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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丽塔 全本~~LOLI控的圣物 千万别让她沉了~~~[转帖]

  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 魂。洛一丽一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 齿上。洛。丽。塔。 在早晨,她就是洛,普普通通的洛,穿一只袜子,身高 四尺十寸。穿上宽松裤时,她是洛拉。在学校里她是多丽。 正式签名时她是多洛雷斯。可在我的怀里,她永远是洛丽 塔。 在她之前还有过别人吗?有的,确实有的。事实上,可 能从来也没有什么洛丽塔,要不是我在一个夏天曾爱上了一 个女童。在海边一片王子的领地。在什么时候?就是那一年, 洛丽塔还有多少年才降临世间,我的岁数就有多少。你放心, 杀人犯总能写出一手妙文。 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第一件证物正是被六翼天使, 那个误传的、简单的、羽翼高贵的六翼天使所嫉妒的。且看这 段纠缠不清的痛苦心史吧。
 1910年我生于巴黎。父亲是一位文雅而平易的人,一个 种族混杂物:瑞士籍,法国、奥地利混血,他血脉里还有少 许多瑙河的水质。马上给各位传看几张颜色漂亮、光滑碧蓝 ,的明信片。他在里维埃拉开了一家豪华饭店。他父亲和两 位祖父分别做过葡萄酒、珠宝和丝绸生意。三十岁那年他娶 了一位英国女子,登山家吉约姆.丹恩的女儿,又是两位多 塞特牧师的孙女,这两位专开冷僻课目——分别是古土壤学 和风奏琴。我那位非常上镜头的母亲死于一次意外事故(野 餐、雷击),那时我三岁,因此,除却存留了黑暗过去里一小 袋的温暖,在记忆的洞穴和幽谷中,她什么都不存在;倘若 你能忍受得了我的文体(我是在监视下写作),我记忆中童年 的太阳也已经下沉:你们当然都知道日光消逝后芬芳的余辉 悬浮在茂盛的灌木丛周围,或突然地被漫步者闯入又踏过; 山脚下,夏日的黄昏中,小虫也在那里飞舞;一种柔软的温 暖,金色的小虫。 我母亲的姐姐,西贝尔,同我父亲的一个远亲结过婚, 又被休弃了,就到我们这个近亲属家,当无薪酬家庭教师兼 女管家。有人后来告诉我她一直爱着我父亲。他在一个雨天 里,轻松她占了她的便宜,雨过天睛之后又把它忘得一千二 净。我非常非常喜欢她,尽管她的某些规矩过于严格——严 得要命。或许她想充分利用时机,把我培养成比我父亲更好 的鳏夫;西贝尔姨妈有一双带粉红色晕圈的青色眼眸,蜡白的 面色。她写诗,她对诗虔诚到了迷信地步。她说她知道我十 六岁生日过后她就会死,竞果然应验了。她丈夫,一位香水 旅行推销家,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美国,终算在那儿建立了 一家公司而且置得了房地产。 我长成一个炔乐、健康的孩子,在拥有图画书、柔净沙滩、 桔树、友好的狗、海景和微笑面孔的明亮世界里长大了。在 我周围,华丽的米拉娜饭店象一个私有宇宙旋转着,象一个 粉白白的宇宙体嵌在更大的、在外围熠熠闪光的蓝宇宙中。从 系围裙的擦锅工到穿法兰绒的权贵,人人喜欢我,人人宠我。 美国老太太象比萨斜塔似的倚在拐杖上看着我。付不起父亲 帐的破了产的俄罗斯公主,给我买高档糖果。而他,我亲爱的 小爸爸,则带我去划船、骑车,教我游泳、潜水和滑水,给我 读《堂吉诃德》和《悲惨世界》,而我崇拜他,尊敬他,为他感到 荣幸地偷听仆人谈论他的各类女友,那些美丽而好心的造物, 她们没少利用我,又为我有幸丧母而喁喁说着情话,流着诊 贵的眼泪。 我上了一所英国学校,离家九英里,我在那儿玩拍球和手 球游戏,读书的分数甚佳,与同学和老师的关系都绝好。我 能记得的十三岁以前(即第一次见到我的小阿娜贝尔之前)发 生过的确切性行为是:一次在学校玫瑰园里同一个美国男孩 讨论青年期异样问题,讨论是严肃、有礼、并且纯粹理论性 的,这孩子的母亲是一位当时很红的电影演员,连小男孩自 己也很难在三维空间里见到她;还有我的机体方面在看到皮 雄那部浩繁的《人性之美》书中的照片时,珍珠和阴影,柔软 的分道,产生了有趣的反应;那书是我从饭店图书馆一堆大 理石围着的《制图学》的书山下偷拿出来的。后来,父亲以喜 悦又洒脱的态度教给我所有他认为我需要的性知识;这正是 离1923年秋天送我去里昂一所公立中学之前(在那儿我们将 呆三个冬季);但请注意,那年夏天,他与 R夫人及她的女儿 去意大利旅行了;于是没有人听我诉苦,没有人给我指点 了。 
阿娜贝尔,也象作者一样,是混血儿:但她的情形是一 半英国,一半荷兰。今天,对她性格的记忆已远不如许多年 前、认识洛丽塔之前那么清晰。视觉记忆分两种:一种是睁 着眼睛,在你自己的大脑实验室里技术性地制造一个意象, (那时,我看见了阿娜贝尔,象一般词汇所描绘的:“蜂蜜样 柔腻的肌肤”、“薄软的胳膊”、“褐色短发”、“长睫毛”、“大 而漂亮的嘴”);另一种是你闭着眼睛,在眼睑遮暗的内壁里, 你忽然记忆起那个物体,完全是视觉复制出的一张可爱面孔, 一个浑身披着自然光泽的小精灵(就是我所见洛丽塔的样 子)。 因此容我控制一下自己,先严肃地描述阿娜贝尔,说她 是一个比我大几个月的可爱的孩子。她的父母是我姨妈的好 朋友,也象她一样保守枯燥。他们在离米拉娜饭店不远的地 方租了一幢别墅。秃顶、褐黄皮肤的利先生和肥胖、脂粉浓 厚的利夫人。我是多么厌恶他们!最初, 阿娜贝尔和我尽谈些周围的事。她不停捧起一手细沙,又让 它们顺着手指流下去。我们调整思想的音调适应今天那些聪 明的欧州儿童,并且稳定住,我还怀疑是否应该分配一些个 人天才到如下的兴趣上:我们对芸芸众生的世界的兴趣、对富 有竞争性的网球的兴趣、对无限大的空间的兴趣、对唯我论的 兴趣,等等。幼小动物的柔软和脆弱,引起我们同样强烈的 痛苦。她想到某个受饥捱饿的亚洲国家去当护士,我想当一名 出类拔萃的间谍。 就在一刹那,我们疯狂地、笨拙地、毫无羞怯、痛苦难 忍地相爱了;同时还是无望地,我必须补充说;因为相互占 有的狂乱只有靠实际吸吮、融合彼此灵魂和肉体的每一分子, 才能平息下来;但我们,甚至不能象贫民区的孩子那样很容 易就找到作伴的机会。一天晚上,我们不顾一切地实现了在 她家花园里幽会的企图以后(这是更后来的事),我们的秘密 活动能只被允许在海滨浴场熙熙攘攘的地方、听力所不及而 眼力所及范围之内。在软绵绵的沙地上,距离大人们几英尺 远,整个早晨我们都仰卧在那儿,带着欲望的勃发,利用时 间和空间任何一个天赐的良机互相触摸:她的手,半埋在沙 里,也会慢慢地移向我,修长的褐色手指梦游般越来越近; 然后,她乳白色发光的膝盖会开始一次小心翼翼的旅行;有 时,别的小孩们建筑的堡垒,能完全掩藏我们摩挲彼此咸腥 的嘴唇;这种不完整的接触把我们健康、却毫无经验的稚嫩 身体驱向滚怒的状态,即使在冰凉的湖水中,我们仍然互相 紧拉着手,不能解脱。 在成年浪游岁月里丢失的许多宝物中,有一张快照,我 姨妈照的,照的是阿娜贝尔、她的父母和老成持重的跛脚绅 士,库柏医生,围坐在路边咖啡馆的桌边;医生在同年夏天 向我姨妈求过婚。阿娜贝尔照得不好,因为她正好在对一块 巧克力冻专心致志时被拍了下来,她裸露、瘦削的肩膀和头 发的分缝是能辨认出一切的(我记得的那张照片),阳光模糊 了她那份沉迷的可爱;而我,离开其他人坐着,表现出一种 戏剧性的凸出:一个阴郁、面露愠色的男孩,穿一件暗色运 动衣和一条裁剪得体的白色短裤,双腿交叉,侧身而坐,眼 观旁处。这张照片摄于那个毁灭性夏季的最后一天,而且正 是我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做抗拒命运尝试的前几分钟。找 了个很不充分的藉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实际上什么也 无所谓),我们逃出咖啡馆,来到海滨,找到一处荒无人烟的 沙地,那儿有一堆红石头垒成的洞穴,在它蓝紫色的阴影里, 我们贪婪地抚爱了,唯一的见证是不知谁失落的一副太阳镜。 我跪着,正要占有我的爱,两个胡须髯髯的洗海澡人,大海的 老父和他的兄弟走了过来,叫嚷着猥亵的鼓励话。四个月后, 她在科孚死于伤寒。  4  我一次又一次翻看我这些惨痛的记忆,不住自问,是否 在那个遥远夏天的光辉中,我生命的罅隙就已经开始;或者 对那孩子的过度欲望只是我与生俱来的奇癖的首次显示?当 我努力分析自己的欲念、动机、行为和一切,我便沉湎于一 种追溯往事的幻想,这种幻想变化多端,却培养了分析的天 赋,并且在我对过去发狂的复杂期望中,引起每一条想象的 道路分岔再分岔没有穷尽。但是,我相信了,就某种魔法和 命运而言,洛丽塔是阿娜贝尔的继续。 我也知道阿娜贝尔的死引起的惊骇更顽固了那个梦魇 般夏天的挫折,成为我整个冰冷的青春岁月里任何其它浪漫 韵事的永恒障碍。我们的精神和肉体融合在至善至美的境界 了,这种境界却非今天那些实际浅薄头脑标准化的年轻人所 能理喻的。她死后许久,我仍感到她的思想在我的灵魂内浮 动。我们认识以前很久,曾做过相同的梦。我们比较过彼此 的日记。我们发现奇异的相似处。同年(1919),都在六月, 一只迷途的金丝雀飞进了她的房间,也飞进了我的,在遥遥 相隔的两个国家里。噢,洛丽塔,你是如此地爱我! 关于我的“阿娜贝尔”时期结束,我隐匿了对我们第一次 不成功尝试的记述。那天晚上,她骗过了家人恶意的监视。 在别墅后面一片神经质的、叶片柔舒的含羞草丛中,我们找 到一个隐身高台,在一面断墙矮垣上。透过暗夜温柔的树木, 我们能看见亮灯的窗户上斑驳的图案,那图案被感觉记忆的 彩色墨汁重新唤起,现在浮现眼前,象纸牌一样——因为推 测到我们的敌人正忙于打桥牌。她颤抖着,痉挛着,我吻着 她张开的唇角和火烫的耳垂。一群星星在我们头顶、在细长 的树叶剪影中闪着幽昧的光;那充满生命力的天空赤裸着, 象她轻软薄罩裙下的身体。我在天空里看见她的脸,清晰异 常,仿佛放射着它自身微弱的光焰。她的双腿,她美丽、健 康的双腿,合得不很紧,当我的手放在它要寻觅的位置上时, 一种梦幻般怪异的表情,半是愉快,半是痛苦,显现在两张孩 子气的脸上。她坐得比我高一点儿,每次她独自兴奋若狂便 前来吻我,她的头梦幻般轻柔地、微微弯斜,那动作几乎是 哀怨的,她裸露的膝盖紧夹住我的手腕,又松塌下去,她的颤 栗的嘴扭曲了,象受了一种神秘药性的刺激,朝我的脸颊靠过 来抽吸一口气。