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曜白夜 || Black Sunshine & White Night ]
谨以此(以此未填完的坑么= =?)献给
田园都市 Prontera(146,76)曾经的 NPC 暗·神官
田园都市 RagnarokのPhantom 工会 曾经的 大部分成员
以及每个相信魔法和幻想的世界的 热爱RO的玩家
你们是我把梦做下去的勇气 和仰仗的真理
那个冬天的下午,艾尔帕兰晴朗的天空突然被浓重的灰色覆盖。港口的方向起了大风,海面的水被风驱赶着拍在岸边的青石上,然后缓慢地结成冰层,冷而硬。商人收摊,雀鸟归巢,船只停航,唯有钟塔顶的风向标不知疲倦地转着。
然后开始下雪。雪是暴戾的雪,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像是要把这寒风中安静下来的城,连同城里的故事一并埋了。
德洛丽丝给壁炉添了几捧新炭,然后靠着壁炉抱膝坐在地上等人。室内安静的能听到燃烧的炭爆裂的声音。
她想,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祈福的光线和求婚……将要发生在今天吧?
她热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身体却在颤抖。她的敌人是已知的未知,她感觉怕。
门“吱-----”一声开了。年轻的男神官在门口抖落一肩薄雪,说着“哎呀还是这里暖和”同时反手关上了门。看到德洛丽丝蜷缩在壁炉旁发抖,走过来脱下红白相间的制服披在她肩上,问她,你冷?
“冷什么,我在流汗呐。”德洛丽丝深深吸一口气,抬头回复他一个笑脸。
神官推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噗一声笑出来。他宠溺地揉揉面前炼金术师的头发:如果冷的话添衣服,热就不要坐在这里烤火,你这样流汗打寒战,算什么?
“西里尔……我只是怕……”她说的很小声。
“你怕什么?”被她称作西里尔的神官揽过了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轻轻理着她散发着草药味的棕发,“你不会独自去山里找草药,我能保护你,你还怕什么。我今天还学了新的魔法……你闭上眼。”
他闭眼低声吟诵起祈祷文,一串模糊的祈祷过去之后,德洛丽丝听到他一声爽朗的“好了”,睁开了眼睛。
她被笼罩在一束金色的光线里。她试着像第一次见到这束光那样,假装惊喜地问:“这是什么?”
“今天刚刚学会的,这叫圣母之祈福……只要它在,外界给你的伤害,不管刀砍斧削还是野兽撕咬,都会失去一半的效果。”西里尔脸上是难掩的得意。
“有了它,你什么都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会的。”
“来了……那句话要来了。”德洛丽丝想。
“不如我们结婚吧。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自己,等到我学会了圣母之祈福的祈祷文,我们就结婚,我说我可以保护你了,我绝对可以……” 他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明亮,闪着探询的光。
屋子里只剩下寂静,沉默持续了一下,德洛丽丝站起身,“求婚成功。庆祝一下吧,想喝点什么酒?”
“唔-----特里斯坦四十三年陈!”
酒过三巡,他们给壁炉添了燃料,还丢进几颗幻想花和永恒玫瑰的种子。坊间传闻,这两种植物种子能带来幻觉。
满城风雪的窗外,密不透风的室内,燃着的壁炉,不再拘谨的拥抱,全身的汗,特里斯坦陈酿的酒精味,失重感,动荡的光。没有念头,没有过程,没有时间,没有世界,没有西里尔,没有她德洛丽丝。
没有。什么都没有。
西里尔很快就要忘记她了。这是她心神尚清醒的时候,最后的一个念头。
·Scene Two·
有人说时间就像流水,一去而不复返。一切事情也会随着时间流逝,不会有倒回的那天。
但是,这世上却还有叫做命运的东西存在。这一切……要从哪里说起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在那天吧。
如果那天你不逞强,我不逞强,如果我说一句算了我们不去了,如果我拉住你……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她想。
一达平原宽广灼热,可它北边的冰洞却是以一片白皑铺地,人走在里面要靠风系魔法开路,呵出的气会迅速结成冰雾。
那天德洛丽丝拉着手推车走在冰洞的雪面上,脚下被踩扁的新雪发出窸窣的声音,她不由的裹紧了披肩。
冷死了,来这种鬼地方-----谁知道西里尔那朋友从哪里搞到的那袋冰粉。话说回来,他叫艾-----艾什么来着?
