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斐扬祭·竹曲离殇

守灵夜

~竹曲~
斐扬城的右边有一片竹林。
茂密的，清幽的竹林。
可是，夜幕降临以后，千万不要走进那片竹林哟~！
因为，竹林里闹鬼呢！

“喂！你！给我站住！”
我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你小样居然无视我我要你好看”的姿势，挡在一个猎人前面。猎人穿着冒险衣，手里拿了一把破旧的十字弓，箭囊里稀稀拉拉的躺着几只箭，甚至连猎鹰都没带。要不是他前进的方向正是那片传说中的斐扬竹林，我一定会以为他是打算找树精喝茶。
“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你脑子是不是被驴T过？前面可是斐扬竹林！而且现在是半夜！你知不知道那竹林晚上会闹鬼！？还是你觉得人生无趣想把自己贡献给鬼魂当宵夜？”
“那么你呢？三更半夜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专门守在这里防止别人晚上闯进竹林的好心路人甲。”猎人打断我的话，面无表情的反问。
“我……？”
头脑一片空白。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
女孩稚嫩的童音，悠远得像从天边飘来的一样。
“为什么！？因为你身上流着那个女人的血！那个肮脏的女人！看看你的脸，看看你的表情，你和她一样的肮脏！你们把属于我的爱抢走了！抢走了！”
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女人扬起手中的竹鞭。暗黄色的竹鞭在空中划出呼啸的风，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女孩的身上。
女孩蜷缩在墙角，苦涩的泪滴落在印满红色条纹的手臂上，冰凉。
周围的世界渐渐的暗淡，疼痛的感觉越来越远。
——我一定是在做噩梦。
——如果是这样，请让我醒来吧。

“妈妈，别打了！”
朦胧的泪光中有人抓住了女人的手。竹鞭定格在半空中。
天使来拯救我了吗？
许久，女人的手松开，竹鞭顺势掉在地上，细微的“哒”的一声。
失魂落魄的女人把那个人搂在怀里，像疯子一样的哭叫着。
“西亚斯，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西亚斯……？
这个名字我知道，名字的主人是一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子，乱糟糟的褐色头发，还有一双和那个疯狂的女人一样的绿色眼睛。父亲说，我应该叫他“哥哥”。
但是我拒绝这么做。因为，如果承认他是“哥哥”，就等于间接的承认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个美丽而温柔的人，她有充满怜爱的手和天籁般的声音，就像微风吹过竹林，带起竹叶的轻响。
同样，那个女人也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她恨我，正如我恨她一样。
当父亲庇护我的时候，她总是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绿色的眼睛狠狠的瞪着父亲身后我。
“肮脏的人，把属于我的爱还给我。”
她的眼睛里折射出这几个字。
那眼神，让我想起在野外碰到过的狼的眼神。
背着父亲，她说我的母亲是舞女，是下贱的女人。
我并不知道舞女是怎样一个概念，也不知道何谓夺走了属于她的爱。
我只知道，当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我的幸福就此画上了句号。
幸福……
其实，我对这个词的理解仅限于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里，斐扬城外那一片竹林。
茂密的，清幽的竹林。
竹林深处有一座简陋的小竹楼。
明月浮空，母亲在竹楼里弹起悠扬的曲子，默默叹息。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那时，虽然只是懵懵懂懂的孩子，却也看出母亲在等待。
等待，无悔的等待。
等待那个让她抛弃了卢恩·米德加尔特第一舞女这个身份的男人，那个承诺了给她永远的爱的男人，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这对母亲来说，是不是真的幸福，但于我，这就是天堂。
每天伴着母亲甜美的歌声入眠，每天听着母亲给我讲发生在着竹林外希奇古怪的小故事，还有，很久才会出现一次的那个男人，有力的双手把我举向半空中，让我在晕眩中有飞翔的感觉。
有关幸福的感觉，就这样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淡淡的影子。
我一直以为这片竹林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我的母亲，还有那个男人，就是我世界的中心。
直到有一天，我的母亲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回来。
梦，碎了；人，醒了。
那是一个不祥的夜晚，漆黑的天空中猎鹰尖利的叫声出奇的刺耳，我的梦境里下起了冰凉的雨，红色的云在天边翻滚，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一双温暖而熟悉的大手把我从噩梦中摇醒。
那个男人，我的父亲，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站在我的床前。
痛苦的表情，痛苦得肝肠寸断。
他的身上上沾染了暗色的血迹。我的目光越过他，寻找着我的母亲。
他却说，你母亲，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而那时侯我还不知道撒谎是什么意思。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向我伸出手：“孩子，我们走吧。”
我很顺从的跟着他走了，离开那个小竹楼，走出了我的世界，来到现在的这个“家”。
于是，刚刚结束的噩梦，又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从噩梦中唤醒了。
我的父亲，他把一切都告诉了那个女人：他是如何背着她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我的诞生，竹林深处的秘密，以及那一夜发生的我所不知道的一切——我的母亲是怎样惨死在一群熊的爪牙之下。他以为那个女人，他的妻子，会以无私的母爱接纳我。
他小看了女人的怨恨。
那个女人在父亲的面前，总是对我摆出如花的笑靥。因为她心里明白，我的父亲是猎人，而猎人，总要外出狩猎的。
她轻易的就骗取了父亲的信任，当父亲放心的走出家门后，就是我的灾难降临。
开始的时候，狩猎归来的父亲还会询问我身上奇怪的伤痕，但后来，便渐渐的漠视了。
我更不会无聊到向父亲哭诉那个女人的种种，因为那个女人的背后，有凛冽的竹鞭和父亲的默许，而我的背后，除了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时间，真的是一种很残酷的东西，什么永恒，什么承诺，都无法抵挡时间的冲刷。
父亲，明天，或者后天，你还能够记起母亲哀伤的眼眸，还能记起那一份远去的爱吗？
我不知道。
也许，这份感情最终将随着时光而流逝吧……
真是悲哀。