她上来便会企图用她干涩的唇摩挲我的,想 摆脱那爱的痛楚,而后我的爱又会躲开,头发神经质地一 甩,接着再幽幽地靠近,让我的唇寄满她微张的小嘴,我已 准备把一切慷溉地交与她,我的心、我的喉、我的五脏六腑 ,我把我感情的宝杖交给她抓在她笨拙的掌中。 我想起了某种脂粉的芳香——我确信这是她从她母亲的 西班牙仆人那儿偷来的——一种甘甜又清淡的麝香香味。和 她身上的乳酪香混在一起,我的感觉突然间被充满了;附近灌 木丛倏尔传来的一阵骚动才未使它们滥溢出去——我们立刻 彼此分开,疼痛的心注意到可能是一只偷食的猫,这时从屋里 传来她母亲呼唤她的声音,高昂的音符不断升高——库柏医 生笨重地踱到花园里。但那片含羞草丛,——朦胧的星光、 声响、情焰、甘露,以及痛楚都长驻我心头,那位拥有伸展 在海边的四肢和火热舌头的小女孩儿,从此便令我魂牵梦萦 ——直到,二十四年以后,我将她化身在另一个人身上,破 除了她的魔力。  5  我年轻的日子,当我回首时,象苍白的反覆出现的残片, 一陈风似地都飞去了,就象火车旅客在清晨见到的一阵废卫 生纸的风雪跟在了望车尾后盘旋。就我和女人正常的关系而 言,我是实际的、幽默的、轻快的。作为一个大学生,在伦 敦和巴黎,雇佣女子对我足够了。我的学习过于琐细,非常紧 张,尽管并不特别有成绩。最初,我计划象好多落魄才子那 样,拿个精神病学的学位;但我比这还落魄;我被压抑过 度,医生,一种特殊的疲惫出现了;于是我转向英语文学, 这科里许多失败的诗人最后都成了穿苏格兰呢、抽烟袋的教 师。巴黎适合我。我和流亡者大谈苏联电影。我和铀矿学家 —起坐在“第二人像”里。我在偏僻的小报上发表歪歪扭扭的 小品文。我还创作模仿他人风格的打油诗: ………………冯.库尔普小姐 或许会扭转身,她的手在门上; 我不会跟随她。也不跟随弗莱 斯卡。亦不跟那只鸟仔。  我的一篇题为“济慈致本杰明.贝利信中的普鲁斯特式 主题”的论文,六位还是七位学者读了,都咯咯笑起来。我为 一家著名出版公司完成了《英国诗歌的历史缩影》,然后着手 为英美学生编写法国文学手册,这 项工作占去我四十岁至四十九岁之间的全部时间——我被捕 时,最后一卷就即将出版了。 我找到一份职业——在奥托伊给一个成人班教英语。而 后一所男校聘用我两个冬天。偶尔,我也利用一下我在社会 工作者和心理医生中的泛泛之交,让他们陪着去访问各类单位, 比如孤儿院和改良学校;那里,快进入青春发育期的女孩子 ,面色苍白、睫毛乌暗,被人端祥却不受伤害,令我想起了 那个梦赐的女孩。 现在我想介绍这样一种观点。在九岁和十四岁年龄限内 的一些处女,能对一些着了魔的游历者,尽管比他们小两倍甚 或好几倍,显示出她们真实的本性,不是人性的,而是山林女 神般的(也就是说,鬼性的);而这些被选中的小生命,我想命 名她们为“性感少女”。 显然我是用时间概念代替了空间概念。实际上,我是想 让读者把“九岁”和“十四岁”看作界限——如镜的沙滩和玫瑰 色的岩石——一个到处出没着我的性感少女们的幽灵的魔岛 界限,那海岛就镶嵌在一片雾气腾腾的汪洋之中。在这个年 龄限内的女孩子是否都是性感少女呢?当然不是。否则我们 这些熟谙此道者,我们这些孤独的过客,我们这些癖色贪花之 人,岂不早就癫狂了。漂亮并不是标准;而粗俗,至少就一个特 定的阶层而言,并不一定损害什么神秘的特性:惹人发狂的优雅,难以捉摸的、 、诡诈的、灵魂分裂的、阴险的诱惑力,这些都 是使性感少女有别于她们同代人的特性,那些同代人比之即 将出现的时间的虚渺岛屿———洛丽塔,还有与她相似的女孩 儿在上边嬉耍——来说,更无比依赖于此时存在的空间世 界。在相同年龄限度内,真正性感少女的数量,大大低于那些 暂时只显平淡的、或只是好看的、或“娇小可爱的”、甚或是“甜 美迷人”、平常的、直率的、无拘无束的、皮肤冰冷的、有人昧的 小女孩,鼓着小肚子,梳着小辫子,成年以后可能会也可能不 会出落成大美人(看看那些蠢笨的矮胖女人,穿着黑色长统 袜,戴着白草帽,让人比喻为幕布上令人眩目的星星)。拿一 群女学生或女童子军的照片给一位严肃正经的男子,并让他 推选一张最漂亮的,他不一定要挑其中的性感少女。你必须 是一个艺术家,一个狂人,一个无限忧郁的造物,你的欲望是 冒着热毒的气泡,你诡谲的坚毅里有一股超肉欲的火焰永远 通红,为了立刻辩认 出,通过难以形容的特征——轮廓象猫一样的脸颊,柔软的四 肢,还有其它一些使温柔的眼泪感到失望和羞愧的标志,我不 能罗列下去——在所有孩子中辨认出那个销魂夺魄的小鬼人 精;她末被他们发现,自己对自己神奇的力量也一无所知。 另外,由于时间的观念在事物中起着非常奇妙的作用,学 生们理当不觉惊奇地懂得,男人和少女之间应该有一条年龄 断沟,我说,无论如何不能少于十年,一般是三十年或四十年, 在一些特别情况下甚至多达九十个年,这样能使后者属于性感 少女之列。这是一个焦点调节的问题,是内在眼睛能颤栗着 超越特定距离的问题。当我是孩子她也是孩子,阿娜贝尔对 于我并不是性感少女;我是她的对手,本身就是个小牧神,在 一座同样着魔的时间岛上;但是今天,1952年的九月,二十九 年闪过去了,我想我可以在她身上辨认出我这一辈子最早命 定的精灵。我们带着不成熟的爱彼此相爱,表现得粗暴,这种 凶暴如果是成人,往往能毁灭她们的生活。我是一个健壮的 少年活了下来;但毒素却在伤口,伤口永远裂着,不久我发 现,在一种允许二十五岁的男子向十六岁而不能是十二岁少 女求婚的文明里,我成熟了。 毫无疑问,那会儿我在欧洲时期的成年生活是双重的, 很可怕,确实。公开处,我和许多生着南瓜形或梨形乳房的风 尘女子有所谓正常关系;暗地里,我对每个过路的性感少女 的顽固欲望又把我搞得憔悴不堪,我象一个法律禁止的懦夫, 对她们不敢接近。我能使用的女性,只是缓解的工具。我几 乎要相信,我从自然的性行为中获得的感觉,完全等同于正常 的伟男子与他们正常的伟伴侣在撼动世界的谐调节奏中相结 合的感觉。问题是那些绅士未能、而我却捕捉到了一种无比痛 切的畅快。我依稀朦胧遭受玷污之梦境也比生命力最旺盛的 天才作家或最有天赋的阳萎人所能想象出的苛合之事要璀灿 一千倍。我世界分裂了。我了解了不是一种而是两种性别, 却无一属于我;两者都被解剖学家称为雌性。但对于我,透 过我的感觉三棱镜,“它们迥然如烟雾之于船桅”。所有这一 切,我现在能用科学解释了。在我二十岁和三十出头的年龄, 我还不能这么清楚地懂得我的痛苦。一方面我的身体明白它 寻求什么,另一方面我的大脑却拒绝身体的每一项请求。一 时间我感到羞怯、恐惧,还有盲目的乐观。禁忌勒束着我。精 神分折学家用伪解放论和伪性本能讨好我。对于我,仅有的 几个能引起情爱兴奋的对象就是阿娜贝尔的姐姐、她的女仆 个女童仆,这个事实有时想起来,就象精神失常的前兆;其它 时候,我则告诫自己,这不过完全是态度的问题,被女该子弄 得神魂颠倒实在并没什么错误。让我提醒我的读者,在英格 兰,1933年通过了“青少年法案”以后,“少女”被定义为“八岁 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女童”(之后,十四岁以上十七岁以下,法律 的定义是“青年”)。而在美国马萨诸塞州,一个“任性孩子”, 机械地说,是在“七至十七岁之间”(另外,他们习惯上总是和 歹徒或淫棍为伍)。休.布劳顿,詹姆斯一世的时期一位能言善 辩的作家,已经证明了雷哈布十岁上就当了娼妓。这一切都 很有意思,我敢说你看见我已经口沫横飞了;但没有,我没 有;我只是让快乐的思想跳入一只小杯中。这里还有好些图 画。这是维吉尔.他能使性感少女用一种声调唱歌,也很可能 更喜欢一个小伙子的腹膜。这是阿肯那顿王和奈费尔提蒂王 后两个未到婚龄的尼罗河女儿(这对皇家姐妹养了一窝六 岁小狗),赤裸的玉体上除却一串串亮闪闪的念珠项练便别无 它物,三千年过去了,仍悠然端倚在褥垫上,那褐色的柔软娇 体,剪短的秀发和乌黑的媚眼都依然精美无损。这幅是几位 十岁的新娘被迫坐在木柴上,那是古代学业宫殿里刚劲象牙 的象征。青春期以前的婚配和同居在东印度某些地区仍是常 事。雷布查人八十岁老头可以和八岁女孩交媾,并无人怪 罪。但丁疯狂地爱上了他的贝雅特里奇时,她只有九岁,璀灿 的少女时期,这是在1274年的佛罗伦萨,在明媚的五月里一次 私人宴会上,她化了妆,珠光宝气,可爱极了,穿一件深红色裙 袍。当彼特拉克疯狂地爱上了他的劳琳时,她也不过是个十 二岁金发耀眼的性感少女,在风中、在花粉和尘埃中奔跑着, 是飞舞的一只花朵,象画中描绘的,从沃克吕兹山区飞到了那 片美丽的平原。 还是让我们正经而文明一点吧。亨伯特.亨伯特极力想 作好人。实际上,他真地这样做了。他完全尊敬普通的孩子 们的纯真和弱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即使没多大危险,他也 不会妨害这些孩子的天真无邪。但是,当他从那天真的一群 中,寻觅出了一个小妖精,他的心便怎样狂跳了,“魅人而狡猾 的女孩”,恍惚的眼睛,鲜亮的嘴唇,如果你只表现出你在凝视 她,就得在狱中呆上十年。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了。亨伯特 是那样精于和夏娃作爱,但他渴求的却是夜妖。乳房生长的 幼芽期由于青春发育所带来的身体变化而提早出现了(10.7 岁)。而紧接着成熟的就是变色阴毛的第一次出现(11.2岁)。 我的小杯里盛满了狂乱的意念。 一次翻船。一个环状珊瑚岛。单独和一位落水旅客浑身 颤抖的孩子在一起。亲爱的,这只是个游戏!当我坐在公园 硬梆梆的长凳上,假装陶醉在一本颤抖的书中,我幻想的冒 险是多么妙不可言。围在安静的学者身边,性感少女们自由 地嬉玩,仿佛他是一个亲熟的塑像或是一株古树的影辉。一 次,一个精致的小美人,穿着格子呢裙,在一阵笑闹中将全副 武装笨重的双足放在长凳上靠近我,又斜伸出她柔软、赤裸的 双臂系紧她旱冰鞋的带子,我便在阳光中融化了,我的书成了 一种掩饰,她的红褐色卷发垂落在她瘦削的膝上,我享受到的 叶影在她明媚的肢体上摇曳、消逝,我的脸颊在她的身边幽明 不定了。另一次,一个红头发的女学生在地铁车上靠着我, 我瞥见到她腋窝下泄露的一小片赤褐色存留定我的血液里几。 个星期不褪。我能列出一长串这种一厢情愿的小浪漫。有些在 地狱浓郁的香气中消散了。比如,我偶然在阳台上看见街对 面一扇亮灯的窗户里有个性感少女正在镜前脱衣。