她这样想着,有点抱怨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就是走在右边那个叫艾什么什么的智者,前一晚敲响他们的房门,把睡眼惺忪的西里尔从床上扯起来听他大谈他“勇者斗恶龙”的计划,并完全不顾“当时是半夜三点”这个事实。
“西里尔!我有个可以赚大钱的机会和你们分享,醒醒!”他按住西里尔的肩膀,大力的晃。
“赚钱的机会你找我做什么。我是神官诶,不是商人。”西里尔揉揉眼睛,明显的没睡醒和明显的起床气。
“听着,”智者凑近他们轻声说话,“还记得用冰粉召唤冰龙的传说么?”
“嗯。然后呢?”德洛丽丝不冷不热地回答。刚被吵醒的人,很难有什么和善的语气。
“我从拍卖场附近的黑市商人那儿弄到了一袋冰粉。要是把龙召唤出来杀了,它身上的鳞片可能卖个好价钱。再找到他的老窝,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宝贝。”智者舔了一下嘴唇,接着说,“等到我们有钱了,就可以在普隆德拉买房子……那儿毕竟是首都,什么都方便,别的不用说……就连姑娘都漂亮得多呢!”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单身。”刚被吵醒的两人异口同声。
“拜托,没有你们,我一个人怎么搞得定……”他不屈不饶地继续,“一起去嘛。如果我被龙的冰块封住了,西里尔你帮我破冰。德洛丽丝你也去,看到情况不好就丢个火烟瓶保护我们,还有,记得带着手推车-----装我们的战利品!如果赚到了的话,我们平分!”
“这也是让我们陪你送死,”西里尔耸肩,“冰龙那种我们没见过的东西,一定是我们没见过的凶。而且就凭你……谁敢保证可以活着回来。”
“你不是平日总跟我吹嘘,说你谁都可以保护的了么?只要跟我去一次就好,一次你都做不到?而且……”智者远远地指点着桌子上的魔杖,不屑地说,“圣杖英灵?你还在用这种寒酸东西?你要知道,虽然这东西和神圣权杖名字都有个 ‘圣’字,可魔力差得远呐……啧啧,西里尔,不想换一把好杖么?”
也就只有短短几秒的安静,然后西里尔站起身,“去就去!我们两个什么时候走?”
“不是我们三个么?”德洛丽丝抬眼淡淡地说。这就算是她表示支持的方式了。
可是支持归支持,他们毕竟不是不晓得怕的人。情况越来越凶险,她们躲过几群发狂的鬣狗的围追堵截,用手推车和雷击术拍散了许多自动吐冰箭的雕像装置,又在西里尔缓速术的帮助下才闯过了第三层门口的冰巨人阵……一路上不是没有想过回去。想到这儿,德洛丽丝把披肩裹的更紧一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一点的两个人步伐越来越倦,最后还是智者先抱怨起来,“喂……好难受,手脚都要结冰了。我们要不要回去?”
“靠。你说要来,我们走到了这儿,你又要回去?”西里尔停住步伐,语气明显的恼怒。
“你看,我们还没走到召唤龙的地方,补给已经只剩下一点点,这样下去的话没有胜算啊。回吧。”智者小声说。
“可是我已经坐了三小时飞空艇,问了六次路,走了整整两天,现在回去……?”眉宇间闪过明显的不快,神官执拗的性格发了作。
“回去。”智者摇摇头,颔首说道,“九死一生的冒险,我突然想放弃了……虽然这样很不男人。”
“可是……”西里尔的话被德洛丽丝几声故意的咳嗽打断。
“好了,别管他了。”德洛丽丝拍拍西里尔的肩,“他回去,我们两个去找龙。那些龙鳞那些宝贝什么的都是我们的!”
说完还狠狠瞪了那个她一直没记住名字的智者,“召唤龙的冰粉我出一点五倍的价钱买,回去的路在那边,不送。”
看着智者的身影消失在来路的拐弯处,德洛丽丝看着手里那一小袋冰粉发呆。
糟糕,一激动竟然用整整半个月的收入买下了这东西。更糟糕的是,本来就不怎么强势的“勇者斗恶龙三人组”变成了“勇者斗恶龙夫妻档”。就凭这两个人……会赢么?
