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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坑你妹]Einherjar Project - Redemption(??.??) [打印本页]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17     标题: [坑你妹]Einherjar Project - Redemption(??.??)

今日心情:朋友们读博的读博,出国的出国,娶老婆的娶老婆,就剩了我这个宅男在百无聊赖的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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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话说在前面,跳坑前请三思而行

1.这是恩赫里亚计划的重写版本,写这东西很辛苦,说不定我哪天不高兴就不更新了,所以有请大家多多支持

2.请忘记前作,也请勿与前作进行任何对比,否则受害的只会是你们

3.自创用语甚多,看不懂或者不想看的同学请开启无视技能,看主要情节即可

4.同人娱乐,认真你就输了

5.也请无视主角的人渣属性(内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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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信息

1.20 一口气更新14篇,接近10W字

1.22 回档重发...

1.25 更新一篇

2.1 更新一篇

2.5 更新一篇

2.15 更新一篇

4.9 更新N篇

4.14 更新一篇

4.21 更新一篇

5.8 更新两篇

5.15 更新一篇

[ 本帖最后由 hgf 于 2011-2-12 01:36 编辑 ]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17     标题: Erebos' Prelude

“我们要国王~!”
数以千计的市民已被疯狂所支配,猛烈地冲击着精英十字军组成的防线。
以血肉之躯对抗兵器无疑是以卵击石,虽然人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银色的壁垒上,但随着冲击的衰退,这道防线却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
“我们要国王~!我们要国王~!”
眼下是通往普隆德拉(Prontera)王城的要道,以繁华著称的商店街如今已被血汗和泪水淹没。以及,高悬于堆积的尸骸之上,无法熄灭的的怒火。
稍作歇息,市民们再度高喊着口号,凝聚成了一股可怕的潮流。
“我们要国王~!冒险者滚蛋去~!”
精英十字军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化解纷争。这次任务他们只被允许带上一面盾牌,以单一的姿势抵挡市民的冲击,即使受到侮辱也不得有反击行为。但是连日来天气恶劣,不胜露宿劳累而晕倒的市民不在少数。更严重的是,市民们拒绝了在旁候命的圣职者的救助,任由情况危殆者放置在路旁。
这种情况已导致了数十名市民的死亡,但是圣职者竭力交涉也得不到市民的回应,最终教会只能决定放手不管,转而驻扎在街道的外围维持秩序。
还有三十来分钟,这场声势浩大的示威即将进入第三天,那正是王国法律对游行示威最长的容忍时限。超过这个时限,王国将会采取武力手段驱散任何有反叛意图的人群——如果是在王城要道这种敏感地段,这群市民的命运更是绝望的。
显然他们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市民,他们放弃了一切激进手段,以一种超然的秩序和决意对抗着封锁王城的铁幕。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们甘愿冒上生命危险,也要向国王传达这个愿望呢——
“代表此处两千名市民的意愿,我路易•马略特伯爵要求与国王陛下见面,请大神官代为传达。”
不知何时呐喊声已经平息。
嗓音的主人已经垂老,但其中蕴含的信念却是他人所不能比拟的。
随着嗓音落下,拥挤的人群中突然现出一条过道,如长矛般直指精英十字军的防线。现身其中的老人由两位仆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防线跟前。
“…再次重申,路易•马略特伯爵要求与国王陛下见面,请大神官代为传达~!咳~!咳咳~!”
过于激愤的话语脱口而出,使得老人剧烈咳嗽起来。
“哈……你们……你们说句话啊~!”
即使知道对方不会回应,老人也坚持着单方面发出质问,带有几分绝望的意味。
由始至终,精英十字军们严格地维持着防守的姿势,紧密如一堵不可跨越的高墙。巨大的盾牌将他们的身躯遮盖得只剩一丝视线,其中看不出任何感情的存在。
“哈……哈……已经没有时间了……”
约莫十分钟的歇息过后,老人下定了某个决心。
铛~!
用上最后一点气力,他像发疯似的挣开了仆人的手,撞向了阻挡在前的铁幕。
“该死的~!你们给我让开,我要亲自见国王~!”
铛~!
“伯爵~!不要这样~!”
铛~!
“快~!大家快阻止马略特伯爵~!”
铛~!
“该死的……”

卢恩米德尔嘉德王国(Kingdom of Rune Midgard)的统治者,特力斯坦三世(Tristan III)已经超过十年没有公开露脸了,这在王国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自登基以来,特力斯坦三世一直以勤政爱民的形象为世人所称颂,有些声音甚至认为他是建国以来最优秀的国王之一,几乎可以与著名的改革家奥利弗一世(Olive I)并称。撇开政治方面的建树不谈,特力斯坦三世最为市民所津津乐道的事迹是:无论政务多么繁忙,他都会在每个周日亲临教堂参加弥撒,并为新婚夫妇举行婚礼。久而久之,周日举行婚礼竟然成为了普隆德拉市民的传统。
国王是大家的伙伴——特力斯坦三世的一言一行时刻在向民众传递着这个信息,民众也坚信他们的国王是最好的国王,因此整个王国上下都表现出难以想象的凝聚力。北方的舒瓦兹瓦尔德共和国(Republic of Schwartzwald)经常在主流媒体上评击这种现象,这并不是因为议员们不理解信仰的好处,而是他们对此感到恐惧:人民对国王感情早已超越了爱慕和信赖,而接近于崇拜了。这正是他们国家最缺乏的,也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自从十年前的某个周日开始,所有事情都改变了。
起初,特力斯坦三世以抱病为由缺席了弥撒,在随后的大半年时间内,他完全断绝了与公众的联系,继而引发了民众的不安情绪。当年的仲夏节点火仪式达到了空前的规模,据说有不少人是从王国各地过来为国王祝福的。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国王依然音讯全无,王室的发言人依然重复着没有新意的措辞,民众还是一再忍让了。实际上自从国王断绝音讯以来,王国的事务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改变,但是民众就是无法信服教会和王室的处事手法。而且根据事件的前因后果看来,国王的处境似乎暗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阴谋。
——国王向来和教会不和,圣战团也屡次向隶属王室的骑士团挑衅。
——国王断绝音讯之前,曾经因立嗣的问题与教会冲突。
——几位候选的王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国王已被软禁,如今政权已落到了教会和圣战团的手中。
如今已经无法考证这个观点的出处,从结果看来,这更像是颠覆势力所惯用的阴谋论调。但是,这个经不起推敲的观点一经提出就像燎原烈火一般烧遍了整个王国,再也无法扑灭。以A.W.1025年的这场运动为基础,民间迅速组建了数个请愿团体,它们随后又整合为了统一的“特力斯坦三世援助组织(Tristan III Assisting Organization)”,旨在“帮助”国王能再度出现在公众视野。
……
“我们要国王~!我们要国王~!”
从“援助”一词看来,该组织的处事手段应该是相当温和的。事实上自组织成立八年以来,其领导者路易•马略特伯爵一直坚持着非暴力的抗争方式,其中又以大规模静坐抗议的方式最为知名,人称“静坐者路易(Louie the Sit-downer)”。近年来他的健康状况因频繁的活动迅速恶化,他却从没有战斗的最前线退缩过。
“我们要国王~!我们要国王~!”
只是在如今外忧内患的形势下,这位坚强的老人终于也按捺不住了。在这次示威前夕,他和参加者们均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能见上国王一面,他们甘愿付出性命。
“伯爵大人倒下了~!但是我们决不放弃~!”
随着领导者的倒下,市民们的情绪高涨至顶峰。
站在前排的男子们突然作俯卧状,后排的男子们也前仆后继地卧倒在他们身上。不出数分钟,精英十字军面前赫然筑起了一道血肉的坡道。
“冲啊~!我们杀入王城去~!”
带头男子的一声令下,市民们如脱缰的野马般纷纷涌上坡道,视胯下的铁幕如无物,向不远处的护城河冲去了。
入护城河者杀无赦,但是此刻市民们已无所畏惧,对美好生活的信仰已经根植于每个市民的心中,他们坚信自己不仅是为了国王而战,更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国民而战。
近十年来王国边境一直战事不断,大陆西岸的阿鲁娜贝鲁兹教国(Arunafeltz)似乎是看准了王国的政局动荡,屡次出兵挑衅,他们反攻大陆的野心已是人所共知。但是以教会为首的军政上层奉行绥靖主义,对教国的侵略行为再三退让。
A.W.1026年,位于吉芬西边的卡桑洛林村被王国以六亿杰尼贱卖,教国不费一兵一卒就获得了王国西岸的根据地。
A.W.1030年,王国以魔物横行为由弃置了缪尼勒尔山脉的多处要塞,使得吉芬内湖的防线失去了照应,同时将首都西面大片腹地暴露无遗。
去年,在死伤三千七百多人的“泪之海岸惨案中”,受害者家属没有得到王国分毫补偿。
……
这些事情在特力斯坦三世执政的时候,简直是不可想像的。
无数惨痛的事实似乎要告诉民众,要是国王再不出现,要是再让教会任意妄为,那不仅他们的生活,就连这个国家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大家快上~!我马上就把城门放下来~!”
有几名男子已经游过护城河,开始摆弄城门上紧紧收拢的吊桥了。说实话他们没也没计划到这一步,在数番拳打脚踢无果之后,他们索性沿吊桥边缘爬上了城门,希望从中找到一个突破口。
受这帮先行者的鼓舞,随后赶到的市民也争相爬上城门,一时间呐喊助威声响彻了整个王城,仿佛在上演一场没有守方的攻城战。
胜利近在眼前了,已经聚集了如此的人数,要强行突入王城也并非难事——
“攀爬城门的市民们,请停止这种无礼的行为。”
那是有如裁决般利落的话语。
攀爬者们迟疑了,惊恐了,盖因命令不是出自他处,而是出自王城高处的王室专用露台。
要是经由她的嗓音说出,这种无与伦比的震慑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如今国家形势万分危急,如果大家还继续无理取闹,即使身处城内教会也不能保障大家的安全。”
第二道裁决投下,人群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君临于露台中央的是一位身穿白袍圣衣的女子,一头金色秀发跨过双肩的圣十字洒落至腰,碧绿的双瞳亮泽而有神,其华美的容姿有如女武神降世——那仿佛是腥风血雨的前兆。
普隆德拉大圣堂的主持者,王国的实际掌权人,贝尔柯诺•克蕾曼丝•利伯曼神官(High Priest Berkano Clemence Lieberman)
于国王断绝音讯之后,同样拥有极高人望的她担任了王室的代言人,国王的生活状况乃至国家决策均要经她之口传达公众。即使在教会丑闻缠身的今天,利伯曼神官的号召力依然不减,凭借她个人力挽狂澜,近十年来拥护国王的运动终究没有演变成内乱。
“特力斯坦陛下一切安好,我在此代其向广大市民问好。”
利伯曼神官决不会在公众场合说一句多余的话,这是她与国王最大的差别。
示威即将进入第三天,她特意选择这个时点出场只能说明一点,即使市民们采取何种激进手段,教会在国王的问题上是不会作出任何让步的。她掌权的十年来作风依旧,却未尝遭遇过一次退让与失败。
她的发言显然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一分钟,两分钟……低位与高位,千人与一人,双方的对峙持续了好久。
她也有不能退却的理由,作为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在化解公众的质疑之前她必须紧守自身的岗位,退却则意味着教会立场的崩溃。
以身体力行传达信仰,那正是圣职者最基本的信条。
达到此高度者谨此一人,只以信仰的强度论高下,眼下的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
十分钟过去。
如同一锅被冷却至冰点的沸水,市民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抗争的动力。
二十分钟过去。
市民的领导者马略特伯爵依然昏迷。
三十分钟过去。
躁动不安的市民们已等同于败兵走卒,要溃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最后一分钟,这次对峙的胜者将会是——
“快跑~!大家赶快逃跑~!”
这是……利伯曼神官?
还没等人群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王城上空已被箭矢的乌云所覆盖。
下一秒——
“哇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铺天盖地的箭矢贯穿了城下的每一具躯体,哭泣和惨叫被箭矢的烈风所撕裂,凄厉的声音刹那间震动了整个大地。护城河边上的市民也被纷纷射落,清澈的河水顿时染成了血的汪洋。
不等上级下令,一直线的精英十字军迅速构建成防御方阵,如一面巨盾迎住了箭矢的风暴。但无奈市民的人数太多,在保护好一人的同时,他们只能看着更多的人被戮成了肉块。
“所有圣职者听令~!立刻保护市民~!”
利伯曼神官当即命令圣职者增援,但她瞬间就了解到这是无补于事的。作为救助主力的圣职者被安排在了外围,要到达现场至少也要半分钟以后。
……
被算计了。
事态的走向仿佛被经过精心安排一样,先是让大群市民聚集超过七十二小时,然后在微妙的时点发动袭击。最关键的一点是,作为在场者的利伯曼神官必然会被冠以杀害市民的罪名。再联系到近来多宗挑拨市民与教会关系的恐怖活动,其插赃嫁祸的目的可谓昭然若揭。
那么,这次袭击的主谋已经可以确定了。
被隔绝于城墙上方那股恶俗的魔力,其所有者是大群的幽灵弓箭手,保守估计也有二三百个以上。教国能强行突破首都城内的魔法管制,瞬间实现这般大规模的魔物召唤,不难想象,这很可能只是大战之前的小试牛刀。
市民被袭,王城被攻破,魔物大量出现,无法调动战力……
了解到局势难以挽回,利伯曼神官毅然按下了露台一角的开关。
她身处的露台是绝对安全的,作为王室的驻地,整个王城设有最高级别的魔法管制,所有带有魔力特征的对象将会被大幅度削弱。现在只要将魔法管制往外延伸,那不仅能保障市民的安全,更能将这群幽灵弓箭手全数清除。但是这个举措会削弱魔法管制的效力,要是紧接着出现了更强力的魔物,整个王城乃至首都将会变成人间炼狱。
意识到这个行为的风险,利伯曼神官将目光死死锁定在了王城下方,倘若情况有变,她必须使出最后的王牌。
按下开关的瞬间,漫天箭矢顷刻被一个巨大的魔力漩涡所支配,搅动数圈后被卷入了王城上空的无底洞。连同那大群被撕裂扭曲的幽灵弓箭手,这股力量只消几分钟就将一切魔物吞噬殆尽了,没有留下半片残骸。
情况安好。
魔物是被消灭了,但是王城下方众多冒险者也被不同程度地波及,个别受伤的十字军甚至脱力晕倒了。如今他们全体失去了魔力支援,必须尽快让他们带上伤者撤离。
“……”
魔力的波动实在是过于猛烈,即使利伯曼神官也不能幸免。
要不是被这副身躯限制着,她必定会出手剿灭这群魔物,更不至于在这里倒下。
“还有十分钟……拜托了……”
左手死命支撑着身躯,利伯曼神官无力地瘫倒在露台一角,但她的右手始终没有从开关上挪开半分,要是她的精神稍有松懈,魔物随时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调整魔法管制的同时警报将会传遍整个普隆德拉,届时所有战斗力都会向王城这边聚集,这群伤员的安全将得到保障。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她虚弱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细细想来,利伯曼神官这一系列举动实在是过于轻率了,她不顾教会上下的强烈反对,坚持亲自出面抚恤民众。但是在两国剑拔弩张的形势下,领导者的人身安全显然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利伯曼神官是联系民众和军队的枢纽人物,她的安危可以说是王国命运的缩影。
……
因此这场豪赌的结果,在她倒下的瞬间就已经决定了。
“糟了,利伯曼神官……!”
战力全失的冒险者们惊恐地发现,护城河中赫然跃出一个黑影,正以可怕的速度直指露台。
能在伊米尔系数低落的区域内行动自如,这个魔物的强大已是不可估量,它不动声息地潜伏至今,等待的就是将露台上的人物诛杀吗~!
顷刻,箭矢如暴雨般爆发,其魅影寄宿于四散的血珠,令所有锋芒收拢至一点之上,那是连太阳也会为之战栗的杀意——
轰~!
两台巨人守护者(Guardian)突然破墙而出,将瞄准利伯曼神官的箭矢悉数挡下。
这两个铁皮家伙虽然笨重,但比起刚才的攻击不过是九牛一毛,露台总算没有崩塌的危险。虽然它们无法在露台发挥战力,但要抵挡箭矢仍是绰绰有余。
最后的防御机制已经启动,如今利伯曼神官只能默默祈祷。
所幸的是,魔物进入半空却没有使出决定性的一击,这是一个致命失误。高度限制了对手的连续攻势,要这样攻破巨人守护者是不可能的。
轰~!
又是一声巨响,巨人守护者旋即作防御状,但这个行动却是破灭的开端。
其中的异样,只有利伯曼神官察觉到了。
那是超音速动作所引发的音爆,箭矢与音爆,这两个要素只让人会联想到一个能力——
神射手专属的操纵大气的技巧——风之步。
在魔力的作用下瞬间将脚下抽成真空,然后利用真空解除的爆发获得极高的行动力。神射手在大气的加护之下,动作时会产生惊人的音爆和风压,“风之步(Wind Walk)”的名字正由此而来。换言之,空中战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对方不是魔物,是训练有素的冒险者~!
轰轰~!
两发箭矢如火流星般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贯穿了巨人守护者的动力源。
轰轰轰轰轰~!
就在它们倒下的瞬间,上空再有多股重击将其撕成了碎片。整个露台也被风压所蚕食殆尽,仅剩利伯曼神官跪坐的一角。
胜负已分,在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根本不存在运气的说法。
对方正是有连续攻击的自信,才会在第一击手下留情。误以为那就是对手全力的利伯曼神官,以常识而论并没有过错,其判断力甚至值得赞许。
因为错误出在对手身上。
在十分之一单位的伊米尔系数下仍然能轻松击破巨人守护者,能达成这种不合理的只有集所有力量与技巧一身,遭到世人排斥和忌恨,名为超越者(Exceed)的种族。
攻击完毕,男子了无声息地落到了神官身后,将弓弦张开了令人绝望的弧度。
再也找不到如此浓烈的恨意了,男子策划的这次袭击,除了复仇不会有别的原因。
至少利伯曼神官很清楚这一点,作为裁判机关的首脑,她曾亲自流放过上千人的超越者。但是男子紊乱得让人作呕的魔力特征,却是她从未见识过的。
“你是谁……”
“哈哈哈哈……你问我是谁啊~!”
男子的兽欲被神官的凄惨容姿挑起,用以隐藏身份的眼罩再也掩盖不住其躁动,整个空间因他的狂笑瑟瑟发抖。
冰冷的话语连带同样冰冷的箭矢,几乎是同时刺入了神官的脑髓。
“我们好久不见了呢,利伯曼神官~!”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19     标题: Morning Gloomy

小时候,我喜欢躺在母亲怀里听故事。
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摇篮。
没有耐心的我,总是在母亲讲到一半的时候就进入了梦乡。
梦境是故事的延续,但我却不能成为故事的主角。
看到了躺在糖果的小山中,开怀大笑的孩子。
看到了打败了邪恶的女巫,从此过着幸福生活的王子和公主。
也看到了骑着一匹瘦马,和随从一起云游四海的见习骑士。
即使只是远远地看着。
我分享到了和别人相同分量的幸福,从来不会感到害怕,从来不会感到寂寞。
此时此刻的我,嘴边正挂着甜蜜的笑容。
像咿咿学语的孩子一样,想说出自己最纯真的愿望。
……不行哦。
让人怀念的,母亲慈祥的声线。
……说出来的话,梦境就会消失哦。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我还是想做听话的好孩子。
所以,远远地看着就好了。
希望把这份笑容,一直延伸到梦境的彼岸。
远远地看着就好了……
这一个愿望,是我多少次都没能说出口的。

“我们,一起去冒险吧。”

“……”
“……,有……到啊”
“……!”
“那边的牧师~!帮忙急救一下~!”
粗鲁的叫喊声让艾瑟雷(Ashley)惊醒过来。
艾瑟雷伸了个懒腰,带着惺忪睡眼向高台下方望去。
发话的是个男性的猎人,他正站在下方用力挥手,脸上摆着一副不知道是请求人还是吆喝人的嘴脸。
艾瑟雷粗略观察了一下猎人,只发现对方腰间渗出了一点血水,全身看起来并无大碍。唯一引起艾瑟雷注意的,是猎人背后那把款式陈旧的猎人之弓。
以艾瑟雷的经验推断,这是个连药水也舍不得用的穷鬼,而且能力也不足以应付这里的魔物。
救人虽然是圣职者的义务,但是救助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圣职者的心情。一般来说,没有人敢得罪掌握着冒险者生杀大权的圣职者。但也有少数涉世未深的家伙喜欢对圣职者呼呼喝喝,要在吃过圣职者的苦头之后他们才能成长为真正的冒险者。
克雷斯特汉姆古城(Glastheim)的地下监狱是中级冒险者所热衷的修炼场所。这里出没着为数不少的不死系与恶魔系魔物,大批圣职者选择在这里修炼驱魔技巧。猎人恐怕是看准了这点,才过来这里享受免费的疗伤和祝福套餐。这么多的圣职者,总会有一两个软心肠的家伙吧,在别的地方可是找不到如此待遇的。
现在艾瑟雷非常恼火。
首先,在魔物的大本营睡着是严重的疏忽,这对高级冒险者来说是不可饶恕的失误。
其次,对方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大吵大闹,实在太没有礼貌。
再次,艾瑟雷最不喜欢男猎人严实的制服,要是着装清凉的女猎人来搭话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啊不好意思,刚睡醒精神不是太好,你还是请别人帮忙吧。”
艾瑟雷没好气地说道。
“那给几个赤色药水行不。”
猎人依然面不改色的索求着。
“赤色药水是没有了,赤苍蝇你要不。”
说完这个充满恶意的玩笑,艾瑟雷从怀里拿出几个散发着腐臭气味的肉块,那是小型魔物最喜欢的魔物饲料。
几只刚被冒险者赶得灰头土脸的赤苍蝇,在闻到腐肉的气息后发了疯似的向艾瑟雷飞去。赤苍蝇被认为是地下监狱最不受欢迎的魔物,恐怕是因为这异常敏锐的嗅觉吧。
“嗨,到那边去~!”
艾瑟雷优雅的把手一挥。
腐肉砸在了猎人的头上,赤苍蝇的尖嘴马上瞄准了新的牺牲品,那势头像是要把猎人的脑髓都吸出来似的。
“呜啊~!救命啊~!”
猎人发出了比女人还要可怕的尖叫,一边慌乱地拍打着头顶的腐肉,一边没命地向迷宫深处跑去。
看着猎人狼狈逃跑的样子,艾瑟雷有点懊恼地说道。
“做了个让人怀念的梦啊……”

乌云与细雨笼罩了普隆德拉的街道。
耳边不时传来隆隆雷声,那是春天走进大地的脚步声。现在才不过四月中旬,恐怕这种天气还要持续好一段时间。
印证着街道繁华的是此起彼落的叫卖声和还价声,那是每一个冒险者都熟悉不过的日常光景。
不像时常偷懒的太阳,商人们热络的交易早在天亮之前就开始了。伫立在街道两旁的一顶顶帐篷仿如遗世独立的国度,悉心照料着每个身心疲惫的旅人。
挥之不去的阴郁早晨,甚至比彻夜的驱魔修炼还要漫长。
如同市民用住宅区划分贫富阶层,艾瑟雷的生活也被街道分割成了两个方向。白天在贫民区传教布道,晚上是没有歇息的战斗,这种变脸一般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六年之久。
印证于每个圣职者心中也是一条十字形的街道,大神以信条标出了天国的方向,但是没人会告诉你将归宿何方,每一个徘徊于此的圣职者,终将不能逃脱流离失所的宿命。
生活在两个世界的边缘,每天重复着明与暗的演替,艾瑟雷并没有怨言。
因为前方有人在等着自己。
道路逐渐变得崎岖难行,黄褐色的泥泞一滴滴飞溅在他的长大衣背面。
与刚才的闹市不同,这里并排着一栋栋参差不齐的小木屋,低垂的屋檐在雨水的敲击下淅沥作响。
普隆德拉在扩建时没有进行适当的规划,王国花巨资建造的卫星都市依斯鲁得(Izlude)接替了居住、防御、港口等重要的职能,导致城市东南侧大片荒芜的土地没人再愿意接管。久而久之,这里成为了低下阶层聚集的地方,到后来王国干脆默许了贫民区的存在,不打算再对这里进行改建。
贫民区的南边有一大片空地和一栋破旧的建筑,那是见证了王权衰落的剑士公会遗址。
虽然教会也会定期派人来布道,但长期驻扎在这里的只有艾瑟雷一个人。即使没有得到正式任命也好,他还是把贫民区的事务一手包办了下来。随着他和居民的来往深入,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转眼就到了,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家。
挤压在两间高大泥屋中的小泥屋并不起眼。老旧的墙壁上粘着青一块黄一块的苔藓,木质的窗沿积满了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打扫过,房顶上用于越冬的厚厚一层干草还没撤下来。
……
门缝中不知为何冒出了浓烟。
……
下雨天怎么会着火?而且家里应该有人啊?
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艾瑟雷冲进了浓烟之中。
“咳~!咳~!”
勒着围裙的少女正蹲在浓烟的源头用力扇着风,但浓烟的势头反而越来越强,把少女熏得满面烟尘。
“凯特~!你在干什么啊~!”
“哥哥,快来帮……咳~!”
艾瑟雷拿出一瓶圣水,在默念了几句咒文后轻轻把水洒到火焰中。浓烟随即像是化作了水蒸气一般,慢慢在室内消散了。
“呜……人家花好多钱买来的香草……”
少女半跪在地板上嘟哝着。
“凯特,怎么一回来就闯祸了,还有……”
“都怪哥哥和哈利太懒,炉子用了不清理,里面都堵死啦~!”
还没等艾瑟雷说完,少女就抢在前面抱怨了。
“刚刚房子的味道好怪哦,才一个星期就弄得这么脏,一定是一次都没有打扫过~!”
“凯特知道哥哥经常不在家的……”
“别把事情推到哈利身上~!哥哥总是这样~!”
少女的责难有如连珠炮,艾瑟雷完全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也不是的。
“嗨,别动。”
艾瑟雷在手中沾了一点圣水,往少女沾满烟尘的脸蛋抹去。
“哇~!”
少女慌忙闭上眼睛,但还是乖乖顺从了下来。
艾瑟雷耐心抹干净了所有烟尘,然后用毛巾轻轻擦了几下。
“可以睁开眼啰。”
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张略显青涩的少女脸庞。一头清爽的亚麻色短发,光滑的前额紧贴着刘海,天蓝色的大眼珠整齐地镶嵌在鼻子两侧,小巧的嘴唇似乎欲言又止。
“那个……谢谢哥哥。”
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哼哼,现在是绝佳的反击时机。
“半个月不见,脸上的雀斑还是那么多哦。”
艾瑟雷带着坏笑说出了这句话。
少女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就被可怕的乌云所掩盖。
“哥哥是笨蛋~!”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今天哥哥没有饭吃~!”
“对不起啦……”
“不行~!”
结果立场完全没有改变嘛……
“刚回来就对人家说那么过分的话……一天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少女对着墙壁一动不动,眼中似乎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正在闹别扭的少女名叫凯瑟琳(Catherine),是艾瑟雷所负责照顾的两个孩子之一。艾瑟雷在六年前接手了这个家庭,亲眼看着凯瑟琳从怕生的孩子成长为活泼好动的少女,这是让他感到十分欣慰的。
活泼好动是好事,但凯瑟琳有着穷孩子的倔强,总喜欢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钻牛角尖,为此艾瑟雷时常头痛不已。凯瑟琳这番说话也是认真的,因为艾瑟雷在教训他们的时候,最常用的惩罚就是“没有饭吃”。
这真是……变成最糟糕的情况了……
“哎……”
艾瑟雷长长叹了一口气,宣告放弃抵抗。
“没有饭吃,只好吃苹果度日了,真凄惨哪。”
艾瑟雷的手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苹果,然后又出现了一瓶圣水。
“啊,哥哥一个人吃苹果,好狡猾。”
艾瑟雷缓缓倒出了四分之一瓶圣水,待苹果洗干净后,装着圣水的瓶子又突然凭空消失了。
这个类似魔术的小把戏是冒险者专属的仓库服务,由掌握着整个王国物流体系的卡普拉公司(Krafa)免费提供。其实这是一个完全的瞬间移动系统,装备与补给并不是直接由冒险者携带,而是待有需要时再将其瞬间取出或放入。这个系统不仅方便快捷,更大大提升了冒险者的战斗力。
并不是所有液体类物品都能这样玩弄,若是贵重的药水和酒类,哪怕是倒出一滴都是不能再放回去的。相反,便宜的圣水没有监控的必要,因此艾瑟雷经常进行这种偷工减料的把戏。
这个系统乍看上去非常的不合理,但随着冒险者的足迹遍布整个大陆,人们也对此习以为常了。而且这个系统只接受已经登陆过的“冒险者专用物品”,要放一块特定的石头或是树叶进去是不可能的。换言之,这个系统无法投入,也从来没有计划过投入民用。
“那就给你吧,接住哦。”
“不要……”
没办法,艾瑟雷只好走到少女身后,轻轻搂住了她的双肩。
“对不起,凯特。”
“……”
凯瑟琳用双手接过苹果,头却埋得更深了。
“谢谢哥哥。”

房子中央的火炉升起了一缕缕轻烟,醉人的香气渗透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点燃了剩余的香草后,艾瑟雷准备开始打扫房子。说是很脏很脏,但要打扫干净也就半小时的功夫。
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房子,中央立着一个小巧的火炉,旁边是用干草堆起的简单床铺,破旧的木柜子挨在木门对面的墙壁,并排着两个装满水的木桶。除了取暖和煮食,几乎所有事情都要到街道尽头的公用设施解决。
“原来香草是要这样点的。”
凯瑟琳正在坐在火炉边上,出神地看着慢慢燃成灰烬的香草。
“一次不要放太多就好,很简单的。”
“老板有教人家的,可是人家做不好。”
凯瑟琳有点不甘心地说着。
“哎,本来以为凯特是个聪明的孩子,想不到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啊。”
“什么嘛,要是再让人家做两次,人家可是有自信比艾瑟雷哥哥更熟练的。”
“是~~吗~~”
听到少女自信的发言,艾瑟雷忍不住想再捉弄她一次。
“又过了一个星期啊,我想凯特的古诺尔斯语没有退步吧。”
“人家每天都有努力的~!哥哥你想怎么问都可以~!”
“那先让我想一下……”
只要这样稍加诱导,少女就会进入一种非常可爱的状态。
“唔……Blindur er bóklaus maður.”
“无知如盲目,知识就是力量~!”
“Betra er að standa á eigin fótum en annarra.”
“求人不如求己~!”
“Katherine er heimskur.”
“凯特是笨蛋~!”
“说得好,让我们再来一次~!凯特是笨蛋~!”
“凯特是……”
少女突然语塞了,说了两次才发觉,该说她聪明还是单纯呢。
“唔……哥哥又欺负人了,不好玩~!”
“所以说嘛,学习是时刻也不能松懈的哦。”
话虽如此,其实凯瑟琳的天赋已经超出艾瑟雷想象很多了。
古诺尔斯语被称为神的语言,因其晦涩难懂如今只为纪录典籍与魔法之用,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未能掌握其皮毛。起初艾瑟雷只是教她好玩的,但是少女不到三年就掌握了所有基础课程,要是继续让她深造,其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人家没有松懈嘛,哥哥你不肯教人家米弥尔式(Inherent Mimir),人家只有自己看了。”
凯特一边在地上划圈圈,一边嘟着嘴说。
“……那个啊凯特,独自学习魔法很危险的,以后不要这样做。”
艾瑟雷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并不希望少女踏足自己的领域。
“咦?原来米弥尔式就是魔法吗?”
“不是,米弥尔式只是魔法的基础……总之这些就不要说了,还有冒险者的事情也是,说出来没饭吃哦。”
“哥哥好奇怪,又叫人家学习,又不许人家知道这个那个的……”
“这是家规啦,家规。哈利昨天已经没饭吃了,你可不要学他哦。”
“唔……哥哥又来了,整天冒险者前冒险者后的,原来就是想人家没饭吃……”
“呃……”
碰到这种情况,艾瑟雷总是很难给自己打圆场,那就只好转移话题了。
“唉呀,如果凯特还是这样小孩子脾气,恐怕就很难找到对象了。”
“唔……!”
似乎是对这个话题没准备,少女的脸突然变得一阵红一阵绿。
“我家的凯特已经是水灵水灵的十三岁了啊,要是这样就嫁了出去,哥哥该怎么办呢?”
“人……人家才没想过这种事情~!”
“来嘛,让哥哥检查一下脸蛋。”
由不得少女挣扎,艾瑟雷一双大手捧起了她的双颊。
话说今天是第二次捏她脸蛋了啊……
“形状……100分,色泽……100分,雀斑……0分~!”
“……”
本以为少女会再次发作的,但此时的她却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哥哥怎么说都好,人家不会在意的。”
“……哼,又不好玩了,放弃放弃。”
少女已经习惯了艾瑟雷的爱护方式,但是他却没有习惯少女的成长,这种如同孩子般的嬉戏,在今后只会越来越少吧。
这个孩子,从何时开始懂得迁就他人,懂得猜度他人的想法了呢?
“为了表扬凯特学习进步,我们今天吃鱼吧~!”
“嗯,谢谢哥哥~!”
看着少女的绽放如花的笑容,艾瑟雷在以大笑回应的同时,却不禁感到一丝失落。

午餐很快就结束了。
作为一天中最重要的一次进餐,人们常常是带着既庄重又兴奋的心情进行的。
普通人家的菜单并没有什么选择,黑麦面包与若干蔬菜的搭配几乎就是全部了。奶酪和鸡蛋偶尔会吃一次,鱼类和肉类则是盛大节日的奢侈品,一年也难看上几眼。一般人家也会自制一些麦酒佐餐,不过教会禁止圣职者饮酒,所以艾瑟雷并没有把饮酒的习惯带到这个家里。
艾瑟雷原本并不习惯又干又硬的黑麦面包,不过他还是耐心吃完了两个。虽然黑麦面包不是什么高级食品,但它所带来的充实饱腹感并不是肉类可以比拟的。
相比之下凯瑟琳实在太过狼吞虎咽了,她足足比平时多吃了一倍的面包,有好几次还差点噎得哭出来了。
原本烘烤得焦脆焦脆的两条鲱鱼,现在只剩下火炉边上一堆零碎的骨头。
“怎么啦?凯特不是说要留一半给哈利吗?”
艾瑟雷故意用奇怪的腔调揶揄说。
“这……都怪哈利自己跑掉啦,人家才不打算独吞的。”
用餐前立下了豪言壮语的少女,现在是一只偷偷抹着嘴的小馋猫。
“啊啊,这是哥哥特意奖励凯特的,记得不要和哈利说。”
“嗯,人家不会说的,谢谢哥哥。”       
“午餐也不回来,那小子到底干什么去了,偏偏还是这种时候。”
说到这里,艾瑟雷不禁皱起了眉头。
继声援国王的示威过后,昨天王城外围又发生了针对市民的恐怖袭击,据说死伤已经超过了一千人。为了防止类似事故再次发生,如今首都已经实施了宵禁,所有市民均不得于夜晚外出,擅自出城更是被严格禁止。
“哥哥,哈利他不会出事吧?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凯瑟琳不安地抱紧了双脚。要不是她早上睡过头,也许哈利就不会独自跑出了吧。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城内的保安比平日还要严密,只要他不跑出城外就没问题了。”
“可是,哈利不是最喜欢跑出城外吗?”
“别怕,哈利今天没鱼吃,这不就是最大的惩罚了吗。”
艾瑟雷尽力安慰着少女,不过他也认为这并没有说服力。
“话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赶快准备教堂的工作吧”
“嗯,昨天的作业已经改好了,就放在桌子上。”
“我看看……”
说着,艾瑟雷随手抓起了几份作业。
“批改得真不错啊,看来也是我退休的时候了,啊哈哈……”
“哥哥又乱说话了,村子的事务都是你一个人打理的,没有人能接班呢。”
“有凯特一个人我就放心了,哈利什么的我才不管,他能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啊。”
“嗯,人家也想变得像哥哥一样能干。”
对话之间,凯瑟琳已经把餐具收拾好了,她转而坐在艾瑟雷身边。
“等到形势好转一点,我就帮凯特在大圣堂安排一份工作吧,抄写员怎么样?”
“……还是不行吗。”
稀松平常不过的话语触动了少女的心事,她只是低声嘀咕着。
“不是说好了吗,不许说那个词。”
“人家也想像哥哥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冒险者……”
“……再说就要惩罚了哦,晚饭晚饭。”
“成为了冒险者就能帮助更多的人,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啊,为什么哥哥就是不明白。”
“……太辛苦的事情,让哥哥一个人做就好啊。”
艾瑟雷是知道的,自从自己成为家庭的支柱,他就不可避免地会成为两个孩子憧憬的对象。无意之间,他也将自己的任性和倔强带给了他们。一旦出现这种单方面的质问,原本和睦的气氛总会变得异常僵硬。
“哥哥也说过,人家已经是大人了啊,那为什么……”
“不,在哥哥心中你们永远是小孩子。”
成年人的世界,艾瑟雷不懂得解释,也不想向他们解释。
对他而言,能够看着这两个孩子的笑容,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我们走吧,该去教堂了。”
艾瑟雷苦笑着向凯瑟琳耸了耸肩,随即拉起了她的手。
“嗯……”
察觉到艾瑟雷的苦处,少女也没有继续争辩。
到头来,还是要让这个孩子迁就自己的任性吗……
“话说回来啊凯特,最近学习有碰到什么困难吗?”
“当然有啦,人家还有很多要请教哥哥的。”
“嗯嗯,凯特尽管问吧……”
少女眉飞色舞地倾吐着心中的一切,男子则是静静地聆听着。
大家都知道,这段路程无法一起走到终点。
所以不能放手,一刻也不能放手。
只希望心意再靠近一点。
即使想说的话永远也说不完,少女还是在尽力倾诉着。
也许少女察觉到了吧,只有大人才会向烦恼屈服,所谓成长的烦恼,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凯特,你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20     标题: One Fine Day

“好的,今天的讲课到此为止,还有谁有问题?”
“没~有~!”
孩子们整齐地坐在长椅上,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没~~有~~!”
凯瑟琳故意把声音拖长了半个拍子,似乎显得特别高兴。
“接下来布置今天的作业,凯特帮忙发给大家吧。”
“好的~!”
艾瑟雷把石桌上的纸张递给了凯瑟琳。
“句子要一个一个字母写工整哦,写得好哥哥会有奖励。”
“知~道~了~!”
“羽毛笔要好好保管,没有墨水的上来说一声,哥哥今晚会送过来。”
“知~道~了~!”

高年级的课也讲完了,艾瑟雷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普隆德拉城内有好几所学校,但费用是贫民区的人所无法负担的。
艾瑟雷刚进入贫民区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里的孩子极其需要管教。孩子们的父母要为食物奔波劳碌,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他们。到了能跑能跳年纪的孩子们无所事事,只好和小伙伴们终日游荡嬉戏。
这里也有为数不少的单亲家庭和孤儿。由于连吃饭也没有着落,相当一部分人只能过着小偷小摸的生活。仅仅在头一个月,艾瑟雷就抓住了三个想对他下手孩子。
贫穷不是罪恶,但贫穷很容易成为罪恶的温床。
为了改变贫民区的这种情况,艾瑟雷做了很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免费给孩子们讲课识字。
首先,要说服父母和孩子双方。
要说服父母倒还简单,毕竟艾瑟雷顶着一个牧师的名号,在贫民区多少有点威信。除了个别顽固的家伙,其他人都欣然接受了艾瑟雷的建议。
真正让人头痛的是孩子们。艾瑟雷也知道不可能一开始就让他们乖乖坐着听课,得先耍点小手段让他们信服自己。起初艾瑟雷试过了很多方法,但孩子们依然我行我素,完全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并不是艾瑟雷的方法不对头,这只是孩子们的心理使然。他们对陌生的大人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排斥,只有同龄人才能打开他们的心扉。
但无论孩子们怎么冷落艾瑟雷也好,凯瑟琳和哈利一直都在支持他。在他们两个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围在艾瑟雷身边听故事和做游戏。如果没有他们两人的努力,恐怕这个课堂就办不成了。所以现在的课堂还保留着讲故事和做游戏的内容,讲课识字是后来才增加的,而且只针对高年级学生。
识字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要授予孩子们明辨善恶的能力,这是艾瑟雷行动的原则和理念。
其次,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讲课地点。
贫民区适龄的孩子有五十多个,附近根本找不到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的房子。艾瑟雷也考虑过在户外讲课,但是接连不断的坏天气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最后,艾瑟雷把目光瞄准了剑士公会的旧址。虽然这几栋建筑已经废弃很久了,但它们毕竟是军队驻地,建筑的质量是有保障的。建筑外面有卡普拉职员在驻守,贫民区的居民从不敢打这里主意,因此要说服教会也不是难事。
接着艾瑟雷向教会提出了申请,希望借用建筑作为贫民区的教堂。教会正苦于没人愿意驻扎在贫民区布道,很快就通过了这个申请,还拨给了艾瑟雷一笔不小的经费。
当然事情经过并没有这么简单,最初剑士公会的人死活不肯把房子让出来,后来才勉强同意借出旁边的一间小房子。而艾瑟雷给出的条件也很有意思:他会发掘更多有潜质的孩子进入剑士公会。
艾瑟雷知道,即使自己开出了这个空头支票,只要他坚持开教堂是公事公办,对方也不能把自己怎样。毕竟教会方面也有扩展势力的意思,他可不想卷进教会和剑士公会的明争暗斗。
在教会人员的帮助下,艾瑟雷总算把小房子打扮成了教堂的模样,连外墙的破损也特意找人修葺过了。看着焕然一新的教堂,艾瑟雷终于感到自己的辛苦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顺利。住惯了小泥屋的孩子们,对漂亮的教堂自然一点抵抗力也没有,最初艾瑟雷根本不用花力气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而且教堂的门前有一大片空地,正好适合孩子们聚在一起做游戏。久而久之,教堂成为了孩子们的乐园,艾瑟雷的计划可谓完满成功。
传教和讲课是没有区别的,教会人员对艾瑟雷这种做法并无多大异议。为了得到上层的支持,艾瑟雷也会向孩子的父母们传教。到目前为止,几乎整个贫民区的人都接受了艾瑟雷的洗礼。
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也许会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吧,艾瑟雷有时也会产生这种错觉。
一种过分美好的错觉。

“接下来是讲故事的时间~!”
讲课进入了最后的环节,这也是艾瑟雷和孩子们最为享受的时光。
“大家想听什么故事呢?哥哥可是能一口气说到天亮的~!”
“天地创造的神话~!人家要听天地创造的神话~!”
“唔……又被凯特姐姐抢先了……”
“那个故事很长很长的哦,上次我听到一半就睡着了。”
后排的孩子有点不满地说着。
“没关系~!哥哥能一口气说到天亮呢~!”
凯瑟琳故意模仿着艾瑟雷的腔调说。
“那哥哥就讲天地创造的神话了,好吗?”
“没问题~!大家说是不是呢~!”
凯瑟琳向后面的孩子们摆出了一幅诡异的笑脸。
“没……没问题~!”
“……没问题。”
与刚才的齐整不同,孩子们的回答突然变得稀稀落落。
“凯特可不能欺负别人哦,这里就你年纪最大了。”
“听故事嘛,听什么故事都是一样的哦。”
面对火力全开的少女,艾瑟雷只有无奈地笑了笑。
“那么哥哥开始了,大家要用心听哦。”
“在遥远的太古之初,世界还孕育在混沌之中。那时候什么也没有,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光,也没有暗。就连全知全能的大神奥丁,也无法知晓太古之初的所有奥秘。”
“打破这片混沌的,是被称为‘万物之主宰(Orlog)’的神秘力量。它没有形状,没有大小,不知从何而来,但这股力量确实存在着。”
“由于这股力量的缘故,混沌的中央竟被划出了一条巨大的无底鸿沟。这条鸿沟称为太古深渊(Ginnungagap),被永在的微光所包围——光与暗在这里诞生,也在这里终结。”
“太古深渊的北方,是浓雾与黑暗的国度尼弗海姆(Niflheim)。那里有一口永不枯竭的泉源称为赫瓦格米尔(Hvergelmir),是世界上一切水流的源头。十二道巨大的河川(Elivagar)从泉源中滔滔流出,然后又被太古深渊的冷气所冻结成冰山。这些冰山覆盖堆积在鸿沟的边缘,后面的河水又将它们推入鸿沟中,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太古深渊的南方,是岩浆与火焰的国度穆斯帕尔海姆(Muspelheim)。镇守在这里火焰巨人苏特尔(Surtur)手握一把迸裂着火星的大剑,用力往滚入太古深渊的冰山砍去。冰山一个接一个的碎裂了,融化了,水汽向上蒸腾,又重新凝为了寒霜。周而复始,寒霜逐渐覆盖了整个宇宙的中央。”
“不知是由于冰与火的斗争,还是由于‘万物之主宰’的意志,庞大无比的太初巨人伊米尔(Ymir)从一望无际的冰山中苏醒过来了。因为孕育伊米尔的是冰山与寒霜,所以他也称为霜巨人(Hrimthurs)。和伊米尔一同苏醒的还有一头称为奥德姆拉(Audhumla)的大母牛,它乳房喷了出四股极粗的乳汁,给伊米尔提供了食粮。”
“母牛不断舔食着冰山上的盐粒。久而久之,消融的冰山中露出了几根巨大的头发,后来连头颅和身体也接连出现了,这就是诸神的祖先勃利(Buri)。勃利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生出了儿子勃尔(Borr)。”
“这个时候太初巨人伊米尔正在睡觉,他腋窝的汗水生出了一子一女,他的脚上生出了有六个头的巨人。而六个头的巨人又生出了巨人勃尔格尔密尔(Bergelmir),他正是一切邪恶霜巨人的始祖。”
“神是代表善的,巨人是代表恶的,他们决不能和平共处。当两位神与巨人们相遇的时候,他们立刻展开了战斗。这场战斗持续了好久,两边势均力敌。后来勃尔娶了女巨人贝丝特拉(Bestla)为妻,生下了奥丁(Odin)、维利(Vili)、威(Ve)三个儿子,战斗方才分出胜负。这三位神分别代表着精神、意志和神圣,因此巨人们无法与他们为敌。”
“三位神和父辈们联手,终于打倒了太初巨人伊米尔。伊米尔所涌出的血变成了洪流,将所有巨人悉数淹死了,只有巨人勃尔格尔密尔和妻子逃过一劫。后来他们在世界的尽头建立了巨人的国度尤腾海姆(Jotunheim),他们的巨人子孙还时常闯入诸神的世界捣乱。”
“战胜了巨人的诸神成为了世间的主宰,他们自称为亚萨神族(Aesir)。由于周围都是荒凉的冰山,他们决定建造一个适合居住的新世界。”
“诸神将伊米尔巨大的身躯推进了太古深渊,将他的肉塑成了广阔的大地,放置在太古深渊的正中央。然后诸神又用伊米尔浓密的眉毛将大地围住,作为分隔大地与宇宙的高墙。这片土地称为米德尔加德(Midgard),是现在我们所居住的地方。”
“伊米尔的血和汗化作了海洋,环绕着大地的四周。伊米尔的骨头被造成了高山,牙齿被造成了岩石,头发被造成了花草树木。然后诸神又将伊米尔的头颅悬挂在大地与海洋的交接处,构成了无垠的苍穹,又把伊米尔的脑子造成了一朵朵的云彩。”
“这刚建成的天地并不十分牢固,于是诸神又派遣四个健壮的矮人镇守于天地四方。这四个矮人的名字分别是诺德里(Nordri)、苏德里(Sudri)、奥斯特里(Austri)、威斯特里(Westri),也就是现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意思。”
“这时天地之间还没有光明,所以诸神从穆斯帕尔海姆取来了火焰,布置成了天空上的繁星,还有最大的两个火块被造成了太阳和月亮。但是太阳和月亮太重了,挂在天上不管就会掉下来。于是诸神把它们放置在马车之上,由两个巨人的孩子玛尼(Mani)和苏尔(Sol)驾驶。载着火块的马车在天空上奔跑不息,昼夜的交替也永不止息。”
“当诸神忙着装饰天地的时候,有一大群小虫子从地面钻出来了。诸神赋予了它们形体和智慧,并把它们分为了两大群。皮肤黝黑的、样子丑恶的、坏心肠的一群称为矮人(Dwarf)和侏儒(Gnome),他们被驱赶到了地下的矮人之国斯瓦塔法海姆(Svartalfaheim),在白天他们不得登上地面,否则就会被变成石头。而皮肤白皙的、性格温和善良的一群称为精灵(Elf)和仙子(Fairy),他们被送到了空中的精灵之国亚尔夫海姆(Alfheim)。精灵们喜欢随意飞舞,也经常和鸟雀蝴蝶一起做游戏。”
“当一切都布置好之后,诸神之王奥丁带领着诸神离开了中央之地,前往了远方的平原伊达瓦尔德(Idawald)并定居在那里。诸神把居住的地方命名为神之领域阿斯加德(Asgard)。后来,大神奥丁与身边的十二位男神(Aesir)和二十四位女神(Asynjur)举行了盛大的会议,宣布在阿斯加德之内不得发生流血之事,并开始了居所的建设。诸神们快乐的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谓之黄金的时代。”
“大地虽然布置得非常美丽,但还缺少了一个管理者。有一天奥丁、维利和威在海边散步,他们在沙滩上看到了两棵树:一棵梣树(Askr)和一棵榆树(Embla)。三位神联手把两棵树削成了人的形状,并且赋予了它们灵魂、呼吸还有血液,于是最初的两个人类便诞生了。这一男一女的两个人类能思考,能说话,能工作,能结合在一起繁衍后代,也会因为衰老而死去。从此人类继承了诸神的意志,成为了中央之地的主人。”
“然后大神奥丁又创造了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Yggdrasill),作为宇宙、时间、生命的永恒象征。天地树植根于整个宇宙,它的根把世界上每一个国度都连接了起来。天地树由三位命运女神(Norns)所照看,她们用乌尔达井(Urdarbrunnr)的水给天地树灌溉,使得天地树的枝叶越发茂密……”

“好难懂哦……”
趁着艾瑟雷讲话的停顿,有孩子发出了抱怨。
“啊……抱歉,哥哥讲得入迷了呢。”
每当讲到这个故事,艾瑟雷总会进入忘我的说教模式,这恐怕是所有圣职者的通病了。
“人家觉得很有趣呢~!哥哥快讲下去~!”
凯瑟琳在后面催促着。
“唔,我没有凯特姐姐聪明嘛。”
“好多单词听不懂……”
抱怨接踵而来。
“呃……”
艾瑟雷脸上露出了难堪的笑容。虽然事先也预料到了,但孩子们似乎比他想象中更不喜欢严肃的故事。
传教的首要任务是传播福音。即使逻辑多么缜密,论证多么严谨,若是不能引起别人的兴趣,就算浪费再多唇舌也没用。从这个角度看来,一名出色圣职者也必然是一名出色的商人。
这是艾瑟雷的致命弱点,他很容易因自我陶醉而忽略听众的感受。所以他在讲故事的时候习惯不时停顿一下,在观察完孩子们的反应后再随机应变。但是说到类似庄严与伟大的故事,他总会连这一点也忘记了。
“好啦好啦,故事讲完了,剩下的时间是自由活动。”
意识到情况不对,凯瑟琳连忙出来打圆场。
“呃……由于体育组长哈利哥哥不在,今天就由人家带大家做游戏吧~!”
“好的~!”
“那么就拜托你了,凯特。”
说着,艾瑟雷习惯地掏出怀表一看,时间正好指着五点三十分。
接下来的事情,要比这边还要棘手呢。

傍晚,本是一家人共享晚餐的时间,贫民区西边的面包店却是人满为患。
自从昨天利伯曼神官遇袭之后,首都的物价飞涨不止,作为主食的面包更是一天之内暴涨三倍。对战争的恐惧也影响了贫民区的居民,从早上开始,这条载满了面包的运输队就没有中断过,想必老板数钱也数得发笑了吧。
“不是答应过我不涨价的吗,贝克先生。”
“面粉一天之内就贵了一百杰尼一袋,不涨价我可维持不下去。”
在面包店背面的空地,艾瑟雷正在向老板严辞交涉。
“别说面粉了,一天之内你根本不可能烘烤这么多面包。从一星期前开始你就没有开店营业,我看你就是等这个倒卖的机会吧。”
“不能这样说话啊,格拉德温牧师,面包炉坏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面包师傅贝克尽可能地为自己开脱,但谁都知道那是谎话,不可能有坏掉的面包炉还在冒烟的。
“面包炉坏掉了吧?我早就劝你多修一个了,费用还有税金我来负责。”
“哎,格拉德温牧师,我只是一个做小生意的,你又何必和我过不去呢。”
“还有,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再敢鼓动居民们抢购面包,我一定会上报给教会。”
艾瑟雷虽然不满贝克先生的经营手法,但是这里作为贫民区唯一的面包店,要供应几百人的伙食的确是件艰巨的任务,而且行会的年金和架设面包炉的税款相当高昂,这里一年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钱。要不是这样,他巴不得这家黑店尽早倒闭了事。
不过也是这个原因,这个老油条算是摸清了艾瑟雷的心理,最近行事越发嚣张起来。
“对啊,我听说王国为稳定物价,特意从粮仓拨出了一批面粉,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送到呢?”
对这种天上掉下的馅饼,贝克先生是肯定不会错过的。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可能要到明天吧。”
“是吗,如果没有其它事情,那我就继续工作了。”
看到对方喜形于色的模样,艾瑟雷只是微微一笑。
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啊啊,其实我还有两件事想告诉你的。”
“请问是?”
“第一,面粉的事情不要告诉其它人,这个想必你也了解。”
“这个当然,我家小店生意兴隆,还承蒙格拉德温牧师您的照顾。”
“第二……”
说着,艾瑟雷突然西面的大街望去。
“我可没有答应过让你涨价啊~!”
“……啊?”
远处传来了面粉的香气。
正值傍晚时分,小麦的芬芳沐浴于夕阳的暖意,显得分外浓郁。在经历了一天的辛勤劳作之后,也只有这份气息能让人醉倒吧。
拥挤在面包店门前的人群,也不禁丢下手中又冷又硬的黑面包,纷纷向大街的尽头望去。
大袋大袋的面粉堆成了小山,正如破土的竹笋般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随着它的黑影逼压了整条大街,人们越是能感受到其中不寻常的分量。
带动着小山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她的姿势与普通的搬运工一样,身子全力向前倾,双臂紧咬车子的长柄,两腿有如千斤重的齿轮,仿佛每踏出一步都要将地面踩出深坑。
一个人负责这么多货物,光是要推动就已经不可思议了,但女子在健步如飞的同时,还不时向路人报以调皮的笑容,完全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整条大街俨然成为了女子一个人的舞台。
“到啦~!喝~!”
女子在面包店门前一口气刹住了车子,这座危险的小山摇晃了几下,终于安稳立在了地上。
“好……好厉害~!”
“太厉害了~!女大力士~!”
“好样的~!朱迪小姐~!”
原本鸦雀无声的人群,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教会的面粉送到啦,大家不用吃贵价面包了。”
女子故意用调皮的腔调说着,她拍拍双手的粉尘,随即向艾瑟雷使了个眼色。
“哎呀朱迪,我不是叫你走慢一点的吗,现在我没法向贝克先生交代啊……”
艾瑟雷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然后皱起眉头向贝克先生说。
“面粉是送到了,你看着办吧。”
“这这这……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涨价的计划破产,贝克先生不得不气急败坏地叫嚷说。
“没办法,这是教会的命令哦,不按时送到我可是会受罚的。”
名叫朱迪的女子在旁插话道。
“不行~!即使是原料足够我也不能降价,你要知道人手……”
“我都说啦,教会~!”
“啊~!”
察觉到教会二字的含义,贝克先生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比尔~!你果然瞒着我做这种事情了~!”
一位臃肿的中年女子突然出现在朱迪身后,从她的装扮和语气看来,她就是贝克夫人无疑。
“不不不不~!事情不是你想象这样的~!”
“还狡辩~!朱迪她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又在倒卖面包是吧~!”
“只是碰巧有很多人过来买啊……”
“告诉我~!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的~!”
“做个好丈夫……好爸爸……”
“都是你这种缺德事情做太多,所以我们才没有孩子的~!知道吗~!”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趁着贝克夫妇吵架的空档,朱迪再向艾瑟雷使了个眼色。
哼哼,也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好啦好啦,两位请听我说。”
艾瑟雷理顺了语气,以调停者的姿势介入了两人,以他多年的经验看来,此时发言是最有分量的。
“夫妻和睦是一种美德,你们切不可因小事伤了感情。无论事情发生在明在暗,大神奥丁都一一看在眼里,只要是犯下的罪孽就无法消除。”
艾瑟雷突然话锋一转。
“虽然我觉得此事是贝克先生不对在前……”
“听到了吗,还不赶快向格拉德温牧师道歉~!”
“是的……是的……”
多亏贝克太太这位虔诚的信徒,贝克先生才不至于在贫民区任意妄为。不过艾瑟雷之所以发现这个盲点,这还得归功于朱迪的穿针引线。
“我看就这样吧,这车是教会运来的面粉,贝克先生你就适当意思一下,按市价的一半就成。”
“啊~!”
一声惨叫。
“还有,这是利伯曼神官亲自签发的赎罪券和祈福券,对家庭纠纷有特效的。”
“啊~~~!”
再一声惨叫,然后是倒地不起声。
“是的,格拉德温牧师,我这就和丈夫回家取钱去,有劳您在这里等一下了。”
“这个嘛,夫人你以我的名义上交给教会就成,现在还请你先照看好贝克先生。”
“是的是的,我这就照办……快起来啦~!你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
“哎哟~!痛死了~!”
……
确认贝克夫妇已经远去,艾瑟雷突然用力一敲朱迪的背部。
“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亏她能忍到现在,这场闹剧的导演兼演员,朱迪小姐也算是尽忠职守了……只是作为帮凶的艾瑟雷并不感到享受。
“笑笑笑笑什么啊你,我看你是很希望你的未来老公变成妻管严吧。”
“你的演技简直一流啊,将来剧团的男主角你是跑不掉了。”
“无论其它成员如何优秀,只要有你在的剧团就会变成三流吧。”
“切,这个轮不到你来评判~!”
朱迪不服气地瞪了艾瑟雷一眼,随即向围观的人群大喊道。
“大家说吧~!刚才的一幕是不是很精彩呢~!”
“精彩~!非常精彩~!”
“太好了~!坏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朱迪小姐万岁~!”
“谢谢大家支持~!朱迪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如同那头飘逸的红色秀发,女子的笑容有如火焰一般奔放。
名叫朱迪的女骑士是贫民区的另一位知名人士,她在八年前开始驻扎在贫民区,光论资历比艾瑟雷还要老练。与古板的艾瑟雷不同,朱迪为人热情开朗,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但凡艾瑟雷觉得棘手的家庭纠纷之类,换上朱迪往往就能轻松解决。
只不过艾瑟雷最受不了她过分的表演欲,要知道冒险者帮普通市民运货已经是违反规定了,如今她还不知收敛地四处张扬。要是消息传到骑士公会,那可不是区区罚金能够了事的。
“我说啊,风头都让你抢光了,今天的表演就适可而止吧。”
因此碰上这种情况,艾瑟雷的首要任务就是泼她冷水。
“什么嘛,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大龙套~!”
“大家听到了吗?朱迪问,我是她的什么人啊?”
不过嘛,有时也要反其道而行之。
“老公~!老公~!”
路人们如出一辙的回应,受艾瑟雷这番鼓动,他们知道有好戏要上演了。
“……喂~!大家不要听他胡说~!”
“唉呀,朱迪害羞了~!大家说要怎么办~!”
“吻她~!吻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唔……”
“切~!色狼看招~!”
实在是演不下去了,朱迪拔出腰间的佩剑,突然就向全无防备的艾瑟雷刺去。
“啊……!”
路人们全看得惊呆了,他们万没有想到朱迪会来真的。
从她的架势就可以看出,那是饱含力量与速度的标准刺击动作,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怎能使出这种招式呢~!
完了,下一刻舞台即将成为凶案现场——
“有空隙啊大姐……”
呯~!
生冷的金属声响过,朱迪的佩剑掉落在地。
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已经像个孩子般倒在了艾瑟雷怀里。
那仿如一出浪漫的戏剧,行刺失败的女杀手朱迪,此时一定是觉得又羞又愤吧。
“切,又在这种地方较真,太无趣了你。”
“怎么,我们的女主角可真倔强啊。”
“随你喜欢……唔……!”
压抑在心中的千般话语,转眼已被对方炽热的双唇所堵塞。
“喔……”
路人们又一次看呆了,这幕一波三折的喜剧,终于以艾瑟雷与朱迪的拥吻划下了句号。
“……傻瓜,谁让你乱来了啊。”
铺天盖地的掌声构成了一道高墙,已将两人从俗世烦嚣彻底隔绝。
回荡在朱迪耳边的,只有艾瑟雷那句亦真亦假的台词。
“不是说好了吗,我们可是羡煞旁人的情侣啊。”