如此形影 相吊,如此销魂,这景色生出了一种勾心摄魄的诱惑力,促使 我全速跑向我孤独的尤物。然而突然,糟糕得很,我崇拜的那 副美好的裸体投入了台灯下一双男人赤裸的臂膀,他穿着内 衣裤,读着报纸,靠在敞开的窗边,沉浸在炎热、潮湿、绝望的 夏夜里。 跳绳。跳房子。那位穿黑衣的老妇人,坐在长凳上我的 身边,坐在我快乐的拷问台上(一个性感少女正在我脚下摸找 一块丢失的大理石子),问我是不是肚子疼,这个侮慢无礼的 女巫。啊,走开吧,让我独自呆在我春情勃动的公园里,呆在 我生满青苔的花圃中。让她们永远在我身边嬉耍吧,永远不要 长大。  6  一个想法:我经常想这些性感少女长大后会变成什么 样?在这个因果交错的锻铁世界里,我偷取来她们悄悄的悸 动能等毫不影响她们的未来吗?我已经占有了她———而她永 远不知道。这样也行。但未来的某一时候能不被发现吗?无 论怎样,难道我没有因为在我自己的享乐女神中卷入了她的 形象而毁坏了她的命运吗?噢,它过去是,而且仍然是,那个 可怖疑虑的根源。 然而,我还是知道了那些可爱、疯迷、胳膊柔嫩的性感少 女长大后终究会是什么样。记得在一个阴郁的春天的午后, 我曾沿着临近马德林的一条人群熙攘的小街漫步。一个瘦小 苗条女孩儿穿着高跟鞋,轻快但急匆匆从我身边擦过;在同 一的时刻,我们都回过头,她停下了,我向她搭讪。她犹豫地走 至我的胸前,长着一张法国女孩子常有的带酒窝的圆脸,我 喜欢她长长的睫毛和珍珠色紧身衣裙,裹着她年轻的身体,这 些我仍然记得——那就是性感少女的回音:兴奋的震颤,欲 望激扬——某种同她轻快的小屁股职业性的扭动相混合的孩 子气。我问她价钱,她以优扬的银铃般嗓音(一只小鸟,真是 一只小鸟!)准确而迅速答道:“一百。”我还想讨讨价,但她看 见了我低垂的眼中孤独、忧戚的渴望,只盯在她浑圆的脑门和 象征性的帽子上(一条缎带,一束花);她睫毛一眨:“算了,” 她说,象是就要走。很可能仅在三年前,我还见她从学校往家 走!这想法把事情定妥了。她领我走上通常是陡峭的楼梯, 还有向来为某位可能并不介意撞上其他先生的先生清场的铃 声,凄惨地爬到那间鄙陋的屋子,只有床铺和坐浴盆。向来如 引,她马上要一件小礼物,我也按规矩问她芳名(莫尼卡) 和劳龄(十八)。我对街头妓女这一套向来熟知。她们都说“十 八”——一声整齐的鸟叫,是最后的一个数字,也是充满渴望 的欺骗,她们每天得公布十遍,这些可怜的小生命。但就莫尼 卡而言,她反而替自己的年龄添加了一二岁,这毫无疑问。 这是我从她小巧、干净、尚未成熟的身体上许多细微处推断出 的。她脱下衣服,出其不意的快,部分身体用脏兮兮的薄窗帘 裹着,带着完全象婴儿似的快乐站在那儿聆听楼下暮雾笼罩 的院子里一位手风琴师的音乐。我看了看她的小手,把她的注 意力引到她污黑的指甲上,她天真地皱着眉头说“是的,这太 不好了,”然后跑向洗漱盆,但我说我并不在意,根本不在意。 她褐色的头发剪得很短,灰色的眼睛充盈着光泽,皮肤苍白, 看上去非常迷人。她的屁股不比蹲坐的男孩大;事实上,我 毫不迟疑地说(这确实正是为什么我要充满感激地留恋记忆 中和莫尼卡在一起的这间薄纱惨淡的房间的缘故),在我曾经 使用过的大约八十个妓女中,唯有她给了我无限快乐的痛 苦。“他是机灵鬼,发明了这玩艺,”她温煦地评论道,然后用 同样快的速度钻回她的衣服里。 我恳求那晚稍晚时再来一次,更复杂的功课,她说九点钟 在咖啡店拐角处见我,并发誓她从来没失约过。我们又回到那间屋子, 我不禁说道她是多么漂亮,对此她故作端庄地答道: “你的话非常可亲,”而后,她也注意到我正注视着镜子中我 们的小伊甸园——咬紧牙关的爱意,狰狞的笑容,扭曲了我的 嘴角——顺从的小莫尼卡(噢,她完全成了个性感少女!)想知 道她是不是应该在我们睡觉前抹去她的唇膏,以备我想吻她。 当然我会的。我纵情恣意,跟她在一起比以前任何女郎都尽 兴,那一晚长睫毛的莫尼卡给我的最后一幅幻影,唤起了一种 欢乐的精神,使我很难把它和我耻辱的、污秽而沉默的爱情生 活中任何事件联系在一起。当她踱入那场四月之夜的毛毛细 雨中,她看上去无比欢欣,怀着我赏她的五十法郎小费,让亨 伯特.亨伯特跟在她窈窕的身影后。在一扇陈列橱窗前她停 下脚步,兴致勃勃地叫道:“我要买玻璃丝长袜!”我永远也不 会忘记她那种巴黎孩子发出“长袜”的的口型,读出来,带着渴 望,把那个“ a”音变成一个活泼的喷腔“0”,象是“长沃”。 第二天午后两点十五分,我又和她在我的房间约会,但不 如以前那么成功,一夜之间,她好象少了许多青春,多了妇人 气。我从她身上传染了冷漠,这使我没再布置第四次作业; 中断这次感情系列并让它在失望中渐渐消失,我也并不遗憾, 它荡人心魄的狂念几欲使我受累不堪。就这样,让她还是那 个光润灵透、温柔娴雅的莫尼卡吧,就象她曾经有过一分钟或 两分钟的样子:一个负罪的性感少女透过实在的妓女,晶莹 闪光。 同她短暂的关系,启发了我一连串的意念,熟悉内情的读 者一定明白。在一个明艳的日子,一本黄色杂志上的广告引 我到一位名叫米尔.埃迪特的办公室,她一上来就拿给我一 本脏乎乎的影册,让我从里面颇为标致的照片中挑出一个性 投意合的灵魂(“看看我这褐发美人!”)。我把影册推到一边, 把罪恶的要求说出来以后,她的样子象是要告诉我门在哪儿 了;然而,等问完我打算出多少钱以后,她屈尊介绍我去找能 管这件事的人。第二天,来了位患气喘病的妇人,打扮俗劣, 絮絮叨叨,满口臭蒜味,操着很象普罗旺斯地区口音,十分滑 稽,发紫的唇上还有一撮黑胡,领我去显然是她自己的家里; 突发似地吻了吻她凸起干皱的胖手指尖,为了炫耀她的货是 艳如玫瑰情窦初开,她演戏似地拉开一块帘布,露出房间的一 部分,我断定是一个挤将的大家庭平常睡觉的地方。现在那儿 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肥妞,面露病黄色,令人恶心,至少十五岁 了,粗黑的辫子用红绳系着,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敷衍地抚弄 着一个秃头洋娃娃。我摇摇头,刚想闪身避开这个圈套,那女 人,还在急切地说着什么,就动手脱去年轻女巨怪躯干上肮脏 的毛织紧身内衣;而后,看出我要走,她立刻索要她的钱。屋 角的门开了,两个刚刚从厨房吃过饭的男人也参加了这场争 吵。他们都有些畸形,光着脖子,黑黝黝的,其中一人还戴副 墨镜。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刚学走路的罗圈腿小脏娃儿躲在他 们身后。这蛮横的鸨儿,态度极为无孔,指着那个戴眼镜的男 人,说他曾经在警察局干过,就是他,所以我最好听话,这真是 恶梦的逻辑。我走向玛丽——那是她主演的芳名——她已 把她的笨屁股挪到了餐桌前的板凳上,又继续喝她刚才喝了 半截的汤,刚学走路的小孩拣起了那个洋娃娃。一种油然而 车的怜悯,戏剧性地演出了一个极愚蠢的动作,我不偏不倚 朝她手里塞了一张支票。她转手把这馈赠缴给了那位前侦 探,我于是痛苦地离去了。  7  我不知道鸨儿的影册是否又是幸运的雏菊花环上的一环;但不久, 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决定结婚。有规律的生活,自家烧出的菜香, 婚姻的全部协约,能预防疾病的床第间活动方式以及,谁知道呢, 一些道德价值或精神代替品的最终成熟,我想,即使不能涤除我可 耻的危险欲望,至少也许能帮我将它们控制在平和状态。父亲死后, 给我名下留的一笔钱,加上我的引人注意、即使有几分野蛮也还漂 亮的面孔,能准许我镇定自若地着手我的探寻。经过相当深思熟虑, 我的选择落在一位波兰医生的女儿身上:这个好人正巧给我治疗晕 眩症和心跳过速。我们下棋;他的女儿从她的画架后面朝我张望, 又把向我借来 的眼睛和肘放进她立体派艺术家的那堆垃圾里,那会儿画完 的是少女,而不是紫丁香和小羊羔。让我再平静地重复一遍: 除去我的不幸,我过去是,现在仍然是一个英健出众的男性; 稳健,高大,柔软的黑发,有一种抑郁但格钟诱人的风度。特 别的男子气质在病症上则表现出某种阴郁、充血、他必须要隐 匿的某些情状。我的情况就是这样。我非常知道,啊,我能轻 而易举她获得我选中的所有成年女性;实际上,我几乎养成 了不过意留心妇人的习惯,以免她们飘飘然、满面通红地坐到 我冰冷的腿上。如果我是个普通的法国人,对华而不实的女 人有鉴赏力的话,我就能在众多如痴如醉的美人中,很容易 找出比瓦莱里亚更有媚力的生命体。但是,驱使我做出选择 的是深思熟虑了谁是令人怜悯的牵累,而我对此发现得太晚 了。所有这一切都将证明可怜的亨始特在性问题上总是多么 不幸和愚蠢。  8  尽管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寻求一张给人安慰的面容,一名 光荣的热衷家务者,一副生命力旺盛的阴部,而瓦莱里亚真 正吸引我的却是她摸仿小女孩的才能。她模防并不因为她推 测出了我的隐私;那就是她的风格——而我感觉到了。实际 ’上,她至少快三十岁了(我从来也没能弄清她确切的年龄,因 为她甚至连护照都说了谎)并丧失了童贞.我,在我这方面,倒 象个性变态者似地坦白无遗。她的脸上满是绒软汗毛,一副 嬉笑摸样,穿得象个娃娃,还慷慨地露出大半条光滑粉腿, 很知道怎么用天鹅绒拖鞋的黑色大大地突出她赤裸脚面的 白,并且撅起嘴,弄出酒窝,顽皮地乱跑乱叫,她会以能想 象到的最装模作样、最陈旧的姿态把她浅黄色的小卷发甩来 甩去。 在市政府举行过简单仪式以后,我带她去我新租的寓所, 出乎她的意料,我在碰她之前,竟让她穿上一件普通的女孩 睡衣,那是我设法从一所孤儿院的亚麻布衣橱里偷出来的。 结婚当夜,我得了些乐趣,太阳升起时,这白痴歇斯底里大 发作。现实很快就要求维护它自己的权利。褪了色的小卷毛 露出黑色的发根;细软的汗毛变成利净皮肤上的尖刺;孺湿 而多动的嘴,无论我怎样用爱情去填塞,也总是屈辱地泄露 出和她那死去的貌似蟾蜍的母亲在一帧肖像里的对应部分的 相似;而现在,亨伯特.亨伯特的手中不再是一个白皙、顽 皮的小女孩,而是一个大个子、胖鼓鼓、短腿、巨乳、头脑 不着边际的罗姆酒水果蛋糕。 这情状从一九三五年持续到一九三九年。她唯一有价值 的是逐渐和缓的天性,这确实有助于在我们又小又脏的套房 里建立起一种临时的舒适感:两间屋,一间窗外是模糊的景 色,另一边是一堵砖墙,一间小厨房,一个鞋形木浴盆,坐 在里面,我觉得自己象马拉,只是没有一个粉颈少女来刺杀 我。