会输的吧。输倒是小事,可是……会死掉的吧。她陷入了沉默。
倒是西里尔的一声轻哼又或者是轻笑,打破了沉默:
“刚才那家伙在,我也怕到有点想回去。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倒有兴趣去冒险了。地图上说-----只要在前面的路口左转就能看到召唤龙的地点,去试试 ?”
“我可只会丢盐酸瓶和火烟瓶喔。”
“足够了……德洛丽丝,”西里尔扳过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我·能·保·护·你。”
“……我也是。”
“走吧。召唤它的地点……就在前面了。”
他们清点所剩不多的补给,然后走向神秘寒冷的祭坛,带一点兴奋和忐忑。
·Scene Three·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现在的德洛丽丝只能尽力搜索自己记忆的残片,并和别人的描述拼凑在一起,还原当时的场景。
她只记得看到龙的那一刻,马上觉得这次探险真的是错误。
龙很大,比她们两人加起来都要大很多。它收起背后两扇冰质的翅膀,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他们。双方短暂沉默的对峙后,龙重重地喘息了一声,喷出一片冰雾。
世界忽然冷了,冷的每一滴血都快要凝结。
可是她身旁的西里尔连杖都没有抽出来-----他还处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
“闪开!”她一把推开西里尔,咬掉火烟瓶的瓶塞,对着冰龙用力投了出去。瓶子在冰龙身后的墙壁上炸开-----走空了。
下一秒她原本立足的冰面发出一声脆响,然后无端地裂开。响声乍起的刹那,德洛丽丝的右肩瞬间被透明的冰棱刺穿。鲜血滴在地上散开,像颜色浓烈的花瓣。
没有机会再丢出第二个火烟瓶。像是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留给她,龙粗壮的尾巴卷着地面的碎冰向她扫了过去。
她只记得那时听到身后西里尔嘶吼着她的名字,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震荡,她失去知觉。
德洛丽丝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家,家里的气息和摆设一切如常,只有隐隐作痛的右肩提醒她,寒冷的洞窟和失败的冒险并不只是出现在梦里。
只是,她对那之后所发生事情的印象,只能来自那封书信。她在桌角找到了它。
“抱歉,因为我的怯懦…………后来我叫人折返回去,看到昏死的你……和伏在地上除了祈祷什么都不会做了的西里尔。”
“他混乱地祈祷,祈祷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奥丁也好洛基也好火神也好瓦尔基里也好,那些名字他都念遍了…………我走过去拍他的肩膀,他看到有人来了,才合眼倒下去…………”
“你受了重伤,但因为炼金术师的体质,你恢复的很快。可他的情况……并不乐观。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发烧,昏迷,说胡话……我们看他从噩梦里惊叫着‘我救不了你’坐起来,又昏沉沉地睡去……”
“他现在正在圣卡毕利那修道院休息。他精神出现了些问题,总是胡乱地说些以前的事情,冰洞的事故反而似乎记不得了……去看看他吧……”
她双手颤抖着读完。下午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抹在手中的信纸上,照着落款上红色的字迹看起来刺眼,像是要灼烧起来一样。
那个本该是人名的地方,写着“对于给你们带来的麻烦我非常抱歉,保重”。出于愧疚,智者最后没有署名。于是德洛丽丝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算了,不知道也好。德洛丽丝想。要是知道了,还不是要恨这个名字一辈子,如果不是他……
没有如果。不管怎样还是先接他回家吧。
·Scene Four·
然而西里尔却在德洛丽丝要动身去找他的那个傍晚,独自回了家。他带着一脸倦容推开门时正巧与德洛丽丝打了个照面。还不等对方说话,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总算回来了。我好累,先去睡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说完就踢掉鞋子爬上床去,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再说话。
德洛丽丝试着小声叫他名字,都没有回应,想必是真的睡着了。她走到床边去看他沉静的侧脸看的入神,过一会才想起来,原来那句“你怎么样了”和“你是怎么回来的”还没有问出口。
这晚德洛丽丝躺在他身边听他匀长的呼吸,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有个地方总是隐约的不安。
西里尔这家伙倒是睡的舒服,第二天早上她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对浓重的黑眼圈想。她想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在即将迈出门的时候被身后一声“等等”拦住了脚步。
转身去看声音的来源,西里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而且已经简单梳洗完毕。他的身影嵌进床边的沙发里,洒进矮窗的阳光做了肩上的金色绶带,“好啊,一个人溜出去吃东西也不叫上我一起?”他挑挑眉做了一个假装委屈的表情,“我都饿死了呀。”
“既然醒了,就一起去嘛。昏迷那么久都没吃过东西,管他是谁都要饿坏了……话说回来,你恢复的怎样?”