守灵夜

~离殇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有多长。
十年，也可以让两个孩子长大，可以让一个人忘了另一个人。
父亲说，我是我母亲的重生。我有着和我母亲一样美丽的墨蓝色头发，甚至连走路时的轻盈都如此的相似。
我是父亲对母亲的唯一羁绊，这令那个女人嫉妒得发狂。
她想方设法的想让我消失。但是，命运之神好象开始眷顾我了。
那个女人的精神支柱，她的孩子西亚斯，没有如她所愿，成为一个出色的猎人。她越发的恨铁不成钢，几近苛刻的强迫训练却激发了他的逆反心理。不知从何时起他迷恋上了音乐，从此再也不愿拿起弓箭。
这对那个女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讽刺。
过去，我并没有花太多精力去注意这个大我两岁的“哥哥”，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我的潜意识让我抵制他，尽量的少和他接触，但这不能妨碍他来接触我。
孩子，总是需要玩伴的。
似乎从很久以前，他就常常带着我偷溜出去，看他的新发现，或是进行所谓的探险。其实我不喜欢这样做，因为每一次回家后，等待我的将是那可怕的竹鞭。但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因为，我知道，他最终会为我阻止他狂暴的母亲。看着他悲伤的抓着那个女人的竹鞭，小声的求她停下，我感到无比的欣慰。
我知道，虽然我从未叫过他一声“哥哥”，但事实终究是事实，我们身体里的某个部分，流着相同的血。
可他似乎不这么认为。
那是一个浸满了浓浓春意的早晨，父亲例行外出狩猎。他不由分说的拉起我走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迎着他母亲诧异的目光，他说，母亲，我爱她。
听了他的话，那个女人难得的和我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震惊，然后是思维的空白。
“不，你不可以……”
那个女人的嘴唇翕动着，不成句的几个字颤颤的渗了出来。
“还有，母亲。请别再逼我做个猎人，那不是我要走的路。我的梦想是成为自由的吟游诗人，游历卢恩·米德加尔特。我要带着她走，现在，我是来和您说再见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如此不留情的打断他母亲的话。或许他们母子的性格里都暗藏着疯狂。他拉起我，甩开门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那个女人无力的滑倒在地上，通过半开的两扇门，我仿佛可以看到已经苍老的她瞬间崩溃了的精神。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她很可怜。