我们曾经一起有过极少温暖安逸的夜晚,她沉醉于她的 《巴黎晚报》,我则伏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桌上工作。我们去看 电影,骑自行车看拳击赛。我很少向她不再鲜嫩的肉体求欢。 除非在特别焦灼和沉痛失望的时候。对面的店铺商有个小女 儿,她的情影令我发疯;好在有瓦莱里亚的帮助,无论如何, 我狂热的心境还是得到了合法的疏泄。至于做饭,我们默默 地放弃了蔬菜牛肉汤的小锅伙食,大半去波拿巴街一处 拥挤的地方进餐,那儿的桌布上到处是葡萄酒污迹,还有许 多外国口音噪嗓不休。隔壁,一位艺术商在他杂乱的橱窗里 陈列了一幅华丽、明艳、涂满大绿大红、金灿灿墨蓝蓝的古 代美国钢版画——一辆火车头带一只巨型烟囱,巴洛克式怪 状大灯,还有一架巨大的排障器拖着它淡紫色的客车厢穿过 风雪漫天的大草原之夜,闪烁着火星的浓烟混入电闪雷鸣的 锦云中。 这些都统统打破了。一九三九年夏天,我的美国叔叔去 世,留给我每年几千美元的收入,条件是我移居美国,并对 他的企业感兴趣,这期望倒甚合我意。我感觉到我的生活需 要骚动一下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婚姻安乐的丝绒布 上开始出现蛾子洞了。近几个星期来,我一直注意到我的胖 瓦莱里亚不象过去的她了,老是陷在某种奇怪的不安静状态; 甚至表现出象最对时间的不满,这和她从前模仿的血统特点 是极不相称的。当我告诉她不久我们就要乘船去纽约时,她 神态焦灼又迷惘。她的证件还有点儿麻倾。由于她丈夫是瑞 士公民,因此护照不能轻易办出;我于是决定有必要到省政 府和其它一些手续处去排队,这弄得她无精打采,尽管我耐 心地给她描述美国,一个拥有玫瑰般儿童和大树的国度,在 那生括不知比枯燥、肮脏的巴黎要好多少呢。 一天上午我们从一家办公大楼出来,她的证件基本办妥; 在我身边蹒跚的瓦莱里亚,突然剧烈地摇动起她狮子狗一样 的脑袋,却又一言不发。我让她持续片刻,然后问她是不是心 中有事,她回答说(我把她的法语翻译过来,我想,必然就是 一句斯拉夫人的陈词滥调):“我生活中还有另一个男人。” 在现在的丈夫听来,这是最丑陋的语言。它们使我晕头 转向,我承认。若象一般诚实的粗夫,就在街上随便什么地 方揍她一顿,但这并不可取。多少年来的隐痛已经教会我超 人的自制。所以我把她招进一辆已经在路边缓行多时的出租 车,在这种较为秘密的地方,轻声建议她解释一下她的粗话。 一股突增的愤怒使我窒息——并非因为我对那个可笑形象, 亨伯特夫人,有什么特殊兴趣,而是因为合法与不合法结合 的事应完全由我一人决断,而她,瓦莱里亚,是喜剧妻子, 如今竟厚颜无耻地准备按她的方式来摆布我的安逸和命运。 我要她情人的名字。我重复一遍我的问话;但她坚持象滑稽 表演似地嘟哝着,论述她和我在一起的不幸福,申明她立刻 离婚的计划。“他到底是谁?”我终于吼出来,用拳头猛击她的 膝盖;而她;毫不退缩,盯着我,好象答案太简单,根本用 不着说,然后迅速地耸耸肩,指了指出租车司机的胖脖子。 他在一家小咖啡店停下车,作了自我介绍。我记不清他可笑 的名字了,只在这么多年过后,仍然很清楚他的样子——一 个结实的前白俄上校,胡子蓬乱,留平头;这样的人,在巴 黎总有成千上万,经常从事这种傻瓜生意。我们拣张桌子 坐下;沙皇分子要了葡萄酒;瓦莱里亚在膝上放好一张潮湿 的餐巾后,又开始说起来——指着我,而不仅是朝着我;我 从来没料到她会有如此雄辩的口才,语言能注在这样尊贵的 容器中。并且还时不时向她不动声色的情人发射一串斯拉夫 语。情况真是荒谬透顶,尤其当那位出租车上校以自得的微 笑打断了瓦莱里亚,并开始陈述他的观点和计划时,情况更 是荒谬不可言。他用他那夹杂着劣质口音的精确法语描述了 爱情和工作兼有的世界,并决定同他的娃娃妻子瓦莱里亚手 拉手地走进去。这会儿她开始修饰自己了,坐在他和我之间, 涂抹她干皱的嘴唇,又搔首弄姿,挑剔她宽松衬衣的胸襟等 等,他谈论着她,就象她根本不在眼前,又好象她是一个受 监护的孩子,为了她的利益,从一个聪明的保护者转移给另 一个更聪明的保护人;尽管我无望的愤怒已经夸大并且破坏 了某种印象,我仍敢起誓他实际上是在向我咨询有关她的情 况,诸如减肥饮食、经期、衣服以及她读过的和应该读过的 书目。“我想,”他说,“她会喜欢《约翰.克里斯朵夫》的吧?” 噢,他简直是个学者了,达霍维奇先生。 我打断这番叽哩呱拉的言语,建议瓦莱里亚收拾她那点 财物,不得延误,对此,平庸乏味的上校勇敢地提出可以把 它们搬上车。于是他又恢复原职,载着亨伯特夫妇去他们的 寓所。一路上,瓦莱里亚都在说着,而倒楣的亨伯特却在和 小亨伯特商讨着亨伯特.亨伯特是否应该杀了她或她的情人, 或俩人一起,或一个也不。我记得曾经玩过一个年轻同学的 一支自动手枪(我没有提过这事几,但无关紧要),那会儿我 竟产生了先享受一下他的小妹妹,一个最最透明的性感少女, 有一头卷曲的黑发,然后再自毙的念头。我现在怀疑瓦莱契 卡(上校这样叫她)是否真地值得击毙,或勒死,或淹死。她 长着非常脆弱的腿,我决定,一旦就剩下我们两人时,我要 予以猛击。 但我们再也没有这机会了。瓦莱契卡——这会儿飞流而 下的眼泪把她彩虹摸样的粉妆染得乱七八糟——已经装满一 只大木箱,两个小皮箱,一个鼓胀的纸盒。那位该诅咒的上 校一直在旁边踱来踱去,时而穿着我的登出靴,时而朝她屁 股飞踢一脚,这真叫我无计可施。我不能说他的表现有什么 无礼,或傲慢之处;相反,象是在一场把我编入其中的附加 戏中,他处处展示出旧时代的贤明谨慎之礼,每一举动都先 附上各种各样发音错误的道歉(我请求原谅——对不起—— 我是否能——我能不能——等等),当瓦莱契卡从浴盆上方的 晾衣绳上倏地拽下她粉色内裤,他机敏地转过身去;但是立 刻他好象就占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这个无赖,认为他的骨 胳正适宜这套房间的构造,坐在我的椅子里读我的报纸,解 开一根系著的绳子,点起一支烟,数数茶匙,参观了洗澡间, 帮助他的娇妇包起她父亲送她的电扇,然后,把她的行李朝 街上抬去。我半个屁股坐在窗台上,交叉双臂,痛恨、厌倦 得要死。最后,两人双双走出了这振动的房间,——我在他 们身后撞上门,门的震颤仍然敲着我的每根神经,这撞门就 可怜巴巴地代替了那反手一拳,按照电影规则,我应该把它 打在她的颧骨上。拙劣地演完了我的戏,我一脚踏进洗澡间, 想查看一下他们是否裹带走了我的英国香水;他们没有;但 是我一转身,突然一阵强烈厌恶袭来,我发观这位沙皇政府 前幕僚,在彻底舒服了他的膀胱以后,竟没有冲刷马桶。那 个庄严的池膛里,一汪异邦人的尿,温和着一只粘湿、黄褐 色的烟蒂,在里面膨胀,这真象奇耻大辱重重打击了我,于 是我疯狂地四处找寻武器。实际上,我敢说,这并没什么, 不过是俄罗斯中产阶级的礼貌(或许还带有东方风味)激励了 那位好心的上校(马克西莫维奇!他的名字突然用计程车送 还了我),一个象其他人一样非常严肃正经的人,把他个人的 需要压抑在彬彬有礼的无声状态,让他所有的急流紧搂着他 自己肃静的细流直泻而下,以便能不突出他主人住所的狭小。 但那一时刻,这想法并没出现在我的脑中,带着愤怒我搜遍 厨房,想找一件比扫帚更好的东西。马上,我又放弃了搜索, 冲出房间,勇敢地决定赤手空拳同他搏斗,我虽然身强力壮, 但毕竟不是拳击家,而那个矮墩墩、宽肩膀的马克西莫维奇 看上去象是铁铸一般。街上空旷旷的,没有任何我妻子离去 的踪迹,除了她掉在士里的一粒莱茵石扭扣,她曾把它保存 在破盒子里,虚掷了三年。这一切避免了我那时的鼻破血 流。但没关系,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实现我的报仇雪恨的。一 位从舶沙第纳来的先生有一天告诉我,出生于佐波洛夫斯基 的马克西莫维奇,其太太在一九四五年前后不幸死于生产; 夫妇俩不知怎么去了加利福尼亚,在那儿被美国一位显赫的 人种学家用于她主持的一次一年之久的实验,报酬甚丰。这 次实验研究的是人类长期服用香蕉食物并始终处于爬行状态 ,会有何反应。我的报告人是位医生,起誓说他曾亲眼目睹瓦 菜契卡和她的上校,那时已经是鬓发斑白,体态拥肿,在一 套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间是水果,第二间是水,第三间是草 垫席等等),和其它九个雇佣的赤脚兽一起在扫得干净的地板上 刻苦匍匐,他们都是从穷困无路的人中挑出来的。我想到《人 类学评论》杂志上查找出这些实验的结果;但好象尚未公布。 这些科学结果当然需要一定时间才能产生。我希望发表时, 能附有精美照片做些说明,不过一所监狱图书馆恐怕不可能 收藏这类学术书籍。这些天拘留我的这所监狱,就是个绝好 例证;尽管我的律师十分欣赏它,它采取的却是监狱图书馆 选择书籍最愚蠢的管理方法,这些选出的书有《圣经》,这当 然,还有狄更斯;还有《儿童百科全书》,还有一本阿加莎.克里 斯蒂的《凶杀暴露》;但是他们也有这样一些才华横溢的无 聊作品,比如波西.埃尔芬期通所著《一个流浪汉在意大利》, 以及较新 的(一九四六年)一部《文艺名流辞典》——演员、制片人、剧 作家和许多静态场景的照片。看完最后的这本书,昨晚我被 一些令人困惑的巧合吸引了,这些巧合逻辑学家一定厌恶而 诗人一定喜欢。 我的爱人的名字,竟跟在某位女演员老巫婆的后面,看 到这,我虽无望痛苦却仍倍感震惊!或许她也当过女演员。 生于1935年。参加演出(我注意到我在前一段里的笔误,但请 不要改正它吧,克拉伦斯)《被谋杀的剧作家》。贱人奎因。犯 下谋杀奎尔蒂的罪。噢,我的洛丽塔,我只有这几句台词!  9  离婚手续延误了我的行期,又一次世界大战的阴霾已经 在地球上笼罩,此后在萄萄牙又度过了一个患肺炎的倦怠冬 天,这才终于抵达了美国。在纽约我急不可耐地接受了命运 提供给我的一件轻松工作:它的要务是开动脑筋编写化妆品 广告。我喜欢它散漫的特性和伪文学性的外表,只要没有更 好的事做,就去干这活。另外,我受纽约一所战时大学的敦 促,着手完成专为英美学生编写的法国文学比较史。第一卷 的编写费了我几年的工夫,每天工作量很少,在十五小时以 内。当我回首这些日子的时候,我看见它们整齐地分裂成宽 裕的光亮和狭窄的阴影:光亮是属于在宏大的图书馆进行研 究所得的慰藉,阴影则是属于我那些恼人的欲望和失眠症, 这些已经说得不少了。