西里尔笑的纯良无害,“什么恢复,好冷的冷笑话。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还有,你刚才说的昏迷又是谁?”
这家伙,恢复了的话直接说“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就好了嘛,装什么无辜。这样想着,她笑笑地伸出一只手去:“好好好,你从来不会昏迷,昏倒的是我,行了吧?”
“你的冷笑话越来越不好笑了。”西里尔走上前去握住那只手,“走啦,真的饿坏了。”
接下来几天的生活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像往常那样共进简单的早餐,为对方整理补给然后奔赴各自的方向-----各有各的工作。
西里尔工作的地方在无名岛的修道院。
说到这修道院,是特里斯坦二世时代的历史遗留问题了-----先王担心教会威胁王室统治,为削弱教会的实力曾订过很蠢的历法:精简各大主城教会中神职者的数量。教会从那时起不再为神官和牧师们提供稳定的收入,教堂也只有极少数德高望重或者人脉关系强硬的主教维持。
但那些失去生活保障的牧师和神官并不是无处可去-----带着对王室的仇恨,一向温和的神职者们建立了新的工会,工会旗帜上是红色的鹰。
他们暗中筹集资金,招募战力,买下无名岛的修道院作为最初的根据地,凭借出色的防御力成为公会战时的中流砥柱。
这只鹰的指爪在特里斯坦二世统治的最后几年里逐渐锋锐,每一次的公会战都是他们悄悄扩张的契机。弱小的工会没法与这样的力量匹敌,当他们的防线在魔导师的咒语和十字军坐骑的铁蹄下化为轻粉时,没有战死的人转投了插着鹰旗的城池。当此息彼起的烽烟真正烧到了王宫大门之下时,昔日认为自己政权固若金汤的国王才错愕地发现,这个在他的疆域上插满鹰旗的工会,会长竟然是当年被自己革职的主教。
而后二世王被迫退位,三世接下了这烫手山芋后倾尽全力发动“倾城之战”,普隆德拉骑士团耗时三年才肃清了这支由神职者们作为中坚力量的鹰旗逆旅,代价是,自身也折损惨重。
这场“倾城之战”的胜利,被当朝的文臣写进历史,加以“消除了神职者对卢恩-米德加尔特王国十四年来造成的威胁”的注脚,作为一个动荡的时代的终结。
当年战死在倾城之战的人太多,首都普隆德拉的公墓葬不下,于是特里斯坦三世下令清理这些尸体-----由一支船队载着,丢弃在无名岛的修道院,美其名曰“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有些当年看过那些船的人说,至今都记得那些寒气森然的,僵硬的身体,因为堆积在一起而很难辨认出每一个人的动作伤势和表情。
曾经彻夜灯火通明,又在每个清晨响起祈祷文和赞美诗的无名岛,从此渐渐无人涉足,也不再提起。
只有修道院里那些洁白的雕像,带着悲悯的眼神注视着这染了血污的禁断之所。
那之后又过了二十三年,新的慌乱才从废弃的无名岛向外蔓延。
原因是-----被丢弃在修道院的战死者们得不到超度。亡灵们起初还等待有人把它们引渡向来生,可是在长久的等待都落空后……绝望的灵魂们捡起了那副已经朽毁的躯壳。本该在那儿安静的躺上许多许多年的战死者,竟然变成了带着怨恨的行尸走肉。有一些变异的腐尸们还走出了无名岛,顺着河流飘到王国沿海的城市……腐尸杀人的流言,在卢恩-米德加尔特王国的土地上渐渐传播开来。
这种情形,只能由神职者扭转。当年的特里斯坦二世不会想到,仅仅两个朝代后,牧师神官和主教就再次被世人予以极高的重视。教堂修葺一新,神职人员扩招,古老的祈祷文再次被唱响。
西里尔便是这次神职人员扩招的大潮中,众多神官中的一名。只是现在他学的课程,和早年“祈福,治愈,守护”的神职者精神有所出入。他学的是转生术,是驱魔攻击,是净化灵魂的祈祷文。