“哈……又是一天了啊。”
与朱迪并坐在教堂的屋顶上,艾瑟雷深深叹了一口气。
与灯火通明的中心城区不同,贫民区的夜晚是幽静而落寞的。如果说火焰是人类文明的标志,那么这里就是没有经过刀耕火种的原始大地。
这里的居民如同太阳的傀儡,当夜幕降临就会失去了生活的概念,若是有谁家的窗台上点燃了灯火,那一定是对白天思绪的延续吧。再过不久,他们也会披上月光的外袍完全睡去。
每当一天的工作结束后,艾瑟雷总习惯在这里看着整个贫民区睡去。能够理解他此刻感受的,也许就只有身为女性,同时也是这个村落守护者的朱迪了。
自己已经守望着贫民区六年了,感情沉淀至此,那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感情的付出总是容易被惯性所麻木,倘若其动力是由一连串的不安所构成的,所谓的爱就越是与偏执无异。正如树木的年轮要锯开才能确实看到,或许真要等到末日审判的清算,艾瑟雷才会理解到他已经为贫民区付出了太多。
然而在轮回终结之前,埋藏在他心底的愧疚始终不能消退。近来动荡不安的形势再次提醒了他,贫民区的安危已系于他一人之上,他必须孤身奋战到底。
魔物,可怕的魔物。要是再次出现昨天的情况,这片安宁的土地将毁于一旦。
位于城市东南侧的贫民区是魔法管制薄弱的区域之一,容易被魔物侵占,以王国法令的标准看来,这里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即使艾瑟雷已经尽力说服上级加强这里的警备队,魔物混入民居的报告仍然时有发生。
如今距离上次盗虫骚乱事件已经有一年了,但是负责清理下水道魔物的骑士公会到现在也没有交出一份像样的报告,补偿的事宜最终不了了之。艾瑟雷还记得那位傲慢的官员说出“拒绝补偿”的字样时,自己一拳就把他放倒在了地上。
将满腔怒火押在这一拳之上,已经是艾瑟雷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努力信任他人却换来这种结果,那不是单纯的愤怒就能弥补的。
所以说,自己远远称不上坚强,远远称不上成熟。
艾瑟雷曾经以为被依赖、被信任是自己动力的源泉,也曾经一再沉浸于扶助弱小的快感之中。但他没想到的是,处事失败所带来的自责与无力,反而是让他越陷越深的原因。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到底能支撑这个贫民区多久?
不知道。
每当他看到泥地上那堆生锈的人形标靶时,这种孤独的感觉尤为明显。
作为剑士公会废弃的操场,这堆标靶曾见证了无数懵懂少年的成长。虽然自己无法想象剑士们训练的样子,但是孩子们奋斗的身影一定是和他们出奇地相似吧。
倾注在标靶身上的尽是笨拙的攻击以及不成熟的技巧,如同对自身无力的叱责一般,这一道道伤口深深刻进了银白色的身躯之上。然后不知道经历了多长时间的日晒雨淋,伤口边上开始长出绯红的痂,最终变成了如今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因为记忆也是会受伤,会流血的。
所谓学习就是这样一种等价交换,在我们获得过分强大的战斗技巧与经验的同时,也必须独力承受内心不为人知的伤痛。
正因为如此,才有人以为这残破的身躯比玉石更为美好。
如今战斗的记忆也连同那些奋斗的身影一同消逝了,但生锈的标靶依然伫立如昔,默默地守望着每一个爱做梦的孩子。
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一方土地,也许他们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吧……
……
“怎么,又在这个时候发呆啊。”
“……”
幸好朱迪在旁,艾瑟雷才不至于继续深陷记忆的泥沼。
“我看你每天都是这样啊,一入夜就摆出一副死人脸孔,是对工作厌倦了吗?”
“不至于。”
了解到自己的失态,艾瑟雷一边轻声应答,一边迅速调整好情绪。
“我看你很介意战争的事情吧,这几天宵禁令都出来了,接下来我也该应征入伍了吧。”
“开玩笑,你的处境要比我尴尬得多啊,落难的骑士小姐。”
“不解风情的家伙……”
似乎是被说到痛处,朱迪的脸色突然一沉。
“怎么,这是对情人应有的态度吗,要不要用我的身体教导你一番啊?”
“我拒绝,不是公众场合就没必要做戏了。”
“别忘了,今晚我们还有一场大戏要上演的。”
“快回家看你的凯瑟琳妹妹吧,她一定是等得焦急死了。”
“啊,不用你提醒……”
说着,艾瑟雷展开双臂,让全身浸润于早春的寒意之中。
不知何时,他的右手已紧握一把银色的法器。
待到东边的月亮升起,首都的苍茫夜色也将完全映入这双瞳孔吧。
以这身漆黑的大衣起誓,于这个嗜血舞台之上,一切仁义道德将不再有意义,一切恐惧将破灭于力量的漩涡。
今夜,难以成眠。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21     标题: Away From Home

“光猎(Ruwach)~!”
咒文唱出,一团淡绿色的光芒驱散了艾瑟雷四周的黑暗,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这是圣职者专用的照明魔法,对于习惯夜行的艾瑟雷来说是最常用技能之一,这招唯一的缺点是容易招惹野外的蚊虫,不过那也无伤大雅。
“加速术~!”
再深深吸了一口气,艾瑟雷开始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飞奔。拜宵禁令所赐,现在跑得再快也没有问题。
呼啸的风声掠过耳边,建筑物一栋接一栋被抛离身后。
“千万不要出事啊,哈利。”
如今艾瑟雷无心享受这片清净,转眼间他已经走遍首都的大街小巷,但仍然找不到少年的行踪。
怀表的指针已经走过十点了,哈利还是没有回家,凯瑟琳特意准备的丰盛饭菜也泡汤了。艾瑟雷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匆匆告别少女就离开了贫民区。
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艾瑟雷曾在两个孩子的衣物上秘密附上了魔法卷轴,这样他就能随时掌握他们的行踪。今天早上少年还在城内,因此艾瑟雷也不着急去找他。但是就在刚才,魔法卷轴的信号突然消失了。
除了信号发送机制,这个魔法卷轴还能发挥治疗的效果,在少年受伤时会被自动消耗。但是艾瑟雷察觉到信号的中断不正常,如今他不仅无法确认少年的位置,就连其安危也无法得知。
如果在城内找不到,那就只有到城外碰运气了,希望少年没有走太远吧。
做好最坏的打算,艾瑟雷走出了南城门。

“不好意思,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红色头发的少年?”
“对不起,没有印象呢。”
“没关系,打搅了。”
已经是第二十个人了,下一个人也不知道的话,就只好到更偏远的地方去。
普隆德拉南城门的人实在太多,在没有任何头绪之下,艾瑟雷不得已采取了这种效率低下的投石问路法。
要在茫茫夜色中找一个人,运气是最重要的,耐心倒是其次。而艾瑟雷今天的运气似乎也不怎么样,判断频频出现了失误。
接下来难道要去东门或者西门的原野么,时间可不允许自己这样东奔西跑啊……
一边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艾瑟雷一边往城门的内侧走去。
对了,还没有问过当值的士兵。
“请问……”
“那边好像有人吵架了,去看热闹~!”
“吵架什么的都看腻了~!等他们打起来再说~!”
正当要发问的时候,旁边两把特别刺耳的声音打断了艾瑟雷,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实在太常见了。
南城门外侧是一个是非之地,准确地说,只要是聚集着冒险者的城外原野都容易出问题。
由于城市内部设有魔法管制,杀伤性的魔法和技能无法发挥威力,任何冒险者要在城内闹事都是相当困难的。于是,与城市只有一墙之隔的城外原野,就成了冒险者吵闹和斗殴的乐园。
当然,大规模的打斗事件极少在这里发生,倘若是团队或公会之间的矛盾,冒险者们更倾向于到竞技场解决问题(PvP Solution)。但是对于每天都有的私人恩怨,大家往往是兴致勃勃地欣赏完整个过程的。
虽然这类事件通常就是“吵架—打架—结怨”的三部曲,但是众多冒险者就是百看不厌。还有一份小报专注于报导城外原野的八卦与是非,据说销量还直逼王国官方发行的《冒险者周报》。
当然,这里的打斗无法引起艾瑟雷的一点兴趣,观看这种缺乏技术含量的小打小闹简直是浪费时间。肉搏战自然不在话下,即使是最容易误伤观众的魔法对决,往城门内躲一躲就是了。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牧师先生。”
就连士兵也对此熟视无睹了,再说这也不在他的职责范围。
“唔……那边深夜还有人在吵架?”
“据说是三个剑士和一个孩子在吵架,那孩子怎么会卷入冒险者的纠纷呢。”
“……那孩子是红色头发的吗?是不是拿着一把剑?”
“抱歉,我也只是听说。”
“好的,谢谢了。”
艾瑟雷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他决定过去看看。

“一整天都给这小子骗了~!”
“我早就说蛙王不是在这个区域出没的~!杰克你就不相信~!”
“你还说~!明明是史凯勒你拖后腿了~!”
远远就听到了吵架的声音,每当这种场合,观众们总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深夜围观的人并不多,艾瑟雷在外围就隐约看到了当事人的身影。
“剑士先生你们闹完了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比起刚才粗鲁的叫骂声,这把有点嫩稚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
……
“小子你别跑了~!”
带头的剑士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肩膀。
“我真的有见到蛙王,是……是你们运气不好才找不到~!”
少年尝试用力挣脱,但无奈力气太小了。
“小子你还嘴硬~!看我教训你~!”
剑士的拳头向着少年的腹部挥去。
“哇~!”
是什么东西挥空的声音。
剑士不仅没有打到少年,还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
“别过来~!我可是学过剑术的~!”
少年双手握剑的姿势非常不成熟,但是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颤抖和动摇。
不,其实他在害怕。
刚才的场合没必要过分反抗,被打几下就当作是教训吧,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但是现在不同了,少年这个轻率的举动把自己逼进了绝境。
一旦亮出武器就必须有一方倒下,这是冒险者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原来那根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是真剑~!小子你是活腻了吧~!”
“杰克~!我们上了~!”
三个剑士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
“身为冒险者,你们怎么可以向小孩子出手呢。”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艾瑟雷挺身走进了剑刃的间隙之中。
“牧师你来得正好,帮我们评评理~!”
后面的一个剑士相当客气地说着,但依然掩盖不住满腔怒火。
“今天这小子说是要带我们找蛙王,结果我们跑了一天也没找着~!”
“你还好意思说出来~!三个冒险者给一个小孩子骗得团团转~!这还不够滑稽吗~!”
名叫杰克的剑士狠狠把剑捅进了地面。
“找不到稀有魔物其实是很平常的,而且一天也不算很长时间吧。”
艾瑟雷平静地解释着。
“问题是,这小子说是‘一定可以找到’,是‘一定可以找到’啊~!”
“不然谁会跟他白跑一天啊~!当初听他说不收报酬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
“或许他真的有看到呢?不收报酬跟你们跑一天也没什么好处吧?”
“我是有看到的~!真的~!”
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发话了,他却不敢正视艾瑟雷的双眼。
“据我所知,这附近是没有蛙王的,你们也应该清楚吧。”
听完了少年的辩解,艾瑟雷平静依旧。
“所以这小子一定在撒谎~!”
“还不能这么快下定论吧,公正的法律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那牧师你帮忙分析一下~!我脑子是转不过来了~!”
艾瑟雷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明白了,首都南门外经常有人胡乱使用枯树枝召唤魔物,这碰巧把蛙王召唤出来了。这个孩子的确有看到蛙王,不过在你们找到之前,恐怕蛙王就先被其他人打倒了吧。”
——枯树枝,相传神以树枝造人,从中脱落的部分仍宿有庞大的魔力,若其受到意志扭曲就会瞬间召唤出不可知的魔物。由于枯树枝外观与普通柴火无异,用作恐怖袭击也过于便利,因此曾一度被王国禁止流通与使用。但是枯树枝作为狩猎魔物的正常产物,要从源头上根绝是不可能的,滥用的情况亦时有发生。
“……也有可能是这样。”
“还有一点,你们是冒险者,不应该把普通人带到魔物出没的区域,尤其在实施宵禁的现在。”
“一时……没想到那么多啊。”
三个剑士明显地动摇了。
“其实双方都有过错吧,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浪费了你们的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艾瑟雷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我以圣职者的身份作出判决,这是一场误会,大家不应该再纠缠下去。”
“既然牧师你也这么说……”
“至于这孩子亮出武器的举动,我先代他向你们道个歉。”
艾瑟雷恭敬地弯下了腰——
“说了这么多废话~!还不是想帮这小子开脱~!”
似乎有个观众按捺不住了,发出了极其不负责任的言论。
……
“说这话的朋友可以站出来吗,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艾瑟雷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围观的人,声音更是低沉得可怕。
四周一片死寂。
……
剑被重新拔出来了。
“对啊~!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
“可以先冷静下来么……”
“艾瑟雷哥哥,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用你插手。”
少年冷冷地打断了艾瑟雷的说话。
“哈利~!”
“让开吧,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打倒他们~!”
狠狠盯了艾瑟雷一眼之后,少年也拿起了自己的剑。
“原来你们老早就认识~!怪不得总是帮那小子说话~!”
“差点被这牧师忽悠了~!”
剑士们紧握着武器,把艾瑟雷和少年围在了中央。
艾瑟雷脸上的表情已降至冰点。
“你们就那么想开打么?”
“快让开~!不然连你也一起砍了~!”
“艾瑟雷哥哥,走开……”
少年想用力撞开艾瑟雷,但他就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好吧。”
艾瑟雷高举了右手作宣誓状。
“统率着世间所有战士的大神奥丁啊,我们将坚定不移地追随您的足迹,直至瓦尔哈拉的大门终为英勇的战魂所敞开。”
“……?”
“在刚格尼尔长矛的誓约之下,牧师奥佐拉•艾瑟雷•格拉德温(Othala Ashley Gladwyn)将代替这位弱小的孩子,行使格斗裁判的权利~!”
“格…格斗裁判?!”
还没由得少年明白,艾瑟雷的手刀一下子敲在了少年的后脑勺,少年顿时晕厥了过去。
艾瑟雷一手抱起少年,一手从仓库中取出了自己的武器。
原本空空如也的右手,突然闪现出一把硕长的钝器。
圣职者不能使用带有利刃的武器,他们是使用钝器的专家。
这把全长近1.8米的钝器由纯银铸成,长柄最前端的打击部呈现一个尖硬的倒梨型,整体造型颇有长矛的味道,因此这把钝器有一个独特的名称——秘银长锤。
这把价值七百万杰尼的法器由东方古代的秘法铸成,最大出力达到了135Atk,视使用者能力可瞬间击毁塔楼级之上的目标。它比一般的单手剑有着更广大的攻击范围,甚至接近小型双手剑,其附加的魔法能力更能让使用者有效地抵御流矢等远程攻击。但由于秘银长锤的重心不在最前端,其打击感非常独特,使用它需要相当程度的控制能力。
无论是为了保护少年也好,还是为了迎合自己的作战风格也好,这把武器是当前状况的首选。
在对峙的瞬间,艾瑟雷一一检视了对手们的武器。
三把武器分别是双手剑、击刺长剑和圆柄马刀,统统是入门级的剑士武器。
原来如此,那就速战速决吧。
“加速术~!”
咚~!
咒文咏唱完毕瞬间,秘银长锤已经击中了右边的剑士的胸膛。
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剑士整个身躯在地上踉跄地翻滚了好几圈,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刚才的一击大概打碎了整个胸骨,原来对手比想象中还要不堪一击。
“史凯勒~!可恶~!”
名叫杰克的剑士高举着手中的剑,发了疯地向艾瑟雷的背部冲去。
牧师还维持着挥击结束的姿势,而且左手没有盾牌~!
只要沿他的左肩一直线砍下去……
“呜啊~!”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腹部开始蔓延到全身。
双手的筋骨像是被绞断了一样,杰克的剑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使不上一点力气,这最后一米距离竟显得如此绝望。
杰克用失神的双眼看着突入腹部的异物,头脑一片混乱。
“还没了解对手的攻击范围就舍身突进,太轻率了吧。”
无法理解,这个只会说教的牧师竟比自己还要迅捷。
为什么!
为什么战士会输给后援职业?!
“你不了解的事情多着呢。”
艾瑟雷在剑士身后说出这句话,随即又是利落的一击。
咚~!
沉重的打击声响过,杰克栽倒在了最后一个剑士的脚下。
看着口吐鲜血的同伴,这个还没有报上名字家伙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不…不要过来~!”
这群家伙果然没见过世面啊……
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艾瑟雷收起了武器。
“认输吧,回去照顾好你的同伴。”
“帮忙救救他们啊~!”
面对着眼前的黑衣死神,剑士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他们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快…治…快用治疗魔法~!”
“都说了……”
艾瑟雷对准剑士的后脑勺又是一记手刀,与其放任他精神错乱,倒不如先让他歇着吧。
“啊……”
最后一个剑士也倒下了,应该说是大获全胜吗?
两个重伤,两个不省人事,外加一群失望的看客。
一场小小的纠纷导致了如此惨状,艾瑟雷突然感到非常懊恼。
……
“二转职业欺负一转职业,不是一般的无聊啊。”
“整个晚上没一场好看的对决,哎……”
围观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了,间中还能听到几句抱怨。
这一场对决是合法的,而且围观的人越多,其执行效力也越为强大。
格斗裁判是通用于冒险者之间,用以解决私人纷争的最终手段。其执行方式也相当简单,只要双方在法定公证人,或者十二名以上冒险者的见证之下进行决斗,那么决斗的胜负即可作为裁判的结果,任何人不得有异议。之所以南城门外会有那么多决斗,方便找公证人是最重要的原因。
某些从事后援工作的冒险者并不适合进行格斗裁判,此时他们可以寻找与自己程度相当的冒险者作为决斗代理人。巫师、骑士、武道家以及猎人是最受欢迎的决斗代理人职业,有些冒险者甚至瞄准了这个市场,专门受雇担当决斗代理人的角色。
当然,冒险者的各个职业之间存在一些不可逆转的实力差距,而且这种差距会随着冒险者的实力提升不断扩大。之所以会出现职业的决斗代理人,也是因为冒险者职业之间出现了“适合战斗”与“不适合战斗”的区别。高等级的冒险者不倾向进行格斗裁判,那是因为这种手段并不能真正解决纷争,胡乱决斗只会造成不同职业之间的敌视与对立。
但说到底,格斗裁判只适用于冒险者,普通市民并不能随便参与,哈利所卷入的纷争必须由他自己解决。即使作为监护人也好,艾瑟雷这样出手帮助他也是不适合的。
幸好对方是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剑士,要是碰上打不赢的或者心机重的家伙,高额的赔偿金绝对会让艾瑟雷吃不完还兜着走。
作为王国中一个独特的阶层,冒险者所需遵守的规章制度远比普通人要多,每年年底的职业公会年会更是每个冒险者都会感到头痛的事情。天晓得公会内部是通过何种渠道收集资料的,总之报告表上“不当行为”一栏永远不会留空,罚金也永远不会少交。
“哈利啊,以后你还是这样的话,我也真的没办法了。”
艾瑟雷有点自嘲地说着。
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少年在艾瑟雷的背上睡死了。
少年想成为冒险者的念头比谁都来得强烈,而他憧憬的对象正是艾瑟雷。
但是艾瑟雷无法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冒险者在享有力量与荣誉的同时,也必须背负与之俱来的宿命。
要将生死的矛盾强加在十四岁的孩子身上,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也许每个人都有赌上生命的觉悟,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赌上生命的资格。
要让少年明白这一点,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路吧。

“肚子好饿……”
少年无力地抗议着。
“今天没饭吃,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凯特……给我一个面包好吗……”
“哥哥都说不行了……”
“现在先借给我一个啦,明天午饭加倍还给你。”
“人家午饭又吃不多,要那么多面包没用呢。”
“我就不信这里没吃的……”
少年环顾了一遍屋内,最后只好捡起一个土豆生啃起来,那本来是今天晚餐的材料。
“哈利,生吃土豆是会拉肚子的……”
“拉肚子,总比空肚子要强啊……这都怪凯特……”
“哥哥,哈利老是缠着人家……”
“哈利你可是男孩子啊,怎能老是麻烦凯特呢。”
这个家里有一个微妙的三角关系。
艾瑟雷→凯瑟琳→哈利→(艾瑟雷)……其实称作食物链也是可以的……
每次哈利闯祸之后总会找凯瑟琳做盾牌,软心肠的凯瑟琳总会帮哈利求情,偏爱凯瑟琳的艾瑟雷总会狠不下心来……这简直是被精心设计过的制衡关系。
三角关系一旦运转起来,像这种家庭闹剧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如果没有其中一人作出让步,恐怕这家子闹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消停。
不过今天艾瑟雷是不再打算让步了,少年居然离家出走大半天,还差点和冒险者打起来,不教训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哈利你就别指望有东西吃了,饿了就喝点水,然后给我乖乖睡觉去。”
“哼~!睡觉就睡觉~!”
与凯瑟琳的顺从不同,哈利对艾瑟雷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敌意,以男性的角度看来,艾瑟雷倒是不难理解这一点。
“还有……”
差点忘记了,现在不能向他们说出魔法卷轴的事情,这次事故还是以后再追究吧。
“睡觉了~!别烦着我~!”
“你的剑我就没收了。”
说着,艾瑟雷从大衣里面取出了一把长剑。
“啊,我的剑~!”
少年慌忙扑向艾瑟雷,但是长剑竟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
“又丢到仓库了……可恶……”
算上这一把,少年已经被没收过五把剑了。
虽然艾瑟雷已经吩咐过武器店的老板不要给哈利卖东西,但是冒险者个人摆设的商店到处都是,武器有钱就能买到。
“别想着能拿回来,我明天就会拿去卖掉。”
“……唔。”
少年终于死心了,这把剑是他花了一个月工钱才买到的。
“剩下的钱嘛,看你的表现再决定去留。”
“……”
“睡觉去吧,凯特也是忙了一天,不要妨碍人家休息。”
说完这句话,艾瑟雷也在一边坐下了。
“……艾瑟雷哥哥今晚也要出去吗?”
“当然,和平常一样等你们睡着才出去,天亮前再赶回来。”
“……”
“怎么,不要说你还在害怕今天的事情。”
“……”
“哈利不是答应过哥哥吗,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害怕的。”
“……”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鼓足了所有勇气,少年说出了这句话。
“不行。”
艾瑟雷想都没想就作出了回答。
“让我在旁边看着就好,我不会碍手碍脚的~!”
“你不想睡觉我可以陪你呆到天亮,今晚就算是休息了。”
“我想像艾瑟雷哥哥那样……”
少年奋力争辩着,连耳根也发红了。
“哈利,你不觉得你这种想法很自私吗?”
“自私……?”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随便送死,尤其是现在这种局势~!”
艾瑟雷紧锁着双眉,一板一眼地教训着。
“还有,不许再给凯特添麻烦了。”
“哈利……不要惹哥哥生气了……”
“……”
沉默了很久,但少年始终不能挤出一句话。
“我去外面站着,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
“凯特也是,不准再给他吃东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好的,哥哥……”
吹灭了窗台上的油灯,艾瑟雷接着走出了家门。
如果自己在场,少年是不能冷静思考的。
对少年来说,艾瑟雷既是监护人,也是陌生人;既是理想的化身,也是敌意的集合体。
艾瑟雷不能给予少年单纯的亲情,甚至连伪装也做不到,恐怕这才是少年内心纠结的真正原因吧。
这个寂静的深夜里,艾瑟雷一如既往地站在了门外。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22     标题: Antique Cowboy

凌晨五时,普隆德拉,哈伯街(Harbor Street)。
作为冒险者于城内唯一合法的聚会场所,与夜色不相称的喧哗与奢靡充斥着整条街道。对于没有日夜之分的冒险者来说,只有在此时此地,他们能一时蜕去隔绝恐惧的装甲,放浪形骸于酒精的海洋。
哈伯即心灵的港湾,那不过是少数文人雅士的趋附说法,盘踞于此的军旅人士更习惯的是酒店街这一俗称。别无他意,只因此处每天都在上演市井式的快意恩仇。决斗,复仇,情变,背叛,帮派之争……混迹于此的冒险者从不对此感到畏惧,与其说这是罪恶,倒不如爽快地认为,这正是人类社会的伟大之处。
破坏与征服,那是囚禁于人类灵魂深处的原欲。堕落的人往往沉湎于酒精与烟草这类自残行径,但是他们迟早也会察觉到,最真实的快感只能依赖于外物的毁灭。英雄与战将的伟大功业之所以传颂至今,那不过是假借荣誉之名,人类迷恋武力的真实写照。
倘若武力不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实现,那至少也要靠虚拟的经验获得满足。在此之上的,是血肉横飞的实情实景。再为浓烈的酒精,也不过是垒筑如此快感的基调。
这种疯狂得近乎清醒的共识,乃是这片灯红酒绿最后的高潮。
等待着,某个不速之客将其终结。

青林酒馆门前已聚集了大量观众。
人们对对决的结果并不为意,两名对决者的身份才是众人的焦点所在。
从天而降的黑衣男子,头戴巨大的黑色面具,其容貌与表情均无法得知。从其手中的银色法器判断,他是一名牧师无疑。
另一边的白衣男子左右手各拥一名女法师,正要离开酒馆之际却被眼前的男子拦下,其春风得意的笑容顿时一扫而空。
“喂~!丹尼尔,那家伙不会是找你麻烦吧~!”
“雷伊你也够笨的~!戴着这种面具的家伙,想必也不是好东西~!”
“……”
白衣男子并没有回应这番轻佻的发言,他只是向左右各使了个眼色,两名女子随即悻悻离去。
“……知道了,晚上记得再来找我。”
不过是应召女郎,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白衣男子没有必要让她们牵涉其中。
只是对于这番觉悟,黑衣男子并没有流露丝毫赞许。
“你也很清楚自己的下场了吧,铁匠艾华兹•丹尼尔•麦卡蒙(Eihwaz Daniel McCammon)。”
如朗诵般准确无误的报名,观众们马上意识到黑衣男子的来头绝不简单。
“抱歉,我从不记得自己有向哪个牧师报过全名啊。”
“那么,你总认识教会的逮捕令吧。”
老旧的羊皮纸缓缓展开,在满卷不可解读的文字结尾,赫然绣有教会专用的魔法纹章。
那是教会极密制作的魔法卷轴,倘若在这种公众场合现出,其执行力度简直与死刑无异。
“铁匠艾华兹,触犯冒险者守则,擅自脱离所属公会,向不法组织及个人提供武装,多次杀伤公职人员,现以雷神托尔的名义予以制裁~!”
黑衣男子胸前的雷神之锤,正在魔力的鼓动中闪闪发亮。
“是……是执行者(Executioner)~!”
某个恐慌至极的旁观者道出了真相,但为时已晚。
“圣母之祈福(Assumptio)~!”
价值上千万的魔法卷轴顷刻在黑衣男子手中燃成灰烬,宣告着公开处刑的开始。
普隆德拉大圣堂以两件圣物象征其行事准则:代表牺牲与救赎的十字架,以及代表力量与制裁的雷神之锤。
人生而有罪,圣人将自身钉于十字架代替人类赎罪。圣职者均随身佩带十字架,以时刻鞭策自身完成救赎人类的大业,将福音传遍世间。
但是当教会的权威受到挑战之时,教会将执起雷神之锤,以绝对的力量对异端实施制裁。单独的雷神之锤挂饰随处可见,但是雷神之锤、黑暗面具与牧师的组合,那必定是教会所钦定的执行者。
“不愧是执行者先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诚然,光有名号不足以造就执行者的威名,区区一个卷轴于其也是无关痛痒。传闻执行者均拥有以一敌百的实力,作为一名国家级的逃犯,铁匠丹尼尔倒是想借此机会,看看黑衣男子究竟能有几分能耐。
“接下来的景象,你会终生难忘的。”
似乎是要回应对方的挑衅,黑衣男子一口气拿出了更多的卷轴。
“猎人公会……铁匠公会……巫师公会……贤者公会……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
再有旁观者了解到事情的跷蹊之处。
没错,那全都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卷轴,但也只限在公会高层流通,外人即使入手也无法获悉使用方法。如今黑衣男子竟一人僭越了四个公会的能力,那绝不是荒谬一词可以形容的。
先是武力恐吓,再使对方屈服,那正是一切恐怖活动的惯用伎俩。光从旁观者的躁动不安看来,黑衣男子已经赢得了对决的第一回合。
“心神凝聚~!速度激发~!风属性附加~!”
再有三个卷轴被燃成灰烬,强化魔法接连加护于黑衣男子身上。
恐惧如瘟疫般四散蔓延,在场的旁观者纷纷作鸟兽散。要知道阻碍执行者处刑的人,无论地位高低,统统会被视作异端铲除。
“……!”
铁匠实在是从容过头了,待围观者悉数散去之后,他才猛然醒悟,黑衣男子手中最后一个卷轴上,正绣有巫师公会的魔法纹章。
这不可能~!
即使执行者如何超脱常理,也不可能在魔法管制区域使用攻击魔法~!
“暴风雪(Storm Gust)~!”
带有强大魔力的结语唱出,寒风夹杂大量冰晶席卷了方圆三十多米的街道,不出十秒,范围内所有建筑已被厚厚的冰霜覆盖。铁匠走避不及的狼狈模样,正如冰雕一般赫然立于街道中央。
该结束了,黑衣男子左手展开魔法卷轴,右手注有雷电的法器已是蓄势待发。
那是骑士最强的攻击技能,怪物互击(Bowling Bash)~!
面对冻结的对象,风属性攻击会有额外加成,黑衣男子先前的强化魔法,正是为如今一击必杀所做的准备~!
轰轰~!
电光石火的二连击,法器如晴天霹雳般撞向大地,整条街道战栗不止。
但是黑衣男子没有歇息,双脚紧贴冰霜破裂的空隙处,他再次向前发起突击。
呯~!
沉重的金属声响过,攻击已被对手稳当接住。
“抱歉,逃亡时间太久,我不得不长期使用抗魔装备。”
铁匠以手推车顺势回击,黑衣男子如触电般被弹开好远。
“没办法,魔法就是不顶用,我只用这一次好了。”
黑衣男子也察觉到了,原本冰冷如隆冬时节的街道,转眼间已经恢复了原貌。
由魔力所生成的冰雪,消融时连水痕也不会留下。因为城镇区域的伊米尔系数只有五分之一,魔法效力会遭到极大削弱,攻击魔法只能作出奇制胜之用。为求稳妥,黑衣男子冒险地延长了暴风雪的咏唱时间,但对手破冰的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过也好,对于擅长高速战斗的黑衣男子来说,湿滑的地面只会影响其发挥。如今攻击魔法不能奏效,进行肉搏战已是在所难免。
“大声呐喊~!速度激发~!无视体型攻击~!武器潜能最大化~!”
一口气施展全套强化技能,铁匠再将手中的狂暴药水(Berserker Potion)一饮而尽,一柄双刃巨斧随即从其右手现出,舒展成了满月般的弧度。
眼看对方准备妥当,黑衣男子只是一声冷笑,随即如饿虎般飞扑而出。
铁匠的确是威猛的近战能手,他们拥有速度与威力并重的金钱攻击,在专属强化技能的支援下,其破坏力连同等级的骑士也望尘莫及。敏捷型的冒险者尤其惧怕铁匠,因为冲击波的攻击和魔法一样,是无法通过身体能力回避的,倘若在闪避中不小心吃到一记大地之击,那必然会落得筋骨粉碎的下场。不能与武装完备的铁匠正面对决,那是冒险者最基本的常识之一。
不过黑衣男子很清楚,铁匠这番举动只是在虚张声势,只要处于魔法管制区域,他就使不出任何有威胁的攻击技能。限定是通常攻击的对决,黑衣男子有凌驾于一切职业的自信。
呯~!呯呯~!
兵刃相交,湛蓝的电火花四散,伴随着极热的温度。
斧头与钝器,那是纵横于无数战场不败,以力量制胜的杀人兵器。倘若再佐以闪电般的速度,刀剑之流不用说回击,就连抵挡也是徒劳的。
这是以力相拼的战斗,双方均被迫使出浑身解数抗衡。反射神经稍有松懈,身体便会被这怪物般的力度震成肉酱。
一边是圆润如月的利刃,一边是化身为尖刺的雷霆,蓝白两色辗转交错,寒光闪耀如新星爆发,凄厉绝伦。
以常人的角度看来,这番交锋虽说超乎想象,却完全不合情理。
如此以蛮力相争,在双手报废之前,五感也必然会被剑锋与音爆摧残。纯粹以这种赌博的方式分出胜负,那决不是优秀的战士所为。
再说,要试探出对手底力,最初的数击便以足够。如此充满默契的互击,其目的到底是——
呯~!
交锋百余回合有多,先行退让的竟是黑衣男子。
铁匠的攻势如流星般锐不可挡,即使成功化解了每一击,黑衣男子仍感觉体力流失严重。
得益于武器研究(Weapon Research)这一专属技能,铁匠的每一击都带有强制命中的冲击波效果,不习惯的对手很容易因四肢麻痹丧失攻防节奏,继而露出破绽身亡。先不论黑衣男子坚持至今的魄力,对方可是以消耗战闻名的铁匠,这样僵持下去肯定会没完没了。
所以,黑衣男子从对决伊始就定下了一击必杀的方针。但是计划实施不到一半,他竟发现对方也和自己想着同样的事情。
“我说你也反应过头了吧,执行者先生。”
“贪生怕死之徒,可不只你一个啊。”
“不可理喻啊,如此身手不凡之人,居然甘当教会的走狗。”
不知何时,铁匠手中的双刃巨斧换成了一把奇形怪状的大砍刀,刀刃中心有个明显的缺口,那是被称为斩首之斧(Guillotine)的诅咒武装。
铁匠不愧为精通武装之人,短短交手几分钟,他已经掌握了致胜之道。
无须试探,双方从开始均已得悉对手是敏捷型冒险者,即使侥幸击中也不能奠定胜局。因此于刚才的交锋,双方都换上了星屑铸造的强悍武器(Strong Weapon),一边以冲击波攻势削减对方体力,一边寻找战况的突破口。
但是铁匠还是先行一着,攻击自带冲击波的他根本没必要使用强悍武器,所以那柄强悍双刃巨斧不过是幌子,利用诅咒武装终结疏于防范的对手,那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诅咒武装,一切带有恶性魔法效果的武器装备的统称,使用此类武装攻击可无视职业限制实现冰冻、沉睡、禁咒等效果。此类武装常见于暗杀者与弓箭手等骚扰型职业,对削减敌方的战力大有帮助。只是常见的魔法状态很容易通过抗魔装备回避,而且诅咒武装效果不够稳定,在讲求速战速决的单人战中并不多见。
然而黑衣男子早就理解,以上常识对铁匠是不通用的。
“治愈术~!”
除了回复体力,治疗魔法也有稳定情绪之效,黑衣男子明显是动摇了。
“传送之阵~!”
再有一道蓝色光柱从其身后升起,里面隐约可看见城镇的幻影,那是圣职者专用的脱离技能。看来黑衣男子是不打算纠缠下去了,如果使用者是铁匠,没有人能与这把诅咒武装作肉搏战。
事实上,这把诅咒武装的真名还不得而知,“斩首之斧”只是根据其使用者“斩首者丹尼尔”定下的俗称。教会根据多宗案件推测,斩首之斧附有的诅咒是“一击濒死”,如此效果再加上冲击波的强制伤害,对战者稍有不慎就会瞬间毙命。迄今为止,已经有无数冒险者被这把凶器砍断头颅,黑衣男子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我就说了~!名气太大也是件麻烦事~!”
一改刚才谦卑的姿态,铁匠开始向黑衣男子猛攻。
高手对决不存在不可能的说法,在自信和经验方面,杀人如麻的铁匠明显要优于这个执行者,须知两强相遇勇者胜,退让乃是一切败北的先兆~!
呯~!
寒光闪过,斧刃远在三个身位处被挡下。
“秘银长锤又如何啊~!”
往下的斩击突然变成横扫,黑衣男子不得不抽离武器闪避。
铁匠显然不会上当,对于长兵器的格挡模式,只要运用双手之力就能破解。而且两把武器在攻击力上差距过大,即使两者腕力相当,黑衣男子也绝对不敢以卵击石。
明明是正面的防御战,贫弱的单手武器又怎能与双手武器抗衡呢~!
呯~!
右方一记突如其来的侧击,铁匠再次从容挡下。
如此厚重的质感非昏迷之锤(Stunner)莫属。以长兵器保持距离,再利用防御的时间差以短兵器突击,难道这就是黑衣男子的对策吗?
不对。
右手的攻击不可能从右方过来。铁匠正是知道对方只用右手,所以才刻意将攻击往左方偏移的,这种防御模式又怎可能出错呢~!
又来了~!这次是左右两个方向的夹击~!
呯~!
“以攻击力计算,我这边还占优呢。”
明白了,这就是黑衣男子没有盾牌的原因。
左手昏迷之锤,右手秘银长锤,两把钝器呈交叉状挥落,铁匠的防御架势随之崩溃。
呯~!
奇怪的是,黑衣男子没有趁铁匠溃退之时进攻,铁匠自知一味进攻不可行,也只好暂时避让。
“哈~!牧师也玩双刀流~!还真把自己当暗杀者了啊~!”
事至于此,铁匠不得不自认判断失误。
黑衣男子的奇招已经让铁匠接连吃亏了,如今他有足够理由相信,对方一定还有未使出的杀手锏,而对方先前的每一步行动,都是为了将自己引进某个未知的陷阱。
“你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后退了是吧。”
“……!”
铁匠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击让双方交换了位置,如今自己正背对传送之阵。哪怕再失手一次,自己就会落入法网不得逃脱。
执行者并不会取人性命,将战力尽失的猎物带回宗教裁判所,那就是其任务的全部。黑衣男子布下如此骑士式的对局,说明他根本没有将铁匠放在眼里。
“如此执着于近战,我就成全你吧~!”
很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胜负了,比起互相算计,铁匠更乐意接受这种爽快的对决。
虽然不排除对方使用诅咒武装的可能,但是强悍与诅咒的效果不可能在同一武器并存。没有冲击波的加成,黑衣男子即使有诅咒武装也派不上用场,肉搏战不足为惧。
对方不过是两把武器,只要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斩首之斧决没有败退之理。如今黑衣男子竟单独以秘银长锤应敌,可谓自寻死路~!
呯~!呯呯~!
秘银长锤孤立的轨迹瞬间变成了复数,骄横的斧刃应声败退。
铁匠又一次惊愕了,但是来不及思考,再有数度银弧封锁了他的退路。
不可能~!
擅长高速战斗的铁匠再也清楚不过,这种攻击已经脱离了高速的概念,而无限近似于多人同时合击。但是黑衣男子怎么看也只有一把长兵器,而且那明显是从同一方向发出的二连击,根本不是双刀流应有的战法~!
“没错,我的确是暗杀者。”
经对方如此提点,铁匠不禁恼羞成怒,却也无可奈何。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使用其它职业的技能,你也太不要脸了~!”
黑衣男子没有回话,只见秘银长锤的舞动愈发迅猛。
“可恶……”
被刚才的势均力敌所误导,如今铁匠的速度显然跟不上对方攻势,仅仅三击他就再度踉跄败退,距离蓝色光柱已是一步之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身心均已损耗到极限,铁匠陷入了退守与恐惧的死循环。
恐惧源于未知,铁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精于计算的自己也会遇上这种无解的情况。
先是巫师的暴风雪,再是暗杀者的双刀流攻势,接着是暗杀者的神技二刀连击(Double Attack)……黑衣男子每出一招,铁匠就要败退一步。这与其说是对决,倒不如说是黑衣男子单方面的凌辱。
对决须建立在一定的共识之上,如果对方接连使出不可能的招式,那就不可能有反制的办法。传闻中某个所向披靡的执行者,其作战方式与眼前的黑衣男子是何其相似——
“你觉得不可能是吧。”
话语出口的瞬间,铁匠的武器已被整个击飞。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次刻,黑衣男子如鬼魅般掠过,再有数十颗红色魔力矿石溶解在铁匠胸前,延伸成一片焦黑。
“石化术(Stone Curse)~!”
胜负已分。
黑衣男子使出了近乎违规的多重咏唱(Multiple Cast),铁匠的抗魔装备虽然可靠,但也无力抗衡如此霸道的招式。刚才所消耗的触媒,其分量已足以摧毁一个百人小队。
收起武器,黑衣男子已没有心思照看瘫倒在地的铁匠。石化的效果要过若干秒才能完全生效,待到猎物的精神崩溃,其身体也会化作朽木一般乌黑。对于行将就木的犯人来说,这是再理想不过的状态。
经此一役,繁华的哈伯街已是空无一人,大小酒店也是早早打烊了事,四周氛围一片肃杀。
“……”
天空突然下起雪来。
严冬的气息还未完全消退,再过不久即将迎来一天中最寒冷的黎明,诞生于此时的雪花寒彻心扉,远非虚幻的魔法结晶所能比拟。
“站在屋顶的那位,难道你也是执行者吗?”
黑衣男子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一直监视着这场对决,其动机完全不明。如果说对方也是执行者,他应该了解唐突闯入的后果,更应该了解不能对别人的猎物出手,乃是执行者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火狩(Sight)~!”
一圈火焰升起,炽热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夜空。立于火焰中央的人影身披斗篷,手执一把极长的法杖,从装扮看来他是一名巫师无疑,与这场对决并无任何瓜葛。
来者不善,黑衣男子警觉地扛起猎物,随即就往传送之阵一跃。
“……!”
黄蓝两色光芒同时消失,再有一道不明的黑影闪过,黑衣男子顿觉右手空空如也。
残留其中的零星雪花,只是感觉好冷,好冷。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24     标题: Invisible Invasion

艾瑟雷正懊恼地坐在教堂楼顶的杂物房。
他无暇思考这次任务失败的问题。即使少了一大笔钱,即使出现了不知名的敌人,即使要向上级递交检讨报告,但是比起朱迪的不辞而别,以上的烦恼也算不上什么了。
朱迪是贫民区唯一知道艾瑟雷身份的人,而教堂杂物房就是他们的根据地,每当艾瑟雷外出执行任务,朱迪就要在此负责把风。任务结束之后,艾瑟雷也会先将犯人关押在此,随后再联同朱迪押送犯人至教会。
没有人会对贫民区的小教堂感兴趣,而且教堂会在傍晚上锁,孩子们不可能随意闯入。艾瑟雷本以为这样万无一失,但他想不到问题会出在朱迪身上。要是朱迪向村民泄露自己执行者的身份,那么自己就无法再照看这帮孩子,无法再以格拉德温牧师的身份在这里生存。
再者,执行者的内部章程极其严酷,如果朱迪确实走漏了消息,届时艾瑟雷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她一起逃亡,要么将她与所有知情者统统杀掉。无论如何,只要朱迪继续失踪,艾瑟雷就没有办法往好处去想。
本来艾瑟雷应该与朱迪结下临时的魔法契约(Party),这样他们就能随时交换信息以及确认对方位置。但是艾瑟雷总担心朱迪会跟踪自己,于是他也没有答应朱迪的契约请求。这个看似合理的决定,如今却令艾瑟雷陷入了困境。
艾瑟雷并不喜欢守株待兔,虽然只过了短短半小时,他已经决定再次出发。如此麻烦事在一天之内接踵而来,这运气简直是糟透了。
咚咚咚。
是正门传来的敲门声,艾瑟雷不禁警觉起来。
深夜不可能有人来教堂,如果这是朱迪,她就会从教堂后面的梯子上来。艾瑟雷曾对外宣称教堂杂物房是他和朱迪幽会的场所,虽然很不体面,但这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法之一。
“艾瑟雷在吗,对不起我来迟了……”
“切……”
是朱迪的声音,这到底在搞什么鬼?
“艾瑟雷,可以帮忙开门吗?”
“……”
“艾瑟雷……”
“(该死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在吗……)”
感到焦头烂额之余,艾瑟雷也判断出朱迪带上了别人,衡量过后他决定亲自出击。
“来了来了~!”
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艾瑟雷一边开门一边抱怨说。
“找我就从梯子上来啊,三更半夜的大喊大叫,你是想让别人笑话吗。”
“对不起啦……”
第一眼就看见朱迪垂头丧气的模样。
“别说了,先告诉我你到哪里……”
“这位牧师就是艾瑟雷吗,幸会。”
再看到朱迪身后的男子,艾瑟雷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
“……幸会啊。”
没有错的,这家伙就是刚才的神秘巫师,虽然艾瑟雷并不认得他的容貌,但他手中那把标志性的法杖不可能为别人所有。
冒险者的武装均要通过审核方能经卡普拉系统流通使用,因此其样式与能力均高度统一,内行人士一眼就能认出来。像是铁匠和神秘巫师这种规格外的装备,那极有可能是来历不明的诅咒武装,或者是代代相传的家族宝物一类。
——这家伙的来头绝不简单,得小心应付。
“艾瑟雷,原来你们认识吗?”
“……这位朋友的确很面善呢,说不定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啊,请问如何称呼?”
“请称呼我为巫师摩诺兹(Wizard Mannaz)。”
“是序列第二十的卢恩符文Mannaz吗,看来我们同是提尔宗(Tyr’s ætt)的冒险者啊,敢问你的就职年份是A.W.1004年吗?”
“对不起,过多的信息我不便透露。”
“哈,请原谅我的老毛病,因为同年的朋友跟不上我的修炼速度,我一见到资历相仿的朋友就会激动起来……我看你也有90级以上了,能彼此交流一下修炼的心得吗?”
“……比起这个,朱迪小姐好像有要事想和你说。”
似乎是看穿了艾瑟雷的心思,名叫摩诺兹的男子将话锋一转。
“艾瑟雷,我……”
“朱迪啊,虽然你带了个帅哥过来,但这也不代表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啊。”
艾瑟雷满面堆笑地说着,随即将朱迪搂进了怀里。
“说吧,这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啦?”
“对不起……”
“我可不认识只会说对不起的朱迪呢,有什么快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朱迪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艾瑟雷心头一紧,但他还是尽量压抑着情绪说。
“别人就在旁边啊,这多不好。”
再看看身旁的神秘巫师,其眼神就如没有涟漪的死水一般,平静得让人恐惧。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哭太久啊……”
——朱迪走漏消息了,这怎么可能。
首先,对方是绝不可能认出自己的。执行者专用的黑暗面具并不是简单的装饰,它具有隐藏魔力特征的效果,至今无人能破解。其次,即使对方认出了自己,如果这没有对教会构成舆论压力,他的片面之辞也不能成为指证自己的证据。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方让朱迪招供的手段如何,以及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如何。
虽然对方看似言行谨慎,但是要推出其来历也并非不可能。难点在于向朱迪套话,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让她交待事情原委,那大概得花上很长时间。而且朱迪一向大嘴巴,要是她在公众场合口没遮拦,到时就真的完蛋了。
不过,事情还不至于无法挽回。在这家伙有进一步行动之前,这边也必须制订好对策。
“艾瑟雷,朱迪小姐她讲清楚了么?”
“……朱迪,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好吗,不要让朋友在这里等了。”
“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轻抚着朱迪的背部,艾瑟雷再若有所思地瞄了摩诺兹一眼。
“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村子吧。”

——所谓“冒险者”就已经是一类职业的统称了。
按照大众的理解,那些与魔物战斗的人,在地下城搜寻财宝的人,以及专门接受委托的人都可以称为冒险者。但是卢恩-米德尔加德王国的法律规定,要成为王国认可的冒险者须先加入任意一个职业公会。否则,自称冒险者或是从事相关活动都是违法的。
至于冒险者的“职业(Classes)”只是方便大众理解的一种说法。“职业”只是代表冒险者从属的职业公会的一个头衔,更侧重于说明冒险者的出身以及能力方向,与冒险者的个人行为并没有绝对的联系。比如说骑士善于肉搏,巫师善于魔法,牧师善于回复与辅助……虽然他们在能力上存有差异,但是他们都是冒险者,其任务都是与魔物战斗。
冒险者这种非常规的职业之所以能得到王国的认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魔物的泛滥成灾。魔物不仅占据了米德尔加德大陆大片未开发的土地,还经常向人类的领地进犯。王国为了对抗魔物的攻势,不仅在军队的建设上花费了大量精力,还建立了自愿性质的“冒险者制度”吸收力量。
职业公会是负责认证和管理冒险者的正规组织,所有冒险者都必须遵守隶属的职业公会的规章制度。职业公会最初隶属于王国,但是随着冒险者势力的兴起逐渐演变成了私有组织。据说在十二个职业公会之上又有一个专门负责统合的组织,称为职业公会联合会(Guild Association)。
不过这个联合会的真实性也值得商榷,因为王国官方从没有提出过相关的概念,而且冒险者的大小事务已由职业公会一手包办,也从没听说过其决定被什么更高的权力机关推翻过。以此为基础,大量针对上层的流言倒是应运而生,其中之一就是“调查员”,专门监察冒险者不当行为的秘密JC——
“早安,格拉德温牧师,今天您真有空啊。”
“早安,里伯克大叔。昨晚是罕见的春雪,腰痛的毛病没有发作吧?”
思绪与现实的切换,艾瑟雷已是驾轻就熟。
“好多了~!牧师你的药方就是有效,现在我再也不会犯病了~!”
咬着半截烟草的中年男子爽朗地笑着。
“但是昨晚没有下雪啊,你看这地面是湿的~!”
“……大叔你得定时敷药,不然很容易复发的。”
“当然当然~!不用你说比尔也会提醒的~!”
“那好,我先告辞了。”
“好的~!你们走好了~!”
早上六点五十三分,即使太阳还不见踪影,贫民区的居民们也各自忙碌起来。转眼间,艾瑟雷一行已经走过大半个贫民区,类似的寒暄也做过不少了。
让艾瑟雷意外的是,一连几家人都说昨晚没有下雪,地上也看不到一点积雪,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摩诺兹在搞鬼。
“艾瑟雷,平时你也是这样视察村子的么。”
“是的,这里的事务都由我一人负责,教会的朋友都笑我是万能杂工呢。”
“但是,这样巡视也太花时间了吧,艾瑟雷。”
“不会啊,这种工作没有耐心可做不来。”
“是吗……”
这种如同白开水的对话,其中有一点让艾瑟雷特别在意。
明明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摩诺兹却一直若无其事地以中间名称呼艾瑟雷。要知道互称教名是冒险者交际的基本,既然对方自称Mannaz,那么他也应该称艾瑟雷为Othala,如此直呼其名也太不礼貌了。
“朱迪,这一路上都是我们两个说话,是不是不高兴了啊?”
“没有,哪有的事……”
这一行的时间也拖得差不多了,艾瑟雷依然对摩诺兹毫无头绪,朱迪则是一直魂不守舍,连话也没多说几句。看样子摩诺兹也不会轻易放弃,不如暂时改变策略吧。
“话说回来,摩诺兹先生的法杖真的很美丽啊,我第一眼看到就着迷了。”
那把长达两米的法杖是要点。
米德尔加德大陆的名门望族不到一百个,以军事或魔法闻名的家族就更少了,再排除那是秘宝的可能性,艾瑟雷思来想去却找不到类似的东西。
法杖的杖身如同没有经过打磨的水晶般凹凸不平,半透明的材质下隐约泛出不吉祥的深红色。整个法杖没有收束魔力的杖头,混乱而膨大的魔力过分集中在顶端的裂口,似乎时刻都会因满溢而爆发,将其指向之处化为一片废墟——如同埋藏在冰山底下的熔岩一般,那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巨大压迫感。
说实话,这东西根本就不像法杖,倒是很像长矛一类的东西。
“这是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不过到我这代大概就会失传了吧。”
“太难得了,摩诺兹先生竟然是贵族出身,现在肯从事冒险者的古老家系也没几个了吧。”
难得对方肯正面回应,艾瑟雷决定乘胜追击。
“家族的事情我也很久没过问了,我自认无能为力。”
“恕我直言,家族宝物一般是由长子继承吧,那摩诺兹先生你……”
“说到家族,艾瑟雷,你的家应该在那个方向吧。”
“呃……”
糟了……他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吧,我想朱迪小姐也累了。”
说着,摩诺兹突然向朱迪使了个眼色。
“……我们走吧艾瑟雷,凯瑟琳和哈利也在等着你的。”
“老实说啊朱迪,你是不是被摩诺兹先生迷住了,今天你一个劲地帮人家说话,别以为我不会吃醋啊……”
麻烦大了,想不到朱迪也被灌了迷汤,再拖延下去不是办法。
带摩诺兹回家无异于引狼入室,但反过来说,如此在外游荡,两个孩子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既然对方已经先行一着,与其继续逃避,倒不如来一次正面迎击为好。要是对方再敢耍什么花样,这边也用不着和他客气了。
“好吧好吧,什么都依你的,我们回家吧。”

火炉上的铁锅冒出了阵阵热气,那是比柴火还要醉人的温暖气息。
把大块奶酪切粒,放在少许煮开的水中加热到融化,最后拌上一点切碎的蔬菜和咸肉,一个简单的奶酪锅就做好了。吃的时候就用面包蘸上热腾腾的奶酪,一点一点地咀嚼这诱人的香味,所以凯瑟琳和哈利都很喜欢这道菜。不过由于奶酪比较贵,每年只有特定几天才能吃到。
本来艾瑟雷一家的早饭只有黑面包,但是为了招待客人,凯瑟琳还特意跑到西边的市集买东西,然后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做出这道菜。虽然凯瑟琳一直没表示什么,但想必她也相当在意旁人的反应吧。
奇怪的是,眼看奶酪锅要见底了,这僵硬的用餐气氛就没好转过。首当其冲的艾瑟雷三人组只是默默啃着面包,一句多余的感想也不肯发表。至于饿了一整晚的哈利,在一顿狼吞虎咽过后就独自蹲到墙角,不知琢磨什么去了。
虽然深知这样很对不起凯瑟琳,但艾瑟雷还是不敢多发一言,从刚才的交锋可以肯定摩诺兹已是有备而来,如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待到用餐完毕,自然就能堂而皇之地把他打发走——
“哇~!太厉害了~!”
角落突然传出一声尖叫,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人击败巴风特,这太厉害了……”
哈利活像猴子一样蹦了起来,但是当他看到脸带愠色的艾瑟雷,他又慌忙将手中的报纸叠好,躲在了自己背后。众人被逗乐了,但是碍于情面也不好发笑。
“哈利,不要乱动周报的样刊,给我乖乖放回去。”
“是……是的……”
……
“这位小兄弟,刚才你看的是《冒险者周报》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摩诺兹微笑着向哈利问道,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是啊,艾瑟雷哥哥是周报编辑,他经常把样刊带回家。”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兄弟对冒险者的世界如此感兴趣。”
“哈,我可不是普通的爱好者啊,平时我也有练剑的,现在已经能打倒摇滚蝗虫了。”
经对方如此肯定,哈利顿时变得大胆起来。
“真是了不起,想必你是受过艾瑟雷的悉心指导吧。”
“才不是呢,这都是我一个人……”
“擅自怂恿他人参加冒险者,那可是重罪。”
艾瑟雷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重罪……?参加冒险者就是重罪吗?”
“哈利,这个你用不着知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艾瑟雷。如今国难当前,骑士团与大圣堂也发报了紧急征兵令,这位小兄弟希望藉此贡献自身的力量,我认为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是啊,艾瑟雷哥哥……”
“没必要在这种话题上纠缠,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不能认同你的观点,现在的冒险者团队龙蛇混杂,亟需小兄弟这种新鲜血液的加入。”
有意识地瞥了一眼艾瑟雷,摩诺兹继续说着。
“小兄弟你也看过本期的周报了吧,再有两个江洋大盗被神秘人抓获了。”
“是啊是啊~!那个太厉害了~!应该是执行者做的吧~!”
“哈,摩诺兹你也相信执行者的传闻吗?我混迹教会这么多年,倒是没听上头的人提起过半点啊。”
听到执行者一词时,艾瑟雷脸色都变了,但他不得不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能让这种话题继续了……但是自己又控制不了气氛……该如何是好……
“再怎么说,那种暗地里的东西要是能摆上台面,世界岂不乱套了?”
“虽然说是得不到承认,不过我个人觉得,其实向往着执行者的人也不少吧。比如说,那边的妹妹也这样认为么?”
“呃……”
被突然问到,凯瑟琳迟疑了半晌,然后才结结巴巴回答说。
“人家记得……执行者也有帮过我们村子吧……”
“是啊,上次的黄金虫也是执行者击退的~!”
“执行者是很厉害,不过那样做不太好吧……”
“才不会呢,要是能多几个执行者,那些可恶的冒险者也不能继续做坏事了~!”
哈利则是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艾瑟雷的存在。
“哈利~!不要乱说话~!”
“确实,艾瑟雷的立场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我也希望向各位传达一个正确的观念。”
“到此为止吧,摩诺兹先生,你得知道小孩子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我之所以作出如此定论,那是因为我也认识一位执行者。”
!!
“原来摩诺兹先生是这么厉害的人啊……”
哈利听得两眼放光,他忍不住跑到摩诺兹身边坐下了。
“能告诉我他的英勇事迹吗~!哪怕一个也好~!一个也好~!”
“不好意思啊,故事我是不能说了,不过我有个东西想让小兄弟看看。”
话毕,一个黑暗面具出现在摩诺兹手中。
“……!”
这家伙怎么连黑暗面具也有……那可是教会的绝密装备……
“那个……可以让我仔细瞧瞧吗?”
“当然可以啊……”
看到哈利伸出双手的瞬间,艾瑟雷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如果可能,他恨不得将摩诺兹当场大卸八块,但是他显然做不到。
不……不能就此认输……
自己苦心经营的生活,怎能让这家伙一手破坏……
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摩诺兹先生,你随口就说出这种事情,会连累这两个孩子的……”
再三衡量,艾瑟雷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恳求说。
接连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拥有如此手腕之人,既然他知道自己执行者的身份,那他应该能理解到用钱就能将自己收买。那么,对方是出于何种目的,要用上这种恶质手段逼自己就范呢?除非他是丧心病狂之人,否则,这个贫民区根本没有让他动手的价值。
“开玩笑的,我怎么能将朋友的东西交给别人呢。”
摩诺兹收起面具,转而微笑着向艾瑟雷说,其神情传递着无形的压力。
“好吧,你这个玩笑将所有人都拖下水了,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一个说法。”
艾瑟雷也不多说,随即就往门外走去。
慢悠悠地提起法杖,摩诺兹也跨过门槛随艾瑟雷而去。
“承你所言,我们现在就去外面商量吧。”