到现在为止,了解了我,读者能很容 易想象到,当我急于瞥见一个在中央公园里嬉闹的性感少女 时(啊,通常离得很远),我会是多么烦困和燥热;而当那些 除过臭的职业女郎,被某间办公室里某快乐汉不断往我身上 推卸时;我又会怎样被击退。让我们跳过这一切吧。一次我 病倒了,险些要命,这使我在疗养院住了一年多;我又回去 工作,结果是又住进了医院。 需要体力的户外活动,好象对我很有裨益。我非常喜欢 的一位医生,一个很有魅力爱讽刺的家伙,留着浓浓的褐色 胡子,他有个哥哥正要带领一支探险队赴加拿大北极地区。 我被委派作它的“医药反应记录员”。我与两位年轻植物学者 和一位老木工偶尔分享到(从未很成功)我们的一位名为阿尼 塔.绚翰逊的营养学家的厚顾——他不久就飞回国了,我很高 兴这样说;关于探险队此行的目的我所知甚少。根据投入的气 象学家的人数判断,我们可能在追踪那个摇摆不定的北磁极, 一直追到了它的巢穴(在威尔士王子岛的什么地方,我想。) 有一小组,与加拿大人在麦尔维尔海峡的皮尔方位会合建立 了一座气象台。另一小组,也同样误入歧途,收集起浮游生 物。第三组则在冻原地带研究起肺结核病来。伯特,一位电 影摄影家——一个不可靠的小伙子,我曾经和他一起奉命分 担一大堆仆人的工作(他,精神也有点毛病)——坚持认为我 们队伍里的大人物,那些我们从未见过的真正领袖,主要从 事的是考查天气改良对北极狐皮所产生的影响。 我们宿在花岗岩后寒武纪世界中,住的是预先建造的小 木屋。我们的供应充足——《读者文摘》,冰激凌搅拌器,药物 卫生纸,圣诞节的纸帽。我的身体竟奇迹般地好转了,也许 正因为缺乏幻想,日子空虚。周围都是萎靡的植物,比如矮 柳灌木丛和青苔,我猜想,它们又被狂吼的大风渗透吹净了; 在完全透明的天空下(然而,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靠天空显 现)坐在一块大鹅卵石上,我奇异地感觉到肉体疏远了我自己 的灵魂。没有诱惑物使我发疯。那些脏乎乎又红光满面的爱斯 基摩小姑娘,一身鱼腥味,满头乌黑吓人的头发,豚鼠一样的 脸,对我激起的欲望甚至比约翰逊医生还少。在极地周围, 性感少女是不会出现的。 我把分析冰河堆积物、椭圆形冰丘、小妖精、俄国城堡 的工资交给了我的长辈,一度曾试图草记下我愿意认为是“反 应”的东西(比如,我注意到在深夜太阳底下梦见的事物易于 高度着色,我也认为有必要 就许多重要问题测验一下我的各类同伴,比如怀乡病、对无 名动物的恐惧、幻食症、梦遗、爱好、收音机频道的选择、 表情的变化等等。所有人对此都厌腻透顶,于是我只好立刻 彻底扔掉了这一项目,不过,在二十个月冷劳动(一位植物学 家这样命名)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又虚构了一份精心伪造且非 常富有情趣的报告,读者可以在一九四五年或一九四六年的 《成人精神物理学年鉴》上读到它,同时在《极地探险》杂志为 那次远征所发的专号上也有刊登;总之,那次远征与维多利 亚岛上的铜翅蝴蝶之类并无真正关系,这是我后来从我和蔼 的大夫那儿获悉的;它真实的本质是被喻为“秘而不宣”的, 所以仅让我加上一句,无论它是什么,目的是极好地达到了。 回到文明世界不久,我的精神失常(如果是忧郁症或一种 不堪忍受的压迫感,用这残酷的字眼很适宜)又发作了一次, 读者一定会为我感到遗撼。我又彻底恢复了我在先前那所极 其昂贵的疗养院治病时发现的一件事。我发现戏弄精神病医 生真是乐趣无穷:狡猾地引他们误入歧途;永远不让他们看 出你知道玩这花样的门道;为他们编造复杂的梦境,纯古典 式的(这使他们,梦境勒索者自己也做梦,并尖叫着醒来);用 虚构的“原始场景”愚弄他们;永远也不让他们瞥见一点点一 个人真正的性欲状态。通过贿赂一名护士,我得以接近一些 档案,欢欣地发现一些卡片上说我是“潜伏性同性恋”以及“完 全没有性能力”。这场游戏真是太棒了,它的结果——就我而 言——是使我在痊愈以后(睡觉很香,胃口象女学生),还整 整多呆了一个月。而后我又加了一星期,只为了一位强壮的 新来者,他是个被免了职的(当然,也是精神出了问题的)大 名人,出名是因为他很有窍门令病人相信他们能化想象力为 具体现实;跟他较量我可得了不少乐趣。  10  签字出来后,我想在新英格兰乡下或某个沉睡的小镇(榆 树林、白色教堂)找一处地方,整整一夏天都能靠收集来的一 箱笔记专心致志于我的研究工作,并且还可以在附近湖泊里 洗澡。我的工作又提起了我的兴趣——我指的是我的学术努 力;而对叔叔逝后留下的香水事业绝少过问,我的利润分享 已被削减到最小数。 他从前的一位雇员,是某显赫家族的后裔,建议我到他 的穷亲戚麦库先生家住上数月,麦库先生已经退休了,他妻 子想把他们已故姨妈住过的二楼出租出去。他说他们有两个 女儿,一个还是婴儿,一个十二岁了,有座美丽的花园,不 远处还有个湖,我说,听起来相当不错。 我和他们通了信,他们满意我的良好习惯;于是,在火 车上过了充满幻想的一夜,想象着我将施予那象迷一样的性 感少女的全部细节,用法国方式训练她,用亨伯特方式抚爱 她。我提着那只贵重的提包从车上下来,玩具般的小车站上 无人接候,打电话去也没人接;最后,一位心神不安、浑身 湿透了的麦库出现在绿紫色的拉姆斯代尔唯一一家旅店门 口,带来消息,说他的房子刚刚烧毁了——很可能,起因于 整夜在我心头蔓延的熊熊大火。他说,他家人乘飞机去他的 农场了,小汽车也正用着;不过他妻子有位朋友,一个高贵 的人,住在草坪街342号的黑兹夫人,愿意留我宿下。住在 黑兹夫人对面的一位妇人把她的轿车借给了麦库,一辆非常 漂亮的老式方顶轿车,司机是个快乐的黑人。现在,我到这 里来的唯一意义已经彻底丧失,上边说的安排听起来就很荒 谬。是啊,他的住宅会完全修复的,那又怎么样?他不是充 分保证了吗?我气愤、失望、感到无聊,但作为有礼的欧洲 人,我不能拒绝被那辆丧车送到草坪街去,不然,我觉得麦 库就会想出更绝妙的方法抛掉我。看着他急匆匆地跑走了, 我的司机摇摇头轻轻地笑起来。汽车开动时,我对自己发誓, 任何情况下也绝不梦想呆在拉姆斯代尔,我要在当天就飞到 百慕大或巴哈马或布勒兹。五光十色的海岸上可能遇到的鲜 香过去一直在我脊骨上缓缓流动,而麦库的表亲实际上已经 用他原本好心好意、但现在却是完全无意义的建议,强硬地 扭转了我一系列的思绪。 说到强硬的转弯:当我们驶上草坪街时差点撞上一条爱 管闲事的乡下狗(就是那种睡着懒觉等小汽车的)。不远处, 黑兹住宅,一副自构架的惨状出现了,又脏又旧,与其说白 色,不如说是灰色——那种地方,你知道,得在浴盆水龙头上 加一条橡皮管以代替莲蓬喷头。我塞些小费给司机,希望他 能立刻悄悄地按原路把我带回旅店,让我拿上行李;但他却 只是穿向马路的另一边,朝一位站在阳台上招呼他的老太太 驶去。我还能怎么办?我按了门铃。 一名黑女仆把我领进去——丢下我自己坐在席垫上,她 又跑回厨房,好象有什么不该糊的东西糊了。 前厅装饰着门铃,装饰着一位有墨西哥商人血缘的白眼 睛呆傻家伙,他正是这班附庸风雅的中产阶级中一个虽琐碎 但还可爱的人,另外还装饰着凡.高的《阿尔风景》。右边一 扇门半掩着,能瞥见里面是卧室,角柜里摆着更多的墨西哥 废品,一只镶条纹的沙发立在墙边,走廊尽头有楼梯,正当我 站在那儿擦着额角(只在这时我才发觉屋外是多么热),四处 寻视,看见了一只放在橡木箱上的灰色旧网球,黑兹夫人的女 低音突然从上边降落,她靠在栏杆上优美地问道:“是亨伯特 先生吗?”接着,一丝烟灰也跟着落了下来。之后,那妇人自 己——凉鞋、栗色宽松裤、银黄色衬衣、近似方形的脸,就 以这样的秩序——款款走下楼,她的食指仍然弹着烟卷。 我觉得我最好直截了当地描述她,可以清晰易解。可怜 的妇人三十五六了,她的额头很有光泽,眉毛剔过,五官端 正但不动人,或许能形容为玛雷娜的一次不稳固 分解。她拍着铜褐色的卷发,领我走进客厅,我们聊了一 会麦库的火灾,以及在拉姆斯代尔居住的特权。她那特别大 的海绿色眼睛非常有意思地在你周身上下移动,又小心翼翼 地避开你的目光。她的笑只是一条眉毛挑逗地猛跳一下;一 边说着,时面在沙发里伸展一下身体,时而朝三个烟灰缸和 身旁的炉围(那上面放着一只褐色苹果核)冲击,而后又落座, 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下。很显然她是那类妇女,她们经过修 饰的谈吐颇能代表一家图书俱乐部或桥牌俱乐部或任何古板 聚会的风格,却永远不能反映她们的灵魂;一批毫无幽默感 的妇人;在内心深处对客厅交谈的所有主题完全漠然,但对 这种谈话的形式却甚为讲究。透过太阳光下的玻璃纸,她的 失意一目了然。我非常明白无论多么偶然我成了她的房客, 对于我,她会有步骤、有头有尾地做完能对宿客做的一切; 我于是就又会陷入一张肮脏交易的网,这些我知道得很。 但我住下来是毫无问题的。对那种每张椅子上都堆着邋遢 杂志的家务事,以及在所谓“实用的现代家俱”喜剧与老朽 的摇椅、患佝偻病的台灯桌上摆着摇摇欲坠的台灯的悲剧之 间发生的可怕的杂交现象,我不能感到快乐。我被领上楼, 向左——进入“我的”房间。我透过绝对抵触的心情审视它; 但我确实在“我”的床上方辨认出勒内。普里耐的“克莱采奏 鸣曲”。她管那间佣人的屋子叫“小工作室”!当我试图慎重 地考虑我狡黠的女主人对我的食宿收取那么低的价钱,是多 么荒唐且更显不吉利,我对自己坚定地说,还是让我们赶紧 离开这儿吧。 但是,旧时代的彬彬有礼强迫我继续这场痛苦的考验。 我们穿过楼梯顶端的走廊,来到住宅的右半部(“我和洛的房 间”在那儿——洛被推测为那位女仆);当投宿者情人,一个 非常苛刻的人,被准许预先查看了唯一的一间浴室后,便根 本不能隐瞒他的颤栗了,那是个很小的长方形,就在我和 “洛的”卧室之间,有一团柔软、湿德源的东西悬在用途不明的 马桶上方(桶里有一根头发弯成的问号);不出所料桶里还有 橡皮蛇似的一团发卷,以及桶的附属品——一个紫红色棉垫 羞答答罩在马桶盖上。 “我看出你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妇人说着,让她的手在 ” 我的袖上停留片刻:她把一种冰凉的大胆——我所谓“均衡 的泛滥——和一种羞怯、一种忧伤结合起来,后者决定了她 遣词造句的脱俗,就象一位教授作“演讲”时的语调那么不同 自然。“这个家称不上干净,我承认,”注定要失败的可怜人继 续道:“但我向你保证(她看着我的嘴唇),你会非常舒服的, 非常舒服,千真万确,让我带你去花园吧(最后一宇更响亮, 带着一种迷人的震颤)”。 