他学成之后的工作就是,每天来无名岛的修道院,净化这些怨气四溢的腐尸。
这些都是他告诉德洛丽丝的。不过他从来不允许德洛丽丝陪她一起去无名岛-----他说“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女孩子去会不习惯的,乖乖在你的炼金术师公会呆着做药吧……我会按时回家。”
于是他在无名岛驱魔时候的英姿,德洛丽丝也只能想象。
德洛丽丝想象-----西里尔行走在修道院阴暗的走廊,身后不远处沉重的脚步声让他皱眉。他根据声音来推算数量,在觉得身后大概有六七只腐尸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小声念起祈祷文,而腐尸们离他越来越近。
手持镰刀的腐尸们包围了西里尔,而他根本不看那些东西一眼,只是口中继续念着什么。
离他最近的一具腐尸扬起手中的凶器,他吐出几个清晰的词。
“请求您……结束……”
在刀刃无比接近他后颈的时候,他完成了祈祷文的最后一句。
“结束……亡者的……苦难……”
话音刚落,西里尔动了。他躲过那次攻击,双手猛然把圣杖英灵插入地面。以他为中心的地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向外扩散的银色光圈。银色的圣光越来越强烈,吞噬着他身边的腐尸们……也只是过了几秒而已,西里尔举起了圣杖英灵,银光隐去,他身边空空如也。这时候他知道,那些灵魂们……不久就可以干净地重生,做一个善良无害的人。
德洛丽丝越是想象这些场景,越觉得他非常帅气,然后对这位丈夫的花痴程度更上一个台阶。
不过在她把这些幻想中的样子告诉西里尔时,神官只是笑道:“驱魔的步骤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我哪里敢面对六七只腐尸……如果一次围攻我的超过五只,我是一定会逃跑的。”
不过不管他究竟是净化了多少灵魂,也不管她配制了三箱还是五瓶药剂溶液,在结束了各自的工作,回到小小的家的时候,他们又会变成那对粘腻的小儿女。具体表现为:大大的拥抱,以及接下来的打情骂俏。
这两个人,一个是一身清苦的草药味,另一个是干净的圣水味道。拥抱的时候这种气味竟然特别提神。
“生活像一般的美满那样美满”,这天晚上德洛丽丝看着对面的神官摘掉被蘑菇浓汤的蒸汽熏得模糊的黑框眼镜,端起碗消灭他的晚饭时,突然想到这样的说法。
谢天谢地谢谢火神和奥丁,谢谢瓦尔基里……总之所有的神祇们谢谢了。
谢谢你们,没有把我们毁在冰洞那条龙的爪子下。德洛丽丝正这样想着,对面的西里尔开了口:
“闭上眼睛。”
她照做。
“默念三……二……一……然后睁眼……”
她还是照做。睁开眼睛就看到西里尔变魔术似的举着一支镶了宝石碎屑的花。不会凋谢的水灵玫瑰,她认得这东西。
“送给你的。”神官凑过来,把花朵别在德洛丽丝的棕色头发上说,“……生日快乐。”
“……谁的生日?想送我东西,直接送就好,不需要找理由的……”随口吐他的槽。
“喂,你在扮演勤奋工作到忘记生日的炼金术师?”西里尔的表情很不解,“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笨蛋。”
“什么记性呀混蛋!一个多星期前我才过了今年的生日……然后我们就去了冰洞呀……”德洛丽丝解释着,突然觉得心慌。
“生日?一达平原的冰洞?我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地方?”神官摇了摇头,又把她抱住,“你记错了。不管怎么说,亲爱的……生日快乐!”
