角却撇到他把喝下的白酒悄悄吐到了茶杯里。

于是，突然童心大起，久违的恶作剧念头浮出水面。

待到估摸他的茶杯差不多已经吐满了白酒的时候，我笑吟吟的端起茶杯：“其他的哥哥姐姐我都敬了，刚才你来迟了都算是罚的，这会儿大家该敬你的也都敬了，虽然我不会喝酒，但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吧？”他笑了笑，正要拿起酒杯。我对他打了个手势，把他的吐满白酒的“茶杯”（是平时喝饮料的那种挺大的杯子）放到他手里，忍不住的一脸坏笑：“我不会喝酒，就只好以茶敬茶了。茶又不是酒，我们就一口喝干了吧！”说完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和他的杯子，坏笑连连。他楞在那里，使劲的瞪着我。脸上立刻有幡然醒悟的表情。半晌，他点点头：“你厉害。”说完，就真的干了那一大杯实际上是白酒的“茶”。我心中一阵雀跃，涌出恶作剧的畅快感觉，天真烂漫的大笑着坐回去。不到五分钟，他的脸变得通红通红……

此时之后，他就经常眼睛不眨的盯着我，眼神复杂，在我看来似乎有恶狠狠之嫌。我依旧天真烂漫的笑。

“你工作了吧？”他突然大声问我。
他的女朋友在旁边漫不经心的提点他：“你喝多了吧？小兔子看上去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学生，还在上学呢。”
我赶忙借势傻笑。
他的眼神里透出挑衅的意味：“小兔子，我给你出道题吧。还在上学的时候人脑子都灵。据说，这是哈佛大学的入学测试哦。”说完，他用笔在纸上画了五个图形：“这里有五个图形，它们之间都有微妙的联系，这道题就是要根据这五个图形，推断出第八个图形是什么样子。说明一下啊，这绝对不是算术题也不是脑筋急转弯。”（这道题如果大家有兴趣我以后画出来上传给大家看看）我接过图形，大家也都跑过来看。七嘴八舌……几分钟以后，我猜出了答案。他盯了我半晌，只说了两个字：“聪明。”，接着便不太言语了，只是动不动就狠劲得瞪向我，让我产生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不久之后，他的眼神被大家察觉。他的女朋友责怪得向他使了个眼色：“你以前不是经常说你特别喜欢小兔子这种女孩子吗？个子高高，头发长长，眼睛大大，笑容甜甜，柔柔弱弱……”此言一出，天下皆是尴尬。他望向她，又望向我，不知所措。大家立刻打圆场。

聚会结束，已经深夜。可巧我竟与他二人同路，车上，三个人沉默无语。我坐在他的后面，突然听的他说：“大家都叫你小兔子，但是我感觉，你是个有经历的女人。”我低头浅笑，不语。
他又说：“一个很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应该是成功的。但是她必须牺牲很多东西，比如，婚姻，爱情，个人幸福……”
我皱起眉头，不去答他。转过头对他女朋友说：“其实，他对你说他喜欢什么什么样的女孩子，不过是想牵制你，不要上当哦。男人骨子里都是很希望夸赞自己的女朋友的，但是他们又怕把她夸得太好了，她会看不上自己。”
他的女朋友笑起来……

此事过后，也就淡忘了。只记得一次恶作剧，而连捉弄对象的名字也都记不得了。

接着，是一场大病。我在家里整整卧床一个多月。病好痊愈的时候，朋友们便决定为我庆祝一下。那天晚上是在酒吧里。

舞台上的歌手个个牛仔打扮，唱着野性十足的摇滚。
那天我很开心，第一次感觉到“冲出牢笼的小鸟”是一种多么美妙的形容。青春活力终于摆脱病魔的恶爪重新回到我的身上。于是我笑得很开怀，聊得很高亢……
开心时刻，身边的女伴突然凑到我耳边：“那边有个帅哥盯着你看了大概快一个小时了。”
我惊奇的回头——是他！
我立刻想起了那杯吐满白酒的茶杯。
他举起手中的酒向我示意。
我仰起下巴眯着眼睛朝他笑笑，便转过头继续和一群女孩调侃。

一会儿，台上的歌手突然停止了唱歌。主唱拿着一张纸条，很生硬的念起来：“我们在座有一位先生坚持要自弹自唱一首歌，献给上帝和2号桌的一位叫小兔子的小姐。他说，献给兔子小姐，是因为能够见到这位小姐曾经是他的愿望；献给上帝，是因为上帝实现了他的愿望。”
听罢，我立刻喷饭。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一脸虔诚的走上台，拿过吉他唱一首英文歌曲。
一桌的姐妹起哄起来。全场的人都往这边看。我趴在桌子上偏着脑袋看着台上。“这不算什么，”我对自己说，“我的他当年为我在红地毯上跳过舞。”