我没奈何又跟她下了楼;而后穿过大厅末端的厨房,来 到住宅的右半部——这部分也是用饭间和走廊的所在(“我” 房下的那个左半边没什么,只有个汽车间。)厨房里,那个 脏乎乎的年轻女黑仆,一边从通向后门廊的门把上取下她黑 得发亮的提包, 一边说:“我这就走了,黑兹夫人。”可以, 露易丝,”黑兹夫人叹口气答道,“星期五我会和你解决的。” 我们又走过一间很小的食品室,进到用饭间,它和我们已经 称赞过的走廊是平行的。我看见地板上有双白袜子。黑兹夫 人吐噜了一句道歉的话,立刻弯下身,随手把它扔进边柜里, 我们草草地检查了中间摆着一只果盘的红木餐桌,果盘里只 有一个还发着亮光的李子核。我在兜里摸索着火车时刻表, 偷偷掏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了一趟车。穿过用饭间,我 仍跟在黑兹夫人身后,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绿叶——“游廊,” 我的指引者唱道,然后,未经半点提示,一排蓝色的海浪便 从我心底涌起,在太阳沐浴的一块草垫上,半裸着,跪着, 以膝盖为轴转过身,我的“里维埃拉”之恋正透过墨镜向我窥 视。 那是—个同样的孩子——同样的少女,同样蜂蜜样的肩 膀,同样象绸子一样柔嫩的脊背,同样的一头栗色头发。一 条圆点花纹头巾系在她胸间,她的胸躲开了我苍老而贪婪 的双眼,却躲不开我年轻回忆的注视,那对青春期的乳房我 曾经在—个不朽的日子抚摸过。仿佛我是神语中小公主们(失 踪了,遭绑架了,被发现时穿着吉普赛人的破衣烂衫,她赤 裸的身体在衣服下对着国王和他的猎犬微笑)的保护人,我 发现了她胁上一个微小的沉褐色黑痣。带着敬畏和喜悦(国 王乞求享受,喇叭嘟嘟响着,保护人酩酊大醉),我又看见她 可爱的绷紧的小腹。我的嘴刚刚还停在上面;还有那不成熟 的小屁股,我曾吻过她短裤的带子留在上面的那块扇形印迹 ——这就是在“罗彻斯玫瑰”后面最后那个疯狂而不朽的日 子。那以后生活的二十五年,就惭渐缩小成一个颤栗的点, 以致终于消失了。 我发现要恰如其份地表现一刹那的那种颤栗、那种动了 感情发现的碰撞,真是最为困难。在太阳投射的时刻,我的 目光滑过了跪着的孩子(她的眼睛在那副严肃的墨镜后闪烁 ——小大夫会治愈我所有的疼痛),我从她身边走过,打起成 人的伪装(一个高大、漂亮的东欧人,电影圈里的绅士),但 我灵魂的真空却把她闪光的美丽每一处细节都吸在眼里,又 把它和我死去的心爱人一一对比。当然,片刻之后,她,这 个新人儿,这个洛丽塔,我的洛丽塔,便要彻底遮蔽她天体 的原色。我想强调的是,我对她的发现乃是在扭曲的过去里 建筑的那座“海边王国”的致命后果。在这两件事之间的一切 只是一系列的摸索和失策,以及误入歧途的享乐。 但是,我没有错觉。我的判断仅把所有这一切都视作由 一位癖嗜未成熟果子的狂人演出的一场哑剧。说实在的,对 我来说全都一样。我所知道的是,当那叫黑兹的女人和我走 下楼梯,走进透不过气的花园时,我的双膝便象潺潺微波中 那双膝盖的倒影,我的唇便象沙,还有—— “那是我的洛,”她说,“这些是我的百合花。” “是的,”我说,“是的。它们很美,很美,很美。”  11  二号证物是一本袖珍日记,黑色仿皮封面,烫着金字, 1947,在楼梯左手上方那个角落里。我一提到这个马萨诸塞 州布兰克顿市布兰克.布兰克公司的美妙产品,仿佛它就在 眼前。实际上,五年前它就毁坏了,我们现在所研究的(全蒙 摄影式记忆力的特许),仅仅是它简略的形象,一只羽毛未 丰的小长生鸟。 对这东西记得那么清晰,是因为实际上我每次都写两 遍。第一遍我是用铅笔把每件事匆匆记下(有许多涂抹和修 改),写在按商业名词叫“打字机纸板”的两面;后来,我又 用我最巧最罪恶的手,把它们誊抄在刚才提到的那个黑本 上。 五月三十日在新罕布什尔根据宣言书是斋戒日,但在卡罗利纳 却不是。那天,一场“肠炎”流行病迫使拉姆斯代尔关闭了所 有学校,停课持续了整整一夏天。读者或许能查一查1947年的 《拉姆斯代尔日报》。就在这事的前几天,我搬进了黑兹夫人 家,这本我现在正要公开的(很 象一名间谍靠心传达他刚刚吞下的纸条的内容)小本日记记 录了六月的大部分日子。 星期四,非常暖和。从至高点(浴室窗户)看见多洛雷斯 从屋后的晒衣绳上取下什么东西,苹果绿色一闪。溜达出去 了。她穿一件方格呢上衣,绿色布裤,一双橡皮底帆布鞋。 她在斑驳的阳光里每移动一步,都似在我卑劣的身体内最隐 秘、最敏感的弦上拨响一声。过后,她和我并身在后门廓的 底台阶上坐了下来,她拾着两脚间的石子玩——石子,上帝, 然后又是弯曲曲的牛奶瓶玻璃,象一片皱扭的嘴唇一一把它 们扔进一只罐头盒里。砰。你不能重来——你投不中——这 今人心焦——又一下。砰。多漂亮的皮肤——噢,漂亮:柔 腻的,日光浴过的,完美无瑕。圣代引起了粉刺。那叫作 脂肪的油性物质,可以滋养皮肤毛囊,但如果过剩,过于充 沛,则会引起发炎,为感染开通道路。但是,性感少女是没 有粉刺的,尽管她们塞满了美味佳肴。上帝啊,多么恼人, 在她太阳穴上方的那束银亮微光照进她褐色头发,越变越 淡。细小的脚踝骨在尘土覆盖下一阵阵抽搐。“是麦库家孩 子吗?吉妮.麦库?噢,她真可怕。粗鄙。瘸腿。差点儿因 为小儿麻痹死了。”砰。闪亮的花窗格投射到她的前臂上。当 她站起来,走进河水,我有机会在远处爱慕了她卷起裙角的 那片模糊不清的臀部。草坪外,温和的黑兹夫人刚照完相, 象托钵僧假冒的一棵大树直起身,这向日性植物又忙乱一阵 以后,——忧郁的眼睛朝上,喜悦的眼睛朝下,—见我斜坐 在楼梯上,竞厚着脸皮要给我拍照,漂完的亨伯特。 星期五。看见她和一个叫罗茜的黑孩子出去了。为什么 她走路的样子——一个孩子,你注意,只是一个孩子!——— 竟使我这般激动呢?分析分析。一个软弱无力的建议变成脚 尖朝内。膝盖下某种蠕动的松懈一直延长到每次脚步移动的 结束。一个讨厌鬼。非常幼稚,活象妓女。亨伯特.亨伯特 也被那小人儿的鄙俗语言、刺耳噪音感染了。然后听见她朝 罗茜扔去几句生硬的无聊话,跨过篱笆。在我听来,那几句 鼻音很重,音调也升高了。停。“我该走了,小家伙。” 星期六。(开始可能修改过了。)我知道继续写这日记真 是疯了,但这么做,给我一种奇特的刺激;而且只有一个恋 爱的妻子才能辨认我的蝇头小字。还是让我唏嘘地说,今天 我的L.在所谓“游廊”上做日光浴,但她母亲和其它几位太 太始终都在边上。当然,我也有可能坐在那边的一块石头上 假装读书、但为安全起见,我离开了,因为害怕那使我失去 常态、变得可笑又可怜的震颤,会阻止我佯装漫不经心地走 过去。 星期天。热浪仍然伴随着我们;最吉祥的一个星期。这次, 我带了张硕大的报纸和一根新烟斗,在洛到达前,先在游廊 石阶上占了个战略位置。但令我失望已极,她是和她母亲一起 来的,两人都穿了两件套的黑色泳衣,象我的烟斗那么新。我 亲爱的,我的心上人在我身边站了片刻——要那份刊登滑稽图 案的副刊——她散发的香味同里维埃拉那个孩子几乎一模一样, 但更浓邪,高嗓音也更沙哑——那种熟悉的香 气立刻使我男性的勇气搅动起来——但她在把我强拖出贪婪 的境地,同龄,又退回到她的草垫上,挨着她海豹样的妈妈。 我的美人俯身躺下了,向我,向我圆睁充血的一千只眼睛 展示她微微抬起的肩胛骨,展示她沿着脊骨的弯曲呈现的花 蕾,展示她紧绷绷、窄窄的臀穿在黑衣里显示出的膨胀,还 有她那双女学生式的大腿。静静地,这位七年纪的学生正欣 赏由绿一红一蓝绘成的连环画。她就是绿一红一蓝的画家本 人所能想到的最迷人的性感少女。我目不转睛、嘴唇干涩, 透过三梭形光层调节我的欲望,并在报纸下轻轻震动,我若 全神惯注,我感到对她的感觉会立朝使我心旌摇曳;但是, 正象许多掠夺者宁肯要跑着的猎物而不要静止的,我想让 这次可鄙的收获能与一次千姿百态的少女娇动同步发生,这 种动作在她看图画时时有出现,比如试图挠挠后背,抬起一 只臂,露出点点细毛的腋窝——但肥胖的黑兹太太突然间破 坏了一切,她转向我,向我要火,然后就大谈一位颇受欢迎 的文化骗子的一部杜撰作品。 星期一。贪恋不舍的快乐。我阴邪的时光都耗在垃圾堆 和悲哀中了。我们(母亲黑兹、多洛雷斯和我)今天下午准备 去“我们的镜湖”洗浴,晒太阳;但是灿烂的早晨在中午时竟 恶化至下起雨来。洛出现了。 在纽约和芝加哥,女孩子青春发育的适中年龄被认为是 13岁另九个月。就个人来说,这个年龄可以从十岁,或更早, 到十七岁间的任何一年,弗吉尼娅被哈里.埃德加占有时, 尚不满十四岁。他教她代数。我想象得出这。他们在弗罗里 达的匹兹堡度了蜜月。“波波先生”,亨伯特.亨伯特在巴黎 教的某个班里的一名男孩是这样称呼诗人的诗人的。 据对儿童具有性兴趣的作家说,我有能使小姑娘开始受 生理感应的一切特质:刮净的下巴,肌肉发达的大手,低而 宏亮的嗓音,宽阔的肩膀。另外,还有人传说我很象洛迷恋 极了的某些流行歌曲男歌手或小伙子男演员。 星期二。下雨。雨水湖。妈妈外出买东西。我知道 L. 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暗自谋划了一番,结果在她母亲的卧 室里碰见了她。她正扳开左眼想弄出一粒沙子。穿了一件斜 纹格子花罩袍。尽管我确实喜爱她那股醉人的棕香,也很希 望她能常常洗洗头发。我们一同走进温暖的绿色浴室的镜 面,它倒映出一棵白杨在蓝天里和我们在一起。猛地抓住她 的肩膀,又温柔地握住她太阳穴两侧,然后将她转过身。“就 在这儿,”她说,“我能觉到了。”“瑞士农民总用舌尖。“把它 舔出来吗?“对,想试试?“好啊,”她说。轻柔地,我把 颤抖的舌尖舔过她滚动带咸味的眼球。“真好,真好,”她说, 眨眨眼。“跑了。“另外一只呢?“你坏,”她说,“另外一 只什么也没——”这时她发现了我靠过去的嘴唇的激动。“行 啊,”她合作地说,忧郁的亨伯特.亨伯特便弯身朝向她温 热、仰起的红脸,将唇压在她急跳的眼帘上。她笑起来,擦 过我的身朝屋外跑去。我的心立刻四分五裂。我这一生从来 没有过——甚至在法国我抚摸我的小恋人时——也没有 过—— 晚上。我也从来没体验过这种烦闷。我想描述她的脸, 她的姿态——但我不能,她越是近在眼前,我的欲望便越遮 蔽了我的双眼。我不习惯性感少女,见鬼。一闭上眼睛,我 只能看见她一个不动的片断,一种电影的静态,一种突如其 来的、圆滑又下界的可爱,她坐在那儿系鞋带,一条腿在格 子呢裙下跷起来。“多洛雷斯.黑兹,不要让我看你的腿” (这就是她那位自以为懂法语的母亲)。 