现在就算呆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明确的不安感还是铺天盖地的笼罩了德洛丽丝。
因为她知道……这天,真·的·不·是·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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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Five·
而那份送错了时间的生日礼物,只是个开始。
那之后的西里尔越来越让人担心,就像智者留下的信里写的那样-----“他总是胡乱说些从前的事情”。
并且事情比起信里面所写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德洛丽丝发现,他不再记得现在发生的事,而他之前的记忆也在一点一点消失。对,是一点一点沿着时间的逆序消失。时间越是向前,西里尔所提及的事情就越是旧,他的记忆出现可怕的“倒退”的趋势。
起初这些只是她的怀疑而已,而后慢慢在西里尔的举动中得到证实。
所以在收到礼物的半个月后,再次听到他说起“啊啊,还有十五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呢,想礼物好讨厌~!”的时候,德洛丽丝的情感已经完成了从怀疑时的不安,到猜想证实时的恐惧,到那之后的无奈的转变。
今天他说“还有十五天是你的生日”,而明天他不会觉得还剩十四天。他会说-----“十六天”。
但尽管记忆正在消减,西里尔还是像从前那样闲不住。德洛丽丝配药水的时候,神官一样会站在一边帮忙。不是“帮着搬空瓶洗试管”之类的低级打下手,而是立在一边轻声念起幸运之颂歌。增加幸运值的祈祷文,它的作用体现在这里,就是“增加溶液的稳定性和制药成功率”。
德洛丽丝想起从前,他刚刚学会幸运颂歌时兴奋的样子。最初他一次颂歌的时效只有十分钟,而后随着西里尔修行的深入,颂歌维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在他的帮助下,德洛丽丝“制药炼金术师”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
她在炼金术师工会升了职,变成了炼金学助教。她每次接到的药水订单,数量都超过前一次。她工作到越来越晚。
这深夜西里尔为她念完祈祷文后对她说,“我有点困了,去卧室躺一下,效果消失后如果还没做完药,就叫醒我。”说完一把拎起红色的神官制服搭在肩上,倦倦地朝外走。
德洛丽丝看了一眼工作台上剩下的材料,大概是三十分钟的工作量,一次颂歌足够应付了。
“直接睡就好了,我会在颂歌时效内做完的。”她对着那个背影笑着扬了扬下巴,“盖好被子,都深秋了。”
此后她一个人在灯下摆弄那些材料。在颂歌的作用下,液体们已经各自稳定,就算相互混合也很难产生悬浊。她剩下的工作仅是把溶液们简单地按比例勾兑后分装。装药水的时候她走了神。如果一段时间后西里尔还是没有好转,他的记忆会倒回到他们认识之前么?如果真的像那样,她又能做些什么?每天甚至每次见面都做自我介绍,还是用照片和文字强迫记录,提醒他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那样永远也不会是真实的“记得”……。
这样想着时,她心里的笑也一点一点淡去,只有惆怅深不见底。德洛丽丝机械地做着分装药水的动作,直到感觉手里的药瓶一轻-----已经全装好了。
她叹了口气,检查订单下面的杂项。还有最后两瓶蓝色药水要做。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东西。
她随便拿起一团蓝色药草切成段,丢进研钵磨碎。然后倒进一瓶药水基底液-----幸运颂歌还在的时候,加热的过程可以省略。
只是这一次那团蓝色粉末并没有溶解开。它们在无色透明的液体中间悬浮着,像一团小小的,忧郁的云。
炼金术师疑惑又无措地盯着工作台上的沙漏,片刻的愣神之后,她放下手中并不成功的药水,而后肩胛顶着椅背的边缘,朝后,向下,仰下去,仰下去。
眼前是倒转的世界,指东为西,以南为北,脑袋因为充血而晕眩,两行悱恻的眼泪没有经过颧骨,它们倒着流淌。
工作台上那个以半小时为单位,用来计算幸运之颂歌剩余时间的沙漏,明明还有三分之一的白沙缓缓流着。
只是颂歌的时效竟然已经过了。
西里尔倒回的记忆,并不只是“和人相处”的那部分而已。还有……他的修行。
此后他像从前发生过一次那样,激动地摇着德洛丽丝的肩膀告诉她“我终于学会了幸运之颂歌,可以帮你做药了”。
后来德洛丽丝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念幸运颂歌的祈祷文。
后来,按照西里尔的说法,他们结婚了。再后来到了冬天,西里尔“终于学会了”圣母之祈福,并求了婚。
同样,那之后,这道祈祷文他就再也没有用成功过。
“怎么办……西里尔快要……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了……怎么办……”那之后炼金术师无数次绝望地想。
一个记忆退减,一个一筹莫展。是了,他不再和自己一起前进,而兀自沿着曾经的来路,慢慢变成一位故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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