他拉着我，像飞出笼门的鸟儿一样，一口气跑出了斐扬的城门。
微凉的空气，全新的人生，他朝着他的理想迈出了第一步，而我，仍为这一突发事件手足无措。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
但，不管怎样，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个困扰了我十年的噩梦。
今后的路怎么走，今后再说吧~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旅行了。但是，你知道，作为吟游诗人必须有乐器，比如一把琴。”他看着我，眼神中透露着渴望，“听父亲说，你的母亲曾是米德加尔特第一舞女，对吗？”
我默然点头。
“父亲还告诉我过，你的母亲有一把祖传的古琴，那古琴能弹奏出天籁之音……”
他的声音渐小。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他也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因为，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没有拒绝过他。
“我带你去取那把琴……”
“谢谢。”
他站在逆光处，灿烂的笑容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一种温暖的感觉。

斐扬城的右边有一片竹林。
茂密的，清幽的竹林。
竹林里有一条小路，蜿蜿蜒蜒。
这条路我只走过一次。
唯一的一次，父亲带着我，离开了那片竹林，来到现在这个“家”。
一条永生难忘的路。
青青年华，几多愁，梦萦魂绕。
他跟着我，绕过幽幽翠竹。竹林里散发出竹子特有的清香，应该是熟悉的味道，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路的尽头，是那座竹楼，和十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几乎无异。
十年，十年的时光改变了世间的种种，却无法改变着渺小的竹楼。
或许，残酷的并不是时间，而是人心。
他随我步入竹楼，那把古琴赫然正摆在玄关正中。
焚鹤。
古琴上刻着这两个字。
“好琴！”
他抚摩着落满尘埃的琴面，赞叹。接着快速的把它包好，迫不及待的催我上路。
离开竹楼的时候，我木然的看着他，心中一阵怅然。
幼时，多少次，看到母亲在黯然中抚琴长叹，悲伤的泪水浸出了焚鹤的灵性。
母亲，这样的等待，却没有等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你，恨吗？
回答我的是一声熊的咆哮。
这竹林里，是有熊的。温暖的春天唤醒了冬眠的熊，饥肠辘辘的它们急切的渴望着食物。
我们前方不远处，一只棕色的熊嘶吼着，像人一样的立了起来。
他愣了几秒，随后便惊恐的大叫。
如果他多学习一点猎人的知识，就会知道当着熊的面尖叫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仅短短的几十秒，足足有七只成年的熊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
脑子里仅存的一点猎人常识和平时锻炼出来的胆量支撑着他没有瘫软在地，那个女人强加给他的训练在生死关头派上了用场。敏捷与灵巧是猎人必修的素质，靠着这两点，他丢下了琴，飞也似的逃窜。
笨拙的熊当然是无法追上他的速度。
于是，这个刚刚说了爱我的男人，这个为了追求理想不惜背叛他的母亲的男人，西亚斯，就这样丢下了他的誓言，丢下了他的理想，丢下了古琴，丢下了我。
他惊慌的背影消失在我的眼眸中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情——说不清是愤怒，悲伤，还是一些别的什么，猛烈的冲碎了我的灵魂。
我的目光定格在苍蓝的天幕，无法自抑的狂笑从声带迸发出来。
围上来的熊群发出满意的哼哼，空中又飘洒起了十年前的噩梦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只是于我，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什么我，你发呆发够了没有！？”
冷冷的一句话，我眼前的猎人貌似要怒了。
“你管我发呆呢！总之你就是不能进去！竹林里面可是真的有鬼魂的哦！”
猎人不再说话，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那表情分明在说“你丫欠扁”。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说非礼勿视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脚上，他突然脸色一变，快速的向后跃了一步，抽出箭囊里的箭张弓拉弦放箭。
待我反应过来，那只箭已经深深的末入我的心脏。
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疼痛。
“去你该去的世界吧，你这鬼女！”
鬼女……？我……？
我神情恍然的低下头，看着我的正脚离开了地面。我悬浮在空中，墨蓝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
我一直留在这里，只能留在这里，因为这里就是我的世界。
就算死了，也不能够离开的世界。
一股寒意席卷全身，我用长长的袖子捂住了脸。
不……

斐扬城的右边有一片竹林。
茂密的，清幽的竹林。
可是，夜幕降临以后，千万不要走进那片竹林哟~！
因为，竹林里闹鬼呢！

守灵夜

忧郁的土豆泥,2005-11-17, 17:59:33
因为，如果承认他是“哥哥”，就等于间接的承认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这个等式明显是不成立的，呵呵~~都说了是同父异母了嘛

咳咳~这个...这个就把它无视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