两人来到了贫民区南边的空地,这里遍地残砖败瓦,杂草丛生,平时没几个人会经过。
这里离民居已非常远,万一动手也不会连累旁人。至于摩诺兹为什么肯乖乖跟着自己,艾瑟雷倒是没有想太多,区区巫师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再行进了一阵,艾瑟雷突然劈头发话说。
“我也不废话,你想让我干些什么,直说了吧。”
“在此之前,我想说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说吧。”
稍作迟疑,艾瑟雷决定让对方说下去,至少他想知道那个黑暗面具的来源。
“我是巫师公会(Wizard Guild)的执行者摩诺兹,因近日的恐怖袭击奉命行动。”
说着,摩诺兹示出斗篷内侧的魔法纹章。
纹章以浅蓝的披挂为底,中间耸立着一座白色高塔,四周辅以金银相间的编织线,整体设计简洁有力。艾瑟雷虽对此没有印象,但从其高度调和的魔力特征判断,这个纹章决非出自常人之手。
执行者并非大圣堂一家独有,艾瑟雷曾经从上级得悉,王国的三大职业公会均拥有派遣执行者的特权,那分别为代表统率的骑士公会、代表制裁的大圣堂、代表疏导的巫师公会。只是艾瑟雷未曾接触过其他公会的执行者,对其行事方式亦一无所知,因此他猜测“统率”与“疏导”所代表的很可能不是暴力手段。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能拿出任何正式文书吗?”
当然艾瑟雷不会轻易相信,“摩诺兹”这个教名本来就不是执行者应有的称号,再者他也没有交代自身的任务目的。反过来说,要是确认了摩诺兹没有特殊背景,艾瑟雷必然会第一时间将他抹杀。
“要是按照文书循规蹈矩,那就不能称为执行者了吧。”
“很好的回答,这就是你对我家人动手的理由了吗~!”
“对于人群中不稳定的要素,我有义务将其疏导,这与你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摩诺兹此番毫无感情的发言,激起了艾瑟雷千丈怒火。
“你别以为我不敢向你动手~!我不管你的工作,总之你敢打贫民区的主意,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艾瑟雷以卷轴一把卡住摩诺兹的脖子,右手再握紧了三颗红色魔力矿石。
“把你石化再丢进宗教裁判所,怎么样~!”
“以执行者的身份作出如此言行,这已经足以构成不稳定要素了。”
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艾瑟雷更加确信,摩诺兹不过是一具没心没肺的人形傀儡。
“你再说下去……”
“你也知道的吧,再放任下去,这个贫民区会被你毁掉的。”
“石化术……”
红色魔力矿石瞬间蒸发,咏唱却被强制中断了。
“唷,原来我是被这种毛头小伙干掉的啊,也太失策了。”
受到魔法的反噬,艾瑟雷的右臂如枯槁的树枝般摆落,失去了一切知觉。但比这更为致命的,是架在脖子后方的冰冷斧刃。
无须确认也知道,这是昨晚与之交锋的斩首之斧,其使用者就是铁匠丹尼尔。
“这次是我赢了吧,丹尼尔。”
“切,想不到这小子经不起一点挑衅。”
“愿赌服输,还记得你的赌注么?”
“没办法,接下来一个月就任你差遣吧。”
“好吧,摩诺兹是你赢了……”
至此,艾瑟雷不得不弃械投降,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万没想到这两人早已勾结。这么看来,昨晚的战斗不过是测试自身实力的演练,可能远在那之前,自己已经成为了摩诺兹的囊中之物。
“接下来也该说正事了。”
摩诺兹一句说话,铁匠丹尼尔随即收起巨斧,以单手往地面一立。
“该不会说,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要和这家伙共事吧?”
“……到底你想我干什么。”
“具体事项现在还不能说,我只需要你一个答复,是或不是。”
“哈,果然是这样……”
面对摩诺兹的无理要求,艾瑟雷嗤之以鼻。
“你尽管可以用贫民区威胁我,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现在我说,我不干。”
“威胁么?我的字典不存在威胁二字,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为我做事的。”
说着,摩诺兹左手现出一块晶莹的红色矿石。
“当然包括你在内。”
那是蔷薇石英(Rose Quartz),制造魔法管制的八种稀有矿物之一。
“我需要你的能力,千色的艾瑟雷(Ashley the Kaleidoscope)。如果接下来一个月你能助我完成任务,我就会帮贫民区完善魔法管制,你意下如何?”
“……”
艾瑟雷很清楚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如果贫民区的魔法管制得以完善,那么他就能从执行者的杀戮生涯中解脱。
事实上,艾瑟雷为教会卖命也是为了钱。摩诺兹手中的蔷薇石英市价一百万以上,要完善贫民区的魔法管制则需要类似的矿石数千个,如此天文数字连王国也无法一次付清。这五年来艾瑟雷频繁执行高危任务,打拼至今也收集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矿石,眼看村落的孩子逐渐长大成人,这个承诺的兑现却是遥遥无期。
魔物(Monsters)之所以被称为魔物,那是因为它们有着与“生物(Lives)”完全不同的特性。简单地说,魔物非常类似依附在土地上的幽灵,它们没有普通生物的生长过程和繁殖能力。绝大部分的魔物不知从何而来,而且外观生来就不会改变,少数还会主动攻击人类。魔物怪异的特性曾引起了无数学者的兴趣,但是学者们至今仍不能解释魔物出现的原因。
被魔物所占领的土地称为“魔物化区域(Infected Areas)”。所谓“占领”的意思是,魔物化区域里面的魔物是永远也杀不完的。人类即使有办法把这个区域化为焦土,一段时间过后魔物还是会自动重生(Resurrection)。若是无法阻止魔物的重生,魔物化区域就无法为人类所用。
自混沌的战后纪年(After War)伊始,魔法管制(Anti Ymir)的技术已从各类远古文献中解封,那是用以断绝一切魔物重生,人类与魔物对抗的最终手段。说来可笑,如今历史的车轮辗转千载有余,人类却只懂得利用魔法管制固守零星据点,任由魔物侵占了米德尔加德大陆大片土地。即使普隆德拉的危机迫在眉睫,当权者也毫无反省之意,硬是将重担推托给了一个小小的教区牧师,其烂入骨髓的惰性已是无药可救。
“不要忘记你说过什么了,想必你也知道对我食言的后果。”
不过,如果摩诺兹所言属实……
“以雷神之锤的名义起誓,巫师摩诺兹将坚守承诺至诸神之黄昏降临,哪怕肝脑涂地也决不离弃。”
一手执起对方胸前的雷神之锤,摩诺兹直视着艾瑟雷的双眼宣誓道,其神色之庄重与刚才判若两人。见状,艾瑟雷也不再犹豫。
“很好,我答应你。”
“凌晨两点,大家首都西门集合。”
“没问题。”
这是赌上自己和贫民区命运的豪赌,押下赌注的同时,艾瑟雷只觉得心里有什么悬空了。
再输掉什么也无所谓了吧。
回想起来,这六年不过是一场让人心碎的梦。要是自己稍微能从责任感中解脱,那些苦涩的回忆也不至于如此痛彻心扉,也不至于刻成了艾瑟雷这个罪人的名字。
对啊,怎么自己就一直没察觉到。
长久压抑于胸前的雷神之锤挂饰,实在是过于沉重了。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24     标题: One Fine Day - Another

午后开始下雨了。
太阳躲在了密云的最深处,天空变得灰蒙蒙一片。
天气的变化仿佛是一个有规律的晴雨表,当温暖不足以安抚整个大地的时候,它会用雨露的润泽为万物送上歉意。
路边原本干枯的树木已经露出了稀疏的嫩芽,大概再过不久就会舒展成宽大的叶片吧。依附在树根旁边的点点杂草,也不甘示弱地崭露出了自己的势头,仿佛要将这棕黑的泥土染成一片翠绿。
教堂里面的讲课在如常进行,这里的火光照得比白昼还要明亮。
由艾瑟雷和朱迪陪同,摩诺兹坐在了教堂的最后排,发动着最拿手的照明魔法。当火狩的效果消失,摩诺兹再次发动照明魔法的时候,总会有几个好奇的孩子回过头来偷看他身边的火焰,为此艾瑟雷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们。
最初摩诺兹来到教堂时孩子们可是乱作了一团,还唧唧喳喳地围着他问了一堆问题,几乎把自己这个老师的风头抢光了。当摩诺兹提出要参观讲课的时候,艾瑟雷还以为他会坐上好几小时冷板凳,想不到结果恰好反了过来。
今晚的任务艾瑟雷已没放在心上,通缉犯丹尼尔识趣地离开了,摩诺兹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如今艾瑟雷只担心朱迪的问题,从早上起她就没说过几句话,比起平时来简直判若两人。可以肯定朱迪也受到了摩诺兹的摆布,但是艾瑟雷苦于没有机会和她单独说话,在摩诺兹离开之前,他决定一直守候。

“今天的讲课就到此为止,还有谁有问题?”
“没~有~!”
时间过得很快,凯瑟琳转眼间就把预定的内容讲完了,很难得孩子们也没有捣乱。
“大家今天的表现很好~!摩诺兹哥哥也觉得这样吧~!”
偶尔凯瑟琳也会自告奋勇上台讲课,今天艾瑟雷也正好让她顶替自己。几经磨练,如今她也学到几分老师的风范。
“啊,大家表现很活跃呢。”
说着,摩诺兹身边的火光一跃而起,在室内挥洒出数道璀璨的轨迹,随即安静返回。
“哇,好漂亮……”
这个小把戏让孩子们雀跃不已,艾瑟雷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这种程度他也能做到,只是向普通人展示魔法是禁忌,作为教堂的管理者他可不敢公然违反规定。
“安静安静~!不然接下来没有故事哦~!”
凯瑟琳大声训话,孩子们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他们可不想错过这个精彩环节。
“先问大家一个问题,现在是什么季节呢?”
“是春天~!”
哈利抢先回答了。
“哈利答对啦,可惜是最简单的问题,所以没有奖励。”
“哼~!凯特又耍人~!”
“那么说到春天的话,大家又会想到什么呢?”
“天气变暖~!”
“下雨~!”
“还会打雷~!”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回答说。
“……雷神托尔。”
等大家都说完之后,坐在后排的一个孩子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奥里夫很聪明呢,一下子就猜到今天要说的故事了。”
“哇……”
孩子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奥里夫身上。
“那么,奥里夫可以向大家介绍一下雷神托尔吗?”
“大家都知道的,我不好意思说……”
“大胆地说出来~!托尔不喜欢软弱的孩子~!”
“嗯……等我先想一想……”
“快说快说~!”
“雷神托尔是一位威猛的神……他走路的脚步非常沉重,还带着火星……他走过天空的时候,天空会发出轰隆的雷声,还会有闪电……托尔最厉害的是雷神之锤(Mjolnir),这把锤子一出手就必定命中,所以霜巨人都非常害怕他……所以……托尔赶走了寒冬,带来了温暖的春天,他是农民的恩神……还有……”
奥里夫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说下去。
“嗯,说得很不错了,大家掌声鼓励~!”
在热烈的掌声中,奥里夫带着腼腆的笑容坐下了。
“除了雷神之锤,托尔还有两件神奇的宝物:一件是雷神手套雅恩格利佩尔(Iarngreiper),托尔必须带上这双铁手套,才能把炽热滚烫的雷神之锤挥舞自如;另一件是雷神腰带(Megingjard),当托尔勒紧腰带的时候,他就能获得加倍的力量。所以托尔是一位战无不胜的神,和他交手的霜巨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的。现在坐落于首都的北面妙尼勒尔山脉(Mt.Mjolnir),那就是托尔在千年之战中,使用雷神之锤猛烈敲打留下的痕迹。”
“好厉害……一下子敲出一座山……”
孩子们听得入神了。
“我们非常崇拜托尔的力量,所以在我们的生活中随时可以见到雷神之锤的形象。以双手作锤型可以驱除厄运;小孩子出生的时候,大人会在他身上作锤型以保平安;在身上带上锤型饰物,在危急关头就能得到托尔的保佑……现在人家身上也有带着哦,不过那是向艾瑟雷哥哥借来的。”
说着,凯瑟琳举起了胸前的项链。
一个普通不过的锤型倒挂在链子的正中央,本体具有相当的厚度和分量,圆滑的边界反射出暗哑的银白光泽,整体的感觉相当沉稳实在。雕刻凹陷处尽是抹不掉的黑色汗痕,那仿佛就像磨练的记录一样,在其衬托之下,上面的神圣图案反而愈发彰现。
“哈……”
艾瑟雷会心一笑,原来凯瑟琳是打算用这个讲故事啊。
“当然,大家不要以为带着这个就万事大吉了~!要是让托尔看到软弱的人拿着他的锤子,他可是会非常生气的~!”
“嗯~!”
“勇敢的人才能得到托尔的保佑~!”
“嗯~!”
孩子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托尔出行必然会带来雷雨,但是他的本性善良,很懂得为人类着想。要是没有托尔赶走可怕的霜巨人,那么寒冷的冬天就永远也不会结束,大家也不能在屋子外面玩耍了。”
“可是霜巨人进犯大地的次数非常多,每年总有一段时间是托尔管不着的。为了教训这些可恶的霜巨人,使得他们永远也不能作恶,托尔决定和火神洛奇一同前往巨人之国尤腾海姆,打算将霜巨人们一网打尽。”
“托尔他们走进了巨人之国的地界,然后在路边的大房子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有个巨人告诉他们,这间房子其实是他手套的一角,叫他们不要再住在里面。托尔吃了一惊,于是向巨人表明了来意。这个自称斯克利密尔(Skrymir)的巨人在听完托尔的说话后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主动要求帮托尔带路。在第二天夜里,巨人睡觉的鼾声吵得托尔睡不着觉。盛怒之下,托尔拿起锤子向巨人的头连敲了三下~!咚~!咚~!咚~!”
凯瑟琳装作拿起锤子的样子,用力在空气中挥舞了三下。
“可是这不但没有伤害巨人,反而让他的鼾声更响了,结果托尔他们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巨人那么厉害,托尔要怎么打败他们啊……”
“托尔他们继续前进,终于在第二天到达了霜巨人的城堡乌特加德(Utgard),在城堡里面见到了巨人之王乌特加德罗基(Utgardloki)。这个巨人之王可不得了啦,他就是坐着,托尔也不能看到他的头顶;他一说话,附近的云雾就被吹散得无影无踪;他一站起来,整个大地就震动了好久。托尔觉得光靠蛮力没有胜算,于是想到了智取。他向巨人之王提出比赛本领,巨人之王马上就答应了。”
“洛奇说自己饿了,愿意先比赛吃东西。于是巨人之王让人拿出了一碟好长好长的肉,大概有一千头猪并排那么长的肉,让洛奇和城堡的厨师罗吉(Logi)各从碟子的一头吃起。”
“洛奇本以为自己赢定了,他一张嘴就吃到了碟子的中央,谁知道对手也吃得很快,他们两个竟然撞了个面对面。洛奇留神一看,发现对手已经连碟子和骨头一起吃下去了,所以他只好认输了。”
“托尔的随从提亚尔菲(Thialfi)建议比赛跑步,一个叫修基(Hugi)的小孩子成为了他的对手。他们连续进行了三场比赛,可是提亚尔菲三场都输了,而且成绩一次比一次糟糕。提亚尔菲自认比不过,于是也认输了。”
“然后托尔说自己口渴了,要和巨人们比赛酒量。巨人之王说他们城堡里有一个巨大的酒角,酒量非凡的人可以一口喝完,差一点的可以两口喝完,要是有人三口还喝不完,那他就不配和巨人打交道。”
“托尔欣然答应,他举起这个酒角狠狠地灌了三大口,可是这酒角里的酒竟不见有一点减少。托尔还想再喝下去,可是他想起了巨人之王的说话,只好愤愤地交还了酒角。”
“托尔很不服气,他几乎想拿起锤子开打了。巨人之王见托尔这副模样,于是向他提出比试力气。托尔恃着自己力大无穷,就一心想着再比试一场吧。谁知道巨人之王竟然拿出了一只灰猫,这差点让托尔笑掉了大牙。”
“巨人之王让托尔举起这只灰猫。托尔勒紧了雷神腰带,使自己的力量成倍地增加了,可也只能举起这只灰猫的一只脚。灰猫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还在懒洋洋地睡觉。”
“托尔不能输啊~!”
有孩子激动地喊了出来。
“托尔很生气,他认为巨人之王一定是使了什么诡计。最后托尔提出要和巨人比武,公平地决出胜负。但是巨人之王又派出了奇怪的对手,他让一个叫爱莉(Elli)的老太婆和托尔对阵。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托尔放下了无敌的雷神之锤,空手赤膊上阵了。”
“这下子托尔可不敢松懈了,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想打倒对手。可是无论托尔使出怎样的攻势,老太婆就像是扎了根一样纹丝不动。托尔觉得不妙,于是他想把老太婆整个抬起来摔倒。结果那老太婆一弯腰,托尔就被压得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了。”
“就这样过了一天,巨人之王把托尔一行人送出了城堡,然后叮嘱他们不要再来了。”
“好可惜呢……”
“巨人之王向他们解释说,由于托尔一行人实在太强大,他不得不使用魔法对付他们。给他们带路的巨人斯克利密尔实际就是他自己,他们住的手套也是用魔法变出来的。那天晚上他还搬了一座大山来挡住自己的头,不然托尔早已经把他打死了。实际上,托尔那三锤已经把大地敲出了三个山谷。”
“巨人之王接着说,和洛奇比赛的罗吉是能烧尽一切的野火,洛奇作为火神的力量比起野火还差一点;托尔所喝的酒角有一端直连着大海,托尔的豪饮使得海面掀起了巨浪;和提亚尔菲赛跑的修基是‘思维’,世上没有东西能比思维更快;那只灰猫——或者说那只猫脚——是环绕世界的大地之蛇,尤蒙刚德(Midgard Serpent Jormungand)的尾巴,托尔几乎把它拖出了大海;至于和托尔比武的老太婆爱利是‘衰老’,世上没有人能够战胜衰老。”
“托尔知道真相之后非常生气,他拿出了雷神之锤想击毁这个城堡,可是巨人之王连同他的城堡一起化作了浓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这也是巨人之王的魔法。结果托尔他们没能征服巨人之国,反而被巨人之王用魔法戏弄了,他们只好返回了阿斯加德。”
“那个巨人之王太奸诈了~!要不托尔怎么会输呢~!”
哈利愤愤不平地喊道,接着其他孩子也开始抱怨了。
“托尔是不会输的~!”
“对啊~!托尔怎么会输呢~!”
“呃……比试本领可是托尔先提出来的呢,托尔本来也打算和巨人之王比智谋,只是巨人之王的智谋比托尔要更厉害。”
凯瑟琳耐心地解释说。
“这不算智谋~!因为巨人之王用了邪恶的魔法~!”
“可是……摩诺兹哥哥也在用魔法啊,大家觉得哥哥也是坏人吗?”
“那……那是好的魔法啦……”
“如果说托尔的力气是他的本领,那么巨人之王的魔法也是一种本领呢,况且谁也没有说过不许用魔法啊。”
“唔……”
看来大家还是很不服气。
“这个故事其实是要告诉大家,即使是像托尔那么厉害的神,没有足够的智谋也是会输的。所以呢,大家做事的时候要多想想办法,有时候光靠力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哦。”
“什么嘛,又是学艾瑟雷哥哥那一套,反正我就是没有凯特聪明,听不明白这种故事啦~!”
“哈利,故事就是这样,人家也没办法啊……”
“那就不要说啦~!”
“唔……难得人家上来讲课……”
“大家安静,不要再为难凯特了……”
艾瑟雷不得不出面干涉,但是没等他说完,教堂里的火光突然消失了。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吓到,孩子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看,摩诺兹哥哥生气了。”
“啊……”
“大家先静下来,然后向摩诺兹哥哥道个歉,好吗?”
“好的……”
“那么,听着哥哥数一二三,然后大家一起说‘对不起’。”
“一~二~三~!”
“对~不~起~!”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教堂又恢复了刚才的明亮。
“哇~!”
没想到摩诺兹也挺会配合的,艾瑟雷决定趁热打铁。
“还有啊,故事讲完大家应该鼓掌的,怎么能随便抱怨呢。”
“唔……”
“来,大家再向凯特道歉吧,听哥哥数一二三。”
“一~二~三~!”
“对~不~起~!”
场面控制完毕,艾瑟雷再转向了凯瑟琳。
“那么今天的讲课也结束了,凯特和哈利快安排大家回家吧。”
“嗯~!”

“想不到那些小鬼也挺听话的,看来你是花了不少心思。”
“教育需要的是耐心,大部分时候我们不是缺乏能力,只是忽略了孩子们的心声。”
“确实,作为圣职者没有耐心是说不过去的,我看教会应该提拔你这种人才,就这样埋没在贫民区太可惜了。”
“很露骨的挑衅啊……我也不想重复了,别想从我这里挖到教会的消息。”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作出建议,教会的工作对你是一种束缚。”
“这次事成之后,或许我会考虑吧。”
艾瑟雷三人再次漫步在贫民区,对话内容也不像先前那般剑拔弩张。虽然摩诺兹的动机未能完全确认,但是双方已经达成协议,如今艾瑟雷也没必要过分敌视对方。
一如既往地视察了一圈贫民区,艾瑟雷顺便向摩诺兹说明了这里的魔法管制情况,摩诺兹随即一一作出应答。本来艾瑟雷并不认为摩诺兹有制造魔法管制的能力,但是在这番交谈过后,他对摩诺兹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要知道,记录魔法管制技术的尽是晦涩的远古文献,即使是教会高层也未必能接触到原稿的全部,更不用说通读和理解。如今摩诺兹对这类问题对答如流,想必他也拥有与执行者相称的实力。
只是,艾瑟雷仍然想向他确认一个问题。
“就是这个洞,最近还放了一只米诺陶诺斯进来,再修理也是没办法,所以我干脆让警备队封锁了这片区域。”
三人来到了贫民区东南一角,这里的城墙被挖穿了一个大洞,魔物很容易从这里进犯。
原本城墙的坑洞没这么严重,大约在三年前,不知道是谁造谣城墙有阻隔魔物的效力,结果墙砖开始大量失窃。艾瑟雷一个人制止不住,最后只好请求警备队封锁了这里。说是封锁,但是平日也见不到几个人在巡逻。
“具体情况你问朱迪吧,她一天有好长时间都在这边的。”
“这一年来几乎没人偷砖头,但是魔物侵入的次数却变多了,有好几次我还见到了不认识的魔物,虽然有可能是枯树枝就是……”
跨过栏杆,朱迪感到一阵海风迎面吹来,再往外走是一面靠海的悬崖,一般人不会随便行经,王国方面也认为这里没有维修的必要。
“等等……”
摩诺兹将法杖往地面一立,深红的光芒随即闪耀不止。
“很明显这里的伊米尔系数不正常吧,粗略测量也比居民区高了二分之一单位以上。”
“知道就好,要不刚才我也不会带你来这边开打。”
艾瑟雷也不妨直言了,原本他是打算在这里干掉摩诺兹的。
魔物的行动受到土地魔力的主宰,它们不会因为城墙开洞就傻傻进来。如同山脉的连绵起伏一般,土地魔力分布也存在一定的高低趋势,这个趋势就称为伊米尔系数(Ymir Coefficient)。
更确切地说,伊米尔系数代表的是“魔力的运作效率”,对魔力特征明显的对象而言,土地魔力就如空气之于生物一样重要。换言之,伊米尔系数直接影响着魔物的力量,当土地的伊米尔系数过分低落时,魔物就会感到明显不适而离开。大幅度降低土地的伊米尔系数,隔绝土地魔力的同时使得魔物的行动与重生变得不可能,那就是魔物管制的基本原理。
对比起市中心的五分之一单位,这里的伊米尔系数足足高了三倍有多,魔法威力则会呈指数级暴增数十倍。如此一来,即使双方谈判破裂,艾瑟雷也有自信将摩诺兹打倒。
“朱迪小姐,你在这里见过可疑人物吗?”
摩诺兹皱起眉头,仿佛在确认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晚上我不知道,但白天是没有的。”
朱迪思考了片刻才回话说。
“摩诺兹,你也这样认为么?”
“魔力的指向是从城外指向城内的,也就是说城外的伊米尔系数比这里还低,如此恶性的诱导还有第二种可能么?”
“这是谁干的好事……”
艾瑟雷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愤怒。
这是伊米尔诱导,如果在城墙外侧聚集大量魔物,它们就会随土地魔力的势差涌入城中。之前艾瑟雷也猜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考虑到要将魔物聚集在低势区域并不简单,他也没有继续调查下去。只是如今市中心也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而且同是利用魔物,与这里的情况实在太相似了。
“现在还不能一口咬定,我们还要检查城外有没有人为诱导的痕迹。”
说着,摩诺兹用法杖指向了洞口的斜下方。
“就是这个方向。”
“那好,我们出去吧。”

滑下陡峭的悬崖,三人落在一片裸露的沙滩上,不远处是被潮水侵蚀得模糊不清的海岸线。再过一段时间,三人的落脚处也会被涨潮所完全淹没。
“我之前也调查过这附近,但是找不到什么可疑对象。”
艾瑟雷检视了每一个带有少许魔力特征的对象,但他最终只发现了一些海洋魔物的残骸,这也许是从帕伊亚岚岛漂流过来的。至于摩诺兹所说的土地魔力势差,他完全没有感受到。
“我尽力了,也许是势差太微小,要用专业仪器才能测出。”
“没注意到吗,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摩诺兹抬头往悬崖望去。
“地势是影响伊米尔系数的第一要素,两块高度不一的土地却拥有相同的伊米尔系数,难道你认为这样是正常的吗?”
魔力,其实就是世间一切无法物视之力的总称,冠以“魔”之缘故,乃因为魔力是对现实之力的歪曲,而运用此歪曲之力所达成的偏离现实法则的瑰奇现象,称之为魔法。
万物生于大地也归于大地,世间森罗万象皆为太初巨人伊米尔的意志,若要穷尽其中奥秘,那就必需假定一个顶端之力的存在。取其至高无上之意,魔法师将此主宰万物的力量称为伊米尔力,世间一切形式的魔力都从此衍生而出。因此,投身魔道之人都将伊米尔力的实体化——伊米尔心脏(Ymir’s Heart)作为探索的终极目标。
如摩诺兹所言,地势与伊米尔系数成反比关系,低地的伊米尔系数要较山峰高出数倍。因此越是深入的地下城,魔物的活动也越为猖獗。
“你说得没错,但是这两地不存在魔力势差,又要如何诱导魔物?”
“听过反向诱导么,短时间逆转两地的伊米尔系数,使得魔物往势差较低的方向行进的术式,是专门在这种存在较大地势落差的地方使用的。反向诱导的第一步工作,那就是中和两地的魔力势差。”
“反向诱导么……”
这个词虽说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艾瑟雷从未见过相关文献,也许这一技术是作为绝密保存的。艾瑟雷唯一了解的是,较低的伊米尔系数有利于魔法研究,大陆现存的两个魔法学院均遵从这一原则建立与运作。
“扭转魔力势差就有如将瀑布逆行,说起来简单,但实现起来太困难了。”
“这是外行人的想法,反向诱导是不需要长久作用的,只为让魔物入城消耗不了多少触媒,准备功夫也非常简单。要是昨天的袭击是教国所为,他们再派一个间谍就能完成此事。”
“确实,这几年来伊米尔系数一直上升,最初我还以为是管制系统的问题。”
“教国的魔法体系与王国不同,直接感知很难看出端倪,恐怕也只有贤者公会的人能够解读。要是你把这里的异状直接上报王国,估计会被那些酒囊饭袋认为是虚假情报吧。”
“哈……我还没有那么冲动……”
摩诺兹对事态分析得非常透彻,但他迟迟没有说出解决方案,艾瑟雷不禁有点着急了。
“那么,要是我想采集到让王国信服的证据,用什么办法比较好?”
艾瑟雷尽量拐弯抹角地说着。
“办法是有很多,但是……”
呼~!
“朱迪小姐,你还想偷听我们的秘密到什么时候?”
法杖突然直指朱迪喉咙,摩诺兹的嗓音也从平和变得异常低沉。
这一意想不到的举动让艾瑟雷惊呆了,他连忙介入劝阻。
“摩诺兹你别开玩笑了,朱迪怎么说也是贫民区的人,这算什么秘密。”
“别忘了,我们是以执行者的身份合作的。”
“那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艾瑟雷,让我说吧。”
“朱迪……”
“让我说。”
一改先前的颓唐,朱迪以极其强硬的语气拒绝了艾瑟雷。
“摩诺兹先生你今早也说过了,只要艾瑟雷肯加入,你也让我加入的不是吗?”
“要说的今天早上我已经说了,你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个任务,勉强参加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骗我……”
“放弃吧,我不想让你再输一次。”
“你骗我~!”
一把抓死了法杖,朱迪拔出佩剑就向摩诺兹刺去。
呯~!
“……”
完全看不清过程,转眼间朱迪已被摩诺兹制服在地,旁边是被击飞的佩剑。两人的实力相差悬殊,艾瑟雷自知没有出手的必要。
“够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艾瑟雷示意两人分开,这里不是有魔法管制的城内,要是动起真格后患无穷。而且,这两人先前的对话有诸多不能理解的部分,他有必要在这里弄清楚。
“你多少也了解执行者的规矩吧,朱迪是我情人,她也受到教会保护。”
“你觉得这能作为理由么,我可是巫师公会的执行者。”
“回答我,你这话是针对我,还是针对教会呢?”
“你觉得呢?”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两人均已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即使如何向对方卑恭屈膝也好,艾瑟雷心中依然有着不能退让的底线,面对摩诺兹一而再的挑衅,他已经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
“艾瑟雷,你不必替我说话了,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别说了~!你真想送命吗~!”
“艾瑟雷……!”
“好吧,既然有艾瑟雷陪同,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摩诺兹收起法杖,随即以极其不屑的语气说道。
“你答应让我参加任务吗,摩诺兹先生。”
“我是无所谓了,不过,这还得看艾瑟雷的意思。”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两人已多次提及任务,对其内容却只字不提,如今艾瑟雷知道自己已再次落入了摩诺兹的圈套。但是在得悉对方的目的之前,他也无从思考化解的方法。
“艾瑟雷,拜托你让我参加这次任务~!”
“……”
第一次,艾瑟雷觉得自己无法拒绝朱迪的请求。
认识朱迪这六年来,艾瑟雷对她的放荡行径早已见惯不怪,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刚毅的模样。直觉告诉他,朱迪这决不是什么虚伪的演技,而是一名女子于走投无路之时的肺腑之言,有着千斤的份量。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好吗?”
“……现在不能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好吧,我答应你。”
艾瑟雷终于明白了,自己再逃避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摩诺兹的目的就是自己。
自融入贫民区以来,艾瑟雷就已经将自己与朱迪的命运,乃至整个贫民区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正是因为背负着太多,即使艾瑟雷侥幸逃脱,摩诺兹也一定会找到更多的理由让他上钩。不难想象,朱迪也是这样落入了摩诺兹的圈套。
这种处事手段艾瑟雷无法苟同,但是那远称不上卑鄙和肮脏。一切正如摩诺兹所言,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在这个混沌的年代,导向是比制裁更为有效的治理手段。
“记住,不要让她拖我们的后腿了。”
那种露骨至极的说话方式,就如寒风一般让人不快,让人厌恶。
“知道了……”
将自己的软弱与恐惧赤裸裸地揭露了出来——

远远就看到了家里的灯火。
时间是晚上九点,贫民区的居民早已在入夜之前睡去,那朵飘摇于窗台的烛影,是艾瑟雷于这片黑暗的唯一慰藉。
“你回来啦,艾瑟雷哥哥。”
“啊,回来了……”
将黑色外套递给凯瑟琳,艾瑟雷如断线的傀儡般倒在墙脚。
外出工作前先陪凯瑟琳入睡已经是习惯了,习惯得容不下半点迁就与忍让。也只有在此时,艾瑟雷才得以暂时蜕去那身厚重的制服,让疲惫的身心稍作歇息。
“今天真谢谢你了,哥哥。”
“今天凯特讲得不错,识字的部分能按大纲讲完了,结尾的故事也很流畅,唯一的问题是最后没控制好场面……总之就是那样,老毛病了。”
杂乱无章讲了一堆,艾瑟雷才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心思。要是平时,他一定会拿出纸笔亲自教导凯瑟琳,直到她在自己的肩膀睡着为止吧。
“嗯,谢谢哥哥的夸奖,下次人家会更加留意的。”
“啊……”
一声近乎长叹的应答,艾瑟雷也不想继续说什么。
“哥哥好像没什么精神,是在为工作的事情烦恼吗?”
“是啊,凯特真聪明。”
“……可以说给人家听听吗,或许人家能明白的。”
“不用啦,一个人已经够烦恼了,我不想让凯特也烦恼起来。”
“可是哥哥不是说过,‘将烦恼向你的朋友倾诉,烦恼就会减少一半’吗。”
“那凯特现在就要记住了,这句话不是在这个时候用的。”
“是这样的吗……?”
“因为凯特不是哥哥的朋友,是比朋友更重要的人。”
“嗯……”
每当提及这种事情,艾瑟雷总是不敢直视凯瑟琳的脸庞。
长久以来,艾瑟雷已经习惯了以小孩子的方式对待她。如今凯瑟琳的心智渐趋成熟,她却没有对艾瑟雷的单方面灌输提出过异议,如此程度的包容,挑明了说只会让艾瑟雷感到羞愧。
“啊啊,工作的事情哥哥去想就好了,你们还小,没必要负担这些东西。”
无论外面发生怎样的变化,艾瑟雷由始至终只能用工作一词敷衍了事,有再多悲喜也无从向她倾诉。确实,艾瑟雷的坚持从没变过,但正是在他坚信自己不变的同时,他却没察觉到凯瑟琳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人家不小啦,下星期二就是人家十三岁生日了。”
“是啊,还有五天就是了,凯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那个……让人家想一想……”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了吧,只是那样的要求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这孩子正是因为太懂事了,所以很容易将忧郁积压在心底,即使是可以紧紧抓住幸福的时候,她也会顾虑到他人的感受而犹豫不决。
“那可不要想太久了,说不定哥哥会忘记的。”
说着,艾瑟雷握紧了身边冰凉的小手。一直在利用凯瑟琳的善良,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歉意。
“嗯……”
凯瑟琳虚弱的脉搏逐渐变得急促,此时次刻的她,内心一定有着千言万语吧。只是就连她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就如玻璃般再也无法收缩与舒张,只能保持绝对的距离空相对望。能感受到彼此的一丝温暖,她已经非常满足。
“凯特啊……”
“嗯?”
“听好了,有一个问题要认真问你的。”
“嗯,哥哥说吧。”
“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了,你们要怎么办呢?”
“……”
艾瑟雷实在不想挑这个时候说,但是未知的任务在即,不讲清楚这个问题是不行的。他只担心自己不能再回来的时候,凯瑟琳会伤得更重。
“既然凯特觉得自己长大了,凯特你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
“哥哥很久之前也说过了,哥哥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们的,总有一天哥哥要离开这里。”
“那样,偶尔也可以见面吧……”
“不是见面的问题,哥哥是想知道,如果哥哥不在了你和哈利要怎么生活,具体说就是找什么工作养活自己。”
“人家不知道……”
看来凯瑟琳明显对这个话题没准备,不过艾瑟雷也没有就此让她接受的意思。
“凯特,那哥哥再问你一个问题。”
艾瑟雷从口袋掏出一枚硬币,将它轻轻押在了凯瑟琳手心。
“你能将这个硬币滚出去,最后又不让它倒下吗?”
“现在的话,不能……”
“以前啊,哥哥很喜欢玩硬币,几乎所有玩法也研究过了,但是只有这个做不到。”
“连哥哥也做不到吗?”
“有一段时间,哥哥着了魔似的想完成这个秘技,那时候就一天到晚地蹲在房间里练啊练啊练啊。但是有一天,哥哥突然觉得追求这个是没有意义的。”
注视着烛光下凹凸不平的地面,艾瑟雷不禁感慨万分。
“如果说我们的人生就像这个硬币,那么我们无法左右将我们推出的力量,也无法左右道路的崎岖不平,即使我们已经尽力奔驰,最终也会倒在这片土地上。”
“……”
“因为,那就是伊米尔的意志。”
“嗯……”
“虽然我们不能选择继续滚动,但是我们拥有唯一一次机会,可以选择自己倒下的方向。”
“一直滚着不就好了……”
“哈……”
艾瑟雷只得以苦笑应答,凯瑟琳这种天真的想法对他而言,其实与剧毒无异。
“傻孩子啊……如果真有一直滚动的硬币,那它一定感到很累了吧。”
“……”
“所以啊凯特,如果你真有一天也感到累了,希望你也不要再勉强自己……”
“……”
“凯特?”
“……”
在说话中睡着,这孩子一定是为了等自己而累坏了吧。
看着凯瑟琳平和的睡脸,艾瑟雷只觉得深深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注意到这番开脱的言辞,要是她因此而哭泣,艾瑟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逃避,逃避,逃避,不停地逃避。即使是这个至关重要的时机,艾瑟雷还是不自觉地选择了逃避。每当凯瑟琳说出一句安慰的说话,艾瑟雷只会更为痛恨自己的软弱。由始至终,他只是一个连拒绝也无法选择的人。
本来就没有施救者与被救者的区别,如果说圣职者确实以救人为己任,那么其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为了满足其一己之欲呢。相互利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全能施救者的存在,以及信仰这个施救者的狂热人群。
艾瑟雷是知道的,如果自己继续冒充全能的施救者,那么自己与这个贫民区诀别的时候,凯瑟琳将会承受更大的痛苦。先给予再夺取,那是比单纯夺取更为残忍的行为。
……
已经无法思考这类问题了……
矛盾无止境地延伸着,艾瑟雷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切的起源,应该要追溯到某个承诺吧。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25     标题: Dreamer's Dream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破落的残垣败瓦。
砖墙的缝隙还来不及长满厚厚的青苔,这条村落就再次遭到了破灭的命运。
那转瞬即逝的安宁时光,甚至支撑不过一代人的生活。
这里没有火光,没有硝烟,也没有七零八落的尸体。
残留下来的,只是被掩埋在瓦砾之中,对这片家园的沉痛回忆。
放弃吧,然后逃走吧,因为这是一条得不到诸神宠爱的村落,再执著于这方水土也是无意义的吧。
每十五年一度的灾劫,早已是村落中人所共知的事情。
当地狱的倒计时归零之时,魔物就会从裂缝中疯狂涌现,一切可爱的生灵也随之湮灭。
那是连王国也无能为力的事情,因此这条村落一度被列为了禁区,里面驻以重兵把守。
但是每当伤痛被遗忘过后,总会有一群无家可归的人再度聚集于此,回归他们蝼蚁般低贱的生活。
起初是安居乐业的繁华光景,然后是突如其来的灾劫与毁灭,岁月如车轮般辗转反复着。
……
也不过如此吧。
伤痛也好,死亡也好,即使外在的形态一再崩溃,人们对生存的执念也无法被轻易扼杀。
随着时光飞逝,每个村民都对灾劫的轮回习以为常了,如今就连王国也对此充耳不闻,在灾劫降临之前他们只好疏散村民了事。
他们说,这一切都是大神奥丁的意旨,是诸神之黄昏降临之前人类必经的考验。
是吧,也只有这么相信吧。
被过分重复而趋于平淡的故事,是不能称为悲剧的。
因为那就是生活。

然而每次灾劫过后,总是有那么一群人葬身在废墟之中。
他们要么是打算死守家园的人,要么就是行动不便的老弱病残,他们直面死亡的心情已是外人所不能想像,更不用说有谁会向其伸出援手。
总而言之,他们已被世人所遗弃。即使他们有幸在灾劫中生存下来,被视作不祥象征的他们再也不可能被世人接纳了,因为连死亡的意志也无法选择的人们,是不可能获得大神奥丁的眷顾的。
所以,教会除了要负责疏导逃离的村民们,还得负责处理这批逃离不及的人员。
不过那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圣职者只要接手过一次就再也不肯继续了。
别无它因,不管是逃离者们还是幸存者们,他们很容易因为救援人员的出现而变得激动异常。倘若处理不当,圣职者随时会遭到他们的无情唾骂,或是被大量繁杂的世俗事务缠身。即使是如此程度的任务失利,那也是公会守则所不允许的。
综合以上种种,这份工作总是交由新晋圣职者处理的,那简直可以看作一种残酷的考验。
对这个无比庸俗的世界留恋与否的考验。

今天,又有一位年轻的牧师来到了废墟之中。
看他那张生涩而木讷的脸庞,估计他也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吧。
他只是站在崩塌了半边的屋子里,维持着标准不过的祷告姿势,既不言语,也不哭泣。
大概是因为麻木了吧,在这种司空见惯的场面里,他只需尽忠职守。
映照于其空洞的瞳孔之中,是一位奄奄一息的伤重老人,以及两个只懂得哭泣的羸弱小孩。
以旁人的眼光看来,这真是不幸的一家人。
比起失去了一切还要不幸,被粗暴地遗弃于瓦砾之中的,两条苟延残喘的小生命。
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能像剪掉脐带的婴儿一般无力地哭泣。
所以,年轻的牧师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他也知道,悲伤是无法籍由旁人的角度理解的。
无论是动作、表情、泪水、还是所谓心痛,那都只是建立在模仿的前提下,惟妙惟肖的表演而已,缺少了一个关键的因素。
那就是因确实的失去而产生的空虚之感。
年轻的牧师自认是极端完美的人,他从根本上拒绝着“失去”的概念,因而也拒绝着一切感情的侵入,包括悲伤。
也因为完美至此,所以被反复委派这种任务的,整个教会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成功收回老人的尸体之后,再将两个孩子送往修道院,其它事情他也无须过问。
在此之前,只需默默等待。

这已经过了多久呢,两个孩子的哭泣声好像停住了。
看起来很倔强的男孩子走过来,低着头扯了扯年轻牧师的衣袖。
那种近乎哀求的意味,不由得让他放下那副超然的态度,往老人的身边走去了。
守候在老人身边的,还有一个眼眶哭得发肿的女孩子,看起来就是文静而柔弱的一类。
临近弥留之际的老人,正颤抖着满是伤痕的右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呜咽着。
“能……听听我……最后的请求吗……”
年轻的牧师无言地点了点头。
“拜托了……咳……”
老人因胸口的抽搐哽咽了片刻,两个孩子见状,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哈利……凯瑟琳……”
这也许是老人最后一次呼唤自己了,两个孩子像是屏住呼吸似的强忍住了泪水。
“请将他们……养育成人……”
如同在蜡烛熄灭前残留的一丝烟气,老人的话语已经稀薄得无法捕捉,但其包含的强烈感情却是以往所无法比拟的。
他用眼角最后一点混浊的余光,死死盯紧了年轻牧师胸前的雷神之锤。
无须多言,年轻的牧师随即握紧了胸前的饰品,以无比庄严的神情点头确认。
为什么会这样做呢,这大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正如无数戏剧所描述的一样,那些能对人产生巨大冲击的生离死别场景,是初出茅庐的他需要再三确认的,直到他感到厌倦为止。
仅此而已,并不存在同情的说法。
但是老人却深深地误解了年轻牧师的行为,他终于满意地断绝了呼吸,脸上还挂着一丝未能展开的微笑。
表演结束了,年轻的牧师也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表情,单手托起老人的尸体动身离去。
今后也是这样吧。
在单靠相互表演就能获得满足的人群中,继续自己的孤独旅程。
是的,年轻的牧师的确是一个无情的人,因为他是一头只懂得吞噬感情的猛兽,无论现实的景象亦悲亦喜,于他脑海不过是平等的纪录。
倘若失去了承诺的支撑,这两个孩子的命运亦然。

从那天起,年轻的牧师闯进了两个孩子的生活。
以一种让人无法接受的方式。
每天清晨,他总会当着孩子们错愕的表情留下一大笔生活费,随即扬长而去。
半年过去了,两个孩子还未能得知恩人的名字,甚至连对话的机会也没有。
既不能疏远,也不能亲近,如同硬币的两个面一般,被彻底隔离的生活方式。
以孩子们的眼光看来,那个高大的身影是有如鬼神般的存在,实在是厉害得可怕。
所以,起初两个孩子只用掉了最低限度的生活费,多出来的一大堆金币,他们只是诚惶诚恐地堆放在了稻草床铺下面,不敢挪用分毫。
直到有一天,他们再也不想睡在这堆满金币的床铺了,与此同时,他们内心流过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
说不定那个男人并不是有所企图,他只是单纯的想帮我们。
啊啊,一定是这样的,因为他有答应过爷爷啊。
那一夜,他们整夜都没睡好。
如同刚刚羽化成蝴蝶的幼虫一般,他们以一种非常笨拙的姿态迎来了新生。
有一次,他们一口气买了一屋子的面包,然后躺在面包堆中睡着了。
有一次,他们带着整个村子的小伙伴们一起去酒馆,结果被大人抓回来教训了一顿。
有一次,他们买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魔法玩具,可惜不到一星期就被偷了。
生活就像打翻在地的糖果罐,那是用双手拼命掳取也不能满足,满眼花花绿绿的甜美幻想。
现在,他们甚至不必祈求做个好梦。
因为只要一个晚上,那个人就会带来比梦更为美好的,可以任由自己支配的幸福。
多亏了那个人,那些苦难的回忆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半夜里冷得睡不着的回忆。
偷东西失败被痛打的回忆。
到垃圾堆里找东西吃的回忆。
被无礼的冒险者欺负的回忆。
好讨厌。
全部都好讨厌,讨厌得想统统忘掉。
只要让自己沉浸在巨大的快乐之中,内心的伤痕就能抚平了吧。
但是,想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讨厌的回忆总是会不断涌出呢。
明明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明明第二天早上就会幸福了,明明在这间屋子里……
呜……
思绪反复荡漾,记忆的洪流终于夺眶而出。
身体在不住抽搐,好想紧紧地抓住,抓住那份未曾忘却的温暖。
是啊,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呢。
能陪伴自己安然入睡的爷爷,已经不在了啊。
不在了啊……

由金币堆积而成的幸福之丘,当习惯了这种放纵的成长方式,其高度也失去了增长的可能。
其实那两个孩子也是一样吧,即使金钱能给他们带来短暂的笑容,但是失去了至亲的他们心灵脆弱依旧。
他们开始浸淫于这种荒唐的生活,没过半年,原本一贫如洗的他们竟变得如同纨绔子弟般骄横。
有一次,男孩子因为不满生活费过少,竟然对着恩人大吵大闹了起来。
说男孩子不知分寸也好,不懂得感恩图报也好,只是让他沦落至如此境地的,不正是年轻牧师伪善的施舍行为吗。
年轻的牧师没有辩驳,他只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若是放任事态发展,恐怕他就不能履行与老人的承诺了吧。
不过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矛盾,他只是在默默地等待,等待着事情转变的契机。
幸好,他等到了这个机会,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
男孩子犯事了。
他在酒馆卷入了冒险者的争执,被殴打至重伤。
女孩子抱着垂死的至亲却是无能为力,呆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
没有人会伸出援手,没有人会救他们,更没有人能理解他们的哀伤。
顷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恶梦般的深夜。
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过。
男孩子没有改掉游手好闲的习惯,一样的懒散;女孩子也没有改变依赖他人的性格,一样的懦弱。
伴随贫穷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如同刻画在犯人身上的刺青般涂抹不去,洗刷不清。
所以他们才会被流放至这条受诅咒的村落,才会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村民们排挤,落得这种可怜又可悲的下场。
他们的命运,注定会终结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吧。
……
惨剧已经无法避免。
但是在履行某个承诺之前,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赶在黎明之际,年轻的牧师像是奇迹一般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是啊,多么似曾相识的情景。
绝望的景象,绝望的人们,就连年轻牧师如同面具般生硬的表情,也是出奇地相似。
到底他想改变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
没有。
他很清楚自己做什么也是没用的,因为那就是伊米尔的意志。
所谓善恶寄宿于目光,所谓生死扎根于大地。
年轻的牧师并不是在拒绝感情,他只是在无差别地吸纳一切感情,他那副机器般的个性也是综合世间一切感情的最终产物。没有悲喜,或许那就是悲喜的极致吧。
脑袋是承载故事的容器,身体是履行承诺的机器,相互推动的两者只能构成一个冰冷的系统,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只要确实执行自己的任务就足够了。
“我的名字叫艾瑟雷,你呢?”
年轻的牧师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呜……”
“不要哭好了吗,我会救他的。”
“……”
哭声止住了,女孩子无助地望向了年轻的牧师。
看清楚了,那是一张曾被泪水反复洗刷的,洁净无垢的脸庞。
“我答应过你们的爷爷,要将你们养育成人的。”
“唔……”
“所以不要哭了好吗,我一定会救他的,那个男孩子。”
“唔……”
似乎是被对方的语气惊吓到,女孩子只是哆嗦着点了点头。
年轻的牧师也不多说什么,他立刻检视了男孩子的伤势,然后取出了用于急救的药品。
……
治疗很快就结束了。
幸好男孩子没有伤到要害,也没有过多失血,只要休养得当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你们能够收敛一点吗,这样胡闹下去我会很困惑的。”
年轻的牧师拭擦着满是鲜血的手,腔调冷彻如昔。
“……”
因恐惧与羞愧而沉默的女孩子,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水。
“好吗,因为我答应过你们的爷爷的。”
“……”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像爷爷那样整天看着你们。”
“呜……爷爷……”。
女孩子再次崩溃,她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年轻牧师的胸膛,任凭积压已久的悲伤流淌不停。
“不要哭了好吗,已经没事了。”
胸前的洪流好热,年轻的牧师知道这就是泪水。
虽然一墙之隔的心脏里也奔腾着同样的热度,但就是无法产生共鸣。
多么不可思议啊,明明自己的内心就是一个无底深渊,血液与脉搏也不知从何而来,为什么这具躯壳的机能能够维持至今呢。
能称为动机的东西一个也没有,每天被微不足道的承诺所牵引,每天重复记录着流水账一般的故事,那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对于老人微薄的承诺,年轻牧师只能做到最低限度的保障,但如果这种承诺反复积累,他是否就会奋不顾身地守护这两个孩子呢。
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因为至今为止,他未曾遭遇过如此强烈的感情。
世人信仰奇迹,世人同时也恐惧奇迹。
于世人眼中他不过是具无血无泪的机器,即使只要许下承诺就能实现,那种无从判断动机的行为也一定会被他们所猜疑和忌恨。
人们总是恳求他,人们总是被他若即若离的态度驱赶,到头来总是没有人留在他的身边。
因此,他从不理解世人的想法。
“人家好怕……可以送我们回家吗……”
“好的。”
即使身处困境,为什么他们总会许下愿望。
“为什么哥哥一直帮我们呢……”
“因为我答应过你们的爷爷,要将你们养育成人。”
“嗯……”
即使希望渺茫,为什么他们总会被一时的承诺所支撑。
“接下来可以……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不是不可以,只是有点困难。”
“那是答应的意思吗……”
“是的。”
即使一再被命运玩弄,为什么他们总对生命不离不弃。
“从今以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吧。”
“嗯……生活在一起……”
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是值得歌颂的吗,是值得永世流传的吗。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只是,一个模糊的意识仍然残存于他的脑海,驱使他奔波劳碌至今。
不想忘记这一切。
不想让这番景象流逝。
不想看到终结的一刻,哪怕是破灭的预言也不行。
默默地凝望着这个世界的周而复始,那就比什么都要满足了。
……
一定是这样的吧。
我记得你是这样告诉过我的,艾——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27     标题: New World Orde

“……”
与其说艾瑟雷醒过来,倒不如说是被什么唤醒了。
一旦睡着就是这样,光是轻轻闭上眼睛,他的脑海就会迅速被不知名的景象所占据。浮现在眼前那些无法分辨年代的故事,只是一再让他感到厌恶。
头脑和肺部一样需要时刻保持与外界交流,若是任由意识沉浸在铺天盖地的幻觉之中,谁也会被溺死吧。
睡眠对艾瑟雷来说只会徒增心理压力,也极其奢侈,自修道院时期开始,他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没有日夜之分的生活。只是肉体的疲劳可以靠魔力缓解,但精神的疲劳却在一直累积,长此以往,现实终究会成为他的另一个精神笼牢。
“幸好赶上了……”
打开怀表,时间正好是一点三十分,也是出门的时候了。
只是,身边的少女实在让艾瑟雷放不下心。
凯瑟琳正在侧身熟睡,还紧紧地把自己的右手抱在了怀里,应该是感到太冷了吧。刚才竟然忘记将她抱回被窝,说不定她已经着凉了。
“对不起了,凯特。”
艾瑟雷轻轻抽出了自己的右手,然后将少女抱上床铺,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
稍微活动了一下松弛的筋骨,艾瑟雷走出了家门。
从少女怀中带出的一点余温,很快就消散在深夜的寒风之中。

凌晨两点,一行人走出了荒无人烟的首都西原野,向北面的缪尼勒尔山脉进发了。
三团火光和一团绿光飞驰在狭窄的山谷底部,身旁是轰鸣不绝的滚滚流水,再往前走去是被称为天险的缪尼勒尔江大急弯。这里本是普隆德拉通往吉芬的要道,但是旅人通常会选择吉芬内湖的船只通往首都,避开此处崎岖难行的山路。除了若干初出茅庐的冒险者,平时这里见不到几个人。
这一路上彼此没怎么交谈,艾瑟雷则是一直在思考。
先不管丹尼尔为什么跟过来了,这次旅程采取步行而不是传送,只能说明目的地是某个隐蔽的地点;
再者,即使再隐蔽的地点也是可以就近设置传送的,如此集体行动却没有专人来传送,那也说明了摩诺兹的组织没有,或者缺乏圣职者参与;
最后一点,如果连通缉犯丹尼尔也能参与这次任务,那说明这个组织肯定是非法的,或者是不被承认的。
那么,以上推论可以成为摩诺兹拉拢自己的理由么——
恐怕还不能这样定论吧。
“摩诺兹,现在可以告诉我目的地了吧。”
眼看已经远离嘈杂的缪尼勒尔江,艾瑟雷终于得以发话。
“山脉北侧的利贝里亚村。”
“啊,我知道了……”
这个答案让艾瑟雷一惊,但他不得不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朱迪先前的奇怪行为就说得过去了。
因为那里是她的故乡。
利贝里亚村(Riberia),一个位于缪尼勒尔山脉边境的小村庄,近百年来一直因王国的孤立政策被弃置不理。曾经听朱迪提起,利贝里亚村存在自发的民兵组织,每家每户的孩子都要从小接受战斗训练,而且村子所处的海拔很高,附近不会出现过分强大的魔物,因此这个村子才得以存活至今。
不过,近几十年来北方的共和国一直蠢蠢欲动,他们多次从越过山脉挑起纷争,位于边境的利贝里亚村更是深受其害。其实共和国的手法与教国如出一辙,同样是刻意诱导魔物袭击村民,同样是利用王国的孤立政策作为盾牌。先前艾瑟雷曾在周报策划过一个专题,打算将利贝里亚村的血泪史公诸于世,结果这个专题在资料搜集阶段就被上级叫停,可见王国对此类事件是如何讳莫如深。
“艾瑟雷,现在才让你知道,真的很对不起……”
“无所谓,教会经常也是这样,我习惯了。”
艾瑟雷能明白朱迪报答故乡的决心,但是考虑到她过去的遭遇,如今还是不要深究此事为好。
拥有力量之人却无力保护家园,虽然相同的惨剧每天都在上演,但是,那种痛楚并不是习惯一词能够带过的。即使拥有何等崇高的信念,每个冒险者在充分成长之后,终究还是无法逃离自己的黑暗面吧。
大概,连自己也没有例外——
“我也好久没回去了,村子应该没多大变化吧。”
“……”
丹尼尔不知在自言自语什么,艾瑟雷不经意瞥了他一眼。
“呆子还不明白吗~!我和朱迪是同乡~!”
“大哥,你在向谁说话啊。”
“好,小弟说话果然有分寸,昨晚的仇就先放一边了,这几天我们好好合作吧。”
“……”
艾瑟雷没有回话,他不擅长应付这种直来直往的人。反正以后和他接触的机会很多,关于他的各类恶劣行径,还是另找机会询问为好。
“等等,就是前面了,大家做好准备。”
另一片山谷的入口已近在眼前,摩诺兹突然示意众人停下。
“我们这是要……”
“时间刻不容缓,组队之后你就明白了。”
说着,摩诺兹叠起众人的魔法ID卡,以指尖的血液高速划出一个六芒星。随即,血色的印记从卡片底部渗透而出,四组独立的魔力特征逐渐调和在了一起。
“契约完成,以后就用这里交谈吧。”
“明白。”
一把声音直接传入了艾瑟雷脑海,他同样以精神的呼声回应。
这是组队契约(Party),其作用是整合多个冒险者的个人认知,从原理说与公会的组建相当类似。契约一旦成立,队员之间就可以共享支援魔法以及避免攻击魔法的误伤,另外还能进行无限距离的精神通信。可以说没有组队契约,冒险者的团队作战也无从谈起。
“大家先站好,我要施放祝福魔法……”
“已经来不及了~!大家就这样上~!”
“……”
在精神中以语音沟通很容易造成惊吓,除了紧急事项,指挥者之外的队员是不允许随便发言的。艾瑟雷这就被摩诺兹队长吓到了,虽然还不了解自己的任务,他也只好奉命前进。
如此盲目突进不符合艾瑟雷的风格,既然叫上了自己这个后勤人员,难道连施放祝福魔法的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吗。先不说另外两人,魔法师可是最需要祝福魔法的职业,摩诺兹总不会连这点也忘记了吧。
“……!”
行进至山谷内部,一阵强烈的虚脱感突然向艾瑟雷袭来,几乎让他双膝跪地。
如同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魔力的不协调感在山谷中达到了顶峰,就连身体也能轻易感觉到这里的伊米尔异常。如今艾瑟雷的一举一动,需用上平常数倍的气力才能维持。
作为同源之物,伊米尔异常会伴随着重力的异常,依附于土地的魔物会因此得到强化,但是冒险者在不能受惠之余,反而会因肉体的不适遭到削弱。只是,艾瑟雷对此程度的伊米尔异常已见惯不怪,让他感到惊恐的不是这片山谷,而是潜伏于山谷中的大批魔物。
赶路的途中艾瑟雷就留意到了,有不少主动攻击的魔物与自己的行进方向相同,却没有对自己发动任何攻击。不难想象,这附近的魔物统统都会受到伊米尔诱导进入山谷,仅以现存资料估算,魔物完全聚集后总数将超过四百。
不可能,就凭四个人要如何对抗这大批魔物……摩诺兹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小心~!”
艾瑟雷下意识地架起秘银长锤,随即一记侧踢将袭来的魔物蹬飞。
“嗷嗷~!”
兽人战士长出现在缪尼勒尔山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呯~!啪啪~!
两记迎头痛击之后,艾瑟雷不得不借机后退,因为仅在他的照明魔法范围内,再出现了另外七只杀气腾腾的兽人战士长~!
不行,这不是一个人可以应付的情况,而且队友就在自己身后,连打带跑的战术也不能实行。
“艾瑟雷左方朱迪右方,两人随我后退,丹尼尔前进诱敌。”
“你少给我瞎指挥~!现在冲进去就是送死的~!”
艾瑟雷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他无法想象摩诺兹在袖手旁观之余,还会下达如此荒唐的命令。
“牧师~!给个水……不,风属性~!”
“不给~!巫师一直罢工,给了也是浪费~!”
“少罗嗦~!让你给就给~!我就要冲进去了啊~!”
呯~!呯~!
又来三只~!这没完没了的~!
艾瑟雷只是感到神经极端紧绷,魔物的异常,队友的无理取闹,这稍有处理不当就是团灭的下场。如今魔物大军一波接一波地逼近,他已没有空闲与丹尼尔争执下去。
“切~!不给就拉倒~!老子独来独往惯了~!”
说着,丹尼尔一人冲入了黑暗深处,身边的火光随即被魔物淹没。
“你给我站住~!”
“不要追~!要信任队友~!”
“信任?让我信任你这种人的指挥?”
“艾瑟雷~!你就听摩诺兹先生指挥吧~!”
朱迪一把拉住艾瑟雷,他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作战计划就是这样~!刚才没告诉你是我的过失~!总之我们先后退吧,在山谷中作战不利~!”
“好吧……!加速术~!”
一口气连放三次加速魔法,艾瑟雷随同朱迪往山谷入口退去。但是摩诺兹却故意放慢了步伐,在他左穿右插的身影之后,兽人战士长已大量聚集。
“快到了……”
艾瑟雷忍不住回头望去,虽然朱迪说过这是计划,只是山谷的入口将近,倘若这大群魔物的势头制止不住,那就——
“冰刃之墙(Ice Wall)~!”
眼前已被一片纯白所覆盖。
数十道冰柱瞬间拔地而起,形成了与山谷齐高的绝对屏障。仅这一墙之隔,那大群暴躁不已的兽人战士长仿佛被断绝了一切动力,呆坐在了一米开外的山谷内侧。
“不要放一只过来这边~!明白了吧~!”
“明白~!”
原来如此,艾瑟雷心里暗暗佩服。
魔物不会攻击人以外的对象,只要想办法将其隔离再用大型魔法一举歼灭,那是最安全而高效的战术。只是,为什么摩诺兹偏要选择这个山谷入口,又偏要派丹尼尔引诱魔物呢。
“暴风雪~!”
漫天雪花随着掌控的言灵一同飘落,如利刃般的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几乎连阻隔其中的冰柱也斩杀殆尽。顷刻,整个山谷已变成一片白色的坟墓,仅存摩诺兹身边一圈凭吊的火光,正仿如某种信号般闪烁不止。
风声逐渐远去,但是充斥于艾瑟雷耳中不是魔物的嚎叫声,而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
“我们杀啊~!”
“扔~!扔下去~!”
“魔物都去死吧~!”
抬头望去,艾瑟雷仿佛回到了某个激动人心的时代。
漆黑的山头瞬间被漫山遍野的火光所点燃,无数落石与箭矢飞舞于山谷上空,随即如同落入熔岩一般激起了千层热浪,魔物的狂嚣气息已被其尽数淹没。但是那决非什么伟大的魔法或力量,那只是一种坚持,一种不可战胜的精神。
那里到底有多少人在拼杀,那里到底有多少人在叫喊。
面对此情此景,即使是如何强大的个人,也必然会被这千军万马的气势所折服吧。只能寄附于脑海的宏图伟业,终究还是不能与这现实的奇景相匹敌吧。
为了谱写一曲理想乐章,这帮热血汉子是如何走过重重障碍,才得以残存于这个无情的时代。
我真的很想知道——
“不要乱跑啊~!艾瑟雷~!”
无视朱迪的劝阻,艾瑟雷浑然忘我地越过冰墙,投身于山谷内侧的魔物大军中。
“风属性附加~!”
很好,放眼望去已是大片垂死的雕像,只需在武器注入雷霆即可击溃~!
“怪物互击~!”
卷轴燃成灰烬,秘银长锤顷刻如电闪雷鸣般击出,兽人战士长的尸骸纷纷碎裂成冰花,带起一连串刺耳的轰鸣声。待立定后,艾瑟雷再将大量卷轴附于手心,第二波攻势蓄势待发。
冰雾缭绕尚未散去,数头幸存的兽人战士长突然从中扑出,早有预备的艾瑟雷自然不吃这一套,他纵身一跃攀上峭壁,接着一记三角跳刺入了山谷深处。
“定时爆炸陷阱(Blast Mine)~!”
既然没人看到,玩得疯狂一点也无所谓吧。
着地瞬间,艾瑟雷以卷轴紧附于地,随即再次飞速跃上峭壁。被他的身姿惊动,四周的兽人战士长马上不知死活地追赶而至,殊不知那正是它们的死期。
轰~!
无暇顾及身后冲天火光,艾瑟雷继续如蜻蜓点水般迂回前进,每当他完成一次着地,随后就有一帮兽人战士长被炸药化为灰烬。沿着这片死亡的火力网已是残骸遍地,魔物们虽然来势汹汹,但也无法与这般高超的战术抗衡~!
直接停留在山谷中央显然是不行的,不仅有上方的流矢阻挡,如此投身魔物重围也是行不通的。那么,只有尽力贴近峭壁两侧行进,同时向中央发动突袭才是正解。纵观各类战术,无疑以猎人的陷阱技能最为适用~!
轰轰~!
漫天风雪之于天雷地火,那是何等壮阔的景象~!
这里是缪尼勒尔山脉,千年之前雷神托尔曾经在此力战魔物,如今我将继承其刚猛的意志~!
在摩诺兹的魔法支援下,艾瑟雷再一口气推进了好远,只要结下组队契约,那他将与这片风雪融为一体,没有任何人能止住他的脚步。
“切……”
抖落肩背的流矢,艾瑟雷的动作更见矫捷。
这浑身伤痕不再是负累,皆因满腔热血已将其掩盖,化为了鞭策自身的动力~!
“我来了~!丹尼尔~!”
见到了,那圈驱散黑暗的火光,不正是自己苦苦追寻的理想吗。
艾瑟雷突进至丹尼尔身边,二话不说就将兽人战士长打得七零八落。
“小样~!看见你那副德性我就想吐了~!”
“等你活着走出去再嚣张也不迟~!”
再也没有比这更为诚挚的话语了吧,一天前还是死对头的两人,如今竟因为相同的目标站在了同一阵线。既是志同道合的好友,难道这还不值得以性命回报吗~!
“风属性附加~!”
电火花爆发,背靠的两人随即往相反方向击出,那将是另一场浴血奋战的序幕。
“好吧~!就在这里大干一场吧~!”
剑刃就此挥落——