作为我的时代的诗人,我写了一首抒情短诗,为她灰蒙 蒙茫然的眼睛上那对膝黑的睫毛,为她短截的鼻子上那不对 称的五个雀斑,为她棕色肢体上遍布的黑色软毛;但我把它 撕碎了,今天已想不起来。我只能用最刻板的语言(日记可 以重写)来描述洛的特征:我应该说她的头发是赤褐色的,她 的唇红得象舔过的红色蜜饯,下唇凸出甚为漂亮——噢,如 果我是个女性作家,我就可以让她在赤裸的灯光下作出裸体 的姿态!然而,我却是瘦高个、骨节宽粗、长满绵羊般胸毛 的亨伯特.亨伯特,浓黑的眉毛,奇特的口音,在他小伙子 式优雅的微笑后面,潜藏的是一个污水沟般腐臭的魔鬼。而 她,也不是一部女性作品中脆弱的孩子。使我失去理智的是 这个性感少女的二重性——可能也是所有性感少女的;我的 洛丽塔身上混和了温柔如梦的孩子气与一种怪异的粗野,是 从广告和滑稽画片上那些狮子鼻的做作态学来的;是从“旧时 代”弥散着辗碎了的雏菊和汗味的成年仆役身上那种模糊 不清的左倾思想学来的;是从地方妓院里那些非常年轻、却 还要装成孩子的妓女那儿学来的;而后,所有这一切又与白 璧无瑕无以伦比的温柔混杂在一起,渗入麝香味的草丛和泥 土之中,渗透尘埃和死亡,噢,上帝,噢,上帝啊,最特别 的是她,这个洛丽塔,我的洛丽塔,已经控制了作者的古老 欲望,因此在一切的一切之上和之后就只有——洛丽塔。 星期三。“喂,让妈妈明天带你和我去‘我们的镜湖’。” 这就是我十二岁的恋人色迷迷低声对我说的很有文理的话, 那时我们正好偶然在前廊相撞,我出去,她进来。那天午后 阳光映射象一个光闪耀人的白色宝石溅出无数虹色的火花在 一辆停着的小车的后盖上振颤。遮天蔽日的榆树将丰满的影 子投在屋外的护墙上,两棵白杨轻轻摇曳。你能分辨出远处 公路上乱七八糟的声响;一个孩子叫着“南希,南——希!” 在屋内,洛丽塔已经放上她最珍爱的“小卡门”唱片,我习惯 称它为“侏儒指挥”,以假意的愚弄对着我哂笑的心喷着气。 星期四。昨晚我们闲坐在游廊上,黑兹太太,洛丽塔还 有我。温暖的黄昏已经沉入脉脉含情的黑夜。老姑娘终于絮 叨完她和L,在冬天的什么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拳击手碰 上那位好心的老牧师(年轻时他也是拳击手,现在还能拳打 犯人呢),他深深地弯下身。我们坐在软垫上,软垫堆在地 板上,L夹在那女人和我之间(她硬钻进来的,这个宝贝)。 轮到我时,我讲了极地探险的趣事。专司创造的女神交给我 一杆枪,我打死了一头白熊,它倒下时说道:啊!到此刻我 发觉L就近在身边,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天赐的黑暗中做着 看不见的手势,又趁机摸她的手,她的肩,和她正抚弄着的 洋娃娃的卷发、薄纱,她总是把它们塞到我的膝上;最后, 当我完全将我晶亮的爱人缠进这轻妙亲近的编织之网中,我 才敢顺着她胫骨的醋粟细毛抚摸她赤裸的双腿;我为自己的 笑话笑了起来,颤抖着,又竭力隐匿起我的颤栗,有一两次 我敏捷地用嘴唇感觉她头发的温热,又匆匆促促抚抱了她, 然后滑稽地退到一边,拾起她的玩具。她,同样,也悉悉碎碎 动了一阵,以至她妈妈严厉地令她住手,把玩具扔进黑 夜。我笑着隔过洛的双腿向黑兹说话,我的手顺着我性感少 女单薄的后背缓缓移上去,透过她那件男孩子式衬衣感觉到 她的肌肤。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望的,期待是难受的,我感到衣 服痛苦地紧绷着,因此,当她母亲在黑暗中平静地宣布道: “现在我们都认为洛应该上床睡觉了,”我几乎是欣喜了。“我 觉得你臭烘烘的,”洛说。“这意味着明天不会有野炊了,”黑 兹说。“这儿是个自由国家,”洛说。气哼哼的洛嘘了一声离 去以后,奇异的惯性仍使我呆在那儿未动,黑兹太太在抽她 今晚的第十支烟了,又报怨起洛。 你知道么,她满岁时就恶狠狠的,专把玩具往小床外边 扔,她可怜的妈妈就得时刻不停地去捡,真是坏心眼的孩子! 现在,十二岁,她成了十足的害虫,黑兹太太说。她对生活 的所有要求就是有一天当一名神气十足、洋洋自得的棒球投 手,或当一名摇滚乐狂。她的学习很差,但比起在彼斯基 (彼斯基在“中西部”,是黑兹的老家。拉姆斯代尔别墅原是 她过世婆婆的。她们搬到这儿还不满两年),她还比较适应 这个新学校的。“为什么在那边她不快活?“噢,”黑兹说, “可怜,我应该知道的,我是小孩时就经历过:男孩子们扭住 她的胳膊,用一大摞书打她,揪她的头发,伤她的乳房,拉她 的裙子。当然,心绪不定是成长过程中很常见的现象,但洛太 过分了。执拗又不可捉摸。粗暴又爱挑衅。竟坐在座位上用钢 笔戳维奥拉,她的一位意大利同学。知道我怎么打算吗?如果您, 先生,秋天还能在这儿,我想请您帮助她补习功课——您好象都懂。 地理、数学、法语。”“噢,什么都懂,”先生答道。“这就是说,” 黑兹迅速说道,“您会留在这 儿!”我真想大叫我要永远住下去,只要我能有机会与我的 新学生亲昵。但我得小心黑兹太太。因此我只是咕咕噜噜, 过了好一会儿(公正准确的词)又伸展四肢,然后就回屋去 了。但那女人,很显然还没有做好就这样停止这天工作的准 备。我已经躺在冰凉的床上,双手蒙住脸颊,摆不脱洛丽塔 芳香的倩影,这时我听见我不屈不侥的女主人偷偷摸到我的 门前,隔着门低声说道——只想证实一下,她说,我那天借 的《走马观花》是否已经看完了。洛在她的房里叫道在她那 儿。这幢房子简直象一个出借图书馆了,上帝的雷声啊。 星期五。假设我在我的教科书上摘引龙萨的一句“鲜 红的裂口”或勒米.贝洛的“一座小山峰上布满美丽的青 苔;勾勒在小姑娘的中央”等等,我不知道我循规蹈矩的出版 商会怎么说。若继续住下去,处在这种不堪忍受的诱惑压力 下,生活在我的爱人身边——我的宝贝——我的生命,我的 新娘,或许我又要身心崩溃。她是否已经被性引入那个“神 秘的初潮期”?一副傲慢的感觉。爱尔兰人的咒语。从天顶 而降。祖母来访。“尤特鲁斯先生(我从一个女孩儿的杂志上 摘引的)开始修一堵松软的墙,指望真能有个婴儿睡在那儿。” 这个小疯子在他的软垫病室里。 请让我顺便一提:如果我曾犯过什么严重的杀人罪…… 注意“如果”一词。那种冲动应该比我要对付瓦莱里亚的强得 多。尤其注意,那时我就非常愚蠢了。如果或当你希望治我 一死时,记住,只有一种疯狂的驱使才能给我以兽性大发的 力量(所有这些可能都修改了)。有时,我在梦中想要杀人, 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比如说,我拿了一杆枪。比如说,我 瞄准了一个满不在乎、但我对他却悄悄感兴趣的敌人。噢, 我立刻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却一颗接一颗都从绵羊似的枪口 软弱无力地掉到了地上。在这类梦中,我只想当着越来越恼 怒的对手隐藏起我可笑的失败。 今天吃晚饭时,老猫以一种母性的嘲弄,斜瞟着从旁一 闪的洛对我说(我刚才正轻快地谈论着我尚未决定留与不留 的一撇牙刷似快乐的胡须):“最好不,假如有人不想彻底发 疯。”立刻,洛推开她那盘蒸鱼,打翻她的牛奶,愤然跳出 吃饭间。“如果洛为她的态度道歉,”黑兹问,“明天跟我们一 道去‘我们的镜湖’游泳是否会令您厌烦?” 过后,我听见一连串剧烈的撞门声,以及象从震中传来 的各种声响,两个对头开始在那儿出言不逊了。 她没有道歉。湖便告吹了。这可能真是笑话。 星期六。已经有好几天我都让门大敞着坐在屋里写作; 这圈套今天才见效。她神色不定,躲躲闪闪,摩摩挲挲—— 为了掩盖她不清自入的窘困——走了进来,在屋里漫无目的 地转了一阵,对我在一张纸上的涂鸦产生了兴趣。噢不:它 们不是纯文学作家授意在两个自然段之间灵感的停息;它们 是我丑恶邪念的象形文字(她不能弄懂的)。当她垂下她棕色 的卷发,发丝垂落到我坐的那张桌前,“沙哑的亨伯特”用双臂 搂着她,痛苦地模仿是她的血亲的样子,她仍然研究着手里 的那张纸,我天真的小客人逐渐半坐在我的腿上。她迷人的 轮廓,微张的双唇,温热的头发离我裸露的犬齿只有三英寸; 透过她粗糙的男孩式衣衫,我感觉到她肢体的热度。立时我 认为我可以吻她的喉咙,吻她的嘴心,不会受丝毫惩罚。我 知道她不会拒绝,甚至会象好莱坞教的那样闭上眼睛。双份 香精加热奶油——大概不比这更非同一般了。我不能告诉我 博学的读者我是怎样有了这念头,我猜想,他现在没准已经瞪 大了双眼;或许因为我的猿耳不知不觉已经从她喘息的节奏 中发现了什么变化——她现在并末专心盯着我的草书,而是 正充满好奇而镇静地等待着——噢,我明艳的性感少女! ——等待着富有魅力的房客去做他切望做的事。我猜想,假 如面对一位英俊充满生命活力的男子,一个现代女孩子,一 位电影画报贪婪的读者又是香艳镜头的能手,大概并不对此 感到奇怪——太晚了。房间突然被露易丝宏亮的喊声震得摇 晃起来,她报告说黑兹夫人刚回家,就和莱斯利.汤姆森在 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死东西,小洛丽塔当然不能错过这样一 件奇闻。 进化者 发表时间: 2005-5-21 12:54:10?编辑?引用回复?留言?举报 -------------------------------------------------------------------------------- 星期天。变幻莫测、脾气恶劣的欢欣今人困惑,她那种 轻佻女童尖酸的优雅,极为病苦地充满欲望,从头到脚(全 部新英格兰都企望一位女性作家的文笔!),从那只定做的黑 色弓形发夹,到她干净的小腿下、粗糙的白袜子上两英寸左 右的那颗小疤都那般美妙(那疤是在彼斯基时被一位滑旱冰 的人踢的)。和她妈妈一起去汉密尔顿家了——参加生日宴 会之类。穿着方格呢连衣裙。她的小鸽子好象长得很好了。 早熟的爱物! 星期一。早晨下雨了。“这个阴沉的早震如果能温和 ……”我的白睡衣背上印有一朵百合花图案。我就象你常在 旧式花园里见过的那种虚肿的蜘蛛。盘坐在晶莹透亮的蛛网 中间,左右出击,四面自如。我的蛛网遍布全屋,我象个狡 猾的男巫坐在椅子里静听动静。洛在她屋里吗?我轻轻地拉 了一下绸衣。她没在。只听见卫生纸卷筒转动发出一声突然 中断的响声;我张开蛛网从洗澡间追回到她的卧室,没有她 的足迹,她还在刷牙吗?(这是洛唯一真正热心去做的卫生 举动)不。洗操间的门刚才砰地关上了,因此只能向其它地 方去寻觅这个美丽明艳的猎物。认我们放一股蛛丝到楼下 去。