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遥漫

疼痛
2004年 12月14日
她遇见他，在一个有雨的傍晚..................　　　她遇见他，在一个有雨的傍晚。
　　这个城市湿湿的，很多落叶落在小巷里。金黄的落叶，被车轮碾过，被撑着伞的行人践踏过，颓败的样子。这样的日子，注定有一些东西就会发生。
　　她是一个注定颓败的女子。她知道。没有苍老，但会死去。
　　他遇见她时，就在她昏倒的地方。天空下着雨。那时她昏倒了。天空一片晕旋，然后就没有知觉。
　　她不知道她昏过去了多久，醒来时，发现已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她睁开眼睛时，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没有力气。房间是昏暗的，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男人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她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他的被子。有一种清香。
　　她说沙哑的问，我在哪里？
　　他说，你在我的家。睡觉吧，你很虚弱。
　　他把被子蒙住她的脸。在这之前，他轻轻吻她的额头。
　　那是平淡的一吻。
　　他一直在看着她，她又睡过去了。
　　　　　　　　　　　　　　　　　
　　她醒过来，已是两天以后。屋外阳光一片灿烂。阳台上的野菊静静地开着金黄色的花，淡淡的清香。她的脚着地时，有一种踩在空中的感觉。她知道她依然虚弱。待她清醒过来，发现床边的台灯边有一张纸条：扬：我从你的身份证知道你的名字。不要怪我乱翻你的东西。在找你的药物时我无意发现的。所以我就叫你扬。我去上班了，我相信你会醒过来的。食物在冰箱里，自己拿。晚上我会回来。
　　金她看表，已临近傍晚，5：05，他可能就要回来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她已在这里呆了多久。外面已经不下雨了。她记得自己昏过去时，是在一个黄昏，天空下着雨。
　　她有一股欲望，她要离开这里。这不是她呆的地方。
　　　　　　　　　　　　　　　　　
　　他回来时，她已经走了。不留痕迹。
　　这几天来，他都想过，她会离开。他知道。把她抱回家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和她一样。这样的女子，伤好了，她会离开。
　　但他没想到她会走得那么快。像一阵风。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夜晚，他去大街上游荡，去酒吧喝酒，然后回家，第二天上班。秋天很快就过去了。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她。他以为她已经离开这个城市，流落何方。
　　他是在一个深夜接到她的电话的，在电话里，她很散淡的笑，你还记得我吗？她在公用电话亭里，外面刮着北风，很冷。他听出她的牙齿在颤抖。
　　他说，你是谁？
　　她平静地说，扬。
　　他沉默，一些东西他已经遗忘。
　　她说，你救过我的。
　　......你在哪里？
　　你的屋外。
　　他放下电话，走到窗前，他看到她在路灯下，只穿一件男式白衬衫，低着头，瘦弱单薄。
　　一只夜晚里的苍白的蝴蝶。他回忆起了很多久违的事情。
　　　　　　　　　　　　　　　　　
　　他下楼去接她。她的脸上是凄艳的笑，然后就倒下去了。她微弱地告诉他，针管在裤袋里......
　　那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把她扛回屋里。
　　　　　　　　　　　　　　　　　
　　她醒过来后，她说，我欠你太多了。
　　他沉默，然后他说，你可以不离开吗？我可以帮助你。他一脸认真。
　　她笑，你是不能帮助我的。
　　但是，我爱你。
　　为什么？
　　你像我以前的女朋友。
　　我和她一样吗？
　　......她死了！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在黑暗中。他走过去，狠狠地抱住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回来吗？......他的眼泪流下来。
　　三年了，他发现他还有眼泪。
　　　　　　　　　　　　　　　　　
　　天亮时，她说，我无路可走。
　　他说，我就是希望你留下来。
　　我是不会留下来的，除非我死了。她的脸淡漠很久，又调皮的笑了，我就是走不动了，所以就来找你，我无意间找到你的电话号码。
　　你可以和我长久地在一起。
　　但不会有爱情。
　　　　　　　　　　　　　　　　　
　　她真的住了很久的日子。她穿他的衣服，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很多次她偷偷地拿他的钱出去买药物。他知道，他没有说。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之久。他终于很严厉地对她说，你能戒掉吗？
　　她摇头。我就是一个快死的人了。
　　他很激动，他说，但是我爱你！
　　她还是摇头，那不是爱，只是你怜悯我罢了。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那是他第一次见她流泪。
　　那为什么你让我碰见你？
　　因为我知道你善良。她说这话时，倚在墙上疲惫地笑，眼里依然含着泪光。我的血是黑色的。有毒。
　　哪天晚上她出去很久，凌晨时回来，浑身上下脏兮兮。她没有开灯，床上也没有他的影子。她去厨房喝水时，她发现他在卫生间的一角蹲着，手里握着酒瓶。
　　哭泣，无声的哭泣。
　　　　　　　　　　　　　　　　　
　　她站在卫生间门口，她说，金，我要走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他反而笑了，脸色苍白。他摇摆着走过来扑到她身上，她感觉到他身上暗藏一股就要毁灭的劲。
　　他强暴一样吻她，很久很久，他累了。他把她瘦弱的身体拖到浴缸里。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他摁住她，他说，你知道我的女朋友是怎么死的吗？
　　她惊恐地看着他，摇头。
　　是被我杀死的！
　　他停了很久，然后说，她和你一样，吸毒！
　　最可恨的是，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就在那瞬间，他把刀同进她瘦弱的胸部，鲜红的血喷出来......
　　　　　　　　　　　　　　　　　
　　他不知道她那时会想些什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
　　他只是知道，在这个春天的夜晚，他已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疼痛。
　　最后，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