“所有伤者已经救助完毕,施利芬统领。”
“这实在是了不起的速度啊,格拉得温牧师,我可以认为这是一个捷报吗?”
“确实,这次作战一举歼灭了六百余只兽人战士长,而我方只有十五名冒险者受伤。最关键的是,村落没有被这次骚动波及……我想更详细情况摩诺兹先生已经告诉你了吧,这里就不再重复。”
“好吧,这次会议之后,有劳摩诺兹你再草拟一份报告书。”
“是的,施利芬统领。”
“会议要紧,那我就先行退下了。”
“格拉德温牧师,你也坐下吧。既然是受邀而来,我想你也有心理准备了吧。”
“不,作为一个外人,我实在无权过问佣兵组织的会议。”
“总之你先坐下吧,因为这个会议关乎到王国现存所有孤立村落的命运,我觉得格拉德温牧师你是无法置身事外的。而且从个人角度出发,我也非常希望你能助组织一臂之力。”
“好吧,但是我保留沉默和拒绝的权利。”
“如你所愿,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艾瑟雷本以为参与这次作战的是村民,但就在战斗结束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军团全数由冒险者组成。还没来得及询问个中缘由,他就被摩诺兹不由分说地带进了统领的帐篷。
这个临时搭建的帐篷虽说简陋,但从其精简的布局与装饰看来,其主人是一名老练的军人无疑。看着客座上其余不苟言笑的四人,艾瑟雷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即使是在普隆德拉骑士团,他也没有感受过这般刚练的军旅气息。
“格拉德温牧师,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们佣兵的工作了解多少?”
“和我做的事情差不多,就是照顾老人和小孩什么的。”
“哈哈,说得好~!一矢中的~!”
“哈,原来统领也如此认为吗。”
位居主座的老人名为格布哈特•施利芬(Gebhard Schlieffen),佣兵组织(Mercenary Guild)的负责人,人称施利芬统领(Commander Schlieffen),这次山谷作战的计划与组织均出自他一人之手。虽然年事已高的他已不能亲自上战场,但是他的双眸仍然流露出过人的精力与自信。于这番简短的交谈之中,艾瑟雷也不自觉地受到了感染。
佣兵组织原本隶属于舒瓦兹瓦尔德共和国,在冒险者制度兴起之前——或者说共和国的能源革命之前,佣兵组织曾是人类对抗魔物的主力军。但是,在A.W.781年发生了震惊整个大陆的佣兵叛乱事件(Mercenary Rebellion),整个事件的真相至今不明,人们只知道佣兵组织与共和国ZF军发生了激烈冲突,随后被共和国定性为非法组织。史书的说法是,佣兵组织在大贤者瓦尔蒙特(Doctor Varmunt)的住所被ZF军全歼,从此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其对抗魔物的职能也逐渐被冒险者与巨人守护者所取代。
但是事实上,佣兵组织并不如人们想象中已经消亡,这两百多年间他们一直在大陆各地暗中活动。直到A.W.1021年,也就是距今十一年前,佣兵突然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他们与王国的三大职业公会定下了合作协议,只要购买他们的雇佣书,冒险者就能像驱役使魔一样召唤佣兵投入战斗。
虽说这是迎合时代的便利举措,但是佣兵组织投奔王国的原因一直备受争议,这也间接导致了佣兵服务遭到冒险者的冷遇。艾瑟雷曾经从教会高层获悉,王国视佣兵组织为廉价杂工,他们实际想利用其缓解孤立村落的魔物问题,合作不过是表面理由。如果此言属实,那么这次山谷作战确实可以理解。
只是,隶属共和国的佣兵组织居然混入了王国的冒险者,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冒险者的第三守则,王国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而且摩诺兹一直对组织的合法性避而不谈,如今他还将艾瑟雷这个外人带入了会议,其前后行径也找不到任何理据可言——
“那我也不多说废话,你们看这地图吧。”
说着,施利芬统领走到会议桌后方的地图,手指沿着缪尼勒尔山脉的大片红色标记一划。
“这就是近十年来的魔物暴动情况,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很明显是人为造成的。”
某位中年的骑士发话了,艾瑟雷认出他就是刚才的指挥者之一。
“卡萨德骑士,这个猜想的确合理,但是我们更需要一些实质性的观点。”
“比如说,‘这是共和国与教国做的好事’这类回答吗?”
摩诺兹怀抱法杖,以开玩笑的语气调侃说。
“这个观点早已有人提出,但是我们一直找不到相关的证据,目前还停留在猜想阶段。”
卡萨德骑士辩驳说,他随即向施利芬统领投以抗议的目光。
“统领大人,如果这就是会议的主题,恕我不能奉陪。”
“不瞒你们就是这样,只是这次会议事关重要,我希望你们也能参与其中。”
“实在抱歉了,统领大人,我不能容忍任何针对祖国的话题。”
“那好,你们先行退下吧。”
“是的~!”
行过军礼,卡萨德骑士随同另外两位弓箭手离开了帐篷,客座仅剩摩诺兹与艾瑟雷两人。
“对不起,在这种场合讨论国际形势,对一般的冒险者来说也太敏感了。”
待三人远去之后,艾瑟雷故意试探地发问说。他意识到另外两人有干涉政治的倾向,而那是与冒险者第六守则相违背的,他不希望自己被卷入这种纠纷。
“那么,在这个只有我们三人的帐篷里,也用不着讳忌太多了吧。”
摩诺兹笑着望向了施利芬统领。
“实不相瞒,格拉德温牧师,我希望你能协助摩诺兹调查共和国的飞空艇(Airship),因为我有足够理由相信近来的魔物袭击与此有关。”
“施利芬统领,这话说得太唐突了,可以先向我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虽说调查飞空艇并非危险任务,但是说到要和摩诺兹同行,艾瑟雷不得不先使出缓兵之计。
“牧师你有留意到吧,自A.W.1020年以来,横跨三国的飞空艇航线班次骤减,航行时间也因为魔法安全的理由被延长了。表面上这是教国与王国交恶的结果,但是摩诺兹在调查后发现另有内情。”
“简单地说,这条航线的飞空艇多次在王国境内曲线飞行,我认为他们在勘查地形和布置魔物。”
说着,摩诺兹从斗篷内侧取出大叠米弥尔纪录,示意艾瑟雷查看。
“由于入侵飞空艇核心的时间不够,我只能取得这点纪录,不过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没错,这的确混入了大量不相关的米弥尔式,有部分可能还是用于召唤魔物的。”
粗略检查过这叠纪录,艾瑟雷认为摩诺兹所言属实。
“飞空艇的动力源称为卢恩机关,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卢恩机关其实是伊米尔心脏的模拟物。作为一个庞大的能量集合体,它可以用作任何魔法的触媒。实现魔物召唤自然不在话下,如果确实存在某种毁灭性的魔法,借助它瞬间夷平普隆德拉也是可能的。”
“这个我有所了解,因为王国的边境与城市内部存在大规模的警备结界,要将未知的伊米尔动力源带入境是不可能的。而飞空艇的卢恩机关是王国内唯一合法的民用伊米尔动力源,因此,如果国外势力要绕过警备结界,那就只能在飞空艇上动手脚。王国之所以限制飞空艇的班次,估计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就是这样,至于为什么我认为共和国的伊米尔动力源不是用作其它原因,而是用作召唤魔物的,还存在另外两个理由。”
“说吧。”
仿佛打算一气呵成,摩诺兹先是顿了一下。
“你有留意到刚才的兽人战士长么,它们被打倒后没有掉落物品,可以确认它们是一类受控魔物(Slave)。所以我认为这不是简单的伊米尔诱导,而是人为召唤和操纵的结果。”
“……既然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为什么你们还不向王国指证。”
艾瑟雷并不想一直被摩诺兹诱导,根据先前的经验,对方的长篇大论基本都是有所企图的。
“该不会说,你们的组织干尽了不法勾当,就连合法的指证也做不到了吧。”
“你误会了,格拉德温牧师,我们的确有向王国反映过情况,但正是由于证据不足,我才会特意邀请你参加会议。”
施利芬统领再次指向了身后的地图,然后无奈地说道。
“格拉德温牧师,你能说出这两条曲线的区别吗?”
“……”
艾瑟雷马上明白了统领的意思,红色标记代表着魔物暴动的位置,曲线代表着魔物暴动的走向。按道理说飞空艇只有一艘,但是地图上的两条曲线却从不同的地方出发,走向途中也没有出现相交,情况与摩诺兹的猜测完全不一样。
不,说不定这就是摩诺兹所指的另一个理由。
“大地之蛇……横跨米德尔加德大陆的魔物暴动现象……自我投身佣兵以来它就没停止过……偏偏它又在王国出现……”
说话时统领的目光仿佛失去了焦点,全身颤抖不已,无法想象,到底是何等恐惧才会让这位铁铮铮的军人就此屈服。
“国外势力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行动的,我们无法分辨大地之蛇与飞空艇的走向,因此也无法向王国提供足够有力的证据。如果我们不能制止这种行为,即使将今天的胜利重复一万次也是徒劳的。”
摩诺兹走到艾瑟雷身边,随即举起了桌上的米弥尔纪录。
“当然,如果你能随我一同入侵飞空艇,我就有自信获得足以指证国外势力的证据。”
“啊,也不是不能考虑……”
“就我们两个,没有多余的人会过来。”
“能说明我必须参加的理由吗?”
“如你所见,我们组织缺乏有能力的圣职者,但是这次计划必须用上圣职者的能力。冒险者在搭乘之前必须接受安全检查,而我们……”
“瞬间移动是吧,但是飞空艇内部有难以破解的魔法管制,这不是说想办就能办到的。”
瞬间移动,据说那是冒险者在古代通用的交通方式。但是在百年之前,瞬间移动的相关技能和魔法道具被王国勒令禁止了,如今只有圣职者和卡普拉公司能提供合法的传送服务,而且可供传送的区域也受到了严格限制。
艾瑟雷知道摩诺兹所指的是非法瞬间移动,先不说法律的问题,要入侵存在魔法管制的空间不是一般困难。万一施法失败,对象极可能会受到致命伤害,或者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要直接入侵飞空艇的确很困难,但是将周边的空间作为入侵对象,那就另当别论了吧。”
“这的确是不错的构想,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万一飞空艇的位置有少许变化,我们就会从一万二千米的高空直接掉落。即使传送成功,我们又要如何从半空进入飞空艇……”
“根据我的推测,明天凌晨五点会有一艘飞空艇行经吉芬内湖,我们三点在吉芬集合,到时我会告诉你详细的作战方案。一旦传送成功,入侵核心的任务我一人就能完成,你只需要替我把风。”
“……好吧,这听起来还挺有趣的,到时不要让我失望了。”
摩诺兹是一如既往的自作主张,但是艾瑟雷并没有觉得反感。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回报丰厚且极具挑战性的任务,仅限这种孤身一人的情况,于冒险者的灵魂驱使之下他不会拒绝任何有意思的请求,哪怕同伙是他最不喜欢的人。
“格拉德温牧师,我代表组织由衷地感谢你的协助。”
话毕,施利芬统领拔出佩剑作宣誓状,艾瑟雷却连忙劝阻说。
“免了统领,我们合作的时间有限,于你于我也不应被誓约所束缚,任务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吧。”
“格拉德温牧师,既然你是与组织合作,那就应该按组织的传统持剑宣誓。”
“请原谅我的无礼,誓约的分量并非我薄弱的双肩所能承受。”
“哦?你这是看不起我们佣兵组织么?”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施利芬统领对艾瑟雷怒目而视。
“不是,但是我觉得……”
“你知道为什么佣兵组织没有冠名吗?为什么不叫做施利芬佣兵团吗?”
“说吧……”
“无条件与平等地救助受到魔物侵害的村落,这就是我们佣兵组织的宗旨~!倘若冠名就表示这个组织是私有之物,或者存在地域与种族之分~!难道你认为合法的才是正确的吗~!难道你就不能认同这个信念吗~!”
“施里芬统领,我无话可说,请准许我就此告退。”
“……”
向无言的统领拜别过后,艾瑟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
于这种相互利用的局面,向他人表明心迹无异于暴露弱点,他并不想与组织有过于深入的接触。以结果论看来,艾瑟雷与统领的行动目的可谓同出一辙,但是老家伙的话语中渗透着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那正是让他感到厌恶的理由。
艾瑟雷曾认为理据是最为坚韧的后盾,但他同时也了解到,信仰理据之人在失去理据后的一败涂地。于他浅薄的阅历所能预见的,不过是理想与现实相互嘲笑的结末。
到底从何时开始,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已经不再为所从事的事业感到自豪。
艾瑟雷已无从知道。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28     标题: Help Yourself

墙壁是连阴影也会感到哑然的惨白,说是房间却过于压抑,说是牢狱却过于洁净。
密室的空间仿佛已被方正的石板切裂,块状的空气生硬地挤入咽喉与肠胃,反刍而出的不是歇斯底里的惊声惨叫,而是无限近似于死亡的沉寂。
无须清理,零星散落的皮肉与血迹也会因神圣的威光蒸发殆尽,因为此处不允许任何秩序之外的存在。倘若是顽劣不驯的生灵,则需要投下戒律的模具将其劈削成型。于大神奥丁的意旨之下,此等充斥着血腥与残酷的历练,正是这群忠心的仆人所喜见乐闻的。
舍弃生命却不能获得超越生命的美态,那才是一切恐惧的根源。
宗教裁判所只是大圣堂的小小一角,被关押于此的犯人再也没有囚禁与释放的必要,他们的脑髓会被压榨成纯粹的信息或是纯粹的痛觉,并不存在第三种选择。
即使高洁如裁判人员,他们也决不允许从笼牢的入口逆行而出,在踏入传送之阵的同时,他们必须通过由绝对原型(Absolute Archetype)钦定的一百零八组审核。倘若过程出现任何差错,等待着他们是与犯人同样惨淡的收场。
“圣十字审判(Grand Cross)~!”
“……!”
耀眼的圣光褪去,术式中央现出了一具残破不堪的躯体,于禁咒符文的捆绑中已是摇摇欲坠。
“治愈术~!”
再有三道淡绿的光芒同时注入,大大小小的伤口就如烈日下水洼被迅速蒸发,取而代之是光洁如新的肌肤。顷刻,躯体已经回复了完好无缺的姿态。
但是对完好的大脑而言,那不过意味着痛觉再次苏醒。
“圣十字审判~!”
“啊啊啊啊……!”
神经系统根据“习惯”的原则构成,倘若舒适与痛觉的波幅过于强烈,无论何等坚韧的意志也会随之崩溃。使用三名圣殿骑士(Paladin)反复施放圣十字审判与治愈术,使犯人辗转轮回于生死与苦痛的两极,那就是宗教裁判所最高级别的拷问方式。
“快说,谁是你的幕后主使。”
如今拷问已经连续进行了两天,用刑次数也达到破纪录的九千三百三十一次,但是犯人只是第一次发出了惨叫,更不用说道出情报。审讯方的这番问话已是迫不及待,以对抗的角度衡量,这反而是犯人单方面的胜利。
“……”
“是共和国,还是大地之蛇。”
“……”
犯人沉默依旧,利伯曼神官的表情也从威严变得焦躁。被一个小小的审讯拖延两天之久,这是她未曾遭遇过的挫败,换作骑士公会的首领,这个口硬的犯人早已被大剑剁成了肉酱。
“你也应该了解吧,于米弥尔审判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你继续抵抗不过是徒增痛苦。尽早招供的话,或许我还能减轻你的罪名。”
“……”
“我已经联系过斐扬的统领,并且承诺隐藏这次袭击的真相,你无须为家族的安危担忧。”
“哈,你少给我猫哭老鼠……”
犯人首次发话了,本是积压已久的愤恨,听起来却像一句不痛不痒的抱怨。利伯曼神官知道,那一定是刺激力度不足的缘故。
“确实,发动这次必然失败的袭击,于你的威名实在是无法洗刷的污点吧,东宇先生(Dong Woo)。”
“……”
“更可笑的是,明明展现过能力却不能杀掉对手,如今我已经将袭击全过程分析完毕,你超越者的身份也到此为止了。”
“切……”
“你在发动袭击时使用的终末战场(Vigrid),要不要现在就让你看一次。”
“哈哈哈哈……那就来啊~!大不了一死~!”
犯人瞳孔中燃烧着狂嚣的火焰,即使在禁咒符文的多重封锁下,其充满侵略性的魔力特征依然让利伯曼神官感到心寒。仿佛他才是袭击的胜利者一样,那根本就不是一只丧家之犬应有的气焰。
这也难怪,因为犯人在袭击中已经确实杀死了利伯曼神官,那也是无数民众所目睹的事实。
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差错,利伯曼神官断不会冒险出现在公众场合,即使是为了平息示威,她也是习惯地派出二重视体(Doppelganger)应付。想不到的是,她以一个分身的代价钓上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同时也抓住了国外反对势力的把柄。如今她以养伤为名隐藏了行踪,调查工作也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展。
使用分身已是国家高层之间的常识,明明是针对领导人的袭击,袭击者却在不了解对象真伪的情况下贸然出手。由此看来,这不过是一场连袭击也称不上的街头闹剧,无论袭击者如何强大,这种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失败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过于唐突的胜利让利伯曼神官困扰了好久,如果连接下来审讯也得不出结果,那也只能认为是对手犯傻了。
“你过来吧,梅里克。”
“是的。”
沉重的铁靴声响过,一名身穿厚重铠甲的男子来到犯人面前,其方正的脸孔有如精钢一般冷峻。他是这三名审判者的领袖,同时也是王国最强的圣殿骑士——提华兹•梅里克•杜格拉斯(Tiwaz Merrick Douglas)。
“这就是打败你的人,好好认着这张脸孔,然后痛恨自己的弱小吧。”
“切……要不是这家伙从后面偷袭……”
“不妨告诉你,梅里克是王国最强的战士,即使正面对决你也毫无胜算。”
“……”
于两人目光的强压之下,犯人终于心有不甘地低下了头。
超越者往往对力量过分自负,难以容忍凌驾于自身的强者,在遭遇失败之后很容易表现出极端情绪。利伯曼神官深知这一点,因此从犯人这番反应看来,他不过是个简单得有点幼稚的家伙,再稍加刺激就能使之屈服。
因疏忽被不知名的对手从身后一招打倒,连招式都没看清就遭到了惨败,即使抛开袭击分身的愚蠢行为不谈,作为一名国际级的逃犯,犯下此等失误也是不可饶恕的。如今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还击,伴随着言辞之间的蔑视与侮辱,对犯人而言想必那是比行刑还要痛苦的煎熬。
“梅里克,再让他看一次你的招式。”
“是的。”
嚓~!
佩剑瞬间刺穿了犯人的腹部,从他的后方。
相同的对手,相同的招式,相同的屈辱。即使已经事先声明,他也完全捕捉不到对手的动作,甚至连武器出鞘的声音也听不清,一阵剧烈的痛楚与屈辱已经支配了他的大脑,几乎让他就此昏死过去。
这是彻头彻尾的惨败,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犯人已经没有顽抗的可能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地之蛇,那是冒险者的罪孽……”
染血的佩剑抽出,犯人随即失神跪倒在地,嘴边呢喃着意味不明的话语。
“那就是你的幕后主使吗,那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地之蛇,那是冒险者的罪孽~!”
“为什么要发动袭击……”
“那是冒险者的罪孽啊啊啊啊啊啊~!”
啪~!啪~!
在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数道灼热的电火花从犯人身上迸裂而出,将禁咒符文悉数轰飞之余,利伯曼神官也险些被牵涉其中。顷刻,一股焦臭的味道弥漫了整个裁判所,长达两天的审讯也宣告结束。
这确实是结束了,不是犯人不想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根据利伯曼神官多年的经验,超越者在精神到达极限时往往会出现力量失控的情况,这同时意味着他们进入了某种催眠状态。一旦催眠成功,裁判所就能绕过犯人的意志直接套出情报。如今催眠失败,犯人也因力量失控而濒临死亡,想必他的精神被植入了某种防御机制,继续用刑也是没有意义的。
“伯纳德,准备执行米弥尔审判。”
目睹犯人脑浆迸裂的惨状,利伯曼神官不得不作出最坏的决定。
“真的要这样做吗,东宇是一个绝佳的人质,这样就放弃太可惜了。”
迎面走过一名身穿银色战袍的男子,其名为乌鲁兹•伯纳德•斯泰尔(Uruz Bernard Styer),圣卡毕特利那修道院(St. Capitolina Abbey)——也就是俗称的武道家公会——的首席勇士。于这种第一级的审讯场合,他是继利伯曼神官和道格拉斯圣殿骑士的第三号人物,他不仅是强大的武力保障,同时也是米弥尔审判的主要执行者之一。
“策划者不外乎那几个,相比之下了解其目的更为重要。审判之后我们就放出东宇逃狱的消息,这已经足以让他们手忙脚乱了,我们没必要再生事端。”
“我明白了,利伯曼神官。”
说着,斯泰尔斗士以斗气托住犯人,密室中央随即升起了一个刻满卢恩符文的透明容器。他的右手往下一挥,犯人焦黑的身躯马上被容器密封在内,浅蓝色的液体开始迅速注入。
米弥尔审判(Mimir Transcription),利用乌尔达之泉感知对象的魔力特征,直接将对象的物质构成转写成米弥尔式的究极魔法。米弥尔审判又称为压力溶解,原为巫师公会的禁术之一,如今教会使用的是筛选记忆专用的不完全版本。米弥尔审判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极高的难度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它会对对象造成不可恢复的损害,若是使用最高的执行力度,对象更会被溶解得连骨头也不剩。因为这个术式的滥用,魔法世界曾陷入了一段漫长的黑暗时代,魔法师之间相互残杀的局面直到三百年之前,冒险者制度的建立才得以终结。
东宇原是上一代斐扬统领的长子,他不知出于何种理由杀害了父亲,在出逃斐扬后成为了国际通缉犯。但是这毕竟已是几十年前的案件,如今斐扬的局势已渐趋稳定,将他高调处刑反而会陷自身于不利。综上所述,利伯曼神官的决定也是不得已的。
“你不打算观看全过程吗,还是留下米弥尔记录就好?”
乌尔达之泉注入完毕,斯泰尔似乎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转身向利伯曼神官问道。
“这次审讯浪费了太多时间,我得回去处理两天以来堆积的事务。”
利伯曼神官双手作祈祷状,墙壁上现出了城镇稀薄的幻影,那是宗教裁判所唯一的出口。
“梅里克,我们走吧。”
“是的。”
虽然听上去是让男子跟着自己,但是利伯曼神官在目睹男子离开之后,却在传送口前犹豫了好久。
“神官大人,这是……”
鲜红的波纹突然从传送口泛出,大块血色的刺青爬上了利伯曼神官的银袍,众人的目光随即变得惊恐。如此不祥的颜色现身于裁判所,那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被允许出入裁判所的人员,于身于心也不能掺杂一点异物,因为裁判所的出口由绝对原型把关,裁判人员须保持身心的洁净方能离去。一旦警报被触动,那就说明试图离去的是叛徒无疑,在场所有裁判人员必须将其清理出伍。
其实,利伯曼神官已经不止一次触动警报了,但是她身为大圣堂的最高领导人,下层人员也不敢对她有所动作。众人面面相觑,红光的跳动也越发激烈,微妙的不协调感却迟迟未能消去。
“我说过多少次了,神官大人她抱病在身,不要让她从这边出去。”
“但是,出口是神官大人自己开启的……”
“请走这边,利伯曼神官。”
无视了另一名神官的辩解,斯泰尔开启了另外的紧急传送口。
“这里就交给你了,伯纳德,希望你在两天内能交出完整的米弥尔记录。”
“没问题,说实话一天也足够了。”
“最后,我还想告诫你一件事。”
踏入传送口的同时,利伯曼神官身上的血色刺青也随之褪去,仿如某种等价交换一般。
“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弄丢犯人的人头了。”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30     标题: One Step Closer

“这次就轮到人家问哈利了,等人家想一想……”
“唔,凯特明知我不擅长问答嘛,不要问太难的问题啊。”
“大陆现存的职业公会分别有哪几个?”
“剑士公会,骑士公会,圣战团……大圣堂……说不出来啦~!反正我认得就是~!”
“但是哈利第一个就说错了,剑士公会不是独立的职业公会哦,它是由骑士团与圣战团联合管理的从属公会。如果哈利你真想通过剑士就职考试,那就得好好记住呢。”
“知道啦知道啦,接下来就我来问……”
“另带一提,大陆现存的职业公会分别是:骑士团,圣战团,普隆德拉大圣堂,圣卡毕特利那修道院,巫师公会,贤者公会,猎人公会,诗人公会和舞者公会,铁匠公会,炼金术士公会,暗杀者公会,游侠公会……说起来真的有诗人公会吗,书上好像没怎么提起过……”
“嗯,我的问题是,盗虫总共有哪几种~!”
“一共四种~!小盗虫,雌盗虫,雄盗虫,黄金虫~!盗虫卵不算~!”
“唔……那小盗虫的弱点在哪里~!”
“应该轮到人家问问题了哦,哈利。”
“哼,凯特一定是回答不出来啦,一见到盗虫你就吓跑了……”
“等待期间禁止喧哗~!”
“是的……很对不起……”
“知道就好~!再犯就取消你们的资格~!”

待那个凶巴巴的老头离开后,凯瑟琳和哈利再望向前方长长的队伍,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七点不到就出门了,但是初学者训练场门前早已人满为患。这一路上凯瑟琳和哈利看到了许多意气风发的同龄人,他们不仅表现出过人的仪容,有好些还由冒险者监护人陪同着。再看看自己寒酸的棉衬衫,他们真后悔出门前没有好好打扮一番。
每年新进冒险者——也就是俗称的初学者(Novice)——的名额非常有限,即使是发报了紧急征兵令的今天,名额也只是从二千人增加到了二千五百人。而且,那两千人是初春和仲夏的正式名额,初春的招募在一星期前已经结束,今天的紧急招募只有五百人,据说有不少名额还给预留给了私人公会。为了赶上这次难得的机会,有不少监护人是漏夜带着孩子从大陆各地赶来的,如今一堆盛装的小大人与冒险者齐聚在大街上,看上去就像是节日的盛大巡游。
“(艾瑟雷哥哥不在,真的很不自在呢……)”
艾瑟雷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不辞而别,不过他总会在一星期之内回家,两人已对此习以为常。在这段时间内,凯瑟琳就必须代替艾瑟雷讲课与改作业。这个早上她本来打算好好备课,但是哈利却以报名为由硬把她拉了出来。
“哈利,我们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艾瑟雷哥哥会生气的。”
凯瑟琳小声嘀咕说,直到现在她还有点害怕。和艾瑟雷相处的六年来,但凡向他提起冒险者的相关话题,他从没给过自己肯定的回答,哪怕是一句哄骗也好。
“你不是说艾瑟雷哥哥有任务吗,而且他走得这么急,我想他在今天之内是不会回来的。”
哈利小声回答说,同时揭开了棉衬衫的内侧。
“这个真的有效吗,前天我还是被艾瑟雷哥哥发现了啊。”
“哈利你还说,不是这样你早就没命了啊,人家好后悔帮你弄了这个……”
“可是不这样做,我们报名的事情就肯定会被艾瑟雷哥哥发现啊,这还是凯特你提醒我的。”
“艾瑟雷哥哥也是担心我们啊,这衣服里面有治愈魔法和跟踪魔法,去年的盗虫骚乱就是这个救了人家一命的……”
“成为冒险者之后,我们就能帮助更多人了啊~!”
“……”
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凯瑟琳就是无法拒绝哈利的请求。
起初凯瑟琳只是单纯地憧憬艾瑟雷的强大,因为他总会在自己受到袭击的第一时间出现。但是,当她读懂衣服上米弥尔式的真正含义时,比起感激之情,她更多感到的是无所适从。
凯瑟琳还清楚记得,自己偷偷修改了衣服的米弥尔式,然后故意离家出走的那天。果然,那天艾瑟雷直到深夜也没找到自己。当凯瑟琳摸黑赶回家,看到艾瑟雷憔悴的脸庞时,她终于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艾瑟雷确实爱护着自己,但为什么自己总会任性得像个坏孩子,一直希望摆脱他的束缚呢。
“哈利,不如我们……”
“我只知道这个可以帮我治愈伤口啦,凯特你是怎么发现那个跟踪魔法的呢。”
“那个嘛,人家能看明白衣服上的米弥尔式,那个末尾段落……”
“好啦,再说下去我就不明白了……”
哈利连忙叫停了凯瑟琳的长篇大论,随即兴奋地举起了右手缠满布条的剑鞘。
“嘿,凯特你看过我的新剑没有~!”
“哈利,平民是不能持有武器的啊,这让人发现就糟糕了。”
“不怕,反正我们就要成为冒险者了……”
“……史提芬•苏里特尔~!哈利•布洛克(Harry Bulloch)~!凯瑟琳•布洛克~!卡曼•萨巴特~!请以上一百人随同监护人进入大堂~!”
“啊~!太好……”
哈利刚想叫出来,凯瑟琳赶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顺便把剑鞘抢了过来。
“不想失去资格就要乖乖听话。”
“可恶……为什么我不能再长高一点呢……”
“嘻嘻,这都怪哈利你整天没饭吃啦。而且,哥哥说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比男孩子厉害哦。”
“哼,再过一年的话就是我厉害啦~!”
说着,哈利丢开了凯瑟琳的手,跟随大队走进了大堂。
“别把剑弄丢了~!要好好看着~!”
“人家知道啦~!”

灯火通明的大堂中,冒险者正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不时还传出几声兴奋的尖叫,想必就那是成功通过审核的人吧。随着其他孩子们一个接一个进入大堂内侧,凯瑟琳和哈利也越发紧张起来。
听向导的介绍说,审核是按排队顺序进行的,因此他们差不多要等到最后。这下子可犯难了,他们既不认识任何人,又不好意思向其他孩子搭话,于是只好站在了墙壁一角默默等待。但是他们逐渐发现,能通过审核的几乎都是有监护人陪同的孩子,那些独自报名的孩子大多只能从大堂正门悻悻离去。
说起来,凯瑟琳和哈利对报名的详细事项一无所知,他们这一路上都在横冲直撞,说不定这已经遗漏了某个重要的过程。要是由艾瑟雷带领着,他们肯定用不着为这些小事操心吧。
“把剑还给我啦……凯特……”
“不行,哈利一拿着剑就会乱来,审核结束前不能还给你。”
“今天早上我忘记上油了啊,说不定这已经生锈了……”
“生锈了就丢掉,也用不着还给你啊。”
双手抱紧宽大的剑鞘,凯瑟琳带着一丝坏笑跑开了。
“这里有人回收废铁吗,人家有好大的一砣废铁……”
“才不是废铁~!这个很贵很贵的~!”
“这个剑好重,哈利是在哪里买来的啊?”
“哼,这个是汤恩剑(Town Sword),是我花了四万杰尼才买到的~!”
看着凯瑟琳惊讶的表情,哈利继续洋洋得意地说下去。
“不是偷不是抢,钱是我亲手赚回来的~!现在还剩了六万呢~!”
“可是,哈利你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整整十万啊~!”
“这个嘛,很难向你说明……”
总不能说这是倒卖枯树枝的钱吧,要是这样自己肯定会被凯瑟琳责怪。
枯树枝是哈利在前天的冒险中捡到的,昨天他又碰巧发现了收购道具的黑市商人,这二话不说就成交了。虽然哈利知道近年来枯树枝价格一再飞升,如今至少也能卖个二十万,但这总比被艾瑟雷没收要强多了。
“人家知道的,哈利一定又做坏事了。”
“才没有啦,凯特怎么老是怀疑我啊……证据,证据呢。”
“亚麻布上的标记,人家在通缉令上见过了,这一定是来自沙漠的人吧。”
“啊……”
“不行,这个人家要交给艾瑟雷哥哥。”
“至……至少也让我卖掉吧~!这可是四万杰尼啊,四万杰尼~!”
“不行……啊~!”
凯瑟琳转身就走,但她迎面撞上了一名高大的十字军,整个人也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实在抱歉,小妹妹你没事吧。”
十字军微笑着跪下身子,在小心扶起凯瑟琳之后,他向身旁的侍从训话说。
“看到了吗,洛克,这就是骑士对待女性应有的态度。”
“是的,马克西姆大人。”
“那么,你将地上的剑交还这位小妹妹吧。”
“是的。”
“不用了……这应该是人家说对不起……”
凯瑟琳慌忙捡起地上的剑,将它紧紧抱在了怀里。
“哈哈,剑就是骑士的生命,我多少能理解小妹妹的感受。”
十字军大笑着说,但是侍从却一直盯着凯瑟琳不放,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等等,那把剑让我看看。”
“不行……这,这是……”
“……请问能让我看看吗,我想确认一下布上的标记。”
“这把剑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
眼看侍从一步步逼近凯瑟琳,哈利毫不犹豫地阻断了他的去路。
“哦,这不是贫民区的哈利吗,到底谁放你进来的啊。”
“我是来报名成为冒险者的,我的妹妹也是。”
“你也想成为冒险者啊,哈哈哈……”
侍从谦恭的态度瞬间变得狂嚣,哈利并无回应,他只是转身扶起了凯瑟琳的手。
“我们走吧,凯特……”
“我来告诉你吧,没有监护人陪同是不能通过审核的~!没办法,被那种既胆小又低贱的父母生出来,我真替你们感到羞耻~!”
“……”
虚伪与骄横之于冒险者,那是哈利见惯不怪的两张嘴脸。高贵的力量竟然被这种渣滓把持,难怪贫民区的居民一再受到他们欺凌,难怪整个大陆一再受到魔物的肆虐。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艾瑟雷哥哥那样——
“哈哈,废物回去猪圈就好了,何必过来这里丢脸~!”
“洛克~!不要太放肆了~!”
“那家伙是个小偷~!以前他在我家里偷东西,被我父亲抓住痛打了一顿~!依我看来,那把见不得光的剑也一定是偷来的吧~!”
“这不是偷来的……”
一把夺过剑鞘,哈利毅然转身走向侍从,无论是针对家人或自己,他已无法忍受这番侮辱。
“哈利……不要啊~!”
“哈,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吗~!”
“这把剑你看好了……”
如弃械投降一般,哈利双手持平了剑鞘,侍从随即极其不屑地以单手接过。
但是,那决不代表着妥协。
“哦,这个标记不就是……”
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就让自己告诉他们。
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就由自己来做到——
呯~!
一记踢击正中侍从小腹,他不由得痛苦地弓起了身子。但是哈利没有继续攻击,他缓缓松开手上的剑鞘,目光也逐渐从怨愤变得冰冷。
“看到了吧,这不是偷来的。”
“你这小子……”
“赶快向我道歉,现在。”
“你这小子~!”
呼~!
侍从顺手将剑鞘往上一挥,哈利像是早有预备地闪开,于三步开外他继续大声挑衅说。
“我已经看你不爽很久了,现在就做个了结吧~!”
“空手的家伙还想嚣张……”
侍从习惯性地握紧剑柄一抽,但是它被布条勒得太紧,一时竟无法抽出。正当侍从醒悟之时,哈利已经紧握双拳,如神风一般扑入了他的怀里。
呯~!
一记上钩拳将侍从瞬间击飞了,但哈利仍保持着临战架势纹丝不动。他知道这还不足够,只要对手还有爬起来的力气,他决不会放松一根神经。
不拔剑就不懂得战斗,从这种半吊子的作战方式就能看出,侍从根本不配备成为冒险者的素质。如今的交锋已经吸引了大堂所有人的目光,即使最终会被劝阻或处罚也好,这正好将以往累积的屈辱一次性偿还。
不能成为冒险者又怎么样,我始终要比你强——
“拔剑啊,不拔剑又怎能分出胜负,这大家都在看着呢。”
连续得手两次,哈利已被狂热的求胜心所支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说话,也不知道这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一旦对方拔剑,这场死斗就无法再为外力阻止了。
“我就成全你……”
侍从踉跄地站稳了身子,右手边上颤抖闪现出一道银光。此刻哈利的魂魄仿佛已被它夺去,剑刃所幻化出的无穷舞姿,已将他的瞳孔填成了一片空白。
能赢的,一定能赢的,他不过是个窝囊废。
和艾瑟雷哥哥相比之下,这剑就和静止的没分别~!
呼~!呼呼~!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怎么不由自主地舞动起来了~!不仅闪避变得轻松,甚至连对手将要使出的招式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呼~!呼~!
看吧~!这三招之后,紧接的两招全部落空了~!
“太差劲了~!就你这种人也能成为冒险者吗~!”
哈利矫捷的身手让所有围观者看得鸦雀无声,只是他不但没有发动反击,反而变本加厉地叫嚣着。
“(奇怪啊,我明明不想这样的。)”
“小子你不要太嚣张~!”
“那就来啊~!”
“啊~!”
不等哈利摆出架势,侍从就如一头愤怒的公牛直奔而来。
“(为什么我没有逃跑呢,这是躲不过的啊。)”
明明已经在墙角了,对手再攻过来就不能闪避了。但是,为什么自己仍有必胜的把握呢。
“去死吧~!”
我知道的,这招舍身突进瞄准了自己的心脏,自己只要往右一闪,然后就——
“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毛发焦臭,一阵昏黑的浓烟从火光中升起。谁也不知道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人们只是看到,本应被利刃刺穿心脏的少年单手制服了侍从,然后将侍从的头狠狠按进了墙边的油灯。
“啊啊啊啊……”
惨叫仅持续了十秒不到,原本生蹦活跳的侍从仿佛已被烤焦了脑髓,再也无力作动。但是少年嘴边残忍的笑容依旧,即使火堆中的右手已烤得起泡,于暴虐的快感支配下他也没有罢手的意愿。
“够了~!快给我住手~!”
一直在旁观望的十字军不得不出面制止,他本来只想让侍从受点小教训,但是眼前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想象,如今侍从能否捡回小命也是个问题。
“……”
被十字军一手推开,哈利随即无力地瘫坐在地,右手的阵阵刺痛也让他逐渐清醒过来。只是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要是这位十字军来晚一点,自己可能已经将侍从杀掉了吧。
“哈利,你没事吧……呜……”
“没事的,不要担心。”
抱紧了哭成泪人的凯瑟琳,哈利再次感到一阵心酸。了解到事情已无法挽回,他将棉衬衫扯下宽大的一角,狠狠勒在了左臂之上。
“十字军先生,我要求神判。”
“小兄弟你搞错了吧,神判不适用于这种场合。”
十字军抱起了侍从的身躯,他锐利的双目突然向哈利一督,这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寒颤。
“这是洛克咎由自取,你无须为此负责,在场所有朋友都能作证。”
“是……是的……”
“道格拉斯大人,属下监督学生不力,请予以处罚。”
“马克西姆,这件事情稍后再作定夺。”
“是的大人。”
“不过,那个年轻人扰乱了征召的神圣秩序,现在他必须接受审判。”
“是的大人,属下这就将他带过来。”
这一连串的对话让哈利回不过神来,还在迷糊之中,他已经被押送到一位戎装的老人面前。
“年轻人,你可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
“不知道……”
“不知道也无所谓,在大神奥丁的法典中只有勇敢与懦弱的区别,你是否有罪,接下来就得征询大神的意旨了。”
老人的一言一辞均无可辩驳,威严更胜刚才的十字军数倍,哈利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那……那我要怎么办……”
“很简单,只要你将左手伸进火盆中不受伤,那就证明你是无罪的。”
“道格拉斯大人,他的右手还在滴血,这样做真的适合吗?”
“不必多言,大英雄齐格弗里德尚且有弱点,更何况一介凡人。马克西姆,你赶快去准备火盆。”
“是的大人。”
“……”
要不是凯瑟琳在场,哈利恨不得拔腿就跑。
这下子完蛋了,在这个老人面前执行神判,自己的伎俩一定会被看穿的。
神判法(Trial by ordeal),那是通行于王国的古老法典,格斗裁判也是其延伸之一。在王国尚武传统的影响下,人们认为能在严酷考验中生存的人必有过人之处,必然会受到大神奥丁的眷顾,因此他们不应该被世俗的罪责所拖累。时至今日,神判法虽然不再是万能的,但是它仍然是判断冒险者潜质的重要依据,能通过神判的人必然会被职业公会所器重。老人在大堂向哈利设下考验,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哈利虽然自诩比冒险者还要厉害,但是到目前为止,神判只是他逃避罪责的手段,他根本不了解这两者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是衣服上的治愈术失效或者被看穿,他其实和一个任人宰割的小混混没有区别。
“年轻人,来证明你自己的勇气吧。”
“……”
这也太快了,才一眨眼功夫,火盆就已经送过来了吗……
火焰张狂而扭曲的舞姿仿如一阵毒辣的嘲笑,感受着热浪一再逼近,哈利已是汗如雨下。此时他开始悔恨自己没有力量,更悔恨自己没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可恶,没有了艾瑟雷哥哥陪同,自己还是什么也做不成吗……
快想想吧,自己一定有能做到的事情……
一定有的……
拜托了,不要在这个时候慌张……
“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所以请不要处罚我的妹妹。”
“年轻人,这不是你应有的说话,在考验结束后我自然会告诉你答案。”
“好吧……”
最后的心理防线宣告溃败,哈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现在他除舍身一搏外已无选择。
“……!”
也不知哪来的决心,哈利没说什么就将左手投入了火盆,大片火焰被推开又迅速聚合,骨肉顷刻被灼烧得肿胀变形。但是于强烈的负罪感压迫下,他感受不到一点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喜欢乱来……
如今连凯特也拖下水了,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太可恨了……
“……”
治愈术生效的时机不是哈利可以控制的,根据以往的经验,它往往在神判途中就会自行发动。但那已经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要哈利及时将手抽出,法官也不能对他完好的双手说什么。不过直觉告诉哈利,老人不是等闲之辈,如此伎俩在他面前并不通用。
“……”
昏黑的浓烟遮盖了视线,噼啪作响声不时传出,这一再撩拨着哈利脆弱的神经。但是他不敢向火盆望去,要是目睹左手的惨状,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
还没结束啊,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再忍一下就好了,再忍一下就好了……
这点疼痛算得什么……
不然,至今的努力会变得毫无意义啊……
“可以了~!现在你将左手抽出吧~!”
凯特在旁边看着的……
“你没听到吗,年轻人~!”
凯特在旁边看着的啊……
“马克西姆~!将火盆移开~!”
“是的~!”
“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被恶梦所惊醒,哈利的身子一阵抽搐,随即又如一具积木般散了架。幸好有凯瑟琳在身后扶着,他才没有就此倒下。
为了阻断猛烈袭来的痛觉,哈利已经摒住呼吸太久,待到肺部的收缩缓和,冷汗已经如潮水一般浸湿了他的上衣。如今他的眼前一片昏黑,远去的意识也未能恢复。
“哈利,这已经十分钟了啊……”
“年轻人,给我站起来~!”
“啊啊……”
“高举你的双手,给我们看看~!”
朦胧之间,哈利意识到自己被抬起了双手,随之而来是一阵强烈的瘙痒感。
没……没问题了吗……这太好了……
……
等等,这没有出事吗?!
哈利猛地放下双手反复检视,但是他仍然不敢相信这完好的双手是属于自己的。
左手没问题还能说过去,但是右手的痊愈实在不可思议,经历过这么多次神判,这种不受控制的现象还是第一次发生。
“年轻人,你的勇气已经得到了大神的认可……”
“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
打断了老人的说话,哈利拉起凯瑟琳就离开了大堂。
如今不是呈英雄的场合,神判能侥幸混过去已经很好了,要是老人察觉了治愈术的秘密,自己一定会再次连累凯瑟琳的……至于成为冒险者什么……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摇啊~!难道这比凯瑟琳还重要吗~!
“哈利,这为什么要走啊……”
“总之现在不是时候……等下次吧~!”
……
眼看事情以唐突的结局收场,老人并没有如众人所想般作出挽留,目送完哈利离开,他随即向身旁的马克西姆问道。
“那就是经常和警备队吵架的小子吗,他叫什么名字。”
“哈利•布洛克,东南贫民区的居民,和他一起的是妹妹凯瑟琳•布洛克。不过他们的监护人已经取消了他们的报名资格,我们是不能接受的。”
“他们的监护人是谁,贫民区也会有懂得这种事情的人吗?”
“牧师奥佐拉•艾瑟雷•格拉德温,同时也是贫民区的主礼牧师。”
“哦,是那个喜欢乱来的家伙。”
经马克西姆的提点,老人双眉顿时如振翅的雄鹰般舒展开来。
“想起来了,他还欠我一大笔债啊。”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31     标题: Backattack!

天空是未经涂抹的墨蓝色,彻夜寒风已将近地的密云与湿气悉数带走,若是失去了月光的庇佑,那将是一片让人无法直视的深邃。
万籁俱寂的普隆德拉西原野,草地上是一列禁锢于六芒星阵的巨型木箱,其布置的弧度诡异如某种史前魔物的下颚。受此不祥的气息所惊栗,方圆数公里已见不到半只魔物的踪影。
“飞空艇已在预定位置出现,一切与计算吻合。”
“开始准备,十秒后开始行动。”
“放心好了,那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伫立于法阵内侧的两名男子正有所期待地仰望着,他们使用组队契约交流已久,其漠然的身影仿佛已与茫然夜色融为一体。若说无声的行动等同于默契,那么他们的配合简直与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无异。
“传送开始~!”
双眼紧盯着便携望远镜,艾瑟雷一脚踏进六芒星阵,草地随即如火线一般被浅蓝的光芒引燃。顷刻,再有七道浅蓝的獠牙拔地而起,阵中巨大木箱的投影渐见稀薄。
“第一个箱子传送成功,随后六个会自动执行,最后就轮到我们了。”
“已经造成骚乱了么?”
“暂时无法确认,这至少要等到三个箱子之后吧。”
“比想象中要迟钝啊,这些小家伙。”
这些木箱中装着名为赤苍蝇的小型魔物,它们行动迅捷而且喜欢死缠烂打,是让所有冒险者都头痛不已的家伙。作为主动攻击的魔物,如今将它们分隔在木箱中虽然没问题,但是倘若将其传送至伊米尔系数低落的高空,即使只有短短一瞬,它们也会本能地冲破木箱,扑向最接近的伊米尔动力源——也就是飞空艇所在位置。
“开始了,它们貌似闹得很高兴呢。”
地面的光柱还剩三个,飞空艇上十二只赤苍蝇的累计等级已经超过五百,之于王国法律这已是需要动用军队的第二级魔物动乱。也没必要深究它们捣乱的过程,如今飞空艇的警报灯已清楚地出现在北天,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轻松看到了。
“艾瑟雷,你那个夜视远视合一的仪器能借我用用么,我需要视察进度。”
“算了吧,这东西的操作方法只有我知道。”
“向资深巫师说出这种话,你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
“一个人不是犯罪,但两个人就是了。”
“这种鬼话对我说倒无所谓,但不要让别人信以为真了。”
艾瑟雷在这里撒了个小谎——如果他真有那种仪器,而且职业公会也允许这种仪器普及,那他一定会因为专利权狠狠赚上一笔。因为鹗枭之眼与苍鹰之眼是弓箭手的专属技能,根据冒险者第二守则,其它职业的冒险者不得僭越这种能力,否则就会构成一级重罪——超越者(Exceed)。换句话说,艾瑟雷确实拥有这两个能力,他只是不能让摩诺兹知道。
执行者必然也是超越者,艾瑟雷知道自己和摩诺兹也不会例外,因为那是归属于职业公会的名义下,以超越者惩治超越者的合法行为。也正因为如此,执行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泄漏自身能力的,根据第二守则的官方解释,只要超越者能力不对冒险者使用或者不被正式纪录,那并不构成罪行。对此艾瑟雷只能理解为,执行者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国家暴力,其中不合理的部分他也无法深究。
“小家伙都上天了,该我们了吧。”
光柱已全数熄灭,草地仅剩七个空置的六芒星阵,摩诺兹以法杖逐个确认着。
“摩诺兹,警报灯亮起的时间太长了,我需要重新调整位置。”
“时机为重,这不用调得太精确。”
“啊,那个气囊也够大的了,不会让我们掉出去的。”
“记住,警报灯熄灭的一分钟内必须开始传送。”
粗略估算好飞空艇的行进速度,艾瑟雷开始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
根据摩诺兹的说法,若干年前,这条国际航线曾“定期地”遭到“特定的”魔物袭击,那极有可能是共和国的自导自演,其目的是以保安理由在飞空艇上加装额外的伊米尔动力源。如果这个说法属实,那不仅能佐证共和国的阴谋,而且也给入侵飞空艇提供了契机。
据调查,飞空艇设有最高级别的魔法管制,启动时能瞬间消灭等级八十以下的魔物。但是,细小的飞空艇力量不可能过于强大,其有限的魔法管制能力也必须针对魔物个别设置,当它要清除预料之外的魔物时,伊米尔动力源必然会出现短时间的过载现象。此时,使用瞬间移动入侵飞空艇的空间将变得可能。
“准备好,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那就开始吧。”
不出所料,飞空艇的警报灯已在两分钟后熄灭,想必赤苍蝇也全军覆没了。艾瑟雷将羊皮纸往地面一覆,一道直指天际的蓝光随即将两人包围。
至今的进展与摩诺兹的计划完全一致,艾瑟雷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推断,如果传送成功,那么接下来也没有自己的事情了。
“传送成功后迅速转移至船舱位置,确认外面的情况后再脱离……”
“走吧,已经成功了。”
感受到立足点变得柔软,艾瑟雷确认这里已是气囊内部,这个大麻袋长达两百米有余,用于应对超距传送的误差可谓完美。
“你带路吧,我看不到……”
传送其实就是转眼间的事情,无论成败对思维感官也不会构成影响,传送者需要注意的仅仅是四周环境的转变。以这个角度看来,注定失败的传送也不失为一种方便快捷的杀人手段,仅限刚才的一瞬,摩诺兹的性命是紧握在艾瑟雷手上的。
“就在前面,拉着我的手。”
开启夜视能力,艾瑟雷的视野顿时染上了一层荧光色,四周空间呈现出网纹状的模样。从骨架的构造推断这里已是气囊的中央,只要确认外面是飞空艇舱尾就能随时脱出。气囊中充满了不能呼吸的惰性气体,使用照明魔法也有被发现的危险,非紧急情况不应久留。
“外面没有人,就现在吧。”
“让我先出去吧,我知道动力室的开启方式,你负责随后掩护。”
“没问题。”
摩诺兹掏出短剑割开气囊脱出,艾瑟雷紧随其后跳落在甲板,一阵凛冽的寒风顿时让他们精神一振。这说明飞空艇的屏障魔法仍然失效,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
“我说啊,共和国的家伙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最高技术结晶竟然被瞬间移动入侵了,这传出去一定是了不得的新闻。”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艾瑟雷心中是说不出的兴奋。
“艾瑟雷,你在伊斯鲁德记录了么。”
“当然,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这艘飞空艇的目的地就是伊斯鲁德,根据作战计划,即使被迫紧急脱出飞空艇,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赶到伊斯鲁德机场补救。只是摩诺兹冷不防丢出这个问题,艾瑟雷一时也转不过弯来。
“这个嘛……”
“那边的两位乘客,这外面很危险,请你们迅速返回船舱。”
一片刺眼的强光突然落在两人身上,眼睛还来不及追溯其源头,逃离的可能也被这声吼叫所阻断了。客套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已经远远超过了告诫的意味。
还是被发现了啊……
“啊,我们被那些赤苍蝇追赶了好久,然后它们不知怎么就飞进动力室了,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不敢动。”
“魔物已经被消灭了,但是艇上混入了两个可疑人物,船员们正在全力搜捕中,所以请两位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回去。”
麻烦大了,顾不上双眼的疼痛,艾瑟雷强行终止夜视能力望向光线的源头。
“这个好说,给我看看你们的票据吧。”
“我的票据啊……”
手电筒的光线下移,一个麋鹿模样的脸孔从光晕中浮现,其怪异的表情让人无从判断。艾瑟雷自知不妙,视线忍不住游移到了摩诺兹身上。
“(喂,现在该轮到你想办法了。)”
“(……)”
“(快点啊,不要给我装傻~!)”
“(……)”
“那边的巫师,你没有听到吗。”
“……船长不好意思,我被你吓了一跳。”
摩诺兹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同时他的左手慢慢伸进了斗篷内侧。
“我的票据嘛,就在这里……”
“……!”
“冰冻术(Frost Diver)~!”
话音刚落,船长已被潜伏在地的冰凌冻成了雕像,那个碍眼的手电筒也随之熄灭了。摩诺兹也不多说,他随即用艇上的缆绳将船长结实绑了起来,冰冻术的时间与攻击效果均极其有限,这种传统做法实际是最保险的。
“为什么动手了,这与计划说的不一样了吧。”
“我们马上就要揭穿共和国的阴谋了,这并不在乎动手的先后。”
“……那就赶快动手吧。”
“那头麋鹿也带进去了,好好看着。”
又是这样,艾瑟雷已经懒得责难摩诺兹的歪理了,这种程度的意外还是在预料之中的,接下来的事情自己还是少管为妙。
飞空艇的动力室其实就在两人身旁,想必事故发生之后船长是一直在附近守候的。但是考虑到甲板中央的船员可能更多,直接出现在仓尾反而是较好的选择。这下可好,如今动力室的大门已被船长打开,连破解的功夫也省去了。
“接下来大门就交给你了,我看看……距离着陆还有半小时,这应该是足够的。”
“有这家伙在手,你想怎么也可以了。”
一手关上大门,艾瑟雷一手丢下麋鹿冰冷的身躯,照明魔法发动,动力室随即被柔和的绿光照得透亮。这里大大小小的仪表均已陷于停滞,仅剩中央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在缓缓转动。
但是,这的确是转动的样子吗……
“……”
双目与它对视的瞬间,艾瑟雷竟一时失去了意识。顷刻他了解到这是认知溢出(Perspective Overflow)的情况,他赶紧将视野遮盖得仅剩一线,阻断了这汹涌而至的知识洪流。
“(这实在是太壮观了……)”
意识逐步恢复平稳,艾瑟雷的情绪却渐见高涨,他的血脉仿佛已经与这片光芒连通,在心脏末端聚集成了一股强烈的魄动。比起流于原欲的亢奋之感,那更接近于顶礼膜拜般的崇敬,人类最为高尚的感情。
双眼根本无须辨析这台机器的外观,倘若它已是世间一切真理的集合,仅是注视就能让所有生灵为之倾倒吧。江山与美人,功名与霸业,数千年来人类所传颂的种种英雄史诗,与之相比简直如尘埃般微不足道。那是根植于人类混沌本性的另一个极点,也是人类想要到达,却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境界。
人类因此诞生,人类也因此灭亡,汇聚此永劫轮回之意志而成型,其沉重暗晦连光芒也无法从中逃脱,其高洁有序仿如凌驾于世界,如此神圣而不可亵玩之物,其名为伊米尔心脏——
“第一次看到这个时我也是这样,仅仅是模仿物就有如此力量啊……”
摩诺兹以单手挡住左眼,再回头向艾瑟雷说。
“……谢谢你提醒,不然我差点就看得着迷了。”
“所以我一定需要帮手,独自注视这个我连五分钟也撑不下去,之前我就是这样失败的。”
“没问题,我会及时提醒你。”
说着,艾瑟雷强行将身体扭向了墙壁,他的四肢在看过卢恩机关后一直不听使唤,与文献记载的伊米尔成瘾症相符。仅仅看一眼就是这样,可想而知摩诺兹的入侵工作会有多么困难。
这个卢恩机关肯定设有屏蔽装置,目前只是暂时失效了。因为过于纯粹的知识对生命来说等同剧毒,于身体会造成各种恶疾,于精神会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害。魔法师——或说追求真理的人——会给世人留下孱弱的印象,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怪物情报(Monster Property)。”
入侵开始了,深红的光芒在墙壁迅速蔓延,一时掩盖了淡绿的照明魔法。
对魔法师而言视力与魔法是等价之物,因为视线是调动认知最为便捷的方法,现存的魔法,尤其是讲究速度的战斗魔法均遵循这一原则执行。其中针对对象解析纪录的幻视能力,又是每个魔法师必备的基础技巧。若说凭身体感知魔力特征是游泳,那么幻视能力就是全息绘画,其精密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摩诺兹好像没有带上记录用的羊皮纸,那么他是如何……
艾瑟雷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他模仿摩诺兹的姿势,以右眼单独望向了卢恩机关。
……
果然是这样,只要挡住左眼那台机器就与普通的铁块无异,自己的视线就不会在被吸引过去。其实这是阿尔默海姆法(Almerheim Method)的基本应用,艾瑟雷只是没有想到在米弥尔式一统天下的当代,居然还有人会使用如此古老的魔法。
难道说,摩诺兹就是阿尔默海姆家族的后人吗,但是这与文献记载不相符……
“你们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
思路突然被打断,艾瑟雷厌恶地望向了声音的方向。
“醒来啦船长先生,我还以为你会一觉睡到天亮啊。”
“入侵飞空艇,攻击机组人员,根据国际协定这是一级重罪~!”
“拿出证据啊,你们不是最喜欢证据吗,要是说偌大的飞空艇被两个冒险者挟持,这恐怕难以让人信服吧。”
“飞空艇马上就要着陆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艾瑟雷随即往紧锁的大门一瞥,但是他没有感受到类似冒险者的魔力特征,想必门外的只是普通船员。
“麋鹿,命令他们退下吧。”
“别指望我会开口~!”
“还口硬啊你……”
一脚踢开船长湿漉漉的身子,艾瑟雷随即用短剑卡死了他的脖子。
“命令他们退下吧,这样我还能保你性命。”
“……”
“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救命啊~!动力室被入侵了……啊……”
“切~!不知死活的家伙~!”
这下子坏事了,艾瑟雷不得不一拳将挣扎的船长敲晕,早知这头麋鹿不肯合作的话,塞死他的嘴巴还比较省事。如今只能将外面的人放倒,不能再让消息传出去了。
咚~!
艾瑟雷刚取出武器准备迎击,大门就已被重重撞开,从中走出两个被斗篷裹得严实的身影。
呯~!呯呯~!
三记斩击冷不防向艾瑟雷袭来,其气势如长虹般顺畅,他用尽力气只能勉强招架。
糟糕~!原来船长说的可疑人物另有其人~!
迅速调整好架势,艾瑟雷同时取出圆盾附于左臂。现在不是求胜的场合,在摩诺兹的任务完成之前他只需认真防守,战术得当的话这并不难做到。
又要攻过来了吧~!这个高大的黑影~!
呯~!
圆盾与剑刃接触的瞬间,艾瑟雷突然顺势往前一闪,两个黑色的身影交错而过,随即又如高速旋转的陀螺般纠缠在了一起,激撞之声此起彼落。
呯~!呯~!
下一个瞬间,艾瑟雷已经取出昏迷之锤以双手格挡,但是仍然接不住对手凶猛的剑招。意识到无法抗衡,他虚晃一招后退到了房间一角。
对手太厉害了,要不是艾瑟雷及时抽开圆盾,刚才的一击肯定已经斩断了他的左臂。本来艾瑟雷对自身的力量与速度有绝对自信,但是对手不仅能跟上自己的攻势,甚至拥有足以摧毁防具的惊人力量。即使是冒险者的场合,这也已经远远超越了进阶职业的实力。
“……”
这就更说不过去了,明明是如此强大,为什么对手一直没有表现出魔力特征呢。
“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神秘人并没有乘胜追击,他的斗篷内部突然传出一把奇特的声音,那活像是生物内脏的蠕动。
“啊,让我考虑一下……”
话是这样说,但是形势对艾瑟雷已是绝对不利。这个动力室过于狭窄,根本无法开展灵活的战术,那个碍眼的卢恩机关也会严重拖累自身行动。再者,在摩诺兹完成任务之前飞空艇的魔法管制将一直不能生效,换言之,如今对手处于万全状态,一旦他使出攻击技能自己将必败无疑。
“这不是圣职者应有的回答,你到底是哪国的间谍?为什么要袭击飞空艇?”
一边提出质问,神秘人一边持剑向艾瑟雷逼近。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呯~!
一记无功而返的突击,艾瑟雷如蜻蜓点水般退回了原位。
果然是这样,神秘人的斗篷里是厚重的盔甲,单凭秘银长锤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这种程度的力量是不可能胜过我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但是你也不能把我怎样啊,大块头。”
既然无法进行正面冲突,那就来赌一把大的吧。
“如此大言不惭,你敢肯定我已经使出全力了吗。”
“那 就 使 出 来 啊~!”
艾瑟雷以秘银长锤直指对手,其瞳孔扩张得如同深夜觅食的猛虎,映照其中尽是鄙夷的神色。
面对如此挑衅,神秘人自然没有按捺的道理,他如野兽般一气扑出了近十米的距离,顷刻,剑刃与艾瑟雷的心脏已是一步之遥。这有如时间逆行的一击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反应能力,根本就没有阻挡的可能。
确实,如果艾瑟雷真打算傻傻地接招,那么他早已倒下了——
“缓速术~!”
仿佛撞上了蜘蛛网一样,神秘人的黑影在咒文封锁下逐渐现出原形,最终在艾瑟雷胸前完全丧失了冲劲。艾瑟雷迅速取出一柄斧锤长矛与魔法卷轴,两者合而为一,他的双手顿时如火箭般往前刺出。
“长矛刺击(Spear Stab)~!”
轰~!
神秘人踉跄地翻转在空中,顿时将墙壁轰出了一个大洞。趁着这个空隙,艾瑟雷再取出同样的魔法卷轴,将斧锤长矛瞄准了另外的神秘人。
就是这样,只要将这个神秘人也轰出房间,将战场转移至外面就方便多了。
这家伙一开始就在旁观,也没有向摩诺兹出手的意思。虽然不能断定他没有战斗力,但是长矛刺击的击退是强制的,即使采取守势也无法化解~!
“长矛刺击~!”
尖刃再度刺出,距离神秘人已是近在咫尺,但是他完全不为所动,是没有反应过来吗……
“……!”
浅蓝的光芒突然如涟漪般泛起,长矛像是插入了水面一般空虚,艾瑟雷的动作随即被生硬地固定在了半空。蕴含于招式的爆炸性冲劲,竟然在瞬间变得虚无。
这一切就仿如刚才一幕的重演,但是如幽灵般伫立的神秘人根本没有作动,仿佛他根本不属于这个空间。
只是,艾瑟雷的惊讶不在于此。
这是牺牲,是十字军用于保护队友的专属技能,也就是说刚才与自己交手的是十字军……
……
这说不过去~!总不能认为他们也是来调查飞空艇的啊~!
艾瑟雷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视野已经被一层密不透风的暗影遮盖,隐约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袭纯白的圣袍。
“等等,大家都是教会的人,为什么要向我动手~!”
“……”
“我是千色的艾瑟雷,奉命调查飞空艇的异常~!”
“……”
艾瑟雷在暗影中拼命挣扎,但是终究徒劳。神秘人所使用的是圣骸布(Hold Shroud),其具有遮断魔力特征的功效,用于施展束缚魔法更是一流。若非施法者的意志,带有魔力特征的对象是不可能从中逃脱的。
“(可恶,这两个人也是习惯不说话的,连他们想干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无法行动,但是艾瑟雷并没有失去意识。比起现今的处境,他更对这两个同行的无礼行径感到气愤,不管对方的来头如何,向执行者出手就意味着藐视职业公会的权威,那不是简单处罚就能了事的。
“(算了……逃跑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先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
正当艾瑟雷盘算着下一步计划,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沉重的铁靴声。
“摩诺兹~!快醒过来啊~!”
“……”
“快醒过来啊~!”
“……”
“切,这样果然听不到啊……”
咚~!
脑海中大声呐喊无果,心急如焚的艾瑟雷突然像鲤鱼一样弹起,猛地撞向了卢恩机关的外壳。结果,他马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按倒了在地。
“摩诺兹快走啊~!我已经被抓住了~!”
“安分点吧,艾瑟雷。”
“……”
这把熟悉不过的声音,仿如暖流一般行经艾瑟雷的全身。
原来是这样吗……那就没问题了……
“距离着陆还有十五分钟,这次就先委屈你了。”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32     标题: Divine Grace