我对这方法很满意。她也不在厨房里——没有把冰箱内 弄得乱响,也没有对她深恶痛绝的妈妈尖声顶嘴(我猜想她 妈妈这时正喜气扬扬,细声细气陶醉在今天早晨的第三个电 话会谈里)。好吧,让我们摸索并期望吧。象一道彩虹,我 转而想到客厅,发现那儿的收音机悄然无声(妈妈仍然和查 特菲尔德夫人或汉密尔顿夫人说着什么,红光满面,微笑怡 人,非常轻柔地用她那只空闲的手托住电话,含蓄地否认了 那些有趣的流言蜚语,什么闲话,或是房客,小声地秘谈 著,好象她这个轮廓分明的妇人在面对面的交谈中从来没这 样过)。如此看来我的性感少女根本不在家中!快走!我想 的是一个光彩夺目的编织物变成了一个陈旧而灰暗的陷阱, 房子空了,死了。刚想到此,我半开的门外便传来洛丽塔温 和甜美的笑声,“别告诉母亲,我把你的蒸肉都吃了。”当我 飞跑出屋;她已经无影无踪。洛丽塔,你在哪儿?只有我的 女主人为我精心做的、准备端给我的早餐盘在无力地对我送 来秋波。劳拉,洛丽塔! 星期二。云雾又一次妨碍了在那个难以涉足的湖上举行 的野餐。这是“命运”的安排吗?昨天我对镜试穿了一件新泳 装。 星期三。午后,黑兹太太(穿一双普通鞋,裁缝做的裙 子)说她要开车进城,为朋友的朋友买份礼品,并问我是否 也愿一同前往,因为相信我对毛织品质地和香水鉴赏力那么 高。“挑你最喜欢的诱惑物,”她低声道。亨伯特,这个搞过 香水买卖的人,还能怎么样?她已把我逼置前门廊和小车之 间的拐角里。当我费力地蜷起高大身躯爬进去,仍在绝望地 设计逃跑方法),她催道:“快。”于是启动了引擎,对着前 边一辆转来倒去的大卡车文雅地骂了几旬,那车上载的是给 残废的老奥泊西特的一架新牌子轮椅,就在这时,从客厅窗 口传来我的洛丽塔尖利的叫声:“你!你们到哪儿去?我也 去!等等!“别理她,”黑兹太太叫道(按动了马达);我公 正的司机啊呀一声;洛已经在拽我这边的车门。“这简真让 人不能容忍,”黑兹太太说;但洛已经挤了进来,欢乐地抖 着。“挪挪你的屁股,”洛说。“洛!”黑兹大叫(斜眼瞅我, 希望我能给她点儿颜色)。“当心,”小汽车向前驶出去,她猛 地向后一撞,我也向后一撞(不是第一次)。“这让人不能容 忍,”黑兹说着粗暴地挂上第二档。“小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 又这么拧。她知道她这会儿不受欢迎,她需要去洗澡。” 我的膝盖紧顶着那孩子的蓝色仔裤。她赤着脚;脚指甲 上还留着桃红色惹丹,大脚指上还有一小块胶布;上帝,那 时为了亲吻,我还有什么不能奉献的呢?那就是一双骨胳精 美、脚指细长、猿猴摸样的脚呵!突然间她的手滑进我的手 心,我们的女监护没有看见,一路上,我紧握住她小巧炽烈 的手掌摩挲着,直到商店。司机马林式的鼻翼闪着光,已经 放射出或已经烧尽了它们的每分油脂,她则一直忧雅地进行 着关于地方交通情况的独白,我只能从侧面看她一颦一笑, 眨眨睫毛,在心里祈祷我们永远不到要达那家商店,但我们 还是到了。 我没什么别的可记了,除了,第一:回家的路上,大黑 兹将小黑兹放在我们的后边;第二:那女人决定为她自己比 例匀称的双耳留下“亨伯特的选择”。 星期四。我们为这个月热情的开始付出了冰雹和风暴。 。在一卷《青年百科》里,我看到一张薄纸,上面有小孩子用铅 笔描画的美国地图,纸的另一面,正对着弗罗里达和墨西哥 湾,有一行油印的姓名表,显然,是她在拉姆期代尔学校的 那个班。那是一首诗,我已记在心里。 一首诗,一首诗,千真万确!在这姓名独特的荫凉地发现 这个“多洛雷斯·黑兹”(她!)是多么奇妙和甜蜜;两朵玫瑰 前拥后推——象一位美丽的公主置身在两个忠诚的宫女之 间。我努力想分析在那么多其它名字中这名字使我钻心激动 的原因。是什么使我几乎流下泪来(诗人和情侣流下的滚烫 的乳白色厚厚的泪滴)?是什么?这个名字温柔隐匿,戴着 它严肃的面纱(“多洛雷斯”)以及它名和姓形式上的调换, 就象十副新手套或一副面具?“面具”就是答案么?是否因为 在半透明的神秘中总有一种流动的快乐;通过它,你的肉体 和眼睛便被你自己选定去顺势了解你为自己发出的微笑?或 者是否因为我能充分想象出我悲哀、朦胧的爱人周围那个 多彩集体中的其他人:格雷斯和她成熟的粉刺;吉尼和她的 跛腿,戈登,一个憔悴不堪的手淫者;邓肯,恶臭的小丑;咬 指甲的阿格尼丝;维奥拉,一脸黑头粉刺,极富弹性的胸部; 图亮曲罗莎琳;黑黑的玛丽·罗斯;可爱的斯特拉,她竟让 陌生人摸过;拉尔夫,又会欺负人手脚又不太干净;欧文,我 对他很感难过。而后就是她了,淹没在他们中间,叼着铅笔, 老师们都恨她,但所有男孩子的眼睛都盯在她的头发和玉颈 上,“我的”洛丽塔。 星期五。我期待着一次可伯的灾难。地震。壮观的爆炸。可 怜她母亲随着方圆好几里的其他人又突然永远地消失掉。洛 丽塔投入我的怀中抽泣。我作为一个自由人在废墟中享受 她。她的惊诧,我的解释、表演和空洞愚蠢的幻想!勇敢的亨 伯特一定会用最令人作呕的方式和她嬉玩(比如,昨天,她又 到我房中,给我看她的画儿,学校的艺术品);他可能要贿赂 她——而后就走。若是位更简单实际的小伙子可能会坚持适 度使用各种各样商品替代物——如果你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而我不知道。尽管我看上去男人气十足,实际却胆小畏惧。 我浪漫的灵魂一想到碰上什么棘手的不道德不愉快之事,就 完全变得病态而颤栗。这些下流的魔鬼。“去吧,去吧!”阿娜 贝尔踮着一只脚要穿上短裤,我因激情而感到头晕,很想避开 她。 后来,有一天很晚了,我打开灯,想记下一个梦。很明显 这梦是有前因的。吃晚饭时黑兹太太和蔼可亲地宣布,由于 气象局保证周末是一个大晴天,我们做完礼拜就去游湖。因 此我躺在床上睡着前,想了好多性爱的事;至于怎样才能利 用这次野餐,我想到一个于我有利的办法。我曾注意到黑兹 母亲恨她的女儿,对我甜腻腻。这次我就只对她殷勤;但找 个适当时候,就说手表或太阳镜忘在林中那片空地里了—— 然后挟着我的性感少女钻进树丛。想至此处,“眼镜的藉口” 顿时变成一次静悄悄、小小的恣情纵意,只有快乐的、堕落的、 抱怨的洛丽塔一人相伴,而她的举动是违背理智的。凌晨三 点时,我吞下一片安眠药,立刻,一个梦,不是后续,而且颇为 滑稽,竟以一种有意味的清晰,显现出那片我从未去过的湖: 一层翡翠色冰块熠熠闪光,一位麻脸的爱斯基摩人正挥动鹤 嘴锄锲而不舍地凿着,移杆的含羞草和夹竹桃在阴暗的湖畔 开着花,我相信,若将这样一则性欲梦事记人布兰奇·施瓦 博士的档究,她一定会付我一袋钱币。不幸剩下的一部 分被筛掉了,大黑兹和小黑兹沿着湖边骑马,我也弓着腿跨骑 着,尽职尽责地上上下下;后来她们中间的马竞消失了,只剩 下充满弹性的空气——由于做梦人的无心,这也是那些小疏 漏中的一个。 星期天。我的心仍然砰砰乱跳。我仍在局促不安,为回 忆的困窘发出低呻。 脊背影象。 T恤衫和白色体操短裤之间闪亮的皮肤。弯 下身探出窗台,撕下窗外白杨的树叶,一边和楼下送报的男孩 (我猜想是肯尼恩。奈特)滔滔不绝地交谈,那男孩儿刚刚把 拉姆斯代尔“日报”准确地扔到前廊上。我朝她匍匐而去—— 象哑剧演员说的“一瘸一拐”向她爬去。我凭借四肢的凸面 ——但并不是依赖它们——我是靠着中性交通工具缓馒前 行:“亨伯特,受伤的蜘蛛”。我要我要花上几小时才能到她跟前。 我好象是从望远镜错误的那端看她,朝她肌肉紧张的后背移 动;我象软骨病患者,四肢软弱扭曲,却又可怕地专心专意。 最后终于到了,我有个不幸的想法,想唬她——抓着她的颈 背之类摇她,以掩盖我真实的伎俩,谁知她竟颤栗着哀叫 道:“放开!”——真凶,这个小淫妇,亨伯特只好面色 如土地咧嘴笑笑,沮丧地撤退下来,她继续朝街上扔着俏皮 话。 但现在听听后来发生了什么吧。吃完午饭,我靠在一张 矮椅子里想读读书。突然,两只灵巧的小手盖住我的双眼: 她是悄悄溜到我的后面的,就好象是循着演出芭蕾的办法, 重复我早晨的战术。她那捂住太阳穴的手指红光透亮,咯咯 笑着,我未改变斜卧的姿势,只伸出手向旁向后抓她,她东 躲西闪。我的手扫过她敏捷的双腿,:陷象雪橇一样滑离了我 的膝盖,这时黑兹夫人上来巡视,宽容地说道:“揍她好了, 如果她打扰了您的学术研究。我多么喜欢这座花园(她的语 气中没有感叹号)。在阳光下是不是很神圣(也没有问号)。” 这个今人讨厌的妇女假装满足地叹息一声,坐到草地上,两 手撑地向后斜着身,抬头望天;就在这时,一只灰旧的网球 从她头顶跳过。洛顽皮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对不起,妈妈, 我不是对准你。”当然不是,我热辣辣的小宝贝。  12  结果证明这差不多是二十个入口的最后一个。这些似乎 都是恶魔的创造才智,其计谋每天一样。首先 他要引诱我 ——然后阻挠我,在我存在的根处留下无意义的痛苦。我很 知道我想做什么,该怎么做,又不致侵犯一个儿童的贞洁; 毕竟我在生活中已经有一些意淫的经验;曾经在公园里用眼 睛占有过满脸雀斑的性感少女;曾经让我谨慎的欲念挤进城 市公共汽车最燥热、最拥挤的角落,夹在一群拉着吊带站立 的学生中间。但现在几乎有三个星期,我所有感情的阴谋都 遭到搅乱。搅扰者总是黑兹太太(读者会看出,她更怕洛从我 这儿得到什么炔乐,而不怕我从洛那儿得到享受)。我对那性 感少女愈来愈强的欲望——我一生中用笨拙、怯懦的爪子终 于触及到的第一位性感少女——无疑又会将我送回疗养院。 恶魔难道没有发现,如果他能让我再做一段时间的玩物,我 就会得到某种解脱。 ’ 读者也注意到了那个奇异的“湖之幻景”。奥布里。麦克 法特(我很乐意这么称呼我的恶魔)为我在约定的海滩、在假 定的森林中安排一次小乐事也是很符合逻辑的。事实上,黑 兹夫人做出的允诺只是一个诡计:她没告诉我玛丽·罗期·汉 密尔顿(在她眼中她是个小黑美人)也要参加,那两个小精灵 将要耳语在一边,玩在一边,完全是她们自己度过一个快乐 豹时光;黑兹夫人和她英俊的房客则将远离窥视的眼睛半裸 着安祥交谈。凑巧,眼睛确实能窥探,舌头确实能多言,生 活是多么奇特!我们坚持要改变的命运正是我们想渴求的。 在我到这儿以前,我的女主人曾计划让老处
耶和华的儿女啊
感谢伊甸之蛇吧 要不是偶开导了夏娃MM 世上还会有你们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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