唱罢,他走到我面前，指了指他的座位：“能邀你过来聊聊天么？”我点点头。过去的时候，发现他的朋友们都回避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去了。
他显得很兴奋，为我倒了杯酒：“我几乎认不出你了。”
我摆出一副老练的姿态：“认不出，还是忘了？”
“不，今天的你和那天简直判若两人。”
“那天的我是什么样子？”
“那天……淡淡的，静静的，像一湾水。”
“今天呢？”
“活力四射。”
我的笑在脸上荡漾开去，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那杯“茶”：
“如此大费周张，就为了告诉我这些？”
他盯着我的眼睛，摇了摇头。透出的帅气，有些逼人的气势：
“我其实很想知道，那天，你为什么要藏起你的世故。”
“哦？”我故意瞪圆眼睛，“我世故么？”
“你大概不知道，那天，你一瞬间的眼神，偶尔的谈吐，遵循的礼节和端起酒杯的姿势，都泄漏了你的秘密。”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气馁。“那天酒桌上的人，可以说，各自都不简单，彼此暗自争山显水。而拼命收敛锋芒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此话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我哪有啊！”我大笑着说，“把我说的跟武林大侠似的。”
突然他停住笑，脸上倏的严肃起来：“我等你回答。”
如此一来，我的笑声突然变得尴尬。
我转起手中的酒杯：“好吧。因为我有一句话。倘若一个人想要看清自己，就要淡漠自己的背景。倘若一个人想要看清别人，就要淡漠掉自己。因为，你越是淡得几乎透明，周围的人就会越放松，也就更容易忽略伪装，露出破绽，你就越容易看清他们。”
“有些道理，但你不怕就此埋没掉自己？”
我大笑起来：“看得清楚明白之后，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为我拍案惊奇！”
“拍、案、惊、奇”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
我眯缝着眼睛一边轻笑一边望向他。
他重复了很多遍，然后把脸靠向我：“你是我想要的那种女人。”
我本能的向后闪开，碰倒了杯子，掉在地下发出刺耳的响声。他坐在另一桌的朋友不约而同朝这面看过来。他朝他们摆摆手。
“考虑一下，”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是很，，真心的向你提出这个要求，考虑一下我，，来做你的爱人。”
可想而知我当时的吃惊状态和痴呆表情！！几乎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他仍然望向我，一言不发。
“你有女朋友唉，再用这种方法泡女生不太人道哦。”我尽量表现出他只是在开玩笑。
他“噢”了一声。点点头，很绅士的站起来：“容许我去打个电话。”
他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一群女伴中间：“那家伙不怀好意。”
“开玩笑？搭讪女人的男人有几个心怀好意？何况他又搭讪的那么惊天动地。”一个女伴说。
立即有人反驳：“错！你说的那些男人通常不帅，今天这个好像比较违反常规哦。”
我建议立刻离开此等是非之地，被多数人驳回。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看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只是向我笑笑。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大概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同伴又捅捅我，指了指我身后。我回过头，看到他的女朋友坐在他的对面，似乎在争吵，她在哭。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会是要和她女朋友分手吧？”我用征询的口气小心翼翼的说。
大家的答案是：“悬！”
于是我决定立刻离开是非之地。

匆忙的结账，匆忙的穿起大衣，匆忙的那起包，匆忙的走到门口。门口很窄，迎面有一个中年男人想要进来。我让过身让他过去，扑面而来一股酒气。我等着他走过去，他却上来就抱。“干嘛？”我一把把他推开，他又把手环过来：“你不认识我了？你这么漂亮，我可忘不了你！”我仔细看看他——绝对不认识！正要再次推开他，突然一个身影闪过来，把他的手摔开，又在他胸前狠狠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退了两步。不用猜也知道——是他。这时候，他的朋友们和我的女伴们也都围过来。那个男人红了脸，一脸怒气的嚷嚷：“认错人了，怎么了？你干什么？”双方立刻一片骂声。他把我拉到他身后想冲上去却被我拉住：“算了，他喝醉了！”那个男人嘴里喃喃着朝外面走掉了。他也涨红了脸，拉住我的手向外走：“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不，不用了！”我使劲才掰开他的手。“我……”
话音未落，我看见他的女朋友朝这边走过来，使劲的盯着我，然后把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摔在他脸上，转身走了。
尴尬……史无前例的尴尬……
我的女伴惊的愣在那里。
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唱歌，酒吧里静的出奇。
我和他彼此对视了很久。
他又拉起我向外走：“要么让我送你回家，要么今晚做我的女人。”
我惊努的甩开他。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门外。

“你把我当什么？你把女人当什么？”我感觉自己有些愤怒。
他抬了抬头，吸了一口气，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又拿出来：“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我也知道我在这个时候说这些相当愚蠢，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上你了。”
我瞪着他：“我最恨对不起女人的男人。”
“我不会对不起你。”
“但我已经有爱人了！”
沉默。
他注视我：“你在撒谎。”
我着急起来：“我骗你做什么？我真的有爱人了，只是他不在这个城市。我们相处了很久我就要嫁给他了！……我爱他……”
许久，
“你，，不能，，再考虑一下吗？或者，我们，，再多了解一下彼此？”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失了自信。
我快要哭出来：“我们经历过很多挫折，，好不容易才可以在一起的……你不明白！……”

我感觉我流出了眼泪，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眼泪是为什么而流的。我转身钻进出租车里。车迅速的驶上了公路。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开窗。他还有没有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看着都市夜晚的灯快速的在眼前闪过，眼泪静静的顺着脸颊流下。包里，放着他的名片。我取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这次，大概不会再忘了。小小的名片，从车窗飘出，迅速的向后飞去。
手机响起来——是男友发来的短信：“北京下雪了……”
我的脸上，浮出笑容——淡似烟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