清晨七点十分,继三天前的恐怖袭击后,普隆德拉大圣堂再次被市民们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半小时前,利伯曼神官与道格拉斯圣殿骑士突然现身于首都南城门,继而引发了市民与冒险者的大规模骚动。为了避免影响日常生活,警备队不得不临时调派了大批人手维持秩序。
近年来边境动荡不安,利伯曼神官为此疲于奔命,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公开露面了。在她遇袭后的这三天中,全国上下陷入了一片恐慌,信众们无一不惦挂着她的安危,更有好些狂热份子试图闯入王城以见她一面。如今利伯曼神官不仅安然无恙,她还是首次在非庆典的场合惠临闹市,可想而知,市民们是何等的欣喜若狂。
除此之外,利伯曼神官还带来了另一个捷报。在她养伤完毕,乘坐飞空艇归国的途中,随行的道格拉斯圣骑抓获了两名企图袭击飞空艇的犯人。经过初步了解,利伯曼神官相信他们不仅是在逃的超越者,更可能与早日的恐怖袭击有关。他们将会被禁锢于圣骸布游街一圈,随后将押送至宗教裁判所作进一步审问。
在踏入大圣堂之时,利伯曼神官已经向信众许下承诺,两名犯人罪证确凿,只需一小时即可完成审判过程。为此,信众们纷纷丢下了本职工作聚集在大圣堂外围,热切期盼着犯人受到惩治,正义得到伸张的一刻。
若非如此,长久笼罩于这个国家的恐惧将无法消散,彷徨于死者之国的冤魂也无法得到安息。但凡历遍世间百态之人,都能了解到这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相隔一天不到,宗教裁判所就迎来了另一位宾客。他被圣骸布紧缚的身躯已是了无生气,被掉落在地时不仅没有挣扎,反而像死鱼一般瘫软了下来。
“替他松绑吧,梅里克。”
“是的。”
身披重甲的男子单手握紧圣骸布一角,以极其熟练的手法解开了束缚。现身其中的是与包裹相仿的黑衣男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站稳了身子,那悠然的神情于裁判所的氛围极不协调。
“啊……被抓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望向身旁的白袍女子,黑衣男子露出了一副不知是庆幸还是抱怨的表情。
“梅里克,你先行退下吧,我有事情要单独和艾瑟雷说。”
“是的。”
“至于巫师公会方面,你先派人打个招呼吧,我随后会跟进。”
“是的,也请你不要耽误太多时间了,信众们在外面等得焦急。”
“没问题,你就准时回来接我吧。”
“是的。”
开启传送口,身披重甲的男子离开了密室,见状,白袍女子严肃的神情顿时松弛不少。同样是美貌绝伦,此刻她的身姿就仿如一位误入尘世的女武神,高洁之余却不失亲和力。她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那楚楚可怜的美态堪比舞动的白天鹅,禁不住让人怜惜,让人惋叹。
“梅里克终于走啦……放松一下放松一下……”
白袍女子满怀期待地合起双手,然后调皮地自言自语说。
“导师大人,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艾瑟雷也没闲着,他马上就向利伯曼神官发问。这次飞空艇事件牵涉得太多太杂,除了教会的行动目的与处理方式,他还想了解摩诺兹的去向。毕竟他不在的话,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艾瑟雷,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
“这个说来话长……”
“还有啊,没人的时候要叫我克蕾曼丝(Clemence),这都说过多少次啦。”
“导师大人的名字,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说出口。”
被这么一说,利伯曼神官灿烂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
“真是被你气死了,在修道院时不听话,在飞空艇上不听话,现在把你丢进宗教裁判所,想不到你还是不听话~!”
“导师大人,恕学生不能从命……”
“我不高兴了,要是你不想办法哄我开心,你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说着,利伯曼神官像只任性的小猫一样别过了身子。
“这……”
真是被她气死了,要是说王国三大偶像之首的利伯曼神官也会像小女孩一样无理取闹,这传出去一定会演变成社会灾难吧。
但是,这正是利伯曼神官最真实的一面,她这种爱捉弄学生的性格从修道院时期起就一直没变过。这在圣职者之中已成为美谈,据说被利伯曼神官捉弄得最厉害的学生,将来必定是最有出息的一位。
“导师大人,这里可是裁判所啊,我真不敢说那些遭天谴的笑话。”
“没关系,在你受到感召之后我会好好替你祈祷的。”
“对不起,我放不下我的家人……”
作为利伯曼神官的得意门生,艾瑟雷自然受害极深。要不是得到贤者公会的保荐,然后凭着出色的实战成绩加入了执行者,他早已经在修道院中不得翻身,一辈子沦为她的玩物了吧。
至于利伯曼神官看上自己原因,艾瑟雷是后来才知道的——
“哎呀,我真是输给你了,才毕业没几年,想不到你也变得和大人一样扭曲了呢。”
像是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利伯曼神官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难道导师大人是想说,学生所选择的道路并不正确吗?”
本来艾瑟雷想直接回敬“我已经是大人了好不好”,但是想到两人的关系已不如往昔单纯,他随即换上一句较为拘谨的应答。
“看见学生们接二连三变成这样子,我真的非常伤心啊,总不能说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吧……”
“导师大人请勿自责,这是学生未能体会导师大人的苦心,是学生的倦怠所至。”
咚。
艾瑟雷恭敬地弯下腰,随即他感到脑壳被什么用力敲了一把。
“我是说你拼命过头了啊,艾瑟雷。打算入侵飞空艇也不事先征询教会的意见,你知道这种行为会让两国交恶,甚至会挑起战争吗。”
“学生知道,所以学生务求取得共和国的罪证,以缓解王国魔物泛滥的局面。”
“艾瑟雷,冒险者的第六守则是什么?”
“不得从政,也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政治。”
“说得可好,身为执行者却犯下如此低级错误,你打算如何向教会解释?”
“导师大人,凡事应该以结果论,不必在乎手段,这是您一贯的教诲,也是我们执行者存在的理由。”
面对连番质询,艾瑟雷并没有退让之意。利伯曼神官看似和蔼可亲,其内在性格却如男子般刚强,比起一味的婉转与逢迎,她更喜欢单刀直入的应答。要是说到道理上,她决不会过分为难自己。
“那个巫师也是执行者,而这次动乱是他一手策划的,是这样吗?”
“是的,学生负责传送工作,而摩诺兹负责入侵卢恩机关。在飞空艇着陆之前,他已经取得了足够的米弥尔记录,相信导师大人也知道了吧。”
“他承诺在半日内交出调查报告,我已经将他送回了巫师公会。”
说着,利伯曼神官走向密室中央的容器,望向了其中清澈的浅蓝色液体。
“那个叫摩诺兹的巫师我也略有所闻,他于A.W.1004年就职,A.W.1024年加入了隶属巫师公会的白色高塔,与你的经历非常相似。这八年来他处理过一百三十二宗案件,成功开解与劝导超过二百名冒险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据说公会高层也有意提拔他成为骨干。”
“是吗,既然导师大人比我还清楚,那我就安心了。”
“既然你不了解摩诺兹为人,那你为什么会和他合作,而且是如此重大的事情。”
“……他需要我的能力,而我需要向他学习魔法管制的知识,如此而已。”
艾瑟雷故作平淡地说,他不想透露有关佣兵组织的消息,更不想暴露自己对摩诺兹的厌恶。但是无可避免地,这样会将话题引向自己的痛处。
“我算是看透你了啊,艾瑟雷。”
利伯曼神官苦笑说,语气中流露着万般的无奈,仿如母亲之于不成器孩子的苛责。
“学生只希望成为一名言行一致,于身于心也无愧于大神奥丁的牧师。”
“事到如今我也不好教训你了,我还是那句说话,好好审视你如今的处境与过往的所作所为。以你过人的资质,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回迷失的自我。”
“是的,导师大人。”
艾瑟雷不想在这个话题纠缠太多,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心里一凉。
“另外我要提醒你,巫师公会的人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你千万要小心行事。”
“难道导师大人了解巫师公会的处事手法吗,可否就此指点一下学生?”
“要说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自己慢慢参详吧。”
“……是的,导师大人。”
不仅是话题本身,就连相关事项也是无法讨论的。每当提起贫民区,利伯曼神官总会有意无意地警示一番,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艾瑟雷可以肯定,她并不认同自己在贫民区的所作所为。事实上,自艾瑟雷进驻贫民区以来,她也从没给予他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或许,这正是造成两人隔膜的要因。
“好吧,今天我也不想过分追究此事。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等摩诺兹递交调查报告,届时我们也能向共和国施压了。总而言之,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经如此肯定,艾瑟雷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决定趁热打铁,向利伯曼神官提出更多问题。
“既然摩诺兹所言属实,那么这也是导师大人调查飞空艇的原因吗?”
“可以这样说,但是详情我无法向你透露,总之教会将继续跟进此次事件,请你相信我的决心,以及这个国家的未来。”
说着,利伯曼神官突然以严肃的目光直视艾瑟雷。
“难道说,你觉得我国会在对外战争中失败吗?”
“当然不会,我只是在担心其他问题。”
这个问题根本无须思考,艾瑟雷随即报以自信的微笑。因为近三百年来王国的强盛已是共识,一旦效忠王国的冒险者决定干预战争,那么共和国与教国不仅毫无胜算,反而会有覆灭的危机。
“看来你也十分清楚啊,两国无法从正面取胜,所以他们只能以恐怖袭击颠覆王国。在这场拉锯战中,王国既需要奔赴前线的勇士,也需要你这种安定后方的人才啊,艾瑟雷。”
“我会竭尽所能的……”
艾瑟雷随口敷衍道,这番慷概陈词在他耳中其实有如讽刺般辛辣。
“所以请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打飞空艇的主意,也不要干预国家之间的纠纷了,这不是你凭一己之力就能解决的。”
“是的,导师大人,我向您作出保证。”
“长久以来你都有独行独断的坏习惯,我看这次行动你也不是十分情愿的吧。”
“呃……也可以这样说吧……”
真糟糕……全部被她说中了……和她独处永远没有好事的……
“也难怪啊,凯瑟琳妹妹实在太可爱了。”
“不要乱说话啊……导师大人……”
“呵呵,答案都写在你脸上了呢。”
“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这实在太尴尬了,正当艾瑟雷打算逃离之际,利伯曼神官又将话锋一转。
“我没有说这次事件你就不用负责哦,艾瑟雷。”
“导师大人……求求你不要再捉弄我了……我会吃不消的啊……”
“做戏做全套,身为这场闹剧的主角,终幕时自然要由你做个了结啊。”
“啊啊,是要我疏散大圣堂外围的市民吧,我这就照办。”
“聪明,一点即通。”
“需要我交代些什么吗,比如说犯人已被处决,幕后黑手就是某某组织之类的。”
“记得不要穿帮哦,不然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的。”
“作为导师大人的得意门生,我敢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绝对不会。”
说着,艾瑟雷满面堆笑地从裁判所的入口逆行而出。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利伯曼神官心底累积的恐惧顷刻被引爆,她美丽的脸庞随之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别无他因,能够逆行通道而毫发无伤的,至今为止只有艾瑟雷一人。根据皇家圣典(Codex Regius)记载,那是被称为逆生之鳞(Reverse Scale)的不祥象征,若是放任不管,那将会演变成足以颠覆世界的惊人力量。这股力量是善是恶,仅仅取决于他的一念之差。
一直以来,艾瑟雷的思想与行为均极具危险性,可以说与整个冒险者制度背道而驰。因此,他成为利伯曼神官的学生决非机缘巧合,那不过是教会监控的手段之一。同理,贫民区的工作亦被教会认定为导其向善的要因,即使那违背了冒险者的基本守则。
只是,如今艾瑟雷对贫民区的感情积淀远远超出了教会的想象,已经到达了危险的境地。要是稍微混入不稳定的因素,他很可能会瞬间走向恶的极端。对此,利伯曼神官承认自己判断失误,但是在形势动荡不安的今日,她已没有更多精力掌控艾瑟雷的行动。
“……可恶,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一阵剧烈的绞痛从小腹传来,几乎让利伯曼神官就此失神倒下。一连六日高强度的工作已使她的精神极端紧张,身体虚弱至此,这个高压的密室已容不得她继续停留。
“梅里克……”
利伯曼神官吃力地爬向了密室一角,没等传送口开启,诅咒的血色刺青再次浮现,顷刻将她的身体捆绑得如同死囚。目睹自身惨状,她只能以绝望的微笑应对。
“梅里克……”
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不会感到疑惑了吧。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2 16:33     标题: Stained Memories - Orgin

我一直孤独一人。
自懂事起我就一无所有,一直陪伴着我的,就只有胸前的雷神之锤项链。
我是以折翼之魂(Wingless Cygnet)的身份被教会收留的,也就是说我是在灾难中死去,然后又奇迹般复活过来的孩子。我是挣脱了死亡枷锁的英魂,我也是残存于灾劫的怨灵,总之我已经死去,却因尘世思念的束缚重新降临于大地。
相传在女武神瓦尔基利的引导之下,战场上仅有一半灵魂能进入神的国度阿斯加德。而剩下的一半灵魂则会被死者的主人赫尔(Hel)选中,沉沦至地底深处的死者国度(Helheim)。但是,在这些灵魂中也有少数例外。他们就是在女武神引导的过程中不幸迷路,停留在米德尔加德的恩赫里亚候选者(EIN)。
这些人确实已经在战争或灾难中死去了,但是他们却会丧失所有记忆,以全新的姿态复活在人类的领地米德尔加德。因此,教会将这些人称为“折翼之魂”,并将他们视作大神奥丁对人类的恩赐。
自卢恩-米德尔加德王国建立伊始,教会一直在全国各地搜寻散落的折翼之魂。因为根据皇家圣典记载,这些人必然拥有异于常人智慧和力量,是天生的英雄胚子,教会必须在他们充分成长之前将其力量引导至正途。我所入住的普隆德拉王国修道院,也是因此而建立的。
不过,我知道自己并没有成为英雄的潜质,因为女武神所给予我的,只是一具缺乏感情的躯壳。
所谓英雄,是指那些能够承受全人类的悲与喜,能够以超越常人万倍的强烈感情,在历史上书下浓重一笔的人物。拥有力量只是成就英雄的一个因素,而非全部。
我是属于拥有力量却缺乏感情的一类人,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里,他们也有一个特殊的称呼。
那就是祸端。
野兽以吞噬血肉填补饥肠,人类以吞噬感情排解空虚,若是如此,那我就是一匹只懂吞噬知识的饥渴猛兽。天才在藐视与践踏他人的同时亦能保有最低限度的怜悯,那我就是连那点人性也弃之不顾的混沌。
简单地说,无谓情谊与羁绊,我最乐于观察人类之于各种情景的反应。如果说世界是一场漫无止境的戏剧,那我肯定就是台下最伟大的观众。我不仅会像剧作家一样将所有台词背得烂熟,若是对表演感到厌倦,我更会大胆干预它的行进。
舍身取义的勇者,忠君爱国的骑士,坚贞不屈的大臣,那是浮夸于史海表层的壮阔画卷,汇聚这批散落的星辰为航标指向,人类赋予其美德的敬颂。为此,人类只懂得前仆后继地验证先祖遗训,成功者以血泪洒就伟大征程,失败者则永世沉入了记忆的鸿沟,万古恒常。
但是,此等壮大的轮回值得世人一再感激零涕,于我而言却只是了无新意的陈腐。
别无他因,我所追求的是阅读故事的新鲜感,比起死板的真理,我更向往情景与元素的演化组合,蕴藏于日常的无穷乐趣。于人类之间的交往,除却那些无聊的繁文缛节,我最为醉心的就是那些只可能有一次的情景——不言而喻,那往往意味着人际关系的建立或破裂,在此之中又肯定以后者更为激烈。
和朋友认识。
和朋友一同外出冒险。
和朋友合作打倒了魔物。
和朋友争吵和疏远。
和朋友分开了。
拿起了,放手了,然后铭记于心,那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这种行为记录于纸面,也不过是一段无血无泪的文字。因为故事的意义仅在于思维累积再获得爆发的瞬间,若是失去了感情的铺垫,任何动人的事迹也会变得如卷轴般残缺不全。所以,任何书籍经我的记忆之后也再无翻看的价值,比起饱满的现实,它缺失的实在太多了。
我所渴求的,正是其它折翼之魂从不理解的,只能在日常生活中觅得的珍贵。可惜的是,他们永远只会向往虚无飘渺的传说,以伟业未竟的英雄自居。他们将心灵压榨至薄冰般尖锐而脆弱,他们的世界已无法接纳其他可能性,他们失去的远不及获得的万分之一。而将这一切悉数收容于记忆宝库的我,俨然已成为了世上最为富足的人。
我双眼所见的人类,就有如分隔于密室的一个个深渊,他们用于遮掩与交流的面具,那简直比刻蚀于纸张表面的符号还要浅薄。文字是人类的智慧之源,但由于过分拘谨于文字的片面性,他们蕴藏着无尽潜能的思维也因而枯竭,因而走向了光与暗的极端。
其实我是能够理解的,人类的心扉会因信任而开启,也会因恐惧而紧闭,那是他们的求生本能所致。于对等的个体之间,过分理解他人会有丧失自我的危险,过分强烈的感情容易导致人际关系破裂,过分的自立会招致大众误解,过分的疏离更会令人孤独发狂。因此,最大限度抑制自身欲望,同时与他人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那正是人类的生存之道。所谓人情冷暖,道德伦常,法政律例,乃至井然的社会秩序均由此而生。对此我并不会嗤之以鼻,我疏远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这无法满足我的求知欲。
人类向来崇尚高贵的秩序,但是他们从不肯承认推动历史车轮的,正是潜藏于他们血液中的野蛮本能。不用说财富权力智慧之流,甚至被认为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美德,终究也只能以掠夺与富集的方式存在,无缘于理想的高洁。是的,森罗万象不过是一纸之隔,以智慧形式达成无限的差异化,控制完美的精神领域流向现实世界的污秽,那就是大神奥丁赐予人类的恩典——魔法。
所以说,正如趋向发散与毁灭的伊米尔的意志,只靠本能积聚力量的生物也是没有善恶之分的,若是屈从于那些软弱无力的条规,那我也无法挣脱身为人类的界限,向更高层次的力量进发。历史上因过人的向心力而成为众望所归之人,必然也会因同样的理由招致他人的猜疑与忌恨。他们也许会成为声名显赫的变革者,也许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破坏者,但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决不会流于庸俗。
我从来没有自命不凡,但是我的行为注定会造成恐慌,因为我在他人眼中是看不出规律的,或者说看不到丝毫人性。没过一年,我就因恶劣的人际关系被排斥于大众之外,修道院亦将我定性为心智缺失的怪物。我觉得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因为人类在面对无法理解的超越者时,除却心存侥幸的索取之意,其余尽是赤裸裸的恐惧——至少于我如此。
是吧,也许是成长环境使然,也许是追求新鲜的天性使然,我向来对英雄的事迹反感。但凡传说的英雄都有一个特点,他们虽拥有成就伟业的力量,但往往也会因这种力量死于非命。很明显,那是世人潜意识排斥的必然结果,若说存在完璧无瑕的英雄,那他必然也是谱写历史的伟大君王。即使我能认同史书历经的粉饰歪曲,充斥于其中的狭隘与怯懦,也只会让我一再感到羞愧。
所以,在我遭到排挤后不久,我也开始对修道院的生活感到厌倦。我已将他们的灵魂尽数摹写于心,只要听上起始的三句说话,我就能预知一切可能上演的场景。如同所有英雄传说的悲壮结局,我从他们的言行中看不出任何希望,甚至连其初衷也无须理解,那种迂腐至极的信仰最终只会让他们走上末路。
那天我终于明白到,所谓先知(Vala)正是在思维上穷途末路之人,若是我继续与他们为伍,不仅我的求知历程,甚至连我的生命也会就此终结。因此我决心逃出修道院这座笼牢,但是非常不幸,我的第一次逃脱以失败告终,而抓获我的人,正是教会的最高领导人利伯曼神官。
其实我是有机会逃脱的,但这是我们的初次会面,我自然而然就被她吸引住了。与修道院的人们相比,她不仅有着超凡脱俗的容姿,更有着包容一切的魄力。但是,我也能看出她被万般愁绪所阻挠,其言行带有一股莫可名状的沉重。我觉得这是难以理解的,因此,我决定亲身一探究竟。
我换上一个彬彬有礼的虚拟人格,打算与她展开交流。但是,不知怎么的我就被带入了一个纯白的密室,听她说这里是宗教裁判所,用于审讯破戒圣职者的场所。当然我不会对此感到恐惧,如果那是未曾体验过的东西,即使是死亡我也甘之如饴。
她接着说,你就是艾瑟雷吗,修道院那个最顽劣的服事(Acolyte)。
我回答说,我不觉得是这样,我只是对修道院失去了兴趣,我要到外面的世界去。
看着面无惧色的我,她突然微笑着说,你想到外面是吧,但是从来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要是你打算违抗我的命令,那你的愿望就会落空了。
我点了点头说,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要试一试。
于是,我马上从通道逆行而出,结果刚走到一半,我马上又被她叫回了。看得出来,即使是尽力压抑,此刻她的内心已满是疑惑与恐惧。
她说,明明说了不行,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我说,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结果,我知道的,这就是你们说我顽劣的原因,我所做的事情往往与规矩背道而驰,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理由,如果你们确实不能容忍我,那就让我走吧。
她沉思了一会,然后说,真的是这样吗。
我马上说,就是这样。
她说,我想知道,你可曾试过遗忘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笑了,遗忘虽然不难理解,但是我有自信那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同时我也很高兴,因为她是第一个理解我的人,万物皆有终结的一刻,于吞噬知识的我而言,最为恐惧的必然也是遗忘。
只是,我随即为她的问题感到困扰,因为我的回答是自相矛盾的,既然我的理想是理解世间的一切,那我自然也没有拒绝遗忘的理由。但是,为什么我会有不情愿的感觉呢。
她继续说,夜空闪耀的星辰,四季的瑰奇景象,湮没于时代的残破古迹,这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的一切,你也有自信以一人之力包揽于心,让其不再流逝于虚无吗。
我说,我有信心。
但是我也知道,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那正是我一直在逃避的选择。
我深知选择之于人的重要性,因为人性必须建立在选择的基础上。但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我的潜意识一直在拒绝任何选择。或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将所有东西囊括于脑海,以至于自己失去了选择的能力,因为一旦作出选择就一定会失去什么,我过剩的求知欲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但凡吞噬知识的人,大多都有一种可怕的完美主义心态。
这个矛盾是无法回避的,选择必然会失去,但是不作为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呢。如果以感情的强度作为判断基准,那我与普通的世人又有何差异呢。是吧,言语的力量是如此可怕,并不是我天生缺乏人性,而是未曾有人拥有足够的力量打开我心扉。感情的潮流一旦入侵,它就会如播下的种子一般生根发芽,留下一道道再也无法弥补的伤痕。
所以说,并不是我不信任身边的人,而是他们没有值得回报的价值。单方面的回报是依赖,双方的回报才是信任,只因为双方的力量不存在对等关系,所以我才会像恶魔一样掠夺着一切美好,所以我才遭到他们的一再排斥,所以我才无法拥有常人的心智。
但是,如果能让我找到机会,我是多么希望踏出这一步啊——
她说,孩子啊,人类相互交流是为了取得延续记忆的手段,但是你这样孤身一人,最终总会有倒下的一刻。如果你希望包容这个世界,那你就必须战胜遗忘,如果你要视遗忘为敌,那你就必须与这个世界战斗终生,永无歇息之日。
我说,我所恐惧的,惟有自己紧闭双目,不能再次目睹这个世界的一刻。
她继续说,这场战斗不会有伙伴,不会有赞许,更不会有胜利,一旦投身其中,世间一切就会如诅咒一般压迫而至,即使有幸让你稍作休憩,映照于你梦境只会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
我说,我愿意为这个旅程奉献我的生命。
她说,我给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找到答案,那你就不会再被世界束缚,同时你也不会再对世界产生留恋,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我说,我不后悔——
当时随口应答的我,永远也不会想到这是改变了我一生的说话。
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们的世界,为什么是人与魔物战斗的世界。
作者: hgf    时间: 2010-1-25 20:39     标题: Time up!!

清晨的阳光划过窗沿,白花花的纸片狼藉散落了一地,俨然某宗盗窃案的第一现场。
嚓~!
不,以纸张的立场这应该是谋杀案吧……
“写好啦~!凯特你帮我校对一下~!”
“是的~!”
被书海包围的两名犯人似乎毫无悔改之意,其手中的凶器一刻也没有停止舞动,这沙沙作响声已是不堪入耳,不时传出的撕裂声更是令人胆战心惊。那种高技术高强度的犯罪手法,就连穷凶极恶之徒也看不过眼了~!
纸张的阵亡数字在这一小时内急升了10000%,虽然说凶器羽毛笔也磨损得厉害,但是造成如此惨烈局面的要因,还得归咎于那惊人的废稿率~!长此以往,办公桌上将无可用之材~!
嚓~!
每当那双大手一挥,粗暴的声音一响,那就是我们纸张同胞的阵亡之时~!。
“呃……我能帮得上忙吗,前辈……”
“战胜忽克连的十五种方法~!常用元素武器比较~!破甲短锥效果真伪探明~!三篇文章初稿完成~!凯特你随后记得帮我整理好~!”
“是……是的~!”
“……”
看吧~!任由人类宰割就会沦落至如此下场~!同胞们的醒觉更待何时~!
将生机勃勃的森林压榨成苍白的薄片,再用墨水恶毒玷污其尸体的行径,那就是出版业界的真实~!
从今天起,我们就要……
“啊嚏~!”
……
“对不起,我对白桦树的纤维有点过敏……”
服事装扮的年轻男子慌忙捂住嘴巴,然后将纸巾揉成一团抛进了废纸箩。
“……”
艾瑟雷照例没有回应,在这个生死攸关的赶稿时间,那怕一句闲聊也是极其奢侈的。年轻男子知道不应打搅对方,也就此默坐在小屋的一角。
每逢周五的早上,艾瑟雷家里总会折腾那么一阵。
作为《冒险者周报》的编辑兼特约撰稿员,艾瑟雷每周必须按时完成任务。但由于执行者与贫民区的工作均极其繁重,平时艾瑟雷也抽不出时间,久而久之周五赶稿就成为了他的习惯。为此编辑部方面也不会在周五之外的时间与他联系,至今为止,周报还有相当部分职员未曾见过艾瑟雷一面,作为一名幽灵撰稿员他也算是名声在外了。
冒险者周报(Adventurer Weekly)是王国最古老,也是最具规模的冒险者出版物,它的影响力是有目共睹的。若要找一个词形容这份报刊,那么“全面”一词就再也适合不过了。这份报刊的内容涵盖了冒险者生活的每一个方面,无论是新闻、娱乐、竞技、学术等传统内容,还是广告、专栏、人物访谈、小道消息等新兴栏目,冒险者最迫切需要的信息在这里都能找到。为了保持自身独有的风格以及文章的质量,冒险者周报一直坚持着每周发行的传统,力求将最有价值的报导呈现在公众面前。
在最高峰的时期,冒险者周报的发行量达到了十万份之多,甚至在普通市民中也是极受欢迎的读物之一。根据不可靠的调查,周报文章的吸引力是促使市民投身冒险者的要因之一,超过95%冒险者在就职之前有阅读周报的习惯。因此,为了扩展势力,各大职业公会均十分重视自身在周报上的曝光程度,还专门设立了向周报投稿的编辑小组。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周报上文章的刊载情况简直就可以看作公会势力的分布图。
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忘记了忘记了,奥尔顿你把主编的要求说一下吧,这个头版要写成什么样子。”
借着醮墨水的停顿,艾瑟雷向年轻男子发问说。
“好好,我这就告诉前辈。”
年轻男子打开笔记本一个跨步跃进书堆,艾瑟雷只是随意瞄了两眼,随即淡淡回应说。
“总而言之,将报道焦点放在利伯曼神官的回归,飞空艇什么的犯人什么的就一笔带过吧。”
“前辈……您也看得太快了吧……”
“还有,作为当事人的我自然不能署名,所以这个登头版的荣耀就让给你了吧。”
说着,艾瑟雷准备再次提笔开动,但却被奥尔顿气急败坏地叫住了。
“怎么能这样呢~!这明明是我采访不及的问题,用不着前辈替我背黑锅啊~!”
“由当事人写报导这种事情有违中立原则,这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是编辑部的问题~!这次报导本来就不应该交给前辈来写的,要是前辈你再为难我,我宁可向主编投诉算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周报的经营情况,竞争对手已经够多了,少一个话柄就少一点风险。”
拍了拍奥尔顿的肩膀,艾瑟雷语重心长地说着。
“我是很看好你的,奥尔顿,说不定我哪天辞职了,你就要准备好接替我的位置啊。”
“前辈您又开玩笑了,您的能力于当今业界无人能及,岂是我能够取代的……”
“看表,三分钟过去了。”
“……很抱歉耽误了前辈的时间,我这就退下。”
“所以说我不喜欢在编辑部工作啊,你一句的我一句的,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嗯,前辈说得有道理,但我是达不到这种境界啦。”
“哈,你得知道这是坏习惯……”
随意应答了一句,艾瑟雷继续奋笔疾书,于纸面划出一道道流畅而优美的线条。
这位名叫奥尔顿的见习记者是艾瑟雷的后辈——说是这样,但是两人只是同为圣职者,在周报并无正式的上下级关系——也可以说是编辑部特派的联系人。皆因艾瑟雷算不上是容易沟通的类型,他与先前的联系人没少闹矛盾,年前还有一名责任编辑被他气得辞职走人。直到奥尔顿介入工作,艾瑟雷的表现才稍微安分了一点,但是拖稿与欠稿的事情仍时有发生。
说到底,这还是艾瑟雷与周报主编的矛盾。自从周报决定走大众路线,大量加入私人广告并删减学术内容,艾瑟雷就从来没有让主编好受过。拜这两人所赐,周报每次定稿都会闹得如同战争,不是艾瑟雷偷偷换掉广告,就是主编砍掉艾瑟雷的文章,夹在中间的印刷工自然也是苦不堪言。如今周报销量的一蹶不振,不仅是因为落后于时代,恐怕与这两人的争斗也脱离不了关系。
当然,奥尔顿这个新人是无法理解事情来由的。因为周报的传统是由骑士团、大圣堂、巫师公会各司一职,作为大圣堂的指名代表,艾瑟雷自然能够任意妄为而不被辞退。事实上,骑士团出身的周报主编也曾多次向教会提出控诉,但是都被利伯曼神官一一驳回了。似乎是作为交换,艾瑟雷也从不会违抗教会的意旨,但凡涉及职业公会的负面报道,他只会轻描淡写带过了事。
只要主编把持周报的一天,艾瑟雷必然会坚持与他对抗到底,这是他的使命感使然。
大多数时候冒险者并不需要真实,他们需要的是夸张的传说,以及建立在传说基础上的,让他们舍身追逐的伟大动力——
主编这番亲身发言已经足以说明其理想之狂热,这显然与务实的艾瑟雷格格不入。但凡的久经沙场的冒险者,无一不会越发倾向于理论与计算。这个整天向现实叫嚣的老家伙,难道就不了解自己的言论是在误人子弟吗。看到大批精炼破产的冒险者,大批胡乱分配素质技能点的冒险者,难道他就不会感到愧疚吗。
任何职业的攻击力是有限的,防御力也是有限的,但要是被“十万杰尼”“九只巴风特”这种数字限制了自己的欲望,那么一个人就不配包容这整个世界,更不配成为一位伟大的冒险者——
“S120 D90 L10爱丽丝头饰与+7刺杀拳刃的十字刺客,道具与支援技能无限制,求攻击DEF20+103人形魔物的最大伤害……”
不经意地,艾瑟雷开始默念自己的文章。
传说吗,理想吗,追求吗,那一定是相对无知而言的。
“+9与+10防具的理论成本相差10倍,实际的防御效果却相差无几……”
若说自己疲惫的身躯还有什么理想,那就莫过于守护眼前的平淡生活吧。
“对不起,前辈……”
“……”
艾瑟雷不由得瞥了奥尔顿一眼。
果然啊,自己的异常连奥尔顿也能看出来了,要是换作平日,他肯定在为催稿的事情头痛吧。教堂的一幕虽说是有始有终,但是于明白人眼里,此等戏剧性的事态发展却是过于造作了。
接下来的发言,想必也与自己的行踪有关,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打搅一下,前辈您不觉得今早的教堂事件很奇怪吗?”
“怎么,你想说教会处理事件失当吗?”
迅速整理好思绪,艾瑟雷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回应说,手中的羽毛笔疾书依然。
“前辈您不要误会,我其实是想知道,既然事件涉及飞空艇,那为什么教会在没有知会共和国的情况下就审判犯人啊,这会不会别有内情?还是说,这次事件其实带有某种外交目的?”
“我说啊,质疑自己的上级并不是好事。”
“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猜想事件对目前形势的影响,这说不定是一系列专题报导的契机。”
“形势什么的你问主编就好,我这个外人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以我一人之力可能过不了主编那关,但如果前辈您肯出手相助……”
“不行。”
“那么作为当事人,前辈您能向我透露一点内幕么,一点就好。”
“哈……”
停下羽毛笔,艾瑟雷冷笑着望向了奥尔顿,拒绝的意味明显不过。
先不说事件的内幕,要是让凯瑟琳得知此类负面消息,那只会徒增她的烦恼吧。
“圣职者的第一要务是信仰,第二要务是恪守,第三要务是奉献,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
“不,我是明白前辈的立场……”
“要是你仍然心存疑惑就,那你就去告解室说个够吧,那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开放,是专门为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开设的。”
说着,艾瑟雷啪一声合上笔记本,再瞄了一眼身边的凯瑟琳。
“凯特,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先和奥尔顿哥哥到外面休息吧。”
“人家还差一点就完成了,哥哥可以等一下吗……”
“不,接下来的工作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再望向无言的奥尔顿,艾瑟雷嘴边礼节性的微笑不改。
“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就拜托你了,奥尔顿,也请你不要把她弄哭了。”

“这些文章已经没问题了吗,奥尔顿哥哥。”
“啊啊,关于孤立村落的二三事……魔物危机探讨之三:论魔法管制的必要性……就是这几篇了,既然是出自凯瑟琳妹妹之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啦。”
“真的没问题吗,刚才的时间太赶了,人家怕会出错。”
“没问题就是没问题,相信自己吧。”
“嗯……”
奥尔顿笑着拍了拍凯瑟琳蓬松的头发,她顿时像头驯服的小狗般低下了头,若非这份羞涩,大概谁也不会觉得知书识礼的她,其实只是个十三岁不到的孩子。
“……”
早春的寒气格外凌人,仅仅是数十秒的沉默,先前热络的对话已经冷落得飞快。两人虽说每星期也能见面,但是文静的凯瑟琳似乎不擅长应付陌生人,一直以来她极少提及工作以外的话题,也无进一步来往的可能。
“……”
即使尴尬也好,即使无礼也好,她必须保持沉默。
因为凯瑟琳知道,要是自己与教会的人员交往过密,艾瑟雷是会不高兴的。
“凯瑟琳妹妹啊,你真的很聪明呢,我想这一定是前辈教导有方。”
“不会啦,人家只是看了一点书,比艾瑟雷哥哥还差远了。”
简简单单一句赞美,少女的幸福之情已是溢于言表,就连外人也能轻易看出,艾瑟雷在少女心中有着何等份量。
“不要谦虚啦,既然格拉德温牧师肯让你整理如此复杂的文章,我想你一定能读懂的。”
“是能读懂,不过总觉得不太明白,很多很多事情……”
说着,少女的笑容不自觉蒙上了一层阴影。
“最近物价涨得厉害,警备队频繁出动,周报上也总能看到战争的报导,但是艾瑟雷哥哥的任务反而更重了,人家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
“说得也是,以妹妹的年纪要明白还是太早了吧,我觉得格拉德温牧师也是为妹妹着想吧。”
“人家也想帮上哥哥的忙,但他总不肯告诉人家,冒险者的事情也是这样……”
“嗯,我想他是不会告诉你们的,那些任务。”
假借艾瑟雷的话题,奥尔顿逐步越过了少女的心理防线。
“虽然哥哥没明说出来,但是人家也从教会知道一点的……”
再略施小计,她将交代关于艾瑟雷的一切——
“凯瑟琳妹妹真的知道吗?那能不能向哥哥说说呢?因为我算是格拉德温牧师的后辈,将来说不定要从事同样的工作啊……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不肯告诉我。”
“不行,既然哥哥不想让人知道,那人家也不应该说出来吧。”
“……其实是这样的,因为教会工作的缘故,格拉德温牧师有一些不好的传闻,所以周报的同事不是很喜欢他……我觉得他也是希望回到编辑部的,但是由于这个原因……”
说到这里,奥尔顿脸上满是惋惜的神情。
“我知道前辈十分尽忠职守,只是他一直不肯向我坦白,我想替他说点好话也不行。”
“是这样吗?”
“我知道这样对不起前辈,但是如果他能回编辑部工作,我想他也会很高兴的吧。”
“……”
“所以啊,我想借凯瑟琳妹妹出面澄清一下,只要你……”
“人家是不会出卖艾瑟雷哥哥的。”
拒绝之辞掷地有声,此刻少女嫩稚的脸上不再是羞涩,而是切实的愤怒。
“你误会了啊,凯瑟琳妹妹……”
“人家知道哥哥没有做坏事,也不需要外人担心,所以请你不要胡言乱语了。”
“……”
奥尔顿千般堆砌开脱之辞,但是被少女的气势所震慑,他哽咽良久,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无法想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拥有如此顽强的意志,不会因谎言的诱导瓦解,也不会因一时的惶恐不安动摇。可以说少女完全了解艾瑟雷的所作所为,并且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其立场上,爱慕至此,她已经将艾瑟雷的一切包揽于心,决不会有所倦怠与埋怨。
“对不起,请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吧。”
自知不能与少女抗衡,奥尔顿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掉头离去。
“也请你转告格拉德温牧师,晚上我会再过来一趟,稿件不要赶工得太过分了。”
“嗯。”
奥尔顿消失于巷深,屋外仅剩少女形只影单的身姿,折射于泥地已消散如死灰般稀薄。只因艾瑟雷命令她在此静候,她始终不敢向门槛迈出半步,哪怕只是从窗沿默默地守望,她亦会感到无所适从。
只是一步,只是一句话,但是她做不到。
少女是多么想知道艾瑟雷的一切,如果——确实只是如果——自己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冒险者,他一定就会收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对着自己绽露笑容,对着自己喋喋不休,对着自己愁眉苦脸,甚至,向自己展示他的软弱,他的苦楚,他的哭泣。只要一声允诺,少女将义无反顾地投入他的怀抱。
只是,敏锐的少女也了解到,他们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若是自己不顾一切地跨越,两人脆弱的羁绊将会无可避免地走向终结,再无修复的可能。
“艾瑟雷哥哥……你真的会走吗……”
再过四天就是少女十三岁生日,那正是承诺的最后限期,时间一过,这个家也再无任何束缚艾瑟雷的理由。无论作为与否,少女始终无法承担选择失败的后果,这飞逝的六年间她已一再逃避,但是面对日积月累的沉重思忆,她柔弱的双肩终究会被压垮吧。
在这最后的三天里,少女的心意将要何去何从。
到底,有谁能告诉她吗。
作者: 天使喝可乐    时间: 2010-1-28 16:25

我来顶个...
作者: hgf    时间: 2010-2-1 02:23     标题: You're in ruins.

“……”
无论利贝利亚村还是贫民区,漫天暗涌的浮云总如世事般一成不变。
或者说,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其实是朱迪的劣根性。
饱受岁月碾压的躯干木然,身下是梭裂如黄土的树桩,身边是浪荡翻转的空酒瓶,酒精的甘霖缓缓渗入,如昏暗的浊流般串联起片片破碎的往昔,不堪的回忆。
自背井离乡到重返家园,这已经是多少年了,就连这棵承载着无数童年回忆的大树,如今也磨灭得只剩老根残破,悲凉如同梦想的断头台。
那是可以后悔的事情吗,那是可以重头再来的事情吗。
父母已经劝诫过多少遍了,那些投身冒险者的年轻人,到头来又有几个能回来的呢。
年少气盛的朱迪不相信,她愤然离去,她成功就职,然后直到她的佩剑锈蚀断裂,她的铠甲磨损失色,她却永远失去了回家的勇气。
眼前尽是破灭的现实,身边尽是堕落的狐朋狗党,白天是发了疯似的砍杀魔物,晚上是肆情放纵于欲望的汪洋。渐渐地她变得横行无忌,变得张扬跋扈,变得目空一切,但是只有尘封于心底的某个角落,她始终不敢正视一眼。
是吧,父母也一定这样抚慰过她,苟且偷生不是罪过,软弱无力也不是罪过,这份渴望保卫家园的决意,只需埋藏于心底便已足够。但是年轻的她或许未曾思考过,为什么保护利贝利亚村的只会是村民,而永远也不会是冒险者。
追求力量与追求幸福的人就如从一点分离的两直线,除却相同的出发点,他们终其一生也不会出现交集。从不会有人如此承认,也从不会有人如此昭示,但是,为何她已对此深信不疑。
一切都错了,自从某段无法触及的历史开始,世界已经变得不可挽回。
……
咚。
“又没了……切……”
空瓶应声落地,失去酒精的刺激,朱迪如垂死的守财奴般摆落了右臂。
要不是那个多管闲事艾瑟雷,她一定已经将现金全数换成了威士忌。所谓借酒浇愁,不一口气鲸吞上数十瓶,内心积压的忧愁也无从化解。那个不懂风情的家伙,想必也是无法理解酒精的好处。
“啊……难受死了……”
拜骑士的专属技能所赐,朱迪的醉意回复得飞快,同时也警示着她是冒险者这一事实。
还不是那个多管闲事艾瑟雷,要不是他的竭力袒护,她早已和这个诅咒的身体诀别了。
与魔物战斗是冒险者的职责所在,对于玩忽职守之徒,每个职业公会均有独自一套清理制度。之于骑士公会是以年会方式进行考核的,凡是缺席年会两次以上,或是连续两次年会中不能提升等级者(九十级以上为三次),均会被剥夺骑士的称号。这一守则的分量自然不是朱迪能够理解的,自就职之后她的等级一直停滞不前,直到艾瑟雷再三警告,她才知道所谓剥夺骑士称号,其实等同于死刑。
万念俱灰的朱迪本想一死了之,正值行刑之际,艾瑟雷突然公开向她示爱,并且以执行者的身份保住了她的性命。说起来,艾瑟雷之所以经常在公众场合与她亲热,除却表演成分,其实他更想传达某种积极的信息吧。
——不仅我需要你,这个贫民区也需要你。
朱迪或许会对艾瑟雷的献身行为心存感激,但说到底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言行思维均找不到交集,真正的爱情自然也无从谈起。换个角度说,艾瑟雷这个人过于优秀,其狂热的奉献精神也非常人所能承受,无论之于贫民区或是自身的感情需求,朱迪也不会允许自己独占他的身心吧。
所以说,对于艾瑟雷的救赎,朱迪的顺从只是基于耻辱感作出回馈,与她的本意相差甚远。再进一步,她也无法猜度对方这份虚情假意,内里究竟掺杂了几分真实。所谓物极必反,这两年来她的放荡行径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有变本加厉的倾向,如果连酒精的供给也被断绝,她宁可就此一睡不起。
“如果他是王子我是公主,为什么他还要我穿上这身戎装……”
无意之间,朱迪摸起腰间老旧的佩剑,灰暗的云海就此一分为二。
那是她就职骑士的礼物,这些年间她从未更换武器,以致剑身有好几个地方都磨出了缺口。虽说将其放入卡普拉仓库再瞬间取出,这把佩剑将再次变得完美无暇,但若是这样做,承载于此的多年回忆将化为乌有,甚至,她将连自己的年龄也无从得知。
肉体能够瞬间回复原状,记忆的伤痕却难以抚平,这种姿态根本就与魔物无异……
嗡嗡。
一只蜂兵掠过朱迪的视野,那是缪尼勒尔山脉常见的魔物,只懂吸食蜂蜜的它并不具有危险性。
嗡嗡。
“算啦……呆不下去啦……回帐篷去……”
朱迪缓缓拖起身子,远去的思绪也随之回归,这里清净不再,继续胡思乱想只会徒增烦恼吧。
死灰之于葱绿,映入朱迪双眼是与天际截然不同的充实景象,虽然时过境迁,她大抵还能够认出故乡的一草一木。每当看见小孩子嘻哈打闹的模样,总会唤起她浓浓的思乡之情。
“是在摸鸟蛋吗……”
看,那个在灌木丛中独力摸索的孩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吧。
不过他的动作也太笨手笨脚了,一看就知道是缺乏运动,要是换作朱迪,她一定会偷偷带上父亲的短剑,然后将碍人的枝叶砍得一点不留。不过开路也是有技巧的,要是不小心惊动了魔物,那就——
“危险~!”
看到停留在枝头的蜂兵,朱迪的心里一凉,随即近乎本能地猛冲出去。
蜂兵的毒针对儿童是致命的~!为什么这孩子连这点常识也不懂啊~!
但是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远了,才冲刺到半途,孩子已经将身子趴上了灌木丛,双手与死亡的间距正在不断缩短。惊吓至此,朱迪的双腿竟不自觉地变得麻木。
又害怕了……又是因为这种小事害怕了……
这一定是有办法的,为什么就是反应不过来啊……
死死握紧佩剑,朱迪的手心已满是冷汗。
……
对了~!我是骑士~!
“挑衅(Provoke)~!”
朱迪的剑尖往蜂兵一指,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其双翅撩起,它顿时狂躁地直奔朱迪而来。
嚓~!
手起剑落,朱迪一招就将蜂兵拦腰斩断。
“真吓了一跳……”
蜂兵算不上是强大的魔物,它们只是缪尼勒尔蜂群的低级侦察兵,提起难缠的家伙,那还得数精于搏斗的狂暴蜂兵,还有藏匿于山脉最高峰处的蜂后(Mistress)。要是它们突然闯入,即使有佣兵的协助,这个村子也难逃灭顶之灾。
“……”
再看着孩子的呆然模样,朱迪一时也不知要如何抚慰。她收起配剑默默往前走去,强作微笑的脸庞却僵硬得如同木偶,看不到一丝感情。
“哇……!”
孩子不由分说地大哭起来,朱迪也知道,他一定是为蜂兵的遭遇感到难过吧。
“小弟弟,不要哭了……”
“你是谁~!为什么弄哭我家的鲍里斯~!”
一名年轻的妇人惊叫着赶到,她一把就从朱迪手中夺过孩子,紧紧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都让你不要跑到外面了,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啊……”
“呜呜呜……呜……”
“这几天村子多了好多陌生人,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吗……”
“呜……”
“你是他的母亲吗……”
朱迪尝试着解释情况,但是四目相接的瞬间,她随即被对方的怨愤所震慑。
“你究竟想干什么~!弄哭我的孩子不说,现在还打算对我下手吗~!”
“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们这些冒险者都一个德行~!你是想把我的孩子拐跑,然后回去领功是吧~!”
“夫人,刚才你的小孩差点摸到蜂兵,是我救了他啊。”
只是一转脸,妇人慈祥的脸孔顿时变得狰狞,朱迪的心头不禁无名火起。
“(有这么可怕吗……我的模样……)”
“救人?你们冒险者也懂得救人吗?”
“我说啊,是不是要重演一次现场你才相信~!”
“(为什么……这里不是我的故乡吗……)”
说着,朱迪愤然将佩剑插入地面,妇人被吓得踉跄后退,但其双臂却不敢从孩子身上松开半分。
“你要是乱来……我……我就向佣兵报告了~!”
“那你就去啊~!找人来评评理~!”
……
“嗨,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啊,麦卡蒙先生,你来得正是时候……”
切,尽是些不合时宜的家伙。
“我走了……”
收起佩剑,朱迪冷冷望向了声音方向。潜意识告诉她,除了表层的同乡关系,那个大大咧咧的通缉犯并不值得自己接近。因此,这一路以来两人也极少交流。
“朱迪你不用走,全过程我都看到了。”
拍拍朱迪的肩膀,丹尼尔再捡起了地上的毒针,那是蜂兵被打倒后的掉落物品(Drop)。
“夫人,我看到的就是这样,所以请你不要责怪朱迪了,她并无恶意。”
“既然麦卡蒙先生也这样说……”
“也请夫人注意一下,要是你的工作忙不过来,那就把孩子交托给邻居吧。”
“是的,以后我会多加留意。”
“那么……”
“放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朱迪尝试挣脱丹尼尔的手,只是对方的强硬不由得她拒绝。
“朱迪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丹尼尔,这个名字对朱迪而言是如此熟悉,也是如此遥远。
不知为何,这是一个不能随意提及的名字。年幼的朱迪记得很清楚,母亲是如何激动地提起这个名字,同时父亲是如何愤怒地咒骂这个名字,然后因为这个名字,类似的家庭暴力是如何蔓延至整个村落,使得和睦的同胞开始争斗不断。这一系列负面情绪,刻画于朱迪的脑海已形同伤痕。
但是,朱迪亦多次从母亲听闻,丹尼尔是如同救世主一般的人物。传言他是村落的经济支柱,他也重组了村落的自卫队……总言之,他的种种贡献难以磨灭。直到长大成人,这重重矛盾仍积压于朱迪心头,即使未能确认这位同乡的真正身份,她如今亦不由得心生嫌恶。
“……”
两人在树桩边沿默坐良久,既无言语也无作动,这已经是朱迪一再命令自己顺从的结果。她所确信的是,自己在感情上无法认同这位同乡,更没有向其表露心迹的必要。
“刚才为什么发脾气了?”
果然,丹尼尔的发言不改其率直,朱迪也几乎猜到了对话的后续发展。
“没什么,被人误会难免会生气。”
“是因为被误会,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呢?”
“多管闲事……”
“我们佣兵组织的成员有谁不是这样呢,但正因为如此,这才是我们唯一的救赎。”
“去去去,老娘我早过了被人说教的年龄了。”
一如刚才酩酊大醉的姿态,朱迪再次慵懒躺倒在树桩,逃避的意向明显不过。
以同一类人作为套近乎的说法,艾瑟雷用过,很多人也用过。只是到头来,她发现这根本不能改变什么,任凭心中的苦酒一再酸败,如今的她已不求获得他人理解。
“是吧,曾几何时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我已经尽力让一切变得美好,但为什么这总得不到他人认同,还得承受那么多不必要的委屈呢。”
“……”
“为什么我们冒险者就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而注定要漂泊四方呢。”
看似轻描淡写的回答,折射出多少岁月的无奈与沧桑。
“这个用不着你说……”
“你也知道吧,力量的落差导致感情的落差,感情的落差导致阶级分化,因此肉体与力量均凌驾于常人的我们注定只能成为统治者,而不是共栖者。妄图以这种姿态重新融入社会,那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说着,丹尼尔望向了山谷的云雾缭绕,炊烟袅袅。
“如果仅是这样,我也愿意成为这一方乐土的统治者,但是我终究无法战胜自己的理智……”
“够了,别再说下去……”
“和你一起的那个牧师倒是很明白这点,但是他却坚持着那种目标与结果相背离的生活方式,说不定他是我们之中最辛苦的一个吧。”
“你要说谁都可以,但那家伙就是不行~!”
朱迪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但是她随即发觉,自己的说辞是如此软弱无力。
“你们总是这样~!自以为有点资历就对别人的事情指三道四~!你们有理解过我的感受吗~!”
所以说,都是自己的错。
“喂喂,怎么激动起来了……”
“明明自己也是一脸死相~!你们就凭什么指责我的生活方式~!”
公会是这样,艾瑟雷是这样,丹尼尔也是这样,一切都仿如预言般鞭笞着自己的幼稚。
“我说啊……”
“好吧,这个世界是对的,我想保护家乡的心意是错的~!这样你满意了吧~!”
“……”
目睹朱迪的暴跳如雷,丹尼尔先是愕然,随后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原来只是个没人爱的小姑娘啊。”
“你还说……”
“说到爱这个村子,老子认了第二,可是没人敢认第一的~!”
“……”
朱迪沉默了,她被这份孩童般的自豪感深深震慑,令她困惑多时的心结亦宣告解开。
“怎么,是不是要让我找点证据啊~!那很好说~!”
“莫非……你就是那个丹尼尔吗?”
“哈,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说着,丹尼尔无不惆怅地转过脸庞,仿佛在竭力隐藏自己的失落。
“没错,我就是利贝利亚村前任村长,导致村落被王国孤立的元凶,丹尼尔•麦卡蒙。”

“请坐吧,格拉德温牧师。”
“不必了,在利伯曼神官手下工作久了,我还是习惯靠在墙边。”
“呵,那就随你喜欢吧,我知道你就是这副性子。”
“啊啊,有什么快说吧,我的时间不多……”
“才一天不到,你的面子已经比我还大了啊,艾瑟雷。”
“怎么,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我的脾气啊。”
项背耷拉近乎直角,艾瑟雷一边翘起双臂,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第二次来到帐篷,艾瑟雷也基本习惯了会议的氛围。为求掌握话语的主导权,他事先就以飞空艇作战的功臣自居,摆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高姿态。
撇开针对的摩诺兹的心机,统领的推心置腹也一再让艾瑟雷感到压力,他不仅看透了艾瑟雷伪装在外的冷漠,其坦诚至极的态度也由不得别人抗拒。不得不承认,统领确实有着知人善任的眼光,整个组织乃至摩诺兹之所以听命于他,恐怕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吧。
但是,无论出于执行者或是教会的立场,艾瑟雷不能认同他们,更不能掉入他们的言语陷阱。
“我们一如既往地进入主题吧。格拉德温牧师,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虽说这次作战未能按计划完成,但是我们获得了教会方面的协助,他们承诺对飞空艇进行彻查,同时亦会关注相关的魔物问题。作为交换,我们今后亦不得插手飞空艇的事务。至于详细情况,那就有劳统领留意这个星期的周报,相信你会大吃一惊的。”
“总而言之,王国方面总算留意到了共和国的动作,作战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吧。”
“就是这样,施里芬统领。”
“很好,摩诺兹那边的情况又是如何?”
“说实话,这次作战背离了巫师公会的命令,演变成这样一场风波,我理应负上全部责任。”
说着,摩诺兹微笑着瞥了艾瑟雷一眼。
“但是多亏教会的协助,我才得以向公会阐明这次作战的目的。为此白色高塔与大圣堂达成了合作协议,大概就在这一周之内,飞空艇的核心将会接受进一步检查。虽然我不觉得这能查出什么,但是在短时间内,共和国是不敢再有大的动作了。”
“原来如此,那我可以认为这次飞空艇作战已经告一段落了吗,摩诺兹。”
“是的,施里芬统领。”
“代表整个佣兵组织,我格布哈特•施利芬在此由衷感谢两位的协助。”
“嗯,既然没我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看着统领毕恭毕敬的模样,艾瑟雷只是淡淡回应说。
“你先别着急,因为接下来才是会议的正题。”
“说一点不说一点的,这果然像你的处事风格啊,摩诺兹。”
“你要敌视我可以,但是在工作时间,也请你暂时抛开对佣兵组织的成见。”
“嗯,我也请你们凡事量力而行,不要总是让我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毋庸置疑,单凭这次飞空艇作战的成绩,艾瑟雷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谈判资本。毕竟之于艾瑟雷眼里,摩诺兹的危险性要远远高于其利用价值。若是能进一步巩固自己在佣兵组织的地位,他将一举摆脱摩诺兹的掌控,不必再处处受制。
“我能明白格拉德温牧师的心情,所以我敢保证这次飞空艇作战只是特例,以后绝不会有第二次。至于产生误会的原因,我认为这是我疏于说明的后果,并不是我们佣兵组织的实力问题。”
“好吧,我也承认上一次会议过于匆忙,有很多事情我还没弄清楚。”
“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格拉德温牧师,放眼王国境内,哪一种魔物对孤立村落的危害最大?”
“首领魔物(BOSS Monster),是吧。”
“说得没错,在共和国频繁作动之前,佣兵组织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监察首领魔物的重生情况,以及安排村民们及时进行避难。在这其中,缪尼勒尔山脉又是我们工作的重心区域,至于原因嘛,我想格拉德温牧师也是明白的吧。”
“啊,蜂后的行踪不好掌握,我从教会高层亦有所听闻。”
统领的说法与艾瑟雷的理解相吻合,如今他可以确信佣兵组织并非沽名钓誉之徒,若是能凭借这次合作取得统领的信任,或许贫民区也能从中受益。
魔物横行于大陆是不争的事实,但是绝大部分活跃在地表的魔物并不具危害性。相反,经过长时间共存,如今人类也习惯了向魔物索取生活资源。以纺织业为例,现阶段有80%的原料都是从魔物绿棉虫身上获取的,麻布和棉布等传统纺织品已经不常见了。利贝利亚村能在土壤贫瘠的缪尼勒尔山脉存活至今,这同样是受惠于魔物资源的缘故。
“既然能了解到这个程度,那我亦无须多费唇舌了,三天后正是蜂后的重生时间,我希望格拉德温牧师能协助我们进行观测,避免村落出现险情。”
真正对人类造成危害的,是被称为“土地的灵魂”的首领魔物。如同字面意义,首领魔物的强度远超一般魔物,必须训练有素的冒险者才能将其击破。再者,即使首领魔物被击破,它们亦会定时在领地完成重生,无法为外力所阻止。因此,所谓土地的魔物化不是说普通魔物,而是说土地被主动魔物与首领魔物所占据。
一般来说,首领魔物只会现身于地下城与古代遗迹,但是王国境内亦存在少数活跃于地表的首领魔物,它们分别是吉芬西南的兽人英雄(Orc Hero)与兽人酋长(Orc Lord),斐扬树林的虎王(Eddga),苏克拉特沙漠的皮里恩(Phreeoni),缪尼勒尔山脉的蜂后。根据艾瑟雷的理解,它们正是造成村落受灾的元凶,自数百年前其领地已是荒无人烟。只是由于缪尼勒尔山脉优越的地理环境,世居于此的村民仍然不在少数,因此,蜂后才会特别受到佣兵组织的关注。
“恕我多问一句,蜂后的清理一般由哪个公会进行?”
“近三十年来,是大陆三大公会之一的圣尤利乌斯公会(St. Julius Guild)。”
“啊,是那个王国的直属公会。”
“说实话我对他们非常反感,明明我们已经一再说明来意,但是他们总不肯告知蜂后准确的重生时间。另一方面,他们的作战方式风险极高,这稍有不慎就会让蜂后逃脱。不仅组织的观察员,就连村民也经常为此疲于奔命。”
如同资源之于战争,推动冒险者消灭魔物的不过是其唯利是图的本性,着眼于首领魔物这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别无他因,若非首领魔物藏有珍宝,冒险者根本无须煞费苦心将其击杀。这一原则适用于无价值的弱小魔物,更适用于无价值的普通人。换句话说,首领魔物的价值竟关系到村落的存亡,对于自我标榜为守护者的冒险者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也就是说,我们要监察蜂后的瞬间移动,并且及时通告村民吗?”
“根据我的经验,利贝利亚村位于蜂后领地的边缘,被其直接入侵的机率极低。但是,如果蜂后被刻意诱导得太远,再加上作战的方式不当,其入侵的机率会急增至20%左右。”
“明白了,我们需要监控其作战范围是吧?”
“对的,除此之外,我们更要制止任何可能危及村落的行为。这方面的工作一向由摩诺兹负责,如果得到了格拉德温牧师的协助,我相信事情会变得更为简单。”
“哈,原来如此。”
很明显统领所指的是武力威吓,艾瑟雷深表认同,之于冒险者世界那是最为实在的硬通货。
“好吧,统领已经说得够明白了,现在就看你意下如何。”
久未发言的摩诺兹突然插嘴,虽说事情已是顺理成章,但是艾瑟雷并不打算就此允诺。
“如果要我参加,那请你先告诉我作战方案,我不希望再有类似飞空艇的情况出现了。”
“很简单,以我们两人为指挥核心,再带上六名骑士负责探路,十名弓箭手负责监察。如果对方的作战没出差错,我们在一小时之内就能完成任务。”
“你在说笑吧,区区监察活动居然需要二十人?超越了组队的十二人限制不说,缺乏圣职者的参与,你又打算如何保护组员的安全?”
与先前的演技不同,此番讥讽正是艾瑟雷的真心说话。
“我算是看错你了,摩诺兹,想不到你也和外面的家伙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实在抱歉,这二十名人手已经是一再精简的结果了,你得知道缪尼勒尔山脉的地形相当复杂,不可能像平原一样尽收眼底,所以我们有必要……”
“于我看来,这需要三名圣职者与三名弓箭手就够了。三名圣职者以传送之阵记录十二个监察点,三名弓箭手随行监察,全程以传送之阵移动。一旦出现险情,他们不仅能及时开展搜索,更不会出现走避不及的情况……总之你告诉我,你所重视的到底是组员的安全,还是自己的指挥方便呢?”
“所以我说你不了解情况啊,艾瑟雷。”
“总不能说,佣兵组织里就我一个牧师吧。”
“正是如此,佣兵组织里没有牧师,其它圣职者也尽是不中用的家伙。这是组织长久以来的困境,因此我们也无法以常识构思战术。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服气,那就有劳你请教施利芬统领,全面了解一下组织的人员构成吧。”
“……可笑,你觉得这也能作为借口吗?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正是冒险者战术的精髓,要不要让我从原理开始向你重新说明啊,自以为是的执行者先生?”
“我不想再重复了,佣兵组织不是冒险者,这自然也不能套用冒险者的思考方式。”
“够了,你们两位~!”
眼看两人势成水火,争执越演越烈,施利芬统领连忙介入劝阻。
“格拉德温牧师,你得知道佣兵们都是丧失战斗力,被职业公会驱逐的人。若是只允许精英参与作战,却无法让所有成员发挥余力,那么我组建佣兵组织的意义又何在呢?”
“施利芬统领,别说得自己好像在经营福利事业似的,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了。”
又是这样,对于施利芬统领的天真念头,艾瑟雷马上予以无情的驳斥。
这六年以来,艾瑟雷已经习惯了独力肩负一切,或许他过分自负,或许他从不信赖别人,但是他这番说话的目的并非对抗,而是近乎本能的拒绝。无论如何,佣兵组织的作战风险过高,但是统领却以情理为由不思进取,如此因自一己私欲将他人推上绝路,那正是他最为痛恨的事情。
“牧师你说得没错,作为这帮不成器孩子的父亲,我实在不忍看到他们自甘堕落的模样了。于我的有生之年,我只希望他们有一个好的结果。”
“别忘了,上次山谷作战几乎是我、丹尼尔、摩诺兹三个人清场,你觉得那群游勇散兵就有帮上忙吗?没有,除了那些碍眼的火把,杀猪般的叫嚷,打不到目标的流矢,他们根本就是一盘散沙。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种儿戏的作战方式还会有十多人受伤,我都看得想吐了。”
艾瑟雷忘不了山谷作战的震撼景象,但是他更忘不了这种战术所付出的高昂成本。
“格拉德温牧师,你说得没错……”
“以你的组织能力,你应该联系一批真正有实力的冒险者,建立一套高效的作战体系。”
掉落山崖的人,走避不及的人,被流矢误伤的人。
“强者恒强,弱者恒弱,那帮自取其咎的家伙根本不值得你怜悯。若是你继续自诩为救世主,最终你只会深陷自责的泥潭,无法自拔罢了。”
有人会因自己而死,那简直比挖去他的心头一角还要难受——
“你是在逃避吧,艾瑟雷,别忘了你在贫民区所做的一切。”
但是,摩诺兹却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矛盾。
“是啊,我是在逃避,向来无亲无故的你,又怎会懂得被人托付性命的感觉呢?”
“那么,村子几千人的性命,还有二十名监察员的性命,你又打算选择哪个?”
“……你看着好了,到时我自有办法。”
一切如同昨天的重演,无视了统领与摩诺兹的请求,艾瑟雷独自步出了帐篷。
只是,今天他这份冷漠似乎另有所指。
“明天暂时没事的话,请容许我请假一天。”

[ 本帖最后由 hgf 于 2010-2-1 02:25 编辑 ]
作者: 天使喝可乐    时间: 2010-2-3 23:22

你应该在标题改成“RO同人小说”不然别人不知道你这是什么- - 囧
作者: hgf    时间: 2010-2-4 23:51     标题: Naive Rave

“唷,不是挺厉害的吗,小妹妹。”
男子向眼前的对手发出挑衅,虽然那毫无意义。
少女的剑在地面留下长长的一道裂痕,竟陷入了数寸之深。
双手剑是用力量制胜的武器,无须考虑弱点与角度就能将身躯连盔甲一分为二。在少女这与人齐高的凶器之下,恐怕连骑士也会丧失回击的勇气吧。
没有给男子留下任何反击的余地,少女顺着裂痕粗暴地把剑往后一挥,以相同的姿势再现了先前极具破坏力的一击。
呯~!
少女再次落空了,机器的一击仅仅是裂痕的延伸,渴求鲜血的剑得不到任何回应。
自从男子被少女发现之后,对手就一直重复着大同小异的攻击动作。最初几击他也许会被对方惊人的力量吓到,但是面对这力度和角度都毫无变化的攻击,熟悉之后就不过是机械的回避罢了。
除了少女剑士之外,地下研究所的守卫还有若干种形态,但是它们的行动模式却同出一辙。这种傀儡男子已经打倒了数十个,想到自己的任务如此无趣,男子不禁打起了哈欠。
呯~!
“哇靠~!人家分心的时候就不要攻过来嘛~!”
然而对手的攻势并不见减弱,数次攻防之下男子已被逼到角落,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没办法,那老子就用武道家的样子和你玩玩吧。”
自称武道家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箱子,摆出了奇怪的迎敌架势。
来了,少女的剑高高越过了头顶,男子的身体即将被这死亡的轨迹所破开。
……
时间仿佛静止了。
如满月般完美的剑锋生硬地陷入了斗气的漩涡,少女的铁靴粉碎了地面,剑刃离男子的面庞只有数寸,但就是无法移动分毫。
“抱歉了小妹妹,不能陪你玩太久~!”
玩笑的同时,男子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武道家是利用斗气战斗的职业,他们用秘传的方法锻炼经脉,其肉体不仅得到大幅强化,蕴藏于大自然的力量也随之能为其所用。缠绕在男子身边的蓝色球体正是斗气的实体化,也是一名武道家最好的证明。
男子化解少女攻击的架势,那正是武道家最强的防守反击招式——真剑百破道。笼罩在武道家身边的斗气有如磁石,对手一旦轻举妄动,反而会被斗气缠身无法脱离。
“哈……”
并不是打算直截了当的反击,男子缓缓把双掌贴近了少女的双肩。
男子身边的气弹开始高速旋转,周围的空气形成了一个超高密度的漩涡,斗气迅速聚集在了男子双掌。
“浸透劲~!双连~!”
轰~!
双掌在少女的双肩零距离击出,过量的斗气瞬间充满了人形的气球,随着一声巨响少女炸成了碎片。
荧光黄的液体飞溅得如同盛放的菊花,连同少女残破的躯体一起散发着诡异的气氛。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少女的躯体正在慢慢溶解,与刚才所打倒的守卫一样,这些残骸不久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使液体有着血一样的鲜红,即使手段再残忍一点,只要确认了对手不是普通人,男子是不会过分在意的。为什么研究所的守卫有着与魔物相同的特性,那才是一直困扰着男子的问题。
同为不见天日的地下城,与其说这里充满死亡的气息,倒不如说充满了疯狂的执念。

这里是舒瓦兹瓦尔德共和国(Republic of Schwartzwald)里希塔乐市(Lighthalzen),雷肯堡公司(Rekenber)的地下研究所。
如同地面干涸的荧光黄液体一样,这里是一个被遗弃的场所。
自某个时期开始,雷肯堡公司的地下研究所接连传出各种负面的消息。传闻这里曾经以高薪诱骗贫民,强迫他们进行违反人道的人体实验,也传闻这里曾经聚集了大批疯狂的科学家,暗地里进行大规模杀伤性兵器的开发。
但是最为骇人听闻的一个传闻是,共和国的前总统卡尔•西奥多•韦尔史特拉斯(Karl Theodore Weierstrass)曾经被雷肯堡公司的人绑架,并且已被秘密杀害在研究所。
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当时共和国的反对党不满雷肯堡对总统事件的处理手法,他们随之操控了国内相当部分的媒体,开始刻意挖掘和放大公司的负面消息。雷肯堡方面也不甘示弱,他们用钱收买了议会,然后通过了极其严苛的媒体监督法案,最后还动用警力收押了大批反对势力,一时间弄得政界人心惶惶。
自从ZF宣告介入事件,这场媒体战彻底演变成了政治冲突。平时饱受雷肯堡压迫的低下阶层,在数个在野党的带领下展开了持续的罢工行动,让雷肯堡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在越演越烈的形势之下,双方甚至爆发了数次流血冲突。
无论是共和国ZF也好,雷肯堡也好,这两者都关系到民族命脉,他们的对立对民众来说毫无好处。但是两者为争权夺利竟因这种谣言乱成了一片,由始至终他们根本没有对事件进行彻查,也没有采取任何安抚公众的行动。这种缺乏责任感的表现一再让民众失望,两者不择手段到这种程度,恐怕民意不过就是他们行事的风向标罢了。
随着时间推移,民众对相关话题也逐渐失去了兴趣。现在大人要吓唬孩子,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不听话晚上会被抓去研究所哦”。
总之,当题材失去新闻价值与政治价值之后,真相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而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雷肯堡公司也不得不作出了数个重大的让步,其中之一就是关闭这个为人诟病的地下研究所。
研究所的秘密随同政治风波一起成为了历史,残余的谣言也只能存活于冒险者茶余饭后的笑谈中。当然,即使连这些笑谈也已经过时,偶尔还是有几个冒险者想去碰碰运气的。
只是,男子肯定不是那种卤莽的冒险者。求财的前提是保命,来寻宝的冒险者肯定不会选择男子这种娱乐性的打法。
算上刚才的少女剑士,男子已经接连打倒了四十三个守卫,而且都是以不同方式打倒的。比起探险或者是寻宝,男子或许有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目的吧。
经此一役,男子已经确认再打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再多的守卫也不足以作为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且这里的警备系统也过于迟钝,至今为止也不见一点反应。
或许,男子要用上那个办法了。

大批守卫在男子身后乱作了一团。
某种程度上说,要引诱这里的守卫比钓鱼还简单。鱼在吃饵之前还懂得试探,这里的守卫则是见人就发疯地冲上来,当其视线失去生命的气息,他们又会像发条木偶般停下。
再准确一点,守卫们就像蚂蚁一样一边践踏着跌倒的同伴,一边不惜代价地向男子逼进。男子则是飞舞在蚂蚁群中的蜜蜂,他一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边让更多的守卫发现自己。
如今守卫的数量已经超过五十个,但它们连接近男子也做不到。
其实守卫之中混入了十来个魔法师与弓箭手,但是它们只会像剑士一样呆呆地向前冲,要是它们打算停下来瞄准男子,说不定会被后面的守卫瞬间踩成肉酱。
“除去这些家伙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真头痛啊。”
地下研究所的面积出乎意料地大,男子用了解近半小时才绕了一圈。
房间等同死路,自然不能随便闯入。如今男子只走大路也引来了这么多守卫,虽说不上是全部,但这些家伙光脚步声就能引起局部地震了。
如果这里还存在监视者,仅仅不停地打倒守卫也许只会被当作一般的冒险者,要这样制造大规模的骚动才是有效的挑衅行为。
守卫的种类有剑士、魔法师、服侍、弓箭手、商人,甚至连盗贼也有——当然这是冒险者才知道的,因为守卫的种类与冒险者的职业划分一致。这种恶意的模仿,任何一个有资历的冒险者看了都会火冒三丈。
守卫的外形或许已经相当神似,但是他们拙劣的攻击和行动模式简直是侮辱了冒险者的名声,像这种以一敌百的情况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呯~!
当然,他们来历不明的惊人力量,与这个研究所的谜团倒是异常相称。
冲在前面的两个剑士和一个服侍的武器狼狈地撞在了一起,将地面敲出了一个深坑。
男子似乎已随烟尘一同消逝,失去目标的守卫们如同发条松开的木偶般呆滞了下来。随后而来的一大群守卫刹车不及,竟然将前方的守卫撞了个七零八落,有几个甚至掉进了深坑。
“唷,原来下面别有洞天。”
原来男子凭借斗气悬挂在了天花板,直觉告诉他,钢筋混凝土的深坑中一定隐藏着有趣的东西。
还没等守卫们反应过来,男子已经化作一道银光,刺入了深不可测得黑暗之中。
呯~!
几乎是与男子落地的同时,掉落的几个守卫突然向男子袭来,剑戟的火花连同碎石一并飞散。
“好险哪,差点忘记有这么几个家伙。”
急忙闪避的男子不得已进入了高空,但是守卫们已经瞄准了男子的落脚点,正准备将男子一刀两断。
男子嘴角微微一笑,随即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本应没有支撑的男子,刹那间把其中一个守卫撞开了十米之远。在落地之前,男子已经将挣扎中的守卫狠狠扔给了追击而来的对手。
地面被男子双脚蹬出了两道长长的裂痕,而男子依然维持着背负投的姿势屹立不倒。
这一绝技称为弓身弹影,武道家究极的移动技巧。
利用斗气将身体如子弹一般发射出去,这个移动过程连残影也无法捕捉,即使是以速度见长的暗杀者也望尘莫及。由于弓身弹影利用的是斗气,即使武道家失去落脚点也能如常发动。高速移动的武道家就如疾风迅雷般势不可挡,要干扰其行动是不可能的。男子正是凭借着弓身弹影这一杀着,才能在大批的守卫中来去自如。
从周围的环境判断,这里仍然是研究所的一部分,只是天花板足有刚才两倍之高。所以男子利用弓身弹影落下时预计失误,差点被守卫们暗算到了。
楼上的守卫没有继续追过来,原本庞大的军团现在只剩几个小喽啰,这是相当让男子失望的。既然计划已被打乱,那就只有在这里重新开始。
“啊哈~!”
男子身边的斗气已经到达了顶点,他随时能够击溃剩余的对手。
守卫们逐渐向男子逼近,仿佛视眼前的死神如无物。
一步。
两步。
三步。
呯~!呯~!呯~!呯~!
如刚才的少女剑士般凄惨,守卫们一个接一个地爆裂了。
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呢,自知守卫的自爆不正常,男子反而进一步聚集了斗气。
守卫们不仅会自动消失,自动复活,甚至连人为操纵也成为了可能,这个区域的魔物化程度已经不需要贤者来确认了。
共和国的大城市均设有严格的魔法管制,魔物没有随意入侵的可能。但是雷肯堡公司竟公然在城市地下制造魔物化区域,看来之前的谣言有相当部分是事实。
“果然还是有人在监视吗,枉老子花那么大力气引人注意,结果还是得靠点运气才成哪。”
男子一脸无奈的说道。
“的确如此,这里本来是没有常规入口的,你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黑暗深处传来没有感情的合成语音,被反射数次的回声显得分外阴沉。
“抱歉,老子对科学怪人的事情实在是不感兴趣,要不是大地之蛇那家伙叫到,谁会来这种鬼地方啊。”
“哈哈,未报上姓名就先将老大供出,这是密探应有的工作态度吗。”
“老子从来没有打算隐藏身份,全过程想必你也看得一清二楚吧。”
在回话的同时,男子故意抚摸着耳边的黑色眼罩。
那是用华丽来形容也不过分的眼罩。未知材质的黑色缎带上绣满了神秘的符号,缎带的下方飘逸着四条金黄的丝线,有着复古的设计感。而且,这个眼罩没有用于悬挂的构造,似乎是靠魔法力直接依附在双眼之上的。
“奥丁的眼罩吗,想不到堂堂公会代表也是大地之蛇的走狗啊,乌鲁兹•伯纳德•斯泰尔 (Uruz Bernard Styer)。”
“哎呀,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真头痛啊,谁说这东西可以隐藏魔力特征的啊……”
“告诉我,你手上的神秘箱子装着什么东西。”
“算了,虽然我也想卖个关子,但上头不允许这样做。”
说着,男子从箱中取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看得到吗,看不到就让我告诉你,这是先前袭击利伯曼神官的家伙,他已经将什么都供出来了。”
“……”
一阵沉默过后,合成语音似乎是明白了男子的意思。
“哼,东宇本来就是大地之蛇的同伙,你以为这样插赃嫁祸会有人相信吗。”
“我是这宗案件的拷问官,我说是,那就是了。”
“很好,虽然我不想现在就向王国宣战,但这未尝不是好事。”
“这颗人头现在还给你,你就尽管伪造米弥尔证据吧,以雷肯堡的技术力这一定很简单。”
男子一手丢下人头,一手取出一颗蓝色魔力矿石。
“传送之阵……哦?”
城镇的幻影只出现了一瞬间,随即被漫无边际的黑暗所吞噬。
“我知道这里的魔法管制级别很高,但不至于连传送也放不出吧~!”
男子感受到了,对比起这里庞大而压抑的魔力,蓝色魔力矿石的分量就如沙粒般渺小。
“总不能让你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吧,斯泰尔斗士。既然你是了不起的公会代表,这边自然也要给予相当程度的礼遇。”
合成语音中隐约传来血腥的味道。
“也好,凭你这种程度,让老子做做热身运动也是可以的嘛~!”
意识到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男子决定在这里大干一场。
“狂蓄气~!”
男子有如无底洞一样吞噬着空气,周围的空气顿时化作了怒涛,正当他的经脉即将炸裂之时,五个透明蓝的球体突然从他的身边浮现。
对武道家而言斗气就是生命,武道家的战斗就是运用斗气的战斗。
但是人体所能容纳的斗气是有限的,即使经过地狱般的修炼也好,内在的斗气远远不能满足连续作战的需要,因为人体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处于激发状态的。正如人不能改变睡眠的习惯一样,勉强自己长期保持斗气充盈的状态必然会损害身体。
然而在数百年前,有一位将斗气运用得出神入化的武道家打破了这个定律。这位武道家运用特殊的呼吸法将斗气排出体外,将其具现成数个浅蓝色的透明球体,待需要时再将体外的斗气引爆,一举歼灭敌人。
浅蓝色的透明球体称为“气弹”,是武道家一切攻防技巧的基础,也是武道家这个职业的起源。只要体内保持着一定分量的斗气,气弹就会像磁铁一般被吸引在武道家周围。进入临战状态的武道家身边必定会保有气弹,斗气充盈的武道家是任何人都不想面对的对手。
不,现在称男子为武道家已经不适合了。
一次性聚集五个气弹,那相当于吸入人体所能承受的两倍斗气,过程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经脉断裂。能将这种要赌上生命的技巧运用自如的,那就只有屹立于武术金字塔顶点的人物——斗士(Champion)。
“出来吧,忠诚的战士们。”
以男子为中心的圆上闪现出六个模糊的黑影。
那是过分诡异的质感,光与影的互相侵蚀看似凌乱但有序,重量感如同倒转的沙漏一般不断累积,直到轮廓交织出六个完整的人形。
比起守卫的消失更为离奇,这里上演着如同魔法的无中生有。只是圣职者的常识告诉男子,这不是简单的传送魔法,而是人为模拟魔物群落的复活(Resurrection)。
“唷,原来这就是邪恶公司的秘密武器啊。”
骑士领主,十字暗杀者,神射手,魔导士,神工匠……全都是冒险者上位职业(Transcendent Classes)的仿制品。光从它们散发的气氛就能推断出,刚才打倒的守卫是连垃圾都称不上的失败作品。并不是说流露杀意对手一定是蠢货,但是能收敛杀意的对手必定具有相当程度的智能。
不过男子并不会介意对手的强大,打出最后王牌的只能是自己,这与对手没有任何关系。
男子所介意的是黑影的最后一人,站在正对面的神官。
“切……这不是隔壁的玛格丽特(Margaretha)妹妹么。”
又是一对多的局面,而且对手的力量只会比之前更夸张。虽然说斗士在单兵作战中占尽优势,但也只限于一对一的情况,不能像巫师一样能同时压制复数对手。
“是害怕了吗,现在告诉你也不妨,这些家伙的战斗力是同级冒险者的十倍以上。”
“十倍啊…… 一二三四五六……没有光环(Aura)……”
男子以十分不屑的表情点起了指头,似乎没有取出武器的打算。
“反正终究要死,那我就让你慢慢地受死吧。”
“决定了,就是这样~!”
“散开吧,然后组成攻击阵型Zwei。”
“我说啊,你不亲自到场又能看到些什么。”
“……!”
合成语音的命令没有生效,原本应该散开的守卫似乎已被粘附在地,正如动力不足的引擎一般不住地左摇右摆。随着震荡逐渐加剧,它们的关节开始传出凄惨的断裂声。
“给你看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们迟早要交手第二次的,对吧~!”
这是巨型的斗气漩涡,就如刚才的真剑百破道一样,守卫们已被坚如磐石的斗气所捆绑,无法进行任何动作。如今男子每说出一个字,地面也会因斗气的波幅而战栗不止。
“啊啊啊啊啊……!”
高昂的斗气突然平息下来,然后在男子双手聚集成了难以置信的密度。
那是必胜的把握。
“阿修罗霸凰拳~!”
作者: hgf    时间: 2010-2-4 23:53     标题: Purity of Your Smile

这两天来,凯瑟琳一直在文件堆中忙个不停。
税金明细,王国与教会的补助,医疗基金的收支,节庆活动的支出,房屋和街道的修葺费用……贫民区这一个月来的财务状况,她花了整整一天才整理好。为求不出差错,她又谨慎地检查了好几遍,因为艾瑟雷从不会涂改羊皮纸账本的一个字,她不希望这份业绩在自己手中蒙羞。
昨天周报付梓之后艾瑟雷就匆忙离开了,临行之际,他突然将贫民区的账本和单据交托给了凯瑟琳,还一再叮嘱她尽快整理好。虽说凯瑟琳平时已对此耳濡目染,但是被委托如此重任,对这个孩子来说是第一次,也是充满压力的一次。
“想不到艾瑟雷哥哥平时是这么辛苦的……”
又写完了满满一页,凯瑟琳再次翻到艾瑟雷书写的参照页,来回与自己的笔迹比较着。
流畅的行文,优美的笔迹,精准的段落间距,艾瑟雷的手稿就仿如一份精致的艺术品,无论少女看上多少次都会感觉自愧不如。更难得的是,艾瑟雷一直坚持着尽善尽美的态度,六年来风雨不改。凯瑟琳记得很清楚,艾瑟雷这份心血结晶是如何被一再加订,最终变成了如今厚重的模样。同时她亦开始慢慢理解,所谓的感情,其实也是存在重量的。
“呜……肚子又饿了,好麻烦……”
自接受任务伊始,凯瑟琳就事先准备了大堆食物,待到精神涣散时就啃上几个面包了事。只是她也察觉到,无谓饥饿与否,今天的工作效率确实是比不上昨天了。天资聪颖的她,是否又会意识到这是疲劳呢。
咀嚼着冰冷无味的面包,凯瑟琳呆呆地趴倒在文件堆中,任由书卷翻弄,灰黑色的符号闪烁不停。
“已经是中午了啊,但是还有好多文件没处理……”
每当此时,凯瑟琳总会想起艾瑟雷不眠不休,彻夜工作的身姿。虽然艾瑟雷曾一再告诫她,他拥有一种回复疲劳的魔法,她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只是,她一直顽固地认为那不过是哄小孩子,艾瑟雷之所以明确界定差距,那是因为自己仍然远远达不到他的要求吧。
艾瑟雷也曾一再教诲她,努力可以缩窄两人的距离,可以加深两人的理解。因此所有能做到的事情,凯瑟琳均已一一尝试过,哪怕是一句无意的责难,也会让这个倔强的孩子努力上好几个星期。渐渐地,她的才华开始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就连一贯淡泊处事的艾瑟雷,也频频对她的成长表示惊异。只是赞赏归赞赏,她所一直企盼的那句认同,艾瑟雷却是从未向她表白过。
冒险者与普通人深不可测的鸿沟,几乎让凯瑟琳认为他们身处的是两个世界。这个想法一再偏移,一再动摇,最终又回归原点。至今为止,艾瑟雷一直在粗暴地回避着冒险者的话题,即使他没有明说,那必然也意味着那个世界无法让他们理解。但是这其中的原因,即使聪慧如她也一直为之困惑,至今未能明了。
不明白,所以摸索;不理解,所以探求。艾瑟雷的教导之于其言行,为什么如此矛盾——
“凯特,我回来了。”
如同少女的心情一般,推门声显得沉重异常。
“……啊,是艾瑟雷哥哥吗。”
凯瑟琳从文件堆中抬头,看见艾瑟雷的神色凝重,她突然感到又惊又怕。
“哈利还是不在吗?他又跑哪里去了?”
“呃,人家不是很清楚,昨晚他没有回家睡觉……”
“我和朱迪找遍整个首都也不见人,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这是人家不好啦……没有看好哈利……”
凯瑟琳小声嘀咕着,双眼却不敢正视艾瑟雷。
总不会是偷偷报名的事情被发现了吧,附加在衣服的魔法被消耗掉了,因此艾瑟雷才会从任务中匆匆赶回。如果他继续质问缘由,自己该如何应答是好呢。
“凯特,工作先放下吧,跟我出来一下。”
“还差一点就完成了,哥哥可以等等吗……”
“总之你先出来吧,剩下的工作我自然会处理。”
“是啊凯特,艾瑟雷他不想让你太辛苦。”
走近办公桌,朱迪也一同劝说道。
“好的,但是可以先让人家梳洗一下吗,人家这一天都在忙……”
凯瑟琳只得屈服,有朱迪在场,她是没法对艾瑟雷任性的。而且从这两人如出一辙的态度看来,他们说不定事先串通了些什么。
“啊,不要磨磨蹭蹭的,现在的样子不是很可爱吗?”
说着,艾瑟雷一把拉起凯瑟琳的手,但是她马上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挣开了。
不行,不能让他觉察自己的慌张,但是又不能随便说谎,该怎么办……
“怎么,不喜欢让哥哥拉着手吗?”
“不用了,人家自己就行。”
“那就跟我们走吧,去教堂。”
“是的……”
“凯瑟琳,你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到了再说吧,朱迪。”
“……”
凯瑟琳默默紧随两人出门,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三人一言不发地走过大段路程,转眼间就来到了教堂。
本应是休息的周末,村子的小伙伴们却像上课一样,整整齐齐地坐好了位置。凯瑟琳吃了一惊,如今的她,这接连的异状只会让她愈发紧张。
“上来吧,凯特。”
艾瑟雷率先走上讲台,然后示意少女跟进。
“今天人好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但是凯瑟琳不敢轻举妄动,这一路上艾瑟雷的言行怪异,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东西。
虽说自己做了坏事,但也没必要叫上别人,还是这么多小伙伴啊……
“凯特上去吧,不要让大家等太久了。”
朱迪在身旁微笑鼓励,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少女拉了讲台。
“看着大家吧,大家好像有事情和凯特说呢。”
说着,朱迪一边坏笑,一边扶稳垂头丧气的少女,硬是将她扭向了客席。少女故作强颜欢笑,但是她的双目黯淡,惊恐之情已是无法掩饰。
“这个……”
“怎么啦?平时讲课的威严都不见啦?”
“这到底是怎么了……人家觉得大家都好奇怪……”
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办……
“好了,大家准备,一,二,三……”
……
“生日快乐~!”
“啊……?”
“生日快乐~!凯特~!”
小伙伴们有如百花齐放般一同欢呼,祝贺之声响彻整个教堂。目睹此情此景,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确信这里搞错了某件事。
“但是,还是两天才是人家生日啊……”
“趁着哥哥今天有空,事先帮你庆祝不行吗?”
此时艾瑟雷已经融入这片氛围,他笑着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嬉闹的神色一如往常。
“很痛吧,不是在做梦吧,那就赶快给哥哥提起精神~!”
“呜……人家都被哥哥吓坏了~!”
“那就对不起咯,反正今天是凯特生日,凯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么,可以让人家想一想吗?”
“那就快一点~!只限今天~!过了就没有了~!”
艾瑟雷一边抚慰着少女,一边举手向阁楼方向示意。
“对了,有请我们的神秘嘉宾,摩诺兹哥哥和丹尼尔哥哥出场~!”
咚~!
“哎呀~!痛死我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两位演员突然直接从天花板掉落,摔成了别扭的一团。
“哈哈哈……”
虽说是陌生的冒险者,但是两人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竟引得小伙伴们一阵哄笑。
“喂~!收了我一大笔钱,你们得给我用心表演~!”
艾瑟雷故作愠怒地大喊着。
“好的好的~!”
说着,两人各自拿出武器向众人摆弄了一番,法杖与斧头一再交错,架势可谓威风凛凛。
“大家好,我是摩诺兹,特长是表演魔术。”
“大家好,我是丹尼尔,兴趣也是表演魔术。”
“看,这是一把法杖,现在我马上让它凭空消失。”
“看,这是一把战斧,现在我也马上让它凭空消失。”
“……”
“你抄袭我~!你从一开始就抄袭我~!”
“喂喂,你们两个少给我乱来~!”
目睹两人争吵,艾瑟雷反而继续叫嚷道。
“明明就是他在抄袭我~!哼~!”
“哈哈……”
两人一脸委屈,异口同声地说着,就连收起武器的姿势也是一模一样,小伙伴们再次大笑起来。
“不必争吵了,你们马上来比试一下,看看谁比较厉害~!”
“好~!这肯定是我厉害~!”
“那么你先表演吧~!摩诺兹~!”
“好的,我要表演的是元素魔法,大家看好了~!”
摩诺兹左手抓起一把雷霆,瞬间与法杖连成了一道璀璨的弧线,电流声不住啪嗞作响。
“还有~!”
摩诺兹一挥手,这道蓝紫色的电光开始围法杖高速盘旋,最终与杖身的深红融为一体。寒冰深处流彩涌动,辉煌如同壮美的七色极光。
“哟,好漂亮……”
缤纷的色彩仿如万千缎带一同起舞,一时令人目不暇接。偏偏此时,摩诺兹突然又将法杖挥舞成风,这万般色相开始天旋地转,顿时化作了一团混沌。
众人连忙将眼睛闪开,此时却又有一阵闪光杀到,随同炽热的火花溅射不止。这个巨大的风火轮突然水平举起,室内的光芒瞬间从昏黄变得惨白,呼啸的烈风不绝于耳,简直要就此汇聚成一条突破天际的巨龙。
“喂喂喂~!我说你不要玩过火了~!”
半掩着双眼,艾瑟雷大声向摩诺兹求饶说。
“好吧~!表演结束~!”
法杖猛然插向地板,天地之间顿时一阵抖动,一股漆黑的烟气如火山爆发般从杖头喷出。烟尘缓缓升华,最终竟化作了漫天晶莹的冰花,飘落之处闪闪生辉。
“……好厉害啊~!”
看完这场出乎意料的表演,小伙伴们先是一呆,随即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咳咳,是很厉害没错,不过还是要靠大家投票决定~!”
艾瑟雷叫停了掌声,然后向客席解释说。
“喜欢这次表演的小朋友,麻烦举手赞成~!”
“我喜欢~!”
“我也喜欢~!”
“投我一票的,我送他一个彩蛋。”
突然间,摩诺兹一本正经地说出不得了的说话,这下子场面更轰动了。
“我~!我~!”
看着小手密密麻麻举成一片,艾瑟雷无奈地望向了丹尼尔。
“是全体通过,丹尼尔你打算怎么追上啊……”
“哼,只会搞些小动作~!”
说着,丹尼尔拖出教堂一角的手推车,里面装着满满的彩蛋。
“投我一票的,我送他两个彩蛋~!”
“我送三个~!”
“喂,你不要人云亦云,信口开河的~!”
不屑地看着摩诺兹,丹尼尔再随手抛起一堆彩蛋,像是小丑一样玩弄着。
“看吧,我有这么多彩蛋,你有吗你有吗~!看你那副穷酸相……”
呼~!
“好险~!”
“这当然有,比你的还要多呢~!”
呼呼呼~!
“我接我接我接~!”
摩诺兹的彩蛋一个接一个扔过来,但是丹尼尔毫无惧色,他三两下手脚就将彩蛋全数挡下——用手一接,用脚一挑,用头一顶,用肩背一滑,用小腹一撑——再有多出来的,他一个顺手就抛进了手推车,总之一个不漏。
“好厉害~!这都能接住~!”
表演越来越精彩,小伙伴们的情绪一再高涨。
“最后一个~!看你能不能接住~!”
五个彩蛋同时飞出,再有一个巨大的彩蛋紧随其后,其来势凶猛至极~!
先不说摩诺兹是如何丢出的~!这五个彩蛋过于分散~!单靠双手又要如何应对啊~!
还有那个大蛋,里面好像有些不得了的东西~!
……
“切~!雕虫小技~!”
准备发动攻击~!丹尼尔摆出了迎敌姿势~!
开始吧~!
左手一记刚拳,五个彩蛋全数震裂~!
右手一记虎掌,最后的大蛋应声爆炸……
轰~!
“咳咳~!事实证明浪费食物是不对的,大家千万不要模仿哦~!”
“哈哈哈……是~的~!”
“然后嘛……”
艾瑟雷坏笑着瞄了丹尼尔一眼,然后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
“哎呀,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多出来了,凯特去看看吧。”
“呃,铁匠叔叔他没事吧……”
“没事的没事的,他比一头老虎还要强壮,区区炸弹又怎么伤得了他。”
“嗯,人家这就过去。”
强忍着笑意,凯瑟琳走近了漆黑的爆炸中心。只是她看到顶着爆炸头,立定像根烧焦的木桩的丹尼尔,她终于不顾仪容地大笑起来。
“给你的~!凯瑟琳妹妹~!”
“哈……对不起……铁匠叔叔……哈哈……”
“这是哥哥送给凯特的生日礼物,马上打开看看吧~!”
艾瑟雷也走过来,从丹尼尔手上递过一枚淡蓝色的蛋,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支架。
“这个,要怎么打开呢?”
“按下上面的按钮就知道了~!”
一把扶起凯瑟琳的手,艾瑟雷按下了支架顶部的开关。
“这个是……?”
透明的淡蓝色蛋壳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泽,顶端像是老旧的松树皮般破裂开,接着蛋壳一点一点地剥落了下来。从裂口处挤出了像是煮熟的蛋白一般的东西,它的蠕动一次比一次强烈,似乎正打算冲破身边最后一点束缚,将身体舒展在这个广大的世界之中。
“啊,这个是波利,现在它是凯特的宠物啦。”
支架开始碎裂掉落,一团皱巴巴的粉红色物体躺在了艾瑟雷手心。随着身体不规则的收缩,最后的一点蛋壳碎片也被抖落了下来。看样子它正在努力适应外界环境,但是它虚弱的样子就像是脱光了羽毛的雀鸟一样,难免让人感到担心。
“可是,它怎么和平时看到的不一样呢?”
“不用怕,波利刚孵化出来是这样子的,给它喂个苹果汁就好了。”
说着,艾瑟雷递给凯瑟琳一瓶苹果汁。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饮管靠了过去。
“咕……”
流入波利体内的苹果汁就像血液一样,一点一点把这粉红色的身体充实起来,直到它完全恢复了饱满而充满弹性的状态。不久,它的身子已经盖过了艾瑟雷宽大的手掌。
“波利~!”
似乎是急不及待想把苹果汁喝完,波利一口把凯瑟琳的手吞进了大半。
“哇,它恢复生气了~!”
“把苹果汁放开,然后慢慢将手伸出来吧~!”
“嗯~!”
看着波利一蹦一蹦的模样,凯瑟琳别提有多兴奋了,但是她观望了很久,还是不敢将它捧在手上。
“不如这样吧,我把波利放在凯特头上,说不定它就乖乖听话了。”
“这样没问题吗?”
“波利看上去是粘糊糊的样子,但它对头发非常有好处,也有美容店让波利吃下药草,然后用它们协助客人护理的。当然,放得太久会把凯特的头发吃掉哦。”
“嗯,那就麻烦哥哥了。”
“……好啦,转过来让大家看看。”
“哇,好可爱~!”
像是换上了一身盛装,凯瑟琳有点不情愿地转过身子,双眼却在别处游移。要是现在给她一面镜子,让她再三参详自己的可爱容貌,她才会鼓起自信吧。
“嘿,凯特看着大家嘛~!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人家很喜欢,只是……”
“说吧,到底怎么啦?”
哽咽良久,凯瑟琳终于吐出了心声。
“人家不要什么礼物,人家只是想艾瑟雷哥哥陪着。”
“傻孩子啊,怎么老想到一边去了。”
一双大手从后搂住少女双肩,她不禁紧紧抓住,舍不得让其中的温暖逃离。再有千言万语,也抵不上如今血肉相连的一分一秒。
“只有今天可以吗,因为这段时间哥哥有任务在身,没有回家的空闲。”
“嗯。”
“所以村子的事情就暂时拜托你了,如果还有不懂,那就去请教村头的莫沙维拉叔叔吧。”
“嗯,人家知道的。”
“还有嘛……”
艾瑟雷进一步抱紧了少女,那是对少女定下的约誓,更是对自己定下的约誓。
“凯特不要担心,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2-5 10:40

波利~~~~~~~~~~!
哎呀萌S啦~~~~~~~~~~~~~~~~~~~~~~~!(打滚ing)
作者: hgf    时间: 2010-2-15 23:43     标题: Big Guys Love This

子夜时分的城堡深处,灯火辉煌如同正午的太阳。
顺着红地毯的方向进入大厅,沿途的装饰摆设尽显雍容华贵。即使四周肃杀的氛围已冻结如冰,这股显赫奢华的气派依然驱之不散,挥之不去,简直要把这厚重的砖墙都镀上一层金黄。
狂欢饮宴必有饕餮之徒,大厅正中一尘不染的餐桌旁,那一具具惟妙惟肖的人形已罗列成坐姿。披挂其身的奇装异服正如一套套古旧的盔甲,对外彰显着先祖的功勋,对内则是藏污纳垢之所,之于人心叵测,那更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壁垒。
齐聚这群无血无泪的发条玩偶于一堂,其造物主的本意已是无从得知——
铛~!
钟声敲响十二下,如同被按下某种开关一般,人形们僵硬的身子纷纷抖动几下,随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射在了餐桌的主人位,脸孔如工艺品般精致的金发人形。
“让大家久等了。”
金发人形站立起来,以冷彻如冰的腔调发话了。
“大圣堂代表,也是本次会议的主持者贝尔柯诺•克蕾曼丝•利伯曼(Berkano Clemence Lieberman),在此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紧接着,金发人形单手握紧胸前的十字架,闭合了双目作出虔诚祷告。
“统率着世间所有战士的大神奥丁啊,我们将坚定不移地追随您的足迹,直至瓦尔哈拉的大门终为英勇的战魂所敞开。响应您的意旨,如今我已让世间最英勇的战士们齐聚一堂。在终末的战斗降临之前,请为软弱无知的我们铺设一条满是剑戟与血泪的道路吧~!Till Ragnarok~!”
“Till Ragnarok ~!”
在金发人形的带领之下,如战鼓般雄壮的口号响彻了大厅。
“然后,清点出席会议的人员。”
“……”
“骑士团负责人赫尔曼•冯•艾费萨斯(Herman von Ephesus),以及公会代表维梭•肖恩•帕兰克(Raidho Shawn Palank)。”
“到~!”
健硕的中年人形与背负巨剑的黑发人形同时应答,向金发人形行了个醒目的军礼。
“圣战团负责人迈可尔•坎托扬(Michele Cantonyon),以及公会代表提华兹•梅里克•杜格拉斯(Tiwaz Merrick Douglas)。”
“到~!”
站立的白胡子老年人形,以及一旁身披银白重甲的白发人形。
“大圣堂负责人托马斯•塞邦提斯(Thomas Serbantes),以及公会代表……”
“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样慢腾腾的要搞到什么年月啊~!”
对话被一把不耐烦的声音打断,大厅冷漠的氛围变得更为微妙,只是此番唐突的说话,想必也道出了某些人形的心声。
“人没来齐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还需要装腔作势地摆弄一番吗,利伯曼神官。”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有着银白色头发的男性人形。
双手得意地交叉在胸前,修长的袖子自然而然地铺在断袖皮衣的末端,擦得锃亮的皮鞋更是直接架上了餐桌。与肩上那围老实巴交的皮草不同,这张年轻的脸庞上完全是一幅桀骜不驯的神色。于大厅这群拘谨的人形之中,仅此一个张扬的存在。
“韦尔豪森教授(Professor Wellhausen),职业首脑会议是神圣的仪式,我们必须保证每一个步骤的完整执行。”
金发银袍人形毫不畏惧地向其训斥。
“是吗?”
嘴边挂着恶毒的笑容,银发人形望向了餐桌顶端,以及对面的五个空位。
“该来的人没来齐,仪式到底要如何完整执行啊?”
“破坏仪式的人自然会遭到大神奥丁遗弃,这一点也请你铭记于心,韦尔豪森教授。”
“我看破坏仪式的人是你吧,利伯曼神官。如此专横跋扈只手遮天,不仅这个虚伪至极的会议,就连这个国家也不再需要国王了吧。”
“……”
银发人形针锋相对的回应,金发人形竟一时无言以对。
只是纵览餐桌,也没有谁乐意为这连番攻势喝彩,仿佛银发人形不过是条虚张声势的可怜虫,投射于其身上的目光不是冷峻,就是鄙夷。以此看来,银发人形反而是失算的一方。
“迪特里希,这里是王国境内,说话不要太放肆了。”
漆黑的长发飘落,披着厚重长袍的人形突然从旁发话,其双目被一副诡异的眼罩遮盖,半边俊美的脸庞从中突现,那副无机质的神情就有如雕塑一般无法揣测。
“我就知道你会帮自己人说话啊,尤布罗斯魔导士(High Wizard Ueberroth)。”
确实,眼下的公会代表立场明确不过,但是银发人形却一再盲目进攻深入敌阵,犯下了兵家之大忌。若非长袍人形给其一个下台的契机,在场的人员无需搭理,银发人形的一方亦迟早会自取灭亡吧。
“公平是职业首脑会议最重要的原则,如今在座每一位都处于对等地位,不存在信仰与国界的区别。所以说,你这种有失偏颇的发言还是适可而止吧。”
“说得好,不愧是我的老朋友啊,尼尔(Neil)。”
说着,银发人形站立,对这位知音独自鼓起了掌。
“但是我今天不是过来喝茶的,所以也请你闭嘴吧,接下来是我的个人表演时间。”
“像去年那样在一片倒彩声中狼狈退场吗,我个人倒是万分期待啊。”
身披银色战袍的人形冷笑着说,他是圣卡毕特利那修道院的代表,刚好在会议开幕前匆忙赶回。
“这是人身攻击,斯泰尔斗士,对此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银发人形的金色瞳孔向其一瞪,随即又瞄向了客席的另外两位。
“费迪南德,维奥拉,该给我开动了~!”
“啊,随你喜欢。”
身穿吊带工作服的男性人形慵懒地站立,紧接着是断袖皮制紧身衣的女性人形。眼看对手一再退让,三名人形的身姿已是兀突如同尖钉,一副旁若无人的气势。
贤者之城、铁匠公会、猎人公会同时联手,在场的人形不难理解,这个舒瓦兹瓦尔德铁三角一旦开始运作,会场将如往年一样不得安宁。
自从铁匠公会与猎人公会迁往共和国境内,事隔不过数十年之久,但是其公会构成几经脱胎换骨,如今俨然与王国摆脱了任何瓜葛。王国方面哀叹人心不古之余,其同时亦不得不承认,如此以国别差异分裂职业公会的行为,已经严重背离了先祖的誓约。如今共和国一方再次大举进犯,其野心可谓不喻而明。
“肯纳兹•迪特里希•韦尔豪森(Kenaz Dietrich Wellhausen),伊格华兹•费迪南德•哈克贝尔曼(Ingwaz Ferdinand Hackebeilmann),索维卢•维奥拉•迦洛尼克(Sowilo Viola Jalonick),以上三名公会代表联合署名,将代替缺席会议的游侠公会与暗杀者公会提出申诉,并且请求将其公会组织迁往共和国境内。”
话毕,银发人形用力拍下一份厚重的档案,仿佛指代着自身话语的分量。
“韦尔豪森教授,若是你继续破坏会议流程,我只好动用武力将你驱逐出会议。”
金发人形同时站立,声势毫不相让。
“大家都知道的,骑士团与大圣堂处理Z团案件(Z Gang Case)不力,这导致游侠公会和暗杀者公会先后退出了职业首脑会议。另外,这两个公会的成员在王国境内遭受了种种不平等的待遇,如今他们已有相当部分人员迁移至共和国。”
无视了对方的警告,银发人形继续独自一人叫嚣着。
“这是自上一次超越者战争以来,职业公会联合会的第一次分裂,对此次事件我深表遗憾。”
“哟,第一次分裂的始作俑者,你这样误导大众可不好啊……也罢,反正你也没有信誉可言。”
身披银色战袍的人形从旁挖苦。
“是吗,以你们王国的信誉担保,斯泰尔斗士你又敢不敢断言,这次恶性事件全是两公会的过失,米德尔加德王族就不用负上分毫责任?”
“好可怕好可怕,看你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接下来还是交给利伯曼神官好了。”
“韦尔豪森教授,请你不要再挖空心思地将Z团案件与两公会的分裂联系起来,因为案件的真相早已在三年前就公诸于世了。作为一个外国人,你的任何干预行为也是徒劳的。”
“所以说你们的处理手法实在是很巧妙。你们硬是将案件与王室扯上关系,然后以‘冒险者不干预政治’的原则作为幌子,表面上与案件划清界线,实际却是为了转公开为地下,对案件进行暗箱操作。”
会议逐渐演变为两国首脑的角力,其余的人形只是观颜察色,却始终不敢多发一言。外交场合向来只有立场而没有对错,若是求一时之快被牵涉其中,不仅自身难以辩驳,这更可能招致己方阵营的覆灭。
“韦尔豪森教授,既然你对这个话题如此感兴趣,那我们不妨将流程改变一下吧,反正Z团案件的影响也是本次会议的重要议题之一。”
“利伯曼神官,你这是在承认Z团案件与我们冒险者有密切联系吗?”
“我要说的是Z团案件中最受争议的一个地方,神秘的金绸术书(Book of Forbidden Mystery)与王族的关系。”
“哈,又是这套陈辞滥调,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因为这涉及到米德尔加德王族的禁忌,所以我们在处理案件的时候以王族的利益为优先,不得不向公众隐瞒了部分事实。”
金发银袍的人形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米德尔加德王族有三大禁忌,不得继承冒险者能力,不得学习魔法与炼金术,不得进行人体改造。这是维持王族纯正血统的必要手段,因此违反者将会被剥夺王族的身份。”
“对我们来说这不算秘密吧……都是坐在这个位置的人了……”
穿着银色战袍的男性人形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悠闲将双手放到了脑后。
“相信大家也很清楚Z团案件的整个过程。某个没落贵族的儿子盗取了图书馆的一级禁书——神秘的金绸术书,在反复逃窜至苏克拉特沙漠后被我们抓获。但是经我们调查发现,这次案件的幕后主使其实是某个王族成员,由于该名王族成员没有亲自接触此书,所以他并没有受到处罚。”
“是吧,所以你想说你们王国对不起吃了冤案的希洛坎斯家族(Silokens Family),还是想说我们共和国利用他们攻击王国的政治事务?拜托了,转移话题也没必要硬扯上政治~!”
无须思考,银发人形一气呵成地反驳说。
“那你说呢?韦尔豪森教授?”
“不好意思,我对政治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是在惊叹利伯曼神官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这实在是我们冒险者的楷模啊。”
“当然了,因为事件关系我们冒险者的切身利益,我需要就此描述一下王国方面的形势。”
“前提是你别再说那些烦人的政治了,听了我就想吐~!”
“韦尔豪森教授,这次事件你也是无法独善其身的,所以接下来你务必要听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
说着,金发人形双眉紧锁,先前的威严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近王国境内流传着一个谣言:国王陛下特力斯坦三世(Tristan III)已经被暗中杀害,现在冒险者完全控制了我们的国家。关于这个谣言有很多个变种,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还提到了王族的诅咒。”
“哦……?”
“教会的密探在王国各地收集了大量关于谣言的情报,最终将这个谣言整理出了最原始的版本:王族内部有人在偷偷学习黑魔法,企图将特力斯坦陛下诅咒而死。但是被委托偷取禁书的人,也就是Z团案件的案犯行动失败,凶手决定就此嫁祸于他。而冒险者为了让王族自取灭亡,一直故意让凶手逍遥法外。”
“这其中毫无逻辑可言吧,市民在听信之前就不能先想想么。”
长袍人形马上皱起了眉头,虽说这有点不合时宜。
“本来这次事件是很难与我们冒险者联系起来的,但是我们却没有留意到改变了事态发展的三个致命因素。首先,处理Z团案件的恩格尔法官是支持冒险者的激进分子,在民众中名声一向不好,因此这次有失偏颇的裁决导致了公众的反感;其次,流亡国外的希勒洛斯家族一直在借题发挥,攻击骑士团和大圣堂的处事手法,还一口咬定我们与王族内部某些人员有联系;再次,王族方面一直不肯出面澄清事件,这进一步招致了公众对我们的质疑。”
“这已经是我们尽力安抚公众的结果了,自从盖尔博格王族(Gaebolg Family)的三位王子死于诅咒后,特力斯坦陛下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这已经不是第一天有人怀疑特力斯坦陛下驾崩了吧。”
身披重甲的白发人形接着说道。
“所以说,Z团案件是我们最大的失误。由于以上种种负面因素的影响,案发过后的这三年里,王国审核的新进冒险者人数达到了一个新低——不足一千五百人。相信在座各位都明白,任由事态恶化将会有什么后果吧?”
“说到底,这还是你们王国的问题吧。”
听完这一连串的描述,银发人形只是冷笑不止。
“请问你有何高见?韦尔豪森教授?”
“一句话,你们王国现有的体制已经不适合冒险者的发展了。”
“韦尔豪森教授,你不是一再强调自己讨厌政治吗?”
“我在先前的会议已经强调过很多次,毫无作为的米德尔加德王族就是一个负累,只要他们还保有王族的名衔,王国的冒险者就不可能按照自身意愿发展。这次事件亦如出一辙,王族不过是在假借舆论的压力,向我们冒险者示威罢了~!”
“米德尔加德王族是我们王国的象征,就如你们国家的共和制度一样不可动摇,你这种肆意攻击别人信仰的行为有意义可言么?”
“解决冒险者制度与社会制度之间的矛盾,这一直是我们冒险者最棘手的问题~!我决不容许两公会成为这场内部斗争的牺牲品~!不然我们大可以像他们那样一走了之,根本没必要在这里开会吧~!”
银发人形的狂妄依然,但是其言辞掷地有声,旁人亦无从指证其纰漏。
“相互制衡,相互扶持,这本是我们职业公会联合会设立的初衷~!如今联合会的代表没有得到知会,两公会就已经莫名其妙受到处分,这对标榜公平的我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韦尔豪森教授,你这是将事情的起因与结果搞反了。两公会遭到‘限定于王国境内’的复活封印的原因,是因为两公会的代表缺席了职业首脑会议,处罚这种明目张胆的违规行为并不需要事先知会联合会。”
“利伯曼神官,你故意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们明知故犯的原因。”
“作为职业首脑会议的主持人我已经无话可说,这次案件早已定案,由不得你一再歪曲。”
“错了,为这次案件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那是我们共和国才能做到的事情。”
说着,银发人形再次高举了手中的档案。
“让游侠公会以及暗杀者公会暂时搬迁到我们共和国,最大限度地缓解这次制裁对其成员的负面影响,我与两位代表的会谈结果就在这个档案中,他们已经基本同意这个方案了。”
“不可能,如此重大的议案须经过决议方可执行,如果你继续藐视联合会的权威行事,我有权将你一并论罪处理。”
“这两个公会有必须迁往共和国的理由,相信你一定很清楚吧,利伯曼神官。”
“……”
然而,金发人形没有辩驳,她只是死死地盯紧了对方。
“两公会受到制裁的原因并非违规行事,他们只是触犯了王国的禁忌。”
禁忌一词犹如王牌,经由银发人形之口道出,大厅内再无言语能与之抗衡。
“大地之蛇(Midgard Serpent Jormungand)。”
“……”
“三年前,两公会掌握了大地之蛇的行踪,然后独立展开了调查行动。”
“……”
“但是,他们的调查却莫名遭到王国的阻挠,还因此受到了联合会的制裁。”
“……”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打倒大地之蛇——我们冒险者最大的敌人,但是他们反而遭到了冒险者同胞的背叛……这种事情有情理可言吗?难道说,这就是王国一贯的处事手法?”
“……”
大厅不安的氛围到达了顶点,仿佛空气已经被抽干一样,人形的表情僵硬如同窒息了好久。
或者说,那正是被巨蛇缠身的凄惨下场——
“出来吧,巨人守护者~!”
一道愤怒的命令打破了这片沉默,两台巨人守护者随即凭空浮现,将箭矢瞄准了这位狂妄至极的客人。
“韦尔豪森教授,你已经被逐出会议,请你马上随同巨人守护者离开大厅。”
“哦?区区巨人守护者也想让我退场吗?”
银发人形的脸容瞬间扭曲,其双手开始摆弄如摩拳擦掌之势,仿佛这才是期盼已久的局面。
轰~!
五指收拢成拳状,两台机器顿时如气球般被捏得粉碎。
“别忘了,制造这破烂机器的技术是谁向共和国盗取的~!”
“你这是宣战行为……”
人形们纷纷手持武装站立,一时呈剑拔弩张之势。虽说王国方面在力量上占优,只是面对这种明显不过的陷阱,终究也没有谁敢动手。
如此一幕,简直就是当今国际形势的真实写照。
“韦尔豪森教授,请你服从主持者的命令。”
身披重甲的白发人形持剑逼近,见状,银发人形只得悻悻说道。
“好吧,既然道格拉斯圣骑也这样说了……”
“梅里克,请将教授送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待你返回后会议再如常进行。”
金发人形发出最后通牒,银发人形同时以双目愤然回应。
“最后,我还要奉劝在座的诸位一句。”
“请便。”
“这就是大地之蛇之所以猖狂三百年的原因了~!冒险者的精英们~!”
话毕,银发人形用力一挥衣袖,随同另外两名人形离开了大厅。
“费迪南德,维奥拉~!我们走~!”

热水缓缓注入,套间内部顿时茶香四溢。
围坐在这阵烟雾缭绕之中的,正是魔法界的两名风云人物——贤者之城代表韦尔豪森教授,以及巫师公会代表尤布罗斯魔导士。两人的竞争关系自学院时期开始,历经世界的多次变革与震荡,时至今日不变。虽说两人长久的情谊早已传为美谈,但是着眼于当今的敏感局势,此次会面亦难免掺入勾心斗角的成分。
秉承中立原则的巫师公会,受命于共和国的贤者之城,两者浑然一体却又各自为政,其中复杂的关系远非外人能够通读。每当两国发生摩擦,两者的交流往往会成为焦点所在,之于冒险者不干涉政治的原则,这不失为一个另类的解答。
“免了,我就喜欢这样。”
魔导士正想将初泡的茶水倒去,教授随即将茶壶夺过,将其一饮而尽。
“马马虎虎,和上次的差距不小啊。”
身体半卧于长椅,教授正悠悠端视着茶壶的蟠龙图案,神色不改会议时的轻浮。当其目光悄然投射至友人身上,一股狡诈之情油然而生。
同时向王国施展冒险者与政治事务的双方面压制,这是共和国一贯的处事手段,套用于极具侵略性的教授身上更是适合不过。想必他也是打算借助会议的余威,向这位友人进一步施压吧。
“品茶需要平和的心境。”
“我还想说,这是你的手艺退步了,还是斐扬那边的气候异常啊。”
“……”
这句双关语过于露骨,魔道士默然夺回茶壶,再次熟练地将热水注入。
“我说尼尔,刚才还有意无意的帮我说话,怎么现在就成哑巴了。”
“话说回来,这次申诉还是雷肯堡的意思吗。”
“废话,要不是你准备了上好的红茶,我也懒得参加这种无聊会议。”
“一直受制于人,这不像你的风格。”
虽说被眼罩遮挡,魔导士对友人的性格倒是把握得非常透彻。
“要是说两公会的搬迁,那已经是既定的事情,王国方面是找不到任何把柄的。等我手握五个职业公会的时候,那个利伯曼的脸色一定会很难看吧。”
只是,教授也不打算遮掩自身的野心。
“区区联合会也想阻挡我的前进步伐,真是可笑至极~!”
“哈,果然是这样吗,难怪你刚才……”
“不要再逼我说那个名字了,要是你也发出逐客令,那我们多年的友谊也就此告吹了吧。”
“……”
魔导士盘算了很久,最终也只能报以尴尬的微笑。
“好奇心害死猫啊,迪特里希。”
因为,他深知潜藏于这句话,以及那个名字的骇人意味。
“那家伙干掉了公会的不少下属,我倒是很想知道,自称魔物之王的它到底有多少能耐。”
“难道说你要效仿那些陈腐的家伙,为了保护什么东西而战吗?”
“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你别开玩笑了,尼尔。”
教授的右手升起一团赤红的火焰,因热力波动而扭曲的半边面容,正如魔鬼般狞笑着。
“所谓冒险者的职责,向来就只有消灭魔物而已啊。”
作者: hgf    时间: 2010-2-15 23:43     标题: Ready~

“看好,我要来了~!”
“没问题~!”
各自手执最擅长的武器,艾瑟雷与丹尼尔展开了一场大刀阔斧的较量。
呯~!呯呯~!
长锤与巨斧的连番猛击,眨眼间攻防已几经转换,其气势磅礴如飞瀑直下,轰烈如彗星穿空,连带飞扬的烟尘也受这阵金属气息感染,迸裂出一连串火星与银闪。
呯~!
一记奋力的正面互击无果,两人默契地退后,随即又同时猛扑向对方。
与几天前相比,这场凶狠肉搏战不再是心机算计,而是抛下一切束缚,最为纯粹的求胜心对决,更是施展了浑身解数,专属于战士的交流方式。如果说招式章法是人格魅力的写照,那么这黑白两人无疑正是力与美的具现,其一招一式均光明磊落,根本容不得丝毫狡诈的存在。
呯呯~!
锐利的金属声已交织成一曲激昂的乐章,那正是对彼此灵魂的认同与尊重——
呯~!
“好吧,是我输了~!”
被丹尼尔逼退十米有余,艾瑟雷爽朗地耸了耸肩,同时收起了武器。
“我说你在放水吧,明明在山谷的时候那么厉害,现在两分钟就不行了?”
“呃……你就这样认为吧,我可不想殃及无辜。”
“哼,说得倒好听……”
丹尼尔心有不甘地说着,再望向了四周鸦雀无声的佣兵们。
“还不给老子鼓掌啊~!不鼓掌的统统要给入场费~!”
“……”
哗啦哗啦哗啦~!
这声大喝激起了佣兵们雷鸣般的掌声,丹尼尔得意地将巨斧扛在肩上,然后像个大将军一样昂首阔步走开了。见状,艾瑟雷只得苦笑着提醒。
“喂喂,别忘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啊。”
“哦……大家想不想变得像我们这么强啊~!”
转过身来,丹尼尔猛然将巨斧立往地面。
“想~!”
“那好,你们找个人过来,由牧师进行亲身指导~!”
“我来~!我来~!”
“你们先听好,这亲身指导的意思是,像刚才一样和他对打~!”
“……”
这冷笑话也太厉害了,佣兵们的情绪顿时从沸点降到了冰点。先前几个活跃分子瞬间退得老远,剩下的人则在面面相觑,连稍微吱声都不敢了。
“我说啊,你这样会把他们全吓跑的……”
这也难怪,佣兵们尽是些半吊子的战士,若是冒险者的等级差在二十以上,弱势一方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要他们与眼前这两个怪物对战,那不是光有决心就能做到的吧。,
“不用想了,就是你~!”
丹尼尔一把抓起某个小剑士的肩膀,硬把他从人堆中拉了出来。
“啊……”
看小剑士的样子本是不情愿,经丹尼尔如此折腾,他的表情已经是哭笑不得了。目睹此情此景,佣兵们既是庆幸又是同情,不知不觉间他们开始越退越远,就差没有拔腿就跑了。
“放松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走到小剑士的面前,艾瑟雷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查……查拉特。”
“查拉特小弟,拿出你的武器。”
说着,艾瑟雷轻跳着后退几步,然后将双手插进了口袋。
“来吧,我空手。”
“啊……这样也没问题吗,牧师大哥……”
看样子小剑士的信心恢复了不少,但是他四肢僵硬,持剑的架势不稳,明显是没放松过来。
“一分钟,你还能站起来就是赢了。”
“好的,那我来了……”
“……”
维持着双手插袋的姿势,艾瑟雷看上去是悠然自得,毫无应战的意愿。
“呀~~~!”
五米,四米,三米,小剑士冲刺得有模有样,但对艾瑟雷来说那不过是一段呆滞的慢镜头。
这小子太天真了,他没察觉到这里有个明显的言语陷阱。
再踏出一步,艾瑟雷就会进入这把巨剑的范围了吧——
呼~!啪~!
“……呜啊啊啊~!”
瞬间一连串毫无关联的声响,佣兵们只是感到呆然。
后仰摔倒在地,正在嚎啕大哭的小剑士,以及手持秘银长锤,维持着挥击姿势的艾瑟雷。过了好一阵子,观众们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杂乱的景象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要哭好吗,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呜……”
“很多人在看着啊,就算是给我面子好吧……”
收起武器,艾瑟雷扶稳了小剑士的身子,脸上的表情也是哭笑不得。
对冒险者而言空手并不代表没有武器,因为从卡普拉仓库取出武器只需一瞬。刚才,就在小剑士进入攻击范围的时候,艾瑟雷突然取出武器拦腰挥去,小剑士收招不及,结果就失去重心摔倒了。至于这为什么会把他弄哭嘛……
“丹尼尔,送他回去吧。”
“哎,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
一边摇头叹气,丹尼尔一边将小剑士抬起。
“大家不要垂头丧气的,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吧……”
“……”
艾瑟雷尽可能地安抚着观众,只是看到他们惊恐得像只兔子,时刻准备拔腿就跑的模样,他的心头顿时涌过一股强烈的挫败感。这帮小子,总不会把自己当作怪物了吧。
一开始就闹出这种笑话,看来今天的计划会困难重重啊……
今早艾瑟雷与丹尼尔商量过了,鉴于佣兵组织的成员长期缺乏训练,因此有必要向他们普及一下冒险者的常识。两人为授课方式争持了很久,最终是艾瑟雷作出让步,定下了这个半推半就、连哄带骗的课程——不用说,刚才两人的打斗全是幌子,在吸引到足够的观众之后,开展授课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当然,艾瑟雷一直对其可行性表示质疑,只是经这么一折腾,他才发现佣兵的素质低落远在他意料之外。先不说基本的攻防技巧,这里恐怕还有相当部分人不明白战斗意识、素质与技能分配、装备切换这些基本常识,甚至还可能存有误解。要带领这样一群游勇散兵作战,使其发挥力量之余又不能自乱阵脚,这已经是困难重重。如此组织能在险峻的局势下生存至今,艾瑟雷不得不认为,也只能认为这是一个奇迹。
至此,艾瑟雷终于明白了统领的困境,以及佣兵组织之于冒险者制度的巨大矛盾。
对于“冒险者”一词的理解众说纷纭,作为王国唯一有能力对抗魔物,肩负起守护职责的阶层,他们的行为关乎到国家安危,他们的动向在国际政治间举足轻重,但是为什么“冒险者”这个十分不正式,甚至带有市井味道的词语能一直沿用至今,官方却从没给出明确的解释。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圣职者在就职后会接受比较严格的训练,其余职业公会大多采取放任主义,极少对其成员进行管束。或许这正是“冒险者”性质的直接体现,但是这种松散的管理自然会衍生出无数问题。在这之中,冒险者缺乏基本素养,无组织无纪律的情况又最为严重。由于缺乏知识与团队协作,大部分冒险者只懂得应付最基本的经济魔物,无法进一步提升能力,不言而喻,这种长期的机械劳作最终只会导致他们丧失自我认同,走入自暴自弃的境地。
据艾瑟雷理解,普通冒险者的二次就职率大概只有30~40%左右,不能二次就职或是厌倦冒险者生活的人,通常就会像朱迪那样陷入自生自灭的境地。虽说凭借过人的力量,这批冒险者暂时也能维持生计,但是由此引发出的大量社会问题——诸如掉落抢夺(Looting)、斗殴闹事、扰乱狩猎区秩序——职业公会却极少有处理的情况。艾瑟雷所知道的是,执行者不过是肃整秩序的手段之一,要维持这个不平衡的体系,职业公会很可能还设置了大量隐蔽的处罚方式。当自己的生活遭受摩诺兹入侵之后,艾瑟雷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以此推论,像朱迪那样丧失战斗意识的冒险者,遭到公会处理的危险性非常之高。以长久的眼光看来,让他们与佣兵组织共事,藉以避开公会调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缓冲期里,尽可能向佣兵灌输知识,使其了解冒险者的战斗方式和存在意义,这不仅能有效减轻作战的伤亡情况,对其重返社会亦是一大推动力。
与其说如此重担落在了艾瑟雷身上,倒不如说是他主动肩负起来的。对于迫切需要救助的弱势群体,他有一种与生俱来使命感,无论贫民区还是佣兵组织于他的眼中均一视同仁。虽然责任感无疑是一把双刃剑,他亦一再反对统领的经营理念,只是一旦允诺下来,他必然会全力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以美好的愿景怂恿人群投身某项事业,事后却对其不闻不问,并且以强者哲学嘲笑那些无法攀至高位的人群,说到底这是社会责任的问题。虽然当今世界已不再对冒险者制度痴迷,但是对不少穷人来说,这个制度提供了一个跻身上层社会的机遇,有着非同小可的吸引力。在贫民区生活多年来,艾瑟雷从没间断过对这个制度的质疑,但是圣职者的身份却阻挠着他进一步追问。皆因如此矛盾,艾瑟雷的境况可谓举步维艰,贫民区的运作如此,凯瑟琳与哈利的前途如此,朱迪的命运也是如此。
冒险者战斗的本质是什么,其战斗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知道什么叫卡普拉切换(Krafa Switch)吗?”
“……”
意料之中的沉默,于是艾瑟雷从仓库取出秘银长锤,又突然将其收起。
“从物品栏中取出装备和收起装备,这就是了。”
“哦……”
“大家都知道,从卡普拉小姐处取得的道具不会直接到我们手中,而是会被存放于物品栏。而从物品栏中取出物品,或者直接使用物品的行为,那就是卡普拉切换。”
说着,艾瑟雷的右手已经像变魔术一样切换了三把武器,最后又有一瓶药水和一个盾牌落在了左手上。
“看看,这不难明白吧。”
“啊,这是使用药水……”
佣兵们明白了,红色药水消失的同时,在艾瑟雷头顶闪现出一个红点,顿时红色的雾珠覆盖了他全身。这是在独自修炼时最常用的回复技巧,只是由于太常用了,很多人并未注意到这一行为的实质。
“唔……好苦……所以我不喜欢喝药水。”
然后,艾瑟雷又掏出自己的卡普拉卡片,向大家展示物品栏的情况。
“哇……+8秘银长锤,+8三级强悍昏迷之锤,+9红蛙圆盾……”
看到这些价值连城的顶级装备,佣兵们一下子炸开了锅,倾刻将艾瑟雷围了个水泄不通。当然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要不是为了炒热气氛,艾瑟雷是不会就此让场面失控的。
“一般来说,切换武器盾牌是最常用的,铠甲和衣服是其次……”
“牧师你能教我如何赚钱吗~!拜托了~!”
“对啊,我的装备很久没换了~!”
……
“你们这帮傻瓜~!放着眼前的富商大贾不管,偏偏跑去请教一个寒酸牧师啊~!”
眼看自己的面子放不下了,丹尼尔又是一声大喝。
“东西还没讲完呢,快给我坐好~!”
“啊……麦卡蒙先生……”
“赚钱的秘诀我迟些教你们~!在此之前先听好牧师的演讲吧~!”
“(GOOD JOB)”
佣兵再次乖乖坐好了,艾瑟雷暗地里向丹尼尔竖起了大拇指。
“卡普拉切换很简单,我就先不罗嗦了。然后嘛,我想向大家讲解一下自然回复与治愈术的原理。”
准备一气呵成,艾瑟雷先是顿了一顿。
“我们冒险者的体质特殊,因此我们的肉搏战可以分为攻击、防御、回避、舍身四个方面。而根据体质与敏捷的偏重,每个冒险者对此的取舍亦有所不同,但是同样是这四个基本技巧的运用,为什么冒险者之间就出现了强弱之分?”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这是单纯的能力问题,但是我们又能否换一个角度思考,在能力相同的情况下,决定强弱的不正是对这四个基本技巧的理解与掌握吗?”
“好吧,我们不妨分析一下我与查拉特小弟的战斗。大概也有朋友察觉到了,刚才我的攻击并没有使出全力,因此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他大可以选择硬吃我的攻击然后趁机反击。虽然未必能构成威胁,但这至少能把握到近身的机会,为后续攻势铺路。”
“也就是说,刚才是一个应该选择舍身的情况,但是为什么查拉特小弟宁可强行回避,也不希望被我的武器击中呢?要知道吃到攻击未必会输,但是在回避中摔倒就是输了啊,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怕痛……”
刚才的小剑士回话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说得好,就是因为怕痛和怕受伤,很多人就是无法掌握舍身的技巧。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懂得舍身与否,正是划分初级冒险者与中级冒险者的标准之一。”
“牧师你有治愈术啊,你当然说得轻松……”
小剑士继续质疑说。
“这个你到后面就明白了,现在我就先不解释。”
“大家都知道,除却某些生产系职业,我们冒险者可以根据防御取向划分为敏捷型与防御型两大类。防御型的冒险者依靠强韧的肉体作战,他们自然要掌握舍身不说;而为了把握战机,敏捷型的冒险者不时亦要作出舍身,因为舍身攻击是如此常见,要反制舍身首先就必须掌握其技巧。因此之于冒险者的战斗,舍身与攻防闪一样,是无法忽视的基本技巧。而且由于舍身的存在,我们冒险者亦必须从常人的逻辑中解脱,寻求一种崭新的战斗方式。”
“正如我刚才所说,大家逃避舍身不外乎是怕痛怕受伤,这纯粹是一个认识问题。因此嘛,我觉得有必要向大家解释一下HP的运作机制。”
说着,艾瑟雷取出了一把长剑。
“我想做个实验,有没有体质高一点的朋友愿意帮忙?”
“我~!”
马上就有一名骑士自告奋勇,艾瑟雷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位朋友的名字是?”
“难道这就不认得我了吗,格拉德温牧师。”
“是卡萨德骑士啊,那我就放心了。”
艾瑟雷笑着让骑士站到了身边,他正是佣兵组织的领导之一,由他示范就再适合不过了。
“那好……”
艾瑟雷不假思索地用剑抹向骑士的左臂,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骑士不但没有采取止血措施,他反而就此张开了紧绷的左臂,任由伤口血流如注。
“……”
明显是被这番景象惊吓到,佣兵们开始躁动不安,有几个女生还慌忙掩上了眼睛。
“别慌张,大家看好了。”
血液的滴落越来越慢,不到十秒就已经完全止住,长出了暗红色的痂。
“……”
有在观察的人都注意到,伤口的再生速度似乎被人为加快了许多。不消一会功夫,痂又像铁锈一样自然地剥落,露出了光滑洁净的肌肤,皮下的肌肉与血管也被重新连接了起来,从外表看来已经完全康复。
“这是……治疗魔法?”
“同学,你看我有做过什么吗……”
马上有人提出了极蠢的问题,艾瑟雷再次被强烈的挫败感击倒了。
本来为了避嫌,艾瑟雷已经特意找别人做这个实验,想不到还是遭到误会了。要向佣兵们说明这个基本概念,看来得另找一个显浅易懂的方法吧。
“这是快速回复(Increase recuperative power),是剑士的王牌技能之一~!说是治疗魔法的给我禁闭三天去~!”
抽出佩剑一挥,卡萨德骑士向着发问者大吼起来。
“给我记好了,快速回复一共有三个作用~!第一,加快肉体自然痊愈的速度~!第二,提供额外的HP回复量~!第三,提高HP药品的使用效益~!有着如此强大的效果,难道这是区区治疗魔法能够比拟的吗~!”
“卡萨德骑士,这还是交给我来说吧……”
艾瑟雷叫停了骑士,然后取出了一根被卷轴封印的枯树枝。
“如果大家觉得这难以理解的话,那我不妨换一个形象的例子。”
说着,艾瑟雷将枯树枝折断,在升起的昏黑烟雾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巨石怪(Golem)。这头庞然大物的关节轰隆收缩,巨大双臂顿时如重锤般摆落,看上去活像一座会呼吸的城堡。
“大家不用怕,我在卷轴上附加了封印术式,现在它不会主动攻击。然后,也请大家散开一点吧。”
佣兵们三三两两散开了,在艾瑟雷身边空出了大片空地。
“那就开始了。”
轰~!
艾瑟雷快步踏上巨石怪的双臂,钝器猛然挥落,将它的头部轰成了碎片。
轰轰~!
再受到这一前一后的夹击,巨石怪的身躯如废墟般轰然倒塌,灰黄的烟尘顿时四散弥漫。
“还没结束~!大家看好了~!”
烟尘中传出艾瑟雷的叫声,佣兵们亦不禁提高了警觉。稍微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巨石怪未被打倒,在它碎裂成一堆瓦砾之前,它还会继续——
“……!”
如同被卷入了漩涡一般,滚滚的烟尘开始收拢到一点,视野顷刻变得清晰。与此同时,大量碎石如同倒进了模子一般,在一片噼啪声中重新聚集成了巨石怪的模样。如此重组速度简直有如鬼斧神工,若非亲眼所见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咚~!咚~!
巨石怪舞动着双臂直奔艾瑟雷,他马上将武器换成长剑,然后对准其右臂一闪而过。
“痊愈术(Recovery)~!”
巨石怪的半边臂膀掉落,随即如烟尘般消散无踪,没等它转过身来,它又被艾瑟雷的咒文止住了脚步。艾瑟雷收起长剑,然后再次示意佣兵们聚集过来。
“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魔物的自然回复。”
“嗯……这个我知道,魔物在被打倒之前会持续再生,因此我们时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小剑士查拉特支支吾吾地说着。
“那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魔物怎样才算是被打倒了?”
“这样说来,当魔物不能活动和再生的时候就是被打倒了吧。”
“那么,大家要怎样才知道魔物已经不能活动和再生了?”
“这个……不就是现在这样吗?”
“很简单啊,魔物被打倒的时候身体会完全碎裂,然后残骸会消失无踪……总之与一般的动物不同吧。”
看着缺了半边的巨石怪,另一个小剑士回答说。
“那大家知道魔物被打倒代表着什么吗?”
艾瑟雷像是连珠炮般的发问。
“那就是死了啊,就像是人失去了血液一样,不能再活动了。”
“没错,就像人体和血液的关系差不多,当魔物耗尽了用于活动和再生的力量时,它们就被打倒了。恕我再多问一句,大家又是如何衡量这个回复能力的呢?”
“那就是耐久吧,我们常说某只魔物很难经打,那就是说它耐久高的意思。”
“说得好,我们通常所说的耐久,其正式名称是HP(Health Point),总而言之就是衡量回复能力的参数。我们冒险者的身体受到了卢恩符文(Rune)的加护,因此也可以用HP的形式衡量我们的回复能力。”
“牧师你的意思是,我们冒险者的身体拥有类似魔物的自然回复能力吗?”
“没错,所以卡萨德骑士说了,他左臂的回复不是治疗魔法的结果。”
“那为什么这只巨石怪的手臂没有回复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治愈术~!”
艾瑟雷的右手指向了巨石怪,只消一瞬,它的手臂已经在淡绿光芒中重新成型。
“这样大家就明白了吧。所以说,治愈术的效果可以分为两个方面:第一,直接修复受损的肉体,第二,缓解形态的维持限制。那么大家又……”
“等等,牧师你直接说生命力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兜这么大的圈子呢?”
“光从原理上解释HP的定义非常困难,我也只好用这个形象的方法向大家说明。相信大家也知道与HP相对的另一个参数叫SP(Spiritual Point)吧,那是用于衡量技能(Skill)的持续使用能力的参数。”
“很简单啊,HP和SP不正代表着生命力与魔力吗,这个谁都知道。”
“错了,HP不是生命力,SP也不是魔力,它们都是卢恩符文的力量限制形式。”
“啊……?”
多年来的常识被一句推翻,佣兵们一下子傻了眼。
“之前我也说了,因为HP并不代表生命力,所以治愈术的主要作用不是补充生命力,而是缓解形态的维持限制。换言之,我们圣职者掌握着冒险者的生杀大权,其他职业都必须看我们的脸色办事。”
“……”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因此我想先借用一下素质(Status)的定义。素质的构成原理与HP很相似,它们同是一种力量的限制形式。”
艾瑟雷仍然不慌不忙地解说着,再深入一点,他就能进入问题的核心了。
“就像用身高、体重、年龄来描述人的个体差异一样,所谓素质其实就是冒险者基础能力的量化。而根据功效的不同,冒险者的基础能力又可以细分为六个方面:代表着破坏性与爆发力的力量(STR, Strength);代表着运动性与反应力的敏捷(AGI, Agility);代表着稳定性与抵抗力的体质(VIT, Vitality);代表着归一性与意志力的智慧(INT, Intelligence);代表着协调性与集中力的灵巧(DEX, Dexterity);代表着可能性与不确定的幸运(LUK, Luck)……”
“格拉德温牧师,统领大人邀请你参加会议~!”
“……啊,就是现在吗?”
突然有一名弓箭手闯入会场,艾瑟雷沉思片刻,只得暂停了讲解。
“是的~!如今统领正在商讨午夜的作战计划,希望牧师你能及时赶至帐篷~!”
“能等我半小时吗,我这边的事情还没办好。”
“统领交待说,希望牧师你能谨记日前的承诺~!”
“好吧……我现在就来……”
说着,艾瑟雷再无奈地瞥了丹尼尔一眼。
“今天我先讲到这里,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丹尼尔~!”
“放心,我会好好操练这帮小子的~!”
“真是麻烦的家伙……”
轰~!
话音刚落,巨石怪的身躯已被艾瑟雷一招击溃。
被掩埋于瓦砾中的那颗石心,似乎仍在砰砰跃动不止。

“……”
单一入口的帐篷本与陷阱的构造相似,辅以如此阵列更是显得凶险万分。
统领,摩诺兹,三名陌生的弓箭手,还有朱迪。主要的三人呈口袋状站立,四周的座位已被撤去,如今再加上艾瑟雷的到来,这简直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对质场景。
不出艾瑟雷所料,本应紧握在手的主导权被朱迪的出现被扰乱了。不用说,无论是会议的召开时机还是参加者,这一定是摩诺兹从中作梗的产物。因此进入帐篷的瞬间,艾瑟雷对组织的印象已急剧转变为负面。
先前两次会议只有三人参加,那可以视作对自身的信任,同时亦能说明统领与摩诺兹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说自己对于职业公会的猜想属实,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就是一伙的,其笼络人心的处事手法不仅带有政治目的,更有可能是为了秘密处理不合格的冒险者——总而言之,这个组织的险恶用心伪装得极深。
虽然这还不能解释自己被组织盯上的原因,但是这一再的胁逼行为无疑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如果自己不作出抗争,他们甚至可能利用自己的能力违法乱纪。可以肯定,这次会议不仅关乎到朱迪,更关乎到自己乃至整个贫民区的安危。
“我们开始吧,格拉德温牧师。”
“为什么朱迪会在这里,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吗,施利芬统领。”
不由得对方解释,艾瑟雷劈头就是一句质问。
“格拉德温牧师,这是……”
“如果你不明白威胁的意思,那你就得问问摩诺兹,他是怎样把我拉入伙的。”
“你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吗,艾瑟雷。”
然后朱迪赶在任何人之前发话了,这简直是被安排好的。
“当然了,我一直很在意。”
先是瞥了一眼故作平静的摩诺兹,艾瑟雷再大步走到了朱迪面前。
“首先,你有太多东西瞒着我了;其次,不是我不理解你的决心,而是你没必要以身犯险;再次……”
说着,艾瑟雷不由分说地握紧了朱迪的手。
“难道说,你将家乡看得比我还要重吗,你说过要和我好好活下去的啊。”
“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好吗,我很为难的……”
受这番诚挚感动,朱迪似乎有所动摇了,但是她的说话亦不无道理。
“你也知道的,佣兵组织明天就要离开了,我对这一带的山路非常熟悉,因此我想借这次机会报答我的家乡……而且任务的风险不高,我觉得自己能够完全胜任。”
“同样是利贝利亚村的人,这为什么就不叫上丹尼尔呢。”
“丹尼尔他要负责村落的布防,抽不开身……”
“先不说这个,你是第一次参加任务,要是出现突发状况你不懂得处理啊……”
“那你就好好保护我吧,即使你不相信我,你也总该相信自己吧……”
“这……”
艾瑟雷语塞了,朱迪和上次一样完全陷入了催眠状态,再与她争论只会让自己漏洞百出。相持不下的感情只有强烈而没有对错之分,但是,过分强烈的感情也必然会被理性利用——
“作战计划是你制定的,这第一步就要纠结朱迪小姐的安危了吗?”
摩诺兹突然插话,其幸灾乐祸的语气根本与嘲笑无异。
“说的也是,有你插手我就肯定放不下心。”
“我必须参与这次作战,因为我是组织与圣尤利乌斯公会唯一的联系人,就凭你无法与他们进行交涉。”
“别自以为是了,他们的会长也是利伯曼神官的学生,难道你觉得我……”
“我是说,你一个人无法提供足够的武力……”
“摩诺兹,这次就按牧师的意思去做吧,我相信他的能力。”
每当两人出现争吵的迹象,统领必定会介入劝阻,这是身为一名领导者的魄力。
“我相信你能做好的,艾瑟雷……”
进一步握紧了艾瑟雷的手,朱迪的目光已经满是期待。
“当然了……”
只是,艾瑟雷竟一时想不到适当的回应。
这是决心与理智的两难抉择,哪怕表现出一瞬犹豫亦会被识穿本意。
“时间不多了,请尽早安排作战计划吧,艾瑟雷。”
不,其实摩诺兹早就摸清了艾瑟雷的行动准则,因此他才能一再将其玩弄于掌心。他所叫嚣的心甘情愿的说法,那正是他将目标的人格分离解析,彻底把握其弱点之后得出的结论。这一点艾瑟雷已经深有体会,因为两者的认知落差过于巨大,艾瑟雷根本不可能在理性方面战胜他。
这家伙太可怕了。
摩诺兹的言辞魅惑成分极重,甚至凌驾于悬壶济世的教会之上,即使知道那是变相的杀人,但是仍有数不清的人愿意屈从于其理念。事实上,这数天来艾瑟雷也一再动摇了,他之所以步入如今的困境,他所作出种种不理智决择全是摩诺兹所致。如今他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的安稳生活被其彻底粉碎的一天。
决心,抗争,然后是被刻意选择的死亡。
假借荣誉之名汇聚死亡之意志,那简直就是某个末世诅咒的投影——
“摩诺兹,那就这样……”
但是,圣职者不正是为了阻止这个预言而诞生的吗。
绝对不能屈服于对方,即使是出于对抗的心态,即使这种做法有违理智,艾瑟雷心底某把声音仍然一直敦促着他。这不仅关乎朱迪的安危,村落的安危,更关乎到自己长久以来确立的信仰与价值观。
不能让任何人留下遗憾,不能让任何人苟且偷生,不能让任何人丧失本性,浑噩终日。
更不能,否定这个世界的基调。
“好吧,这个任务你可以参加,朱迪也可以参加,但是你们不能对我的战术与指挥有任何异议。至于具体细节,入夜之后我自然会告诉大家。”
一口气作出决定,艾瑟雷反而有种勃然开朗的感觉。
“艾瑟雷,这次作战的规模远超上次,你确认这也能及时安排好吗?”
“依我看来,这次作战不是计划与指挥的问题,而是执行的问题。”
就是这样,这一路以来艾瑟雷被畏缩与避让拖累太多了。既然作战的难度不高,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胜利让摩诺兹屈服,并且以强大的决心突破其心理陷阱。
“好吧,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面对如此凛然的态度,摩诺兹识趣地让步了,他手执法杖站到了统领身旁。
“今天晚上十点,在场所有人在帐篷前准时集合,知道了吗?”
“知道~!”
统领大声发令,三名弓箭手马上齐声应答说。
“朱迪,你没听到吗?”
“是……是的~!”
也许是兴奋过头了,朱迪的笑容一时收拢不住,显得有点难堪。
“无所谓了,反正今晚我也打算陪着你。”
说着,艾瑟雷将朱迪搂进了怀里,她慌乱的呼吸也逐渐平稳起来。
“谢谢你,艾瑟雷……”
“这我的本分啊,傻瓜。”
……
“对不起,你们能否等一会再亲热,我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
“去吧,艾瑟雷。”
缓缓放开双臂,朱迪微笑着说。
“统领,要交代些什么呢?”
艾瑟雷走向会议桌里侧,不知何时,统领已经翻开了一本老旧而厚重的书。
“你过来看完这个,我相信你就能理解佣兵组织的理念了。”
“是的……”
这番话的拉拢性质太明显了,艾瑟雷马上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统领你让我看这个有什么用呢?”
粗略看了一眼书页,艾瑟雷了解到那是某次作战的纪录与总结,以此推论,这本书可能就是佣兵组织的家计本。作为贫民区的管理人,艾瑟雷深知这本纪录的意义非同小可,因此在得悉统领的目的之前,他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你也知道了吧,这本笔记纪录着佣兵组织的一切,包括开支明细、人事状况、作战的计划与纪录、各类心得总结等,两百多年来从未间断。因此我敢大胆地说,除了贤者之城以外,大陆之中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魔物的动向。”
“嗯,单从背后的作战地图看来,我觉得你们比王国任何职业公会都要专业。”
这话只是说得好听,虽然艾瑟雷已经细细观察过几次,但他仍未弄懂地图上所有标记的含义。
红色标记代表意料之外的魔物暴动,主要分布在两国边境,这在第一次会议已经交待过。
蓝色标记经过了若干高危的魔物领地,而且可以前后相连,那很明显代表组织的行进路线。
问题在于地图上大堆散乱不堪的黄色标记,它们的形状大小不一,有几个甚至标在了城市内部,虽然那必然代表着魔物的某种活动情况,但是艾瑟雷实在无从推断其内在含义。
“但是,近三十年来魔物的活动异常混乱,这在记录中是前所未见的情况。”
“……问题出在那些黄色标记吗?”
“没错,那些黄色标记代表着原因不明的伊米尔异常,换言之,它们可能是大地之蛇的行进路线。”
“……”
统领平静地说出了禁忌的词语,和上次不同,如今反而是艾瑟雷陷入了沉思。
“艾瑟雷,你知道什么是大地之蛇吗?”
被摩诺兹这么一点醒,艾瑟雷立刻严辞回应说。
“不好意思,这是教会的禁忌,即使我知道也不能说出来。”
“对不起,请你不要告发我好么?”
“看你今晚的表现再决定,如何?”
这句明知故问的性质过于恶劣,艾瑟雷是不可能回答的。因为这个词语对所有圣职者,乃至所有冒险者都是禁忌中的禁忌,一旦提及就必然会被视作异端。
大地之蛇,环绕米德尔加德大陆的魔物暴动现象。
顾名思义,大地之蛇呈首尾相接的线状连贯推进,其行经之处会出现大规模的伊米尔异常,这会引发魔物暴动之余,亦会让首领魔物获得大幅度强化。由于大地之蛇的运作机制不明,而且存在着约70~80年的爆发周期,因此目前的主流观点认为,大地之蛇的存在与魔物相当,是一种不可避免的自然现象。
但是也有一种声音认为,这是冒险者的贪念所招致的天谴。
毫无疑问,魔物的暴动与强化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不仅野外的孤立村落,就连戒备森严的大城市也遭受过大地之蛇的祸害。但是对于冒险者而言,这反而是一战成名的机会。世间传闻,寄宿于魔物体内的各种武装和财宝,同样会因大地之蛇的降临而获得强化。因此,大地之蛇的行踪可以说是财富的风向标,它曾吸引着大批冒险者舍命追逐。就在一百多年前,这种争夺行为引发了一场严重的社会动荡,在此之后,王国不得不将大地之蛇列为了禁忌,但是这段历史的余波仍隐晦流传至今。
不过,如今这些秩闻并没有听信的价值,关于金银财宝的种种谬论不说,某个牵涉到王族的传闻更是荒唐至极。综合以上的认识,艾瑟雷觉得统领确实有别于追名逐利的普通人,那么佣兵组织又是否与其领导者相称,是一队救急扶危的正义之师呢。
“我有一个问题,佣兵组织是如何测定这些标记的?”
这是讨论的疑点也是关键点,先看看统领的答复如何。
“我就实话实说了,大地之蛇是王国的禁忌,共和国方面也不会直接向我们提供线索。因此,我们的做法是时刻向贤者之城跟进魔物的分布状况,然后联系组织遍布大陆的情报员,共同推测出大地之蛇的走向,这是佣兵组织运作百年的经验谈。”
“啊,我大概能理解。”
艾瑟雷也留意到了普隆德拉一角的标记,那正是城墙的缺口位置。
情报员与经验的说法太过笼统,艾瑟雷觉得这番话有所回避,但至少贫民区的黄色标记是真实可信的,姑且就听统领说下去吧。
“但是就在三年前,调查魔物分布的主力团体——游侠公会与王国决裂了,以致我们也无法从贤者之城及时获得资料。说实话,上次山谷作战也是误打误撞的结果,只是越是靠运气获胜,我就知道自己离失败的一天也不远了。”
“上次统领也说过了,你无法分辨飞空艇与魔物暴动的走向,就是因为资料不足的缘故吧。”
“就是如此。”
说着,统领往伊斯鲁德,以及缪尼勒尔山脉的两个标记一点。
“起初飞空艇阴谋只是一个猜想,被我不幸言中之后,我的思路也逐渐偏向了共和国。”
“山脉的那个标记,不正是蜂后的居所吗……”
“具体的推理过程不好说,但是我预感这次作战极有可能出问题,因此我才再三寻求牧师你的协助。”
“听到了吗,朱迪,即使这样你也要坚持参加吗?”
艾瑟雷故意试探了一句,其实他的心意已决,他只想知道朱迪是否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没问题,我不会害怕的。”
朱迪不假思索的回答,艾瑟雷同时以微笑应对。
“格拉德温牧师,也请你听完我最后的请求吧。”
“说吧统领。”
统领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格拉德温牧师,我知道你是利伯曼神官的学生,因此你能接触到大量第一手的情报。如果你今后获悉任何大地之蛇的情报,我希望你能第一时间通知组织。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请求,我不希望干涉牧师你的立场和意愿。”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这个没问题。”
“我有预感,这是大地之蛇大规模爆发的征兆,万一有人借机挑起战争,恐怕我们的大陆将永无宁日。”
统领的指尖再次点向地图,那些黄色标记在其牵引下卷成了螺形,最终指向了沙漠之都梦罗克。
“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害怕了……”
盘成死结的魔物恶流,遍地是獠牙与利爪的痕迹,那将意味着整个大陆都会葬身于这个深黑的漩涡,无人能从中逃脱。
如果事态确实如此严峻,那么贫民区的伊米尔异常,利贝利亚村的魔物暴动,以及教国与共和国的连番挑衅行为,这些同时发生的事件统统不是偶然,而是预警着一场浩大的灾劫。
“格拉德温牧师,你这几天的功劳我无以为报,这个魔法纹章我就交给你了,配合公会出售的佣兵卷轴,你就能无限制地召唤佣兵作战。”
统领递过纹章,从外表看来它与共和国的国徽无异。只是一接手,艾瑟雷马上被其非凡的魔力特征震慑,再三衡量过后,他不得不开口征询统领的意图。
“……这种东西给我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相信你。”
简单地说,魔法纹章是魔法卷轴的钥匙,抄写完毕的卷轴须经过相关公会的纹章认证方可使用。换言之,获得原版的纹章就能无限制造卷轴,也相当于获得了职业公会的经营权限,这决不是可以轻易交出或接受的东西。
“好吧,我会将它用在正途上的,我答应你,虽然不是以宣誓的方式。”
强忍着不安的感觉,艾瑟雷收起纹章,然后向统领握手致谢。
这说不过去,对一个陌生人信任到如此程度,那只能认为统领确实有心拉拢自己,或者说,统领对自己的想法了如指掌,乃至认为自己必然会踏上这条道路。但是统领与自己相识不过数天,这种强烈的认同感又从何而来呢。
“牧师你是明白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同时,也预祝你今晚的作战顺利。”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请慢走。”
呯。
统领如释重负地将笔记本合上,令人意外的是,它的封面竟是王国的双头鹰国徽。换作佣兵组织还好,但是统领一个人同时拥有两个国家的象征物,这在保守派看来是缺乏忠诚心的行为,难道他就没有避嫌的自觉吗。
“……”
艾瑟雷也注意到了,以他多年的文案经验推断,这本书的质量分布不均衡,似乎藏有夹层。那么摩诺兹之所以与组织共事,并且一直默许至今,恐怕也出于同样的理由吧。
“施利芬统领,恕我多问一句,你也是折翼之魂吗?”
“呵,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统领十分爽快地回答说,似乎并不打算有所隐瞒。
“我出身于王国的……”
“够了统领,这种事情放在心底就好,我想说的是,不要因为同是折翼之魂就过分信任我这个过客。”
“我的原则是,与其揣摩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倒不如合理利用他当前的行为。你得知道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拒绝接受那个唯一信仰的人不在少数,比起轰烈的死亡,有些人更适合卑微地终此一生。”
统领以一贯的腔调平静地说着,那不是富具热情或者侵略性的口吻,而是一番表里如一的陈述。但是,如此平实的话语却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具分量,甚至接近沉痛的地步。
“……总之这次作战我会成功的,你就看好了。”
虽然不清楚统领所指的“一个人”是自己还是摩诺兹,但是眼看统领一再恳求,一再卑躬屈膝地拉拢自己,艾瑟雷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佣兵组织的抗拒心态,以及无法与其共处的根本原因。
想必施利芬统领也是明白的,佣兵组织的行为违反了教会的训诫,倘若他继续以救济世人作为行事准则,继续游走在普通人与冒险者的夹缝之间,那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天赋异禀的普通人,却不配拥有折翼之魂的称号。
没错,为世俗感情所困的人犹如大树生根,虽有继续成长的可能,但其已经失去了超越的可能性。因为真正意义上的折翼之魂,是大神奥丁赋予人类的恩典,是为了改造这个绝望的世界而生的。他们折断的双翼代表着希望残存,而决非从神之领域堕落的理由。
“我们走吧,朱迪。”
“啊,我就过来……”
艾瑟雷快步走出了帐篷,朱迪跟随其后,却不敢就此牵起他的手。每当谈及类似话题,这个人总会有意无意地畏缩成一团,闭锁得令人无从碰触。
艾瑟雷已经习惯了被孤立的感觉,由始至终他认定的方向与统领不同,与任何人也不同。他从未忘记过折翼之魂的使命,但他也不认同教会制定的各种条框,他了解到自己的愿望不曾被记载于任何典籍,亦无任何人能予以引导,因此,他只能以自己的双手将其付诸现实。
解决完这一系列事件,他就应该离开贫民区了吧,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别离做的准备。
“……”
无意之间,艾瑟雷从口袋摸出了佣兵的纹章。
接受了这个纹章,那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对力量有所诉求呢,因为力量不足以扭转命运,所以自己必须不惜代价地网罗力量。可以利用的,可以联合的,可以夺取的,被玩弄被聚集的一切也不再有善恶之分,仅仅是为了了却某个夙愿。
仿如得知了末世预言(Ragnarok)的诸神一般——
想到这里,艾瑟雷死死握紧了佣兵的纹章,感受着其平稳的魔力特征,他混乱的思绪才得以平复一些。
相信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
只要这次作战成功,那就没有人能止住自己的步伐了。
从贫民区离开的决心,也是一样。

[ 本帖最后由 hgf 于 2010-3-23 17:21 编辑 ]
作者: ____16n★)、    时间: 2010-2-17 17:30

眞是漿糊網遊文區脫穎而出的文章啊,從標題開始就吸引人了,非常喜歡,衹看了前面部份,找到了不少我看RO文必須通過的篩選point
看到風之步的技能釋義..有點激動..相比某些隨隨便便喊出技能名就鋪天蓋地的魔法還是跟雨一樣密集的強火這種Le se文來說,LZ寫得非常非常非常好。人物刻畫明晰情節摁壓遊戲基礎 求勾搭。。(其實是求交流XD



原帖由 天使喝可乐 于 2010-2-3 23:22 发表
你应该在标题改成“RO同人小说”不然别人不知道你这是什么- - 囧


正是被這個標題吸引,加上那幾個字標題就毀了。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2-17 21:37

原帖由 ____16n★)、 于 2010-2-17 17:30 发表
眞是漿糊網遊文區脫穎而出的文章啊,從標題開始就吸引人了,非常喜歡,衹看了前面部份,找到了不少我看RO文必須通過的篩選point
看到風之步的技能釋義..有點激動..相比某些隨隨便便喊出技能名就鋪天蓋地的魔法 ...

头像传神度+1
作者: ____16n★)、    时间: 2010-2-17 23:57

原帖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0-2-17 21:37 发表

头像传神度+1

沒明白..綱吉嗎?
作者: 天使喝可乐    时间: 2010-2-18 15:44

原帖由 ____16n★)、 于 2010-2-17 23:57 发表

沒明白..綱吉嗎?

你的头像是X……

标题……因为我从来不关注网游故事区,后来一进版块发现很多RO同人小说……所以…… 原来都是RO的说……
继续顶LZ……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2-18 20:20

原帖由 ____16n★)、 于 2010-2-17 23:57 发表

沒明白..綱吉嗎?

修罗的头饰我就知道早晚会有人这么用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2-18 20:22

原帖由 天使喝可乐 于 2010-2-18 15:44 发表

你的头像是X……

标题……因为我从来不关注网游故事区,后来一进版块发现很多RO同人小说……所以…… 原来都是RO的说……
继续顶LZ……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放RO小说的,当然其他游戏的或者游戏剧本(参考爱总的小说)也可以………………(东方例外,因为已经自成一家了)
作者: ____16n★)、    时间: 2010-2-18 21:47

原帖由 天使喝可乐 于 2010-2-18 15:44 发表

你的头像是X……

标题……因为我从来不关注网游故事区,后来一进版块发现很多RO同人小说……所以…… 原来都是RO的说……
继续顶LZ……

你在OR看我的圖是X..小站看頭像也是X..看來一部份人沒辦法讀tinypic的外鏈...餐具..
作者: ____16n★)、    时间: 2010-2-18 21:50

原帖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0-2-18 20:20 发表

修罗的头饰我就知道早晚会有人这么用

別人說過我才知道家教裡面有這個.  完全沒看過家教  畫這個是因為寫了一篇重力宅化的文


又歪樓= =..LZ加油!!!!!!!!期待更文[m_被抛弃]
作者: 天使喝可乐    时间: 2010-2-19 17:05

新的看完了……hgf赶快写= =
写够10W字然后写游戏剧本……
话说新年你去哪了老是不上Q...
作者: hgf    时间: 2010-2-24 20:33

这年头要认真写个东西很难的啦,尤其是我这种走情节走硬派的,要么没人看,要么看了不回复
所以现在也不求什么了,写完就好

PS:最近帮楼上的搞剧本中,大概好一段时间不能更新了
作者: hgf    时间: 2010-4-9 20:52     标题: Fear...

普隆德拉城南的东北一角,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那片小小的草地就是孩子们的秘密基地。
明媚的阳光将数日的阴沉一扫而空,清爽的海风迎面拂过衣角,带着一丝让人心驰神往的味道。
沿着海风逆行,就会进入东边一条狭长的半岛,两边陡峭的悬崖傲然挺立,一片片破烂的贝壳自下而上依附在粗糙不平的石壁之上,那大概是海水长年侵蚀的结果。只可惜近百年来海平面下降了不少,如今已经无法看到往日惊涛拍岸的景象了。取而代之,海滩上留下了一涂涂宁静如湖泊的水洼,忙于觅食的海鸥偶尔也会栖息在那里。
世界被厚重的城墙一分为二,从此也产生了文明与野蛮的区别。受日益饱满的文明结晶熏陶已久,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外侧的蛮荒世界,忘记了他们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或许有一天,他们终究会发觉被城墙所围困的星空,就有如自己的心境一般狭小吧。
当孩子们发现城墙上的坑洞之后,他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往外闯荡。警备队的禁令,父母的担忧,艾瑟雷的训斥,这一切都不能封锁他们的好奇心。在他们看来,能在这片未知的天地里尽情乱闯乱撞,就已经是最大的乐趣了。

“哈利~!你看看~!人家发现了一个好大的海螺呢~!”
在海滩上淘弄了好久,凯瑟琳发现了第一个战利品。她踏着潮水跑到哈利身边,半干半湿的短发微贴两鬓,在阵阵海风中忘我地舞动着。
“那个啊,好像是魔物的外壳呢,可以拿去卖钱的。”
“那这个呢,哈利哥哥?”
约翰拿着一块漆黑石头问道。
“这个……好像只是普通的石头,不过它真漂亮。”
“我也找到一个了~!”
乔纳森高举着一块像是鱼鳍的尖刺。
“小心,那是异变鱼的鱼鳍,有毒的。”
“啊~!”
被这么一说,乔纳森吓得马上把它丢下了。
“不过这个也是可以卖钱的,小心一点把它放好就是了。”
说着,哈利用剑挑起了鱼鳍,把它放进了大布袋里。
“我把布袋放在远一点的地方,你们都把东西放进去吧。”
“哈利好厉害呢,什么都准备好了。”
凯瑟琳有点羡慕地说。在户外活动方面哈利比她知道得更多,因为这种互补关系,这两个孩子很少争吵。
“哼,这条通往海滩的小路我在两个月前就发现了,我一直都在这里寻宝啊。”
“是啊是啊,这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听别人说,这附近的海底有一座神秘的宫殿,那里面埋藏着很多宝物。现在我们找到的只是冲上岸的一小部分,说不定有冒险者已经到过那里了。”
“有机会的话人家也想去看一看~!”
“可惜我们没有冒险者的资格,这些东西不能按常规价格卖出去啊……”
说到这里,哈利垂头丧气地往地面一蹲。上次在会场不仅报名失败,那把价值四万杰尼的汤恩剑也没有拿回来,现在捡得再多也弥补不了损失。
“别难过啦,哈利,我们不是还有机会吗……”
“不,我问过别人了,如果艾瑟雷哥哥不答应的话,我们没办法成为冒险者。”
“那……我们就不能和艾瑟雷哥哥商量吗?”
“没用的,他不会答应的。”
“是啊,其实我和乔纳森也想成为冒险者的。”
约翰的身子往后一靠,也坐下来说话了。
“不过艾瑟雷哥哥早就和我们的父母联系过了,说是千万不能答应这种请求,所以我们也没办法。”
“大概……成为冒险者是很辛苦的事情吧……艾瑟雷哥哥不想……”
凯瑟琳结结巴巴地说着,但是马上被哈利打断了。
“我说啊,他一定是不喜欢我们这种不爱读书的孩子,凯特你当然不会有感觉啦。”
“哈利,人家又没有这样想过,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哼,反正我就是不讨人喜欢啦。”
“……”
又是这样,哈利总会因冒险者和艾瑟雷的话题闹脾气,凯瑟琳也不好意思和他继续争论。联系到艾瑟雷这几天任务在身,她知道自己必须好好看着哈利,不能让他外出游荡。
“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吃饭吧,这次人家带上了黄油和蜂蜜呢。”
“嗯,我也有点饿了……”
“我们就到城墙下面的断崖吧,那里比较阴凉。”

“啊……要是每天都能出来那该多好……”
一边嚼着面包,哈利一边在地上躺成了大字型。
手里握紧一把细沙,耳边柔和的涛声阵阵,洁白的海鸥掠过蓝天,城墙外的世界是如此美不胜收。
由于魔物泛滥,这帮孩子自懂事起就少有出城的机会,自从戒严令实施之后,他们连贫民区也不允许步出了。生存的空间被一再压抑,他们是多么渴望冲破笼牢,迈向这个多彩多姿的世界。
“每天都出来可是会被抓住的,然后就出不来啦。”
凯瑟琳是最懂得大人苦心的一个,但是她也知道过度保护是行不通的。因此,她经常陪着小伙伴们出外玩耍,不时也会向艾瑟雷和家长隐瞒消息。
“是啊,如果有魔物出现就麻烦了,戒严令不是说笑的啊。”
“什么魔物嘛,来一个我就打倒一个。”
说着,哈利提着剑一跃而起,双脚一前一后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大家要不要听听我的冒险故事啊~!就在几天前,我又打倒了一个臭屁的冒险者~!”
呼呼~!
“我先是这样~!然后是这样~!”
呼呼呼~!
“最后,我一脚就……”
“哈利,说谎是不好的,而且上次你也差点闯祸了啊。”
“凯特你不要乱说,那次明明是我赢了~!
被凯瑟琳这么一说,哈利顿时慌了手脚,要是上次的丑事被说出来就糟糕了……
“人家还记得,你弄丢了一把四万杰尼的汤恩剑……”
“呜啊~!不要连这个也说出来啊~!”
“哈利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事情呢,我还是觉得凯特的故事比较好听,你说是不是啊,约翰。”
乔纳森在旁插话说,接着约翰也说道。
“是啊,我也喜欢听凯特讲故事,不如现在就讲一个吧。”
“难得可以出来,要是讲故事就浪费时间了。”
“不会啊,在城外听凯特讲故事,这还是第一次呢。”
“讲吧讲吧,凯特~!”
一听到讲故事,哈利马上像头小狗般坐好了,虽然他很喜欢听凯瑟琳讲故事,但是他平时总是在外游荡,除了在家的时间很少和凯瑟琳相处。
“真的要说出来吗,哈利的丑事?”
“是英雄的故事啦~!英雄的故事~!”
“原来哈利觉得自己不是英雄呢,那人家就放心了。”
凯瑟琳故意坏笑着说,弄得哈利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的。
“……怎么都好~!总之凯特你就说吧~!”
“嗯……那人家就开始了。”
凯瑟琳像大人一样站稳身子,拍了拍衣服和裤管的沙尘,然后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那是她开始故事的招牌动作。有去上学的小伙伴都知道,她一旦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诸神和英雄的冒险故事啊,相信艾瑟雷哥哥和大家说过很多了吧。”
“嗯~!”
“所以啊,这次人家打算说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啊……那样的故事不好听啦~!”
哈利不禁失望地叫嚷着,但是那没有止住凯瑟琳的步伐。
“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知道英雄在死后会去什么地方吗?”
“唔……”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上来。
“说得也是,这个问题好像太难了呢。”
凯瑟琳苦笑了一下,她稍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继续说。
“无论英雄成就了何等伟大的功业,终有一天他们也会衰老和死亡,从我们居住的世界中离去。但是老一辈的英雄死去之后,又总会有新一代的英雄出现。因此,英雄们的冒险故事就像一部永不终结的乐章,只要英雄们前仆后继地演奏,这部乐章也会持续到永远。”
“但是,从来没有人能教导别人成为英雄,也没有确实能让人成为英雄的方法。那么,老一辈英雄的意志是如何继承下来,新一辈的英雄又是如何诞生的呢?”
“……”
这番叙述无比地引人入胜,三个孩子听得默然,手脚也不自觉地放松。
“这一切,都是大神奥丁的指引。”
“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人与魔物战斗的世界,这两者的关系就如冰与火般极端对立,一旦相遇就必然会产生激烈的碰撞,直到任意一方化为灰烬。再进一步说,世界自诞生起就处于永恒的战斗之中,万事万物都无法逃离在战斗中毁灭的命运,就连无所不能的诸神也不例外。”
“是的,战斗非常可怕,甚至比淋漓的血红还要可怕。遇上风雪我们会躲进山洞,遇上火灾我们会跳进水塘,遇上利刃我们会举起盾牌……其实我们无时无刻都在逃避战斗,仅仅因为我们害怕毁灭。”
“诸神用老旧的树枝创造了人类,因此我们的身躯就有如树枝一般脆弱,只要稍加弯曲就会被轻易折断。最初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诸神要赋予人类这个一无是处身躯——论坚硬不如石头,轮柔软不如水流,论变化不如烟霞,论美丽也不如云彩。”
“但是,诸神赋予了人类一样独一无二的东西,那就是战斗的精神。”
“因为人类是如此的脆弱,所以人类并不会屈从破灭的命运。他们会刻意选择战斗,刻意选择无比强大的对手,舍弃脆弱的身体以求得千万份之一的胜机。这种不畏毁灭的表现,正是没有精神的死物所无法做到的。”
“很多人选择了战斗,但也有很多人选择了逃避,那是我们身体潜藏的死物本性在作祟。若是任由这种本性摆布,我们迟早会变成没有精神的干枯木头吧。”
“能够摆脱死物的本性,将全身心都投入战斗的人被我们称为英雄(Einherjar)。他们就是被诸神所选中的,能够改变命运的人。”
“说到这里大家也应该明白了吧,其实我们天生就继承了英雄的精神,而成为英雄的标准也非常简单,那就是战斗与逃避的区别。大神奥丁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一点,他将自己倒吊在天地树上九日九夜,发明了用于交流的语言以及用于记录的文字(Rune),好让人类能将英雄的冒险故事祖祖辈辈地流传下去。”
“嗯……说下去说下去,这个好像很有趣呢。”
“那么,英雄们的归宿又在何方呢?”
凯瑟琳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激情,那循循善诱的说话方式就有如一个老练的吟游诗人,其气势磅礴就有如一部宏篇巨著的前奏。
“或许大家会以为,人死后被埋葬在土地里,精神就会随同肉体一起腐烂得不留痕迹,其实事情并非如此。当英雄以自身意志迎来死亡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就会被大神奥丁引导至神的国度阿斯加德,得以进入瓦尔哈拉(Valhalla)这座英雄的宫殿。”
“漫天乌云正是大神奥丁出行的预兆,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大神奥丁就会随同女武神瓦尔基利(Valkyrie)席卷整个大地,将战死沙场的灵魂引导至神的国度。”
“大神奥丁既是无所不知的智慧之神,也是掌管战争之神,因此被选中的英雄都会受到他的热情款待,然后定居在瓦尔哈拉。这座宫殿有五百四十个门,每个门可供八百位英雄并排进出,全世界的英雄都能聚首一堂;宫殿的四壁由擦得发亮长矛并排而成,它们闪耀得比太阳还要明亮;宫殿的顶部是由金盾所覆盖成的,紧密得刀枪不入;宫殿内的座椅上铺上了精美的盔甲,这是大神奥丁送给英雄们的礼物。”
“瓦尔哈拉里面每天都是狂欢节。美丽的瓦尔基利们会换上纯白的大衣亲自侍奉每一位英雄,为他们送上美味的神羊乳和野猪肉,直到他们饮饱喝足为止。然后,英雄们又会到外面的旷野肆意战斗比武,互相砍杀直至化为一堆白骨。但是一到晚上,他们又会奇迹般复活过来,回到宫殿里继续饮宴。”
“所以,战士们均视战死为至高无上的荣誉,而大神奥丁也是他们最尊敬的一位神。传说大神奥丁拥有一支无敌的长矛冈格尼尔(Gungnir),这支长矛所指向的地方必有战争。因此在战士中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当大神奥丁爱惜一个人的时候,大神就会给予他暴风雨般的磨练与考验。”
“但是,为什么大神奥丁要将世间的英雄统统纳入自己的帐下呢?”
“……”
凯瑟琳像是提问般顿了一下,三个孩子只是感到茫然,一般的故事并不会转折得如此兀突。
“因为大神奥丁知道,就连无所不能的诸神也无法逃离在战斗中毁灭的命运。因此在那场战斗来临之前,他们必须尽可能储备一切力量,包括骁勇善战的英雄们。”
“诸神的黄昏(Ragnarok),这就是导致世界毁灭的善恶大决战。”
“在那个时候,充斥着整个宇宙的恶势力已经膨胀到了顶点。被禁锢的邪神洛奇从洞窟中爬了出来,被紧缚的魔狼芬尼尔(Fenrir)挣脱了枷锁,看守着死者之国的地狱犬加尔姆(Garm)也窜上了地面——他们都要向诸神报仇。蛰伏在地底的毒龙尼德霍格(Nidhogg)咬穿了天地树的根部,引发了前所未有大地震,这使得瓦尔哈拉顶上的公鸡费雅勒(Fialar)和大陆上的公鸡古林坎比(Gullinkambi)都高声鸣叫起来。”
“追逐在日车和和月车身后的三条天狼斯库尔(Skoll)、哈梯(Hati)和玛纳加尔姆(Managarm),此时已经被女巨人安格尔波达喂养得膘肥体壮。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几乎要把日车和和月车都吞了下去。驾驶着日车和月车的苏尔和玛尼被吓得脸色苍白,大地因而失去了热量和温暖。”
“接着,漫长之冬(Fimbul winter)开始了。漫天的雪花遮盖了视野,地面也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冰。这场可怕的严寒一直持续了六季之久,而且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一切可爱的生灵都死去了。剩下的人类为了生存,竟然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驻守在虹桥的守望之神海姆达尔(Heimdall)看见了所有这些不祥的事情,他立刻向全宇宙吹响了警号。号声响起,居住在神之国度的诸神和英雄们都从座位跳起,全副武装地涌过了虹桥,向终末的战场维格里德(Vigrid)奔去。”
“同时,居住在海底的大地之蛇尤蒙刚德掀起了滔天巨浪,随即向维格里德进发了。这波巨浪冲断了命运之船(Naglfar)的缆索,洛奇带领着火焰之国的全体火巨人登上了这条船,也往维格里德进发了。”
“霜巨人赫里姆(Hrym)驾驶着另一条大船从北方驶来,载上了所有全副武装的霜巨人;死者的主人赫尔(Hel)从地底爬了上来,带上了死者国度的所有魔物,这两股恶势力也一同向维格里德进发了。”
“火巨人苏尔特带上了他的儿子,挥舞着一把火焰巨剑从天空奔驰而过,顿时天空被烧得一片通红。他们想通过虹桥直接冲往神之国度,谁知他们的马蹄铁过于沉重,竟一下子就把虹桥压了个粉碎,发出了一声响彻宇宙的轰鸣。”
“诸神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了,而且他们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即使全军出动也不见得有利。不过诸神们都相当镇定,脸上全无惧色。大神奥丁先抽空到乌尔达井看望命运女神,但是这三姐妹只是坐在凋零的天地树底下一言不发,旁边还放着一张破碎的网。奥丁又前往智慧之泉和老巨人米弥尔(Mimir)说了几句话,然后返回了战场维格里德。”

“醒醒……”

“现在,分别代表善与恶的两股势力齐聚在了维格里德,正准备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决战。善的一方有亚萨神族(Aesir),瓦纳神族(Vanir)和人类的英雄们;恶的一方则有由苏特尔带领的全体火巨人,面目狰狞的全体霜巨人,由赫尔带领的死者军团,邪神洛奇和他的两个魔物儿子——魔狼芬尼尔以及大地之蛇尤蒙刚德。”
“战斗一触即发,双方的成员纷纷找到了各自的敌手。大神奥丁首先对上了魔狼芬尼尔。这只曾经被战神提尔束缚的魔物,如今竟长成了一股凶猛无比的恶流。大神奥丁没能支撑多久就败下阵来,被对方的血盆大口所吞噬了。”
“日神弗雷(Freyr)对上了火巨人苏特尔,失去了必胜之剑的他现在只能拿着一边鹿角勉强应战。经过一番激战,他始终不敌手持火焰巨剑的苏特尔,被一剑刺中要害而死。”

“快醒醒啊……”

“守望之神海姆达尔对上了邪神洛奇,战神提尔对上了地狱犬加尔姆。这两组死敌激战得不分伯仲,直到身上伤痕累累还没结束。最后,海姆达尔和洛奇同归于尽,提尔虽然先打倒了加尔姆,但随后他也伤重而亡。”
“雷神托尔对上了大地之蛇尤蒙刚德。托尔以前曾多次与大地之蛇交手,但是每次都让它逃跑了,这次托尔决定使出所有的力量打倒它。最后,托尔一锤敲死了大地之蛇,但他自己也被大地之蛇所喷出的剧毒毒死。”
“森林之神维达尔看见奥丁被杀死,他就独自冲向了魔狼芬尼尔,打算为父报仇……”
……
“凯特,你快醒醒啊~!”
哈利发了疯地摇着凯瑟琳双肩,但是她的双目失神,浑然忘我地沉浸在故事的韵律中。更不可思议的是,任凭哈利乱推乱撞,她的双腿竟像扎了根一样无法撼动。
“听我说啊凯特~!有魔物过来了~!”
为什么她会说出这么可怕的故事,为什么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正当故事说到一半,他们突然被黑压压的一大群魔物包围,他们既不可能反抗,在这断崖边缘也无路可逃。而且凯瑟琳就象着了魔一样,她的故事越是进行,这群飞舞在半空的魔物就越是逼近,将这悬崖一角收拢成了漆黑的半球形。
“火巨人苏特尔舞动着火焰巨剑,整个宇宙顿时充满了赤红的烈焰。这场大火烧尽了宇宙的一切,善与恶同归于尽。天地树化为了一堆灰烬,大地变得焦黑残破,慢慢沉进了沸腾的海水。世界的末日到了,巨大的混沌再次笼罩了整个宇宙。”
这群漆黑的家伙不是分布在平原的魔物,而且哈利完全没有察觉到它们接近,仿佛它们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要是换作平时,经验丰富的哈利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总不能说,它们是被什么召唤过来的……
难道是这个可怕的故事的问题吗……!
“没错,等待着诸神的必定是毁灭的命运……”
“凯特~!”
哈利没办法了,他拿起剑鞘就猛向凯瑟琳双腿打去。
“快醒醒啊~!”
“呀~!”
几经抽打,凯瑟琳突然整个瘫坐在地,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不断冒出,顷刻就浸湿了她的全身。她尝试将右手伸向鬓角,但是她的四肢开始颤抖不止,上半身差点就此失去平衡。
“哈……哈利……这……这是……怎……怎么了……”
“先不要说话了,凯特,给我乖乖躺着。”
哈利将凯瑟琳的身子放稳,确认她的抽搐好转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外围的魔物。
这群魔物有着蝙蝠一样的翅膀,身子却是一个巨大的眼球,那仿佛就是被成千上万人注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它们似乎不再逼近亦不打算离去,一直遮天蔽日地停留在浅滩的上空,其翅膀卷起的阴风阵阵,一再撩拨着孩子们脆弱的神经。
“我……我们要怎么办啊……哈利……”
约翰的身子几乎卷缩成了一团,他被吓得半死,根本不敢正视这群魔物。
“不要害怕……”
“什么不要害怕啊,再没办法我们就……”
哈利一把捂住了约翰的嘴,然后尽量平静地说着。
“它们不是主动攻击的魔物,只要我们不动就安全了,相信我吧。”
“唔……唔……!”
“害怕就把身子趴在地上,出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说着,哈利一手将约翰推进了峭壁旁边的死角。
虽然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但是哈利心里也没有底细,这群魔物极有可能被控制了,它们什么时候突发攻击也不奇怪。只是他身边的小伙伴都缺乏战斗力,与其冒险冲出重围,他宁可赌上这个可能性,保证全体人员的安全。
“……”
不对,只是现在看不到,那不代表这里没有混入主动攻击的魔物啊……
但是这群魔物围得太严实了,根本找不到突围的空隙……
还是等等吧,只要等到机会,哪怕是一瞬间……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一边鼓励着自己,哈利一边将剑插进了沙土,要是出现主动攻击的魔物,他已经做好了硬拼的准备。
……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
魔物停留了大半小时也没有离去,哈利的视线却不敢从它们身上偏离分毫。
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得近乎断裂,只是轻轻眨眼都会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有好几次魔物稍微作动,狂躁的鼓动几乎驱使他就此拔剑冲了出去。幸好,理智总是在他发狂之前制止了他。
即使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即使身体可能撑不下去,哈利仍然顽强地挺着身子。他之前没少经历过生命危险,但那也只限一个人的情况,如今有小伙伴在身边,他也必须将他们视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
涓涓汗水渗入眼角,如浊流般浸润了哈利的视线,顾不上刺痛,他迅速用满是砂砾的左手抹去。只是,这马上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哈利第一次低下头来,他这才发现潮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跟。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要是这群魔物一直停留,这片浅滩迟早会被上涨的潮水淹没。早春的寒冷再加上恐惧,他们一行肯定撑不到今天的深夜,警备队行经这一带的时刻。
怎么办……逃跑不是……停留也不是……
这该如何是好啊……
偏偏凯特也晕过去了……自己的脑袋又想不出办法……
“呜啊~!”
乔纳森的尖叫惊醒了哈利,一向沉稳的他居然惊慌失措成这样,这到底是……
!!
一只,两只,三只……
无须抬头,三坨歪曲的阴影已经涌入了哈利视野,他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在他即将晕倒的时候,紧插在地的剑及时把他的身子顶住了,他吸了好几口冷气,强忍着胸口的苦闷感抬起了头。
“呜啊啊啊……完蛋了……要完蛋了……”
乔纳森开始嚎啕大哭,但是哈利听不到,他的身躯像是遭到雷击一般麻痹了,只剩嘴巴在不停喃喃自语。
“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浅滩上跳动着三头像是巨型蜥蜴的家伙,它们的头部看似被斩落,裂口处生出了一圈锐利的牙齿,那几条活像蛆虫般恶心的长颈,正在围绕剩余的面包和黄油不住扭动。有如石头一般坚硬的黑面包,竟然被其牙齿一嚼断成两半,再嚼就裂成了碎块。眼看食物被瓜分完毕,剩余的面包屑也被海浪卷走了,它们又突然莫名其妙地撕打起来,喷出了一滩又一摊墨色的唾液。
沙……沙沙……
哈利看得快要崩溃了,他极力想移开视线,但是他的头部就像被扭死的螺丝般一动不动。目睹那些面包碎屑,他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的尸体被其分吃的惨状。
残肢,断臂,漆黑,殷红……最后,只剩白骨……
“不要动……动了就会没命的……”
墨色的唾液像是喷泉一样到处溅射,装着战利品的袋子沾上一点,麻布纤维瞬间被溶出了一个大洞。发现了内藏的收集品,三头魔物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肉质的咀嚼声与吞咽声一时盖过了潮水,不住冲击着哈利鼓胀的胃壁。
不行……已经吃不消了……
过度惊吓,还有先前剑柄的撞击,哈利已经抵受不住猛烈的呕吐感,只是一旦呕吐,这群魔物肯定会将自己视作猎食的对象。觅食中的魔物,有时候是连活人也不会放过的。
“噗……!”
一大口酸水涌上了哈利喉咙,他连忙用力掐死了脸颊,然后咬紧牙关将它吞了回去。只是拼上这最后一口气,他的意识也有如落入了深渊,先是双腿一软,他的后背随即被滚滚潮水所淹没。
就这样绝望地躺着,无论闭上眼睛与否,眼前终究是一片黑暗。即使魔物自行离去,待到最后一点体温消散殆尽,这四具尸骸始终会被海潮所吞没。每年命丧帕伊亚岚和海底神殿的人不在少数,也不在乎增加这四人。
冰冷的潮水一再冲刷着哈利的身躯,不时亦传来一阵腐蚀性的酸痛,只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作动了。比起悔恨与愧疚,充斥着他内心的是一浪接一浪的无力感。
求求你们了……
散去吧……赶快散去吧……
……
……
血红的光芒漫过断崖,犹如西沉的夕阳一般——
“哈……哈……”
原来这是晚霞的颜色。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哈利从潮水中拖起沉重的身躯,凉飕飕海风吹过,这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赶紧转过身子,只见其余三人安然无恙地靠在断崖边上,衣服也没有任何血迹,他终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没事了吗……但是,为什么会没事呢……
沙沙……
惊栗的噪音再次响起,哈利条件反射般抽起了剑,用力向着声音的方向就是一挥。
呼。
落空了,魔物的反应似乎比预料中更快。
像是蜥蜴的魔物颈部一闪,一抹红色的围巾随即迎风飘舞起来,这似乎是被人为系上去的。哈利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与魔物的离去有关,于是他也没有继续追击。
嗒嗒……嗒……
魔物垂下灰白的颈部,大堆墨色的粘液开始从其嘴巴喷出。仔细一看,这原来是被魔物吞下的收集品,不过受到魔物的污染之后,要带走这堆东西恐怕颇为棘手。
呕吐完毕,魔物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伸了伸脖子,然后转身就爬上了峭壁。哈利一时反应不及,只能看着那抹深红在视野慢慢中消散。说来奇怪,虽然这头魔物无比丑陋,但是它的形象总有一股莫名的既视感。
红色的围巾,棕灰色的装束,飞檐走壁的鬼魅身影……
“哈利……”
“啊,凯特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哈利一边走到凯瑟琳身边,用力揉搓着她冰冷的双手,再在野外停留她肯定会生病的。
“没事,只是头好晕……”
“刚才那个故事……”
只是哈利语塞了,他不知道如何叙述刚才恐怖的景象。
“刚才的故事?刚才人家说了什么吗?”
“没事……我们突然被魔物包围,然后凯特就晕倒了,我真的担心死了。”
“是啊……刚才好像有好多魔物……”
“把约翰和乔纳森叫醒,我们就回去吧。”
哈利撒了个谎,他不想再追究那个故事的缘由。现在能捡回小命已经很好了,要是凯瑟琳突然晕倒,或者又有魔物被吸引过来,身心俱疲的他肯定是无法应付的。
“呜啊啊啊啊啊……”
意识刚刚恢复,乔纳森马上伏在凯瑟琳的怀里大哭起来。看到大家平安无事,凯瑟琳和约翰的眼眶湿润了,如此生死一线的绝境,即使是大人也难以承受吧。
“呜啊啊啊……我以后都不敢出来了……!”
“不要害怕,魔物已经离开了,我们就……”
话说到一半,强烈的负罪感涌上了哈利心头。组织这次探险的是他,让大家身陷险境也是他,但是到头来,他也只能嘴上安慰两句,根本无力保护大家的安全。
“没事的,我们的村子很安全,艾瑟雷哥哥会保护我们的。”
凯瑟琳轻抚着乔森纳的背部,眼角的泪水却在奔涌不停,仿佛在诉说着连日以来的不安。此时此刻,只有艾瑟雷的承诺能给予她些许慰藉。

——如果哥哥有一天不在了,你们要怎么办呢?

联系到生日宴会那番说话,凯瑟琳也不得不开始思考这句话的含义。最近艾瑟雷的行踪飘忽,其言辞亦一再充斥着负面的暗示,万一艾瑟雷真的离开了,那么保护村子的重任势必会落在他们身上。只是除了艾瑟雷的救助,软弱无力的他们还能期盼些什么,奢求些什么呢。
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人一旦长大就必须摒弃幻想,面对接踵而至的现实问题。其实只要认真思考就会觉得很奇怪,近千人的贫民区却只有艾瑟雷和朱迪两人驻守,那批饱食终日的警备队空有保护之名,却无救助之实。时势与环境是如此恶劣,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艾瑟雷到底做了些什么,这才得以维持着贫民区的平和,居民们安稳的生活。
凯瑟琳熟读各类典籍,她也知道小伙伴们最喜欢英雄除恶扬善,最终功成名就的故事。但是传说终究是传说,那不过是希望渺茫的最终寄托,这个世界究竟是由谁来保护的,也许只有这帮苦难的孩子才会想到这个问题。若是无人能告知他们答案,他们亦只能以双手亲身探求吧。

——成为冒险者吧,成为像艾瑟雷那样的人,那是唯一的出路。

仿如饱受高温熔铸的钢铁一般,他们的意志历经千锤百炼而不倒,最终凛然成型。
他们亦终于明白到,信念一旦确立,那就不再是说说笑笑,而是必须迈过血泪与剑戟的坟场才能实现的。他们本是一无所有,因此他们亦不必计较得失,他们亏欠艾瑟雷的恩情已无法估量,若非赌上性命去偿还,他们终究亦无法迎来自立的一天。
出身贫困的他们自强,他们发奋,他们不甘受到命运的摆布,因为这些坚强全部源于艾瑟雷的一句教导。
使人贫穷的是意志,使人毁灭的——
同样是意志。
作者: hgf    时间: 2010-4-9 20:53     标题: Fissure Eruption

缪尼勒尔山脉,以神器雷神之锤(Mjolnir)命名,在王国边境绵延上千公里的天险。
传说远在千年之前,于促成神魔之约缔结的战役之中,雷神托尔曾在此与魔物大军激战良久,大地几番遭到托尔神力的挤压,最终形成了山脉如今层峦叠嶂的地貌。也许是受到神力的庇佑,在此繁衍生息的动植物均有着不寻常的硕大体型,其习性亦是凶猛至极,因此除却零星的孤立村落,沿着山脉走向尽是不见人烟的蛮荒景象。山脉北侧的水道通海,南侧是迅猛如飞瀑的缪尼勒尔江,山水之隔在共和国与王国之间筑起了一道天然屏障。因为易守难攻的缘故,两国极少在此发生大规模的军事冲突,王国亦将主要军力驻扎于边境都市艾尔帕兰(Al de Baran),辅以炼金术公会与运河系统的协作,建立起一座牢不可破的魔法要塞。至于山脉边界的防务,驻留在山脉修炼的冒险者,以及栖身于此的魔物群落已经足以胜任。
深夜二时,艾瑟雷一行已经到达山脉主峰的最高处。深山的空气无比清爽,只是今晚密云低垂,触目所及尽是夜色迷茫,即使发动照明魔法亦无法窥探山脉全景。眼看蜂后的重生时间将近,多余的风吹草动恐怕只会徒增团队的困扰。
根据作战计划,艾瑟雷将人员分成了三个小队,核心小队由艾瑟雷、摩诺兹、朱迪三人组成,其余两个小队分别由丹尼尔和卡萨德骑士带领,然后再配置监察的弓箭手,以及负责传送的服事各一人。每小队负责主峰的一个侧面,并且必须同时处于高低不同的梯度。在发现蜂后之前,或是在蜂后逃脱之后,三个小队须以十分钟为时限对监测点周边展开搜索,一旦发现蜂后的踪迹,监察工作须立刻移交给核心小队,以保证队伍安全以及交涉的顺利进行。
兼顾了人手、安全、效率与变数,只要执行得当,艾瑟雷坚信这个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而且,他也经丹尼尔之手联络好了共和国的史托伊勒公会(Steuler Guild),万一圣尤利乌斯公会团灭,只消一个信息他们就会过来接班。有这两大公会轮流助阵,蜂后的败亡简直是一定的,艾瑟雷一行只需谨慎行事,避免战场离开主峰的区域就是了。
如同普通的动植物一样,魔物的分布与活动存在地域的差别。人类根据长久以来的经验得知,魔物的行动被若干“看不见的围栏”制约着,即使是相邻地域的魔物,它们亦决不会越过雷池半步。这个围栏就有如地界一般可以精确测量,因此冒险者已经习惯将其直接标注于地图,进而划分出若干大小不一的地域。如此划分的地域被称为伊吉斯领域(Aegis Zone),每一个伊吉斯领域里魔物的种类、数量、重生时间在一定时期内是稳定的,可以直接视作魔物的分布图。毋庸置疑,伊吉斯领域是冒险者展开修炼的重要依据,亦是监测魔物动态的唯一手段。
为什么魔物不会越过区域呢,因为魔物好比依附于土地的怨灵,被强制剥离土地的魔物会失去力量,时间一长甚至会自行消失,这一点已经被伊米尔理论与各类实验证实,亦是人类对抗魔物的基本策略之一。利贝利亚村刚好处于蜂后领域的西北外围,根据这一理论,蜂后并不会直接移动至村落,险情只会发生在它受到人为诱导之时。阻止这种情况发生,那正是艾瑟雷此行的任务。
“时间到了,各小队开始转移监察点。”
“知道。”
简短的发令过后,艾瑟雷合上怀表,右手的蓝色魔力矿石开始缓缓蒸发。
“传送之阵~!”
浅蓝色的光芒如同火焰般拔地而起,摩诺兹和朱迪立刻无言地跳入,经过刚才五次传送,他们已对任务驾轻就熟。习惯地往四周扫视了一番,艾瑟雷也准备步入通道,只是他的脚步又突然止住了。
“前辈……”
“……”
“前辈,为什么会这样啊……”
“你的导师没告诉过你吗,不要在组队频道中说私事。”
听见奥尔顿这把有气无力的声音,艾瑟雷马上不耐烦地回答说。
“要是这件事传出去,我和帕姬的前途就毁了啊……”
“是啊,与来历不明的组织还有通缉犯共事,这种经验我不想要啊……”
一男一女的左右夹攻,两把哭喊声在艾瑟雷脑海中纠结成一团乱麻,这已经远远越过了烦恼的临界点,如今艾瑟雷很想发笑,也只能发笑了。
“好啊,既然是如此为自己的前途着想,那你们为什么偷偷收取不法商人的广告费啊。”
“前辈~!你不能这样~!”
“不是说替我们隐瞒的吗,这样一说连执行者先生也知道了……”
“与其想办法说服我,倒不如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好好表现,说不定到时我会改变想法的。”
说着,艾瑟雷心里浮现出一个坏主意,他不禁对着荒野傻笑起来。
“这次经历你们就拿去登头版吧,我连标题也帮你想好了,就叫做《小村落的信念,大公会的丑态》~!至于内容就随便杜撰吧,出了问题就由我来负责,你们的嘴甜舌滑正是为这种场合准备的啊~!”
“不要啊前辈~!我不想得罪圣尤利乌斯公会的人啊~!”
“还敢回嘴?还不清楚你们的小命在谁手上吗?”
“但是……”
“丹尼尔,蓝色魔力矿石你有好好保管吧,千万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得了,两个小鬼我还看不住吗。”
“不要啊~!前辈~!”
确认过身边没有人,艾瑟雷开怀笑了个前俯后仰。
就在徒步配置监察点的时候,他们携带的矿石被艾瑟雷以各种借口消耗掉了,现在他们被困在深山野岭,想跑也跑不掉。虽然这一系列手段有点过火,但是艾瑟雷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毕竟与佣兵组织共事不能随便曝光,这次只好委屈这两个后辈了。
“还没好吗,艾瑟雷。”
“没问题了,我这就过来。”
一直沉默的摩诺兹突然发话,艾瑟雷随即打醒精神回答说。
“耽误了时间不好意思,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蜂后就在这里,对方已经开打了。”
“早说啊……”
艾瑟雷无不抱怨地说着,双脚随即踏入了光的通道。摩诺兹所在的监察点位于主峰西北角落,在那附近开战很有可能波及村落,现在他必须前往交涉。
……
“我们走吧,他们就在山脚那边。”
先是睁开眼睛,艾瑟雷望向了悬崖的斜下方,摩诺兹所指的位置。
“等一等,让我看看情况。”
黑暗被好几轮刺眼的光圈破开,地面被一片黯淡的灰白覆盖着,几排冰冷的尖刺傲然挺立,将断崖围成了笼牢的模样。远远看到这个布置稳妥的战阵,艾瑟雷心里马上有了底。
咚。
仿佛引爆了一枚巨大的炸弹,一阵沉闷的鼓动突然掠过山峰,将艾瑟雷全身关节震得吱咔作响。稍作思量,他装模作样地举起了右手的便携望远镜。
“对方的阵容是什么?”
“骑士领主、搞笑艺人(Clown)、智者、魔导士、神官各一个,还有神射手三个,相当豪华的清除型队伍。只是很奇怪,我似乎没有看到斗士。”
“对方的队伍没有斗士?刚才的巨响不是阿修罗霸凰拳吗?”
“我不知道,总之我们下去看看吧。光猎~!”
说着,艾瑟雷发动照明魔法率先跳下了峭壁,摩诺兹亦紧随其后。
对方使用的是保守的双重封锁战术,先是用冰刃之墙封锁蜂后的移动,然后再铺设保护之地(Land Protector)阻止其瞬间移动,由于看不到人的魔物不会盲目发起攻击,一旦双重封锁的阵式完成,依靠远程攻击就能将其剿灭。但是这个战术并非天衣无缝,因为这需要魔导士和智者的高度配合,倘若封锁的过程出现纰漏,那就极有可能招致蜂后的反扑或是瞬间移动——这两种情况都是艾瑟雷不愿意看到的。
“朱迪呢?她到哪里去了?”
战场已经近在眼前,艾瑟雷这才察觉到队伍少了一个人。
“传送完毕她就先过去了,估计她已经在和对方交涉了吧。”
“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少斤两。”
“毕竟是为了自己的村子作战,这一路过来她太压抑了,她多少也想表现一下的。”
“好吧,这次我也不怪你。”
艾瑟雷不禁回头瞥了一眼摩诺兹,这个总是一副扑克脸的家伙,为何突然就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
“快到了,先是我表明执行者的身份,再不行的话就轮到你上。”
“这个当然,最好也用不着我出场。”
两人已距离战场中心不到百米,这是各类流矢与范围魔法的无责任区域,即使遭到误伤也不能有所怨言。出于礼节考虑,不同的冒险者团队通常会保持三百米以上的距离,换言之,无预警地踏入他人的战场并非什么友好的表示。因此,艾瑟雷早在远处就发动着一闪一灭的照明魔法,以表明自己交涉的意愿。
“各小队注意,我已经发现蜂后的所在,请大家谨守岗位,时刻留意下一个指令。”
“收到。”
踏入了灰白的保护之地,怒涛般的弓弦声由远及近地咆哮不止,蓝白的眩光不时从冰棘笼牢的间隙迸裂,伴随着滚滚的土黄色沙尘。感到耳朵有少许胀痛,艾瑟雷只得猛地揉搓了几把。
如此凄厉的火力网乃是三名状态全开的神射手,艾瑟雷几乎能想象到双方酣战的惨烈景象,换作历练不足的家伙,看到如此水准的作战大概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然后是朱迪,你到底……”
“这位牧师,我已经留意你们很久了,你们监视我们公会有何目的?”
“……”
两人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但是艾瑟雷并不觉得惊讶。大公会向来习惯派遣暗杀者侦查与潜行,这次作战的规模过大,艾瑟雷早已预料到自己会被暗中监视。说到大公会的处事手法,这已经是比较礼貌的了。
“我们对蜂后的重生时间没兴趣,我要与你们的队长见面。”
艾瑟雷马上表明了来意,首领魔物有着巨大的经济价值,其重生时间就相当于其行踪,若是打算独占利益就不能让外人得知。要让对方的戒心消退,那就得事先讲明这个道理。
“牧师你请回吧,队长在作战中是不见人的。”
“这不是威胁而是交涉,我要与你们的队长,基布•杜兰尼•雷卡迪托(Gebo Durani Leccadito)见面。”
“牧师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近年来首领魔物的重生时间紊乱异常,这在大陆已是人所共知,我们没必要封锁这种情报,也不会阻止你们继续观战。”
即使隔着一层面纱,艾瑟雷仍然察觉到暗杀者不屑的神色。确实,如今双方同为二转职业,谈判的资本可谓均等,而且按其说法,说不定他早就掌握丹尼尔一行的行踪了。
“而且牧师你应该察觉到了,这次的蜂后很不寻常,我们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开打快有十分钟了,还没结束吗……”
艾瑟雷心头一紧,但这更坚定了他交涉的决心。暗杀者的说话不假,以眼前这个顶级阵容的战力,要打败蜂后也不过是五分钟的事情,只是如今蜂后迟迟不肯败退,对方也一定在为事态跷蹊烦恼着。
不妙,如果统领的推测属实,那么这就是大地之蛇引发的魔物强化……
那么说,对方之所以派出这副攻击阵容,而且还有骑士领主在旁待机,也是因为有所顾忌的缘故吗……
“对不起,我来迟了……”
脑海中响起了朱迪的声音,艾瑟雷掏出卡普拉卡片,发现她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确实太迟了,你都跑哪里去了。”
耳边尽是弓弦的噪声,艾瑟雷只好以组队频道回应说。
“对不起啦,其实我在路上发现了这个……”
“啊?”
“这个,总不会是从飞空艇掉下来的吧。”
“这……怎么可能啊,摩诺兹先生。”
朱迪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艾瑟雷身边,这副慈母一般的神情令旁人无不惊诧,摩诺兹更是报以了会心的微笑。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带小孩专家了,在村子时完全不是这样的啊。”
艾瑟雷故意挑了个谐谑的说法,但是四周的僵硬的氛围不见舒缓,或者说,朱迪所带来的震撼不亚于魔物大军,以至于大家都难以言表了。
“姐姐,他们是谁……”
小女孩水灵的眼珠低垂着,嗓音有着双唇一般粉红的嫩稚,在漫天裂风声中犹如天籁。
浑然天成的秀气五官,梳理成卷状的金色秀发,精致的洋装挂着一前一后的两个大蝴蝶结,手边还搭着一个等身大的兔子娃娃。这身妙曼的搭配仿如禁锢于橱窗的玩偶,有着久经雕琢的巧手与匠心,若非她开口说话,艾瑟雷简直不敢相信她有着生命。
“我远远听到哭声,于是……于是就发现了这个孩子,把她带过来也是没办法的吧,荒山野岭的……”
沉醉于小女孩的温声细语,朱迪不禁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得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换作谁也不会觉得是你的私生女吧。”
“我不管,任务结束之后你要帮她找到父母,这是圣职者的……”
“不要,被教会的兄弟误会我就惨了。”
“又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再说我就不客气……”
暗杀者的右臂闪现出武装,摩诺兹也举起法杖,一股煞人的寒气随即直指对手心脏。
“我是巫师公会的执行者摩诺兹,现在奉命拜见你们的队长。”
“……执行者有权干涉对魔物的作战吗,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乖乖让路,这不是你这种小卒可以做主的场合。”
“好吧……”
震慑于对手的实力与气势,暗杀者终于识趣地让开了。只是眼看摩诺兹凭借法杖又过一关,艾瑟雷多少有点挫败感,他越来越想知道这把武装的秘密了。
“你们这次的队长是……”
“不用问了,他们的队长就在那里。”
置摩诺兹于身后不顾,艾瑟雷大步走进战阵的后方,像是老朋友一样拍了拍某位神官的肩膀。神官迟疑了一阵,随即不情愿地终止咒文转过了身子。
“好久不见了,杜兰尼。”
神官身穿一袭齐腰的白色圣袍,一片醒目的火红突现于衣领与袖口,镶以金丝边线更是显得气度不凡,大衣整体造型华贵而不失沉稳,与牧师爽朗的风格相仿却更显威严。相比之下,艾瑟雷全身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这着实显得有点寒酸了。
“艾瑟雷,不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吗。”
神官默然推开艾瑟雷的手,然后面带愠色地开口了。
“如今大局已定,你就稍微休息一下吧,我有个朋友想和你谈谈。”
“很抱歉,我不觉得有事情比作战更重要。”
神官立刻一口回绝,无论是语气和动作均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这也难怪,对方是圣尤利乌斯公会的四大神官之首,人称“起死回生的杜兰尼”的他是大陆中数一数二的战斗精英,亦是各大团队争相拉拢的风云人物。若非同为利伯曼神官的学生,他根本没必要搭理艾瑟雷这个小小的牧师。
“我是巫师公会的执行者摩诺兹,你们的战术会对周边村落造成危险,请你们马上将战场往正东或正南移动十公里以上,以保证村落的安全。”
只是摩诺兹一步踏前,凛然摆出一副针锋相对的派头。看见两人对视的目光越发犀利,艾瑟雷心里不禁暗暗叫苦,雷卡迪托神官是一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如此高姿态的发言对他是行不通的。
“哦?是摩诺兹啊,这次又有什么事?”
神官上下打量了摩诺兹一番,其目光在深红的法杖上稍作停留。
“请你们立刻转移战场,以保证周边村落的安全。”
“这不成理由,如今蜂后已经奄奄一息,我们很快就能将其击倒,因此我不觉得有转移战场的必要。”
“我不想再次重复,执行者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被人为诱导的蜂后会有高机率发动瞬间移动,我没有信心将它顺利带走,就此击败它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即使你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圣尤利乌斯公会的实力。”
“现在蜂后处于异常的状态,在查明原因之前不能将它击倒。”
“调查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将蜂后击倒,你们的调查工作可以随后进行,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摩诺兹的话语虽然字字铿锵,但是神官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就直说了吧,不要为区区孤立村落阻碍我们的清除工作,那些被大神遗弃的渣滓不值得你们,也不值得任何人记挂,这是明文写在王国法律之中的。”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一直默默旁听的朱迪愤然发话,她显然是被对方的态度激怒了。
“难道这位骑士也是执行者吗,三名执行者同时向我发难,今天我也太荣幸了吧。”
神官一边冷笑着说,一边下意识地竖起了右手的法杖。那仿佛是发自心底的蔑视一般,即使遭到三人的连番责难,他的脸上仍无半点愧疚与退让的神色。
“她不是执行者,总之你先听我们说话好吗……”
艾瑟雷留意到了神官的小动作,他只好连忙插话制止。
对方已经不耐烦了,在如此规模的作战中肯抽空说话,那已经是莫大的让步,如此一再纠缠不仅无法收效,要是情况变得混乱,对方迟早也会找到借口将自己驱逐的。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呃……我们是来找蜂后捉迷藏的,但是被别人先发现了。”
“……”
艾瑟雷哑然望向了朱迪,他真有将她一脚踢飞的冲动,搞乱了形势不说,她居然还有哄小孩的闲情逸致……这种事情是小孩子能够明白的吗。
“总之蜂后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你们就不要煞费苦心阻挠了。”
“等等~!”
“莫菲(Morphy),将他们送出蜂后的领地,越远越好。”
“是的。”
话音刚落,一名骑士领主已经勒紧大嘴鸟的辔头,横枪执盾堵在了艾瑟雷身后。
“我并没有对你们动武的意思,当然也有请三位配合。”
“杜兰尼,这次我是奉利伯曼神官之命行动,你也知道赶走我会有什么后果吧。”
“我只知道消灭魔物是……最重要……的……”
!!
音调突然被生硬扭断,神官的脸部肌肉紧绷成了块状。
仿佛空间遭到了冻结一般,不仅是神官,四周的人群亦纷纷如雕像般止住了动作,弓弦与琴弦的合奏嘎然而止。不消片刻,在场所有人有如被挖去了心脏一般呆然倒下,四肢开始猛烈抽搐不止。
只有艾瑟雷没有倒下,他清楚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
“是吗,原来你就是蜂后的敌人。”
原本是稚气未脱的童声,破开死寂就有如数不尽的玻璃棱角,尖锐得令人毛骨悚然。
又是伊米尔异常,这次比起山谷作战还要强烈得多,艾瑟雷也确实感受到了,但是,为什么其他人会有如此剧烈的不良反应呢。以冒险者的特殊体质,即使承受五倍重力也是不至于晕倒的。
“果然是那个小女孩的问题……”
摩诺兹一手遮盖左眼,一手以法杖支撑着身体,艾瑟雷这才猛然醒觉,魔力纹线的紊乱是从小女孩身上发生的。那已经收拢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光是轻轻一瞥她的身姿,自己的灵魂仿佛就会被整个牵扯出来。
联系到飞空艇的遭遇,艾瑟雷知道这是严重的伊米尔成瘾症,这些人身体附加了太多强化魔法,正处于极端的激发状态,因此他们才抵受不住如此程度的伊米尔异常。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遮断他们的视野,并且将其强行唤醒。
但是很奇怪,明明小女孩是与伊米尔动力源类似的东西,那为什么她一直都没表现出,而且所有人都没有感受到其魔力特征呢。再说这里已经是王国境内,她又是如何跨过警备结界而不被发现的……
“可恶~!摩诺兹我们赶快救人~!”
艾瑟雷摇摇晃晃地拉扯着身子,但是他的手脚仿如被铁链绑着一样,没走几步就已经大汗淋漓。他猛地往小女孩的脚边扑去,然后死死抱紧了朱迪的身子。
“……!”
然而艾瑟雷马上就后悔了,只是稍微靠近一点,纠结成团的魔力纹线就如一座大山将他整个压垮在地,疼痛像是烈火一样四处蔓延,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与血管噼啪破裂的声音。
不行了……
但是朱迪就在这里,现在只有自己能救她啊……
对的……不能放弃……!
“啊啊啊啊……!”
饱含怒火的血潮冲破了理性,艾瑟雷愤然将身体切入锐利的魔力纹线,血雾瞬间喷涌如泉,渗满了他的全身上下。凭借仅存的一点知觉,他的双腿开始疯狂往前扭动。
“蜂后的敌人统统要死。”
轰~!
小女孩轻轻将兔子娃娃挥下,地面瞬间梭裂成破片,如同被大棒敲打的战鼓般深深陷落。
艾瑟雷万没想到这一击有如此威力,他双手紧抱朱迪的同时,身躯竟被地面的冲击弹射到了半空。顾不上四肢麻木,他拼死调整好平衡落地,碎石与沙砾随即洒落如同倾盆大雨,再盘算好几个黑影的掉落位置,他背着朱迪冲进了迷蒙的烟尘之中。
“加速术~!传送之阵~!”
地震打乱了的众人的位置,艾瑟雷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这个小女孩的攻击更甚于全力的阿修罗霸凰拳,要是吃到一招肯定会粉身碎骨。因此艾瑟雷决定先将晕倒的人送走,然后再设法与其周旋,这混乱的几秒正是决定成败之时。
“原来大哥哥想逃跑啊,可惜在佩亚梅缇(Piamette)面前是不行的呢。”
!!
耳边响起了清晰的话语,艾瑟雷全身一震,然后像是触电般闪开了身子。
镇定……千万要镇定……
传送之阵就在身边了……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
“都说了,逃跑是没用的。”
糟了~!
言语被魅惑的魔力浸润着,艾瑟雷一时失神,双目竟不自觉地落在了小女孩身上。只消一瞬,他的四肢已经完全瘫软,就此跌倒在地,被朱迪沉重的身躯压迫着,他连稍微挪动一点也无法做到。
太大意了,既然双手抱着人,那就应该用异物封住左眼啊……
“终末战场(Vigrid)。”
小女孩一步一步走远,艾瑟雷的双目被无言地牵动着,仿如锈蚀成砂的磁铁一般。
那是被造化弄人趋归两极,却难逃相互牵与引痴缠的命运。
虚空沿着她的步幅无尽延伸着,如同航道的波澜,如同裸露的原质,灰白的保护之地逐渐被侵蚀殆尽。黑暗流淌有如天塌地陷,待到蓝色光柱的色泽宣告剥落,时空终于交融成了一片无垠的深渊。
绝望,难以言喻的绝望。
那是指向末日的时针,那是塌缩如丝的微尘,那是无分境界的黑白,那是——
世界的终焉,诸神的黄昏。
“大哥哥不要害怕,你和姐姐都是好人,我不会杀你们的。”
混沌侵占了艾瑟雷脑海,此时他五感尚存,却失去了辨析言语和生死的能力。
“但是这些人就不同了,他们一定要死。”
“……”
小小的死神细步走到神官面前,如同行刑一般高举了兔子娃娃。
然后,就此轻轻挥落。
艾瑟雷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得那么清楚。
烙印在视神经深处的,是由过量的恐惧侵蚀而成,一个接一个不连贯的画面。黑白的印记如同幻灯片般重叠了起来,占据着视野中心久久不能消去。
如同煮沸的烈酒一般,憋屈在他胸膛的焦躁奔腾着,翻滚着——
啪~!
“不……不要啊~!”
混合着血迹的斑斑油彩被引爆了,犹如打翻的酱料般洒落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
殷红的世界在天旋地转,艾瑟雷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混乱与恐惧已经将他的理性彻底粉碎了。也不知力量从何而来,他的紧绷四肢突然舒展,身子如同不倒翁般弹起,然后一把抓紧了朱迪就狂奔起来。
逃跑……
要逃跑……
要逃跑啊……!
一口气奔出百米有余,艾瑟雷的意识也随同心跳安稳了下来。他的左眼被溅落的血块堵死了,因此才得以在重压的环境中行动自如,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呼吸与脉搏恢复畅顺,胸口也感到好热。
雷神之锤挂饰仿佛受到了血潮的感染,滚烫得如同通红的烙铁。
“给我住手~!”
兔子娃娃再次耷拉起耳朵,丝丝血迹渗落,如同杀意般牵扯着骑士领主的身躯——
来不及了,艾瑟雷取出一把长剑,瞬间瞄准了小女孩的手腕投去。
呼~!
长剑掠过小女孩眼前,她随即放下兔子娃娃,缓缓转向了艾瑟雷的方向。
得手了,总算没有第二个牺牲……
无暇沉浸于成功的喜悦,艾瑟雷脑海中迅速浮现了一个猜想。他左手抱紧朱迪,右手取出了惯用的秘银长锤,以猛虎觅食般的姿态小女孩扑去了。
在这百米内必须构思好将来五步的可能,无论逼进或是退守,这首要的一步就是抢占先机~!
呯~!
一如意料之中,秘银长锤像是打在了厚重的岩石上,小女孩的身躯巍然挺立,连衣冠也不见丝毫撼动。艾瑟雷没有退却,他以武器为支撑瞬间发出一记空翻踢,然后乘势退开了好远。
“……”
艾瑟雷蹒跚着退了几步,踢击使得他的右脚麻木了,但他更在意的是小女孩异常呆滞的反应。能够从这次冒险的攻势安然退却,甚至没有招致像样的反击,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小女孩的反应很慢,行动也是迟缓至极,要打比喻的话,那就是她的外貌所应有的身体能力。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柔弱的童音渐见怨愤,但是她的动作不见加速,脚步亦是一贯的慢条斯理,这更印证了艾瑟雷的猜想。说起来她之所以粘上朱迪,其实是希望利用她的脚力找到众人吧。
“真是的,魔物就不要装作小女孩的样子啊。”
艾瑟雷无不庆幸地说着,他总算松了口气。
算是看清楚这家伙的弱点了,她虽有过人的蛮力和体魄,但是以其缓慢的动作,以及如此单一的攻击模式看来,只要用上远程攻击就能将她吃得死死的。
虽然不至于能够打败她,但是说到撤退倒是绰绰有余——
“摩诺兹~!该轮到你出手了~!”
顷刻,皑皑白雪从天而降,寒风飘刮如同尖刃,然后是连番震耳欲聋的音爆与弓弦声。艾瑟雷亦稍作后退,以防被卷入这片冰与风的狂暴领域。
“那就动手吧,我已经将三名神射手唤醒了,其余昏迷的三人就由他们照料。”
“不要太过火了,这里面还有一个人。”
摩诺兹的增援犹如一剂强心针,艾瑟雷的思维顿时高速运转起来。
在保护之地里无法使用范围魔法,而且范围魔法也有可能伤及他人,因此在艾瑟雷晕厥的时候,他借机唤醒了三个最有可能利用的战力,并且静候着时机的成熟。
为什么摩诺兹不唤醒其他人呢,那是因为在这种混乱的场合,拥有高机动力的神射手是最有可能存活,而且带着伤者逃离的机会也是最高的。说到克制对方的远程攻击能力,那也不过是巧合,而且是次要中的次要,不能与活命一事相提并论。
明白了,现在自己的任务已经相当明确,那就是将最后的伤员救出,然后对敌人发起总攻~!
“停火~!我这就将骑士救出来~!”
未等风雪消散,艾瑟雷一口气冲向了火力的中心处。
“光猎~!”
轰~!轰~!
突如其来的两阵轰鸣,地势再次如同层叠的脆饼般溃坏了。霎时间无数的飞沙走石溅落在时空昏暗,仿如失去了重力牵引的泼墨一般跌荡起伏,不知何去与何从。
“可恶,光是发脾气就有如此威力……”
硬是靠单膝跪倒在地,艾瑟雷怀抱朱迪的架势才不至崩溃,但是这次落地过于仓促,他差点将脚跟也扭断了,全身关节与肌腱的酸痛亦令他叫苦不堪。
多亏上一次的经验,艾瑟雷才得以在连番地震中站稳脚步,只是身陷这片混沌的领域,除了几个人影能勉强辨析之外,其余的景观统统被染成了漆黑一团。无法感知地势的落差,现在他就像是对着悬崖冲刺一样,每踏出一步都令他胆战心惊不已,他也只能不顾身体的平衡,强行以小步跳跃前进着。虽说着地不当很有可能造成脑震荡,但是为了提防小女孩的突袭,艾瑟雷也不得不赌上这一把了。
轰~!
不能就此丢下朱迪不管,也不能让自己背上见死不救的恶名,艾瑟雷这个决定多少有点不得已。但是考虑到骑士领主向来是混战主力,将其唤醒之后必定可以扭转局势,他才决定放手一搏。
轰~!轰~!
风雪的余波开始减退,在淡绿的光芒里终于现出了一抹红色,那正是骑士领主的披风。但是就在斜下不远处,那个小小的死神正一步接一步压碎土堆凹凸,逐渐向其逼近,以如此速度推算,艾瑟雷已经无望赶上了。
轰~!轰~!
大地的鼓动渐近,不时亦与艾瑟雷的心跳共鸣着。察觉到脚下的支撑开始向前倾斜,他突然灵光一闪,随即高举了一柄倒竖的斧锤长矛,双腿亦同时做好了爆发的准备。
“切~!别以为力气大就很了不起~!”
仿佛要压倒对方的一声大喝,艾瑟雷的双腿一伸,身体顿时如一道电光般刺向了红色的所在。尘埃迷茫被这淡绿的流星破开,顷刻如同薄纱般撕裂成了两半。
嚓~!
命中了~!那应该是腰间盔甲的间隙处~!
与预料的一样,这次跳跃恰好让艾瑟雷停在了坡道的上升处。着地瞬间,他顾不上自己屈曲成攀山者一般的身姿,马上以一记反手握紧斧锤长矛,将右肩的肌肉大力往反方向扯去了。
“呀啊啊啊~!”
长柄呈弯曲状划过天顶半圆,随即拖动出一条不连贯的弧形血痕,啪的一声,骑士领主已经连人带矛被抛到了数十米外的地面。但是这一下用力过猛,艾瑟雷的身子亦被反动力强行仰翻,眼看就要滚落到小女孩的脚下了。
呼~!
秘银长锤的挥击落空了,艾瑟雷顿时吃了一惊,他原本打算借此命中追击的小女孩,进而改变身体滚落的方向。但是她竟没有对一再逃窜的自己出手,这究竟隐藏着何种杀机呢。
……
总之不能松懈就是~!
艾瑟雷顺势滚过了小女孩身边,然后接连几个小跳拉开了距离。未等到歇息的机会,他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了阵阵蜂鸣声。他连忙终止照明魔法,然后揉搓着双眼以夜视能力望向了天空,只见密密麻麻的荧光绿正闪烁如同星群涌动,瞬间已经淹没了他的头顶。
这是蜂后的随从狂暴蜂兵,难道说蜂后已经过来了吗~!
“快逃~!蜂后的目标是你~!”
“这到底是……?”
但是艾瑟雷马上就明白了摩诺兹的意思,他拔腿就往南面狂奔,蜂群如同暗云涌动一般席卷了半个夜空,顷刻已经将他的后背堵死了。
蜂后本来就离摩诺兹较近,按道理说艾瑟雷不可能成为它的首要攻击目标,但是在事故发生后它无端蛰伏不动,如今蜂群又越过层层障碍扑向艾瑟雷,这些异象统统昭示着一个骇人的事实。
蜂后受到人为控制了,而且元凶肯定就是——
“蜂后,佩亚梅缇需要你的帮助。”
小女孩歪起一边嘴角,停靠在她肩膀上是驯服已久的蜂后,她轻抚其双翅,蜂后竟然就像听懂了命令一般马上飞起,用四根细脚钩紧了她的洋装。暴烈的风声响起,这对极恶组合顿时以远超蜂群的速度划出一道残影,刺向了艾瑟雷。
“出发吧,我要杀了那个人。”
指令下达的瞬间,艾瑟雷已经感到层层魔力纹线紧迫而来,但是除了逃跑他已是无能为力。这天地之间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根本不知何处是尽头,如此盲逃迟早会耗尽体力,但是稍有松懈,自己也肯定会被汹涌而至的蜂群吞没。
“哈……哈……”
扛着朱迪奔驰太久,艾瑟雷的左臂早已失去了知觉,眼看她的身躯即将滑落,他咬紧牙关用右手一扯,硬是将左臂卡成了弧圈状。这阵刺痛顿时令他的左臂苏醒了,幸好,那不是关节脱臼的感觉。
……
没错,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不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犹豫。
无论逃跑的路线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脱离这片虚空的领域,这里的伊米尔异常会严重影响身体能力,滥用攻击技能与魔法极有可能致晕,而且传送之阵也无法生效。若非出于这个顾虑,艾瑟雷早就直接掏出卷轴与其硬拼了,根本不至于连治愈术也不敢使用。
“哈……哈……”
不行了……
双腿好沉重,头好晕……
艾瑟雷转头望去,只见汗水的雾气蒸腾如同幻影,蜂群的斑斑荧光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之多。但是他知道这不是错觉,敌人与自己的距离正在缩窄,自己很快就会被追上了。
才起跑三分钟不到,艾瑟雷却感觉身体到达了极限,也不知是不是小女孩的缘故,越是被对方逼近,他手脚的行动就越是迟缓。刚才的几次近战得手让他忘记了这一点,结果这令他陷入了如今的困境。
“艾瑟雷~!伤员已经处理完毕,我们马上就来增援了~!”
“不行~!在这里滥发招式会晕倒的,这不是可以靠武力硬来的情况~!”
毋须思索,艾瑟雷一口回绝了摩诺兹的请求,高昂的情绪令他的心脏搏动几乎破裂,要是现在开口说话,他嘴里一定会吐出鲜血来。
摩诺兹将自己想得太聪明了,他肯定以为自己有万全的脱离方案,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才想到增援。更糟糕的是,蜂后与小女孩的强度根本无法估量,就凭他们残缺的团队不可能获胜,甚至连抵抗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说,蜂后认死了自己未尝不是好事,因为自己还有某个……
“那我明白了,我这就一个人过来。”
“不行……”
嗡~!
暴烈的旋风从后掠过艾瑟雷头顶,他拼死俯下身子,以更为紧贴地面的体势奔跑起来。不到片刻,旋风再次如猛禽扑食般俯冲而下,深黑的地面顿时激起连串咆哮,卷起了大片昏暗的雾霭。
糟糕~!已经被追上了~!
艾瑟雷知道刚才只是侥幸,这两次回避都是他赌上晕倒的觉悟进行的,幸好蜂后必须以远距离俯冲保证突击的速度,间隙之间的歇息时间是足够的。但是消极回避始终不是办法,现在他迫切需要一个合适的对策,无论是反击或脱离也好。
嗡~~~~!
蜂鸣声越来越刺耳了~!是左边的攻势~!
艾瑟雷不假思索地往右侧一闪,他的意识亦同时落入了深渊。
轰~!
“哈……”
近地的轰鸣与震荡远去,艾瑟雷感觉到肺部呼出的温热蒸汽,他这才确信自己还活着。
没错了,这样还能勉强撑一会……
虽说蜂后灵活得如同幽灵一般无法触摸,但是为了迁就小女孩的迟缓,她们除了连续发动俯冲亦无更好的选择,如此一来,凭借声音走向就能确实回避对方的攻击。只是艾瑟雷亦察觉到,短暂的失神会令他的步伐紊乱,刚才几次躲闪已经让蜂群逼近了不少,这决不是长久之策。
嗡~!嗡~!
连续几次突袭失败,蜂后进一步提升了速度,空气被高频的声波研磨透彻,仿佛无数尖刃刺入了黑暗,仿佛要将眼前的身影撕裂成碎片。
左边~!然后是右边~!
轰~!轰~!
仿佛冲进了一个无垠的雷区,艾瑟雷脚下的黑泥接连崩坏,然后被阵阵惊如天雷的炸裂掀翻,他的身姿滚滚烟尘中左冲右突,速度之快已无法顾虑下一步的着落。此刻的他就有如一台坏掉的战车,他的心跳呼吸,他手臂与腿部的摆动,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只是为了摆脱眼前的危机,为了疾速奔驰而存在着。
他不知道双腿的力量从何而来。
他不知道这具残破的身躯能支撑到何时。
但是为了众人的安危,他一定要全力冲破这片黑暗,直至投身彼岸的光明。
嗡~!
“这是……!”
如同投入沸水的青蛙一般,艾瑟雷的身躯顷刻被强烈的危机感支配了,本应是垂死挣扎的时刻,但是他的四肢已经感官尽失,一举一动尽是无法协调的惯性。挣扎与绝望,那就是求生本能被超越后的唯一下场。
蜂后已经摸透了自己的行动方式,如今它选择了从左前方进攻,无论自己前进或是后退都是躲不掉的,因为朱迪的缘故不能冒险往右闪,但是往左闪又有速度不足的顾虑……
头顶,是穷凶极恶的蜂后组合。
身后,是铺天盖地般涌现,令人毛骨悚然的蜂群。
已经束手无策了吗……
“啊啊啊啊……”
艾瑟雷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却也阻止不了流逝不停的意识——
“冰刃之墙~!”
呯~!哐~!
……
“艾瑟雷~!往左闪~!”
“……!”
在了解词句的含义之前,艾瑟雷的身体率先作出了反应。
呯~!哐~!
第二次撞上冰刃之墙,蜂后被无数散落的冰棱弹到了一侧,顿时寒冷的幻光四散,艾瑟雷的身影仿佛同时飘散向四面八方,又同时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不光是蜂后,就连随后赶到的蜂群也一时迷失了方向,开始漫无目的地飞窜起来。
呯~!
紧随着艾瑟雷奔跑的路径,高耸的冰刃之墙接连拔地而起,仿如一道道裂痕将黑暗割裂成了不相连的块状。艾瑟雷这才回神望向身边疾走如风的大嘴鸟,坐上两人正是先前的骑士领主与摩诺兹,也许就在艾瑟雷拒绝支援的一刻,他们已经开始赶来了。
“等等~!你要救的同伴为什么是一个牧师~!”
话语飞快流逝在呼啸风声中,但是余下的怒意却令艾瑟雷感到刺耳,正当他打算沉默应对之时,另一把声音却抢先辩驳说。
“将你舍命救出的就是这个牧师,无论于情于理,这不能成为你拒绝的理由。”
“我不能理解~!既然是救人,那他为什么不传送,而且也不复活啊~!”
“你留意到这个黑暗的领域了么……”
“而且这样逃往南面太危险了,要知道北面就是边缘地带……”
“你的废话太多了~!现在我以执行者的身份命令你,全速赶往西面的河流~!”
话毕,摩诺兹一把用法杖卡紧了骑领的脖子,感受到其寒冰刺骨,骑士亦只能忿忿不平地低头离去。
“切,尽是些颐指气使的家伙……”
大嘴鸟加快了奔驰的速度,顷刻已经将艾瑟雷远远抛在身后。
“别跑那么快~!我手上还有一个人啊~!”
艾瑟雷马上大声抗议说,这种将他人安危晾在一边的救兵,真是前所未见……
“所有伤员已经从北面撤离,现在是你的个人表演时间了。”
“别说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听上去像是抱怨,但是艾瑟雷的嘴角正悄然微笑着。
没错,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打扰他了,所谓执行者的能力,那正是要在不为人知的场合使用的。
呯~!哐~!
“还好,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了……”
艾瑟雷往头顶和身后各瞥了一眼,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为了尽量拖住对方的脚步,摩诺兹已经特意将冰刃之墙左右错开设置,但这仍然抵挡不住对方摧枯拉朽的势头,待到艾瑟雷察觉之时,最后一片冰棱已经被小女孩一击粉碎,如同飞霜般消散无踪。如今艾瑟雷在前,蜂群在后,这场你死我活的追逐战也仿佛回到了起点,尚未能轻言胜负。
嗡~!
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两点不同。
首先,艾瑟雷的体力已经见底了,但是蜂群远远没有。
其次,如今艾瑟雷已经没有了顾忌——
止住脚步,艾瑟雷一个急刹转过了身子,一柄斧锤长矛从他的右手闪现,三份卷轴紧接着依附其上。
呼~!
艾瑟雷将右手一挥,矛头的锋芒随即直指蜂群。仿佛要回应这个宣战的姿势,蜂群开始以蜂后为中心聚集,顷刻将追击的细线织成了网状的包围圈,那漫山遍野的荧光绿简直有如恶鬼 般狰狞。
嗡~!
蜂后的冲锋如同连锁反应的开端,蜂群分别从前后夹击,瞬间将艾瑟雷周边收拢成了茧状,狂暴蜂兵全身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只消片刻,这个猎物就会被暴风蚕食得连碎屑也不剩。
“……”
但是艾瑟雷不为所动,他的武器正是为这一刻而准备的。随着咏唱的进行,他手腕边上的卷轴开始如枯叶般碎裂飘散,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嗡……
蜂鸣声逐渐减弱,最终消失不见了。
然后,是比蜂群的进逼更为惊栗,一连串无声的异象。
仿佛被拔去了双翅一样,狂暴蜂兵开始接二连三地掉落,但是,有更多狂暴蜂兵被不知名的力量挤压在了斧锤长矛之上。紫黄色的躯体逐渐堆积成团,如同纺纱的线锭一般高速旋转着,在空间中扯起了无数黑色的丝线。
匍匐在地的蜂后正在竭力挣扎,却也难逃这个沉寂的漩涡。
“……”
碎裂的声音,悲鸣的声音,风暴的声音,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因为,这里是空气的精灵所无法触及,绝对而绝望的真空领域。
“风之步•三重咏唱(Wind Walk Triple Cast)~!”
轰~!
看不见的球形塌缩成点状,魔力纹线沿着蜂群的间隙破开,瞬间,压抑已久的大气压力将这团魔物炸成了破片,大量的残肢碎块一时飘泼如雨。乘着这阵外扩的烈风,艾瑟雷一下子将距离拉开了上百米,在深渊的边缘安然着地了。
真空爆破,这是风之步的特殊应用,利用卷轴改变风之步的爆发位置,然后再以多重咏唱加强其威力。在魔力与真空的双重压迫下,蜂群自然无法进行任何动作。本来这是神射手用于舍身攻击的招式,而且需要近身肉搏才能发挥威力,如今艾瑟雷的用法不仅是邪道,甚至有超越者的嫌疑,因此非要到无人的场合他才敢使出这招。
“哈……”
不仅是艾瑟雷的身体,就连胸前的雷神之锤挂饰也是滚烫无比。
打败这个小女孩吧,只要自己使出全力,即使是首领魔物的组合也算不上什么。
打败她,赶快打败她……
用那个战术一定很简单……
贝利斯塔强弩一把,地灵箭矢若干,然后是布莱奇之诗、锐利射击、狙杀瞄准的技能卷轴……
“切……现在不是时候……”
猛敲了一下额头,艾瑟雷收起了无意取出的卷轴与武装。
不知为何,接连成功使得艾瑟雷求战的情绪高涨,他知道滥用超越者能力会有如此后果,但是今天的症状实在来得太快,若非朱迪在身边,他恐怕无法掌控自己的杀戮行为。
“艾瑟雷~!看看头顶~!”
“……!”
望向如同正午般耀眼的天顶,艾瑟雷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数不清的陨石点燃了天际昏黑,如同一座座渐近地表的逆向火山,如同一片红与黑交融的火海。火光熊熊使得峰顶吊桥的幻影扭曲起舞,现身其中的是某个模糊的身影。如此景象先是让艾瑟雷感到愕然,但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陨石术,巫师最为华丽的范围魔法,只是说到提醒自己,摩诺兹应该有更好的方法啊……
“摩诺兹你到底想干什么~!丹尼尔也是~!”
“来不及了~!你现在就跳上来~!”
嚓~!
待到断裂的吊桥开始飞速下滑,这声微弱的撕裂才像警钟一样敲醒了艾瑟雷,他马上抱死了朱迪,然后凭借风力一气跃出了几十米之远。
“你们在干什么~!居然砍断了连接山峰的吊桥~!”
未等艾瑟雷抓紧吊桥,大块陨石开始接连坠落在深渊之中,火海将余下的蜂群重重包围,溅射起了漫天飞舞的星火。受到这阵热力影响,一股暴乱的气流逆向掠过山谷,顷刻将艾瑟雷的大衣吹得呼呼作响,意识到失重的感觉渐近,他望向了身下起伏不平的荒原,然后将双腿紧缩成了弓形。
轰~!
脚下的真空再次被引爆,艾瑟雷的身躯亦从抛物线中笔直飞出,将摆落的吊桥撞出了一个不小的凹陷。他抓紧了桥边的绳索,然后如同坐滑梯一般溜到了断桥边缘,也就是丹尼尔所在之处。
“你下来干什么啊傻瓜~!赶快爬上去~!”
“该说这话的人是我才对~!有畏高症就不要玩花样啊~!”
看着丹尼尔死命抱紧绳索,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艾瑟雷终于了解到这个战术风险极高。毕竟他没有空中应变的能力,这稍有不慎就会直接堕下近千米的深谷之中。
“对了,其他人呢……”
“先不说这个~!蜂后已经追上来了~!”
嗡~!
丹尼尔用力将手臂一晃,吊桥顿时被掀成波形,正好将来势汹汹的蜂后摆到了一边。见状,艾瑟雷松开了绳索,在掉落之时用右手一把抓紧了丹尼尔的身子,三人就此挂在了吊桥边缘。
“快往上爬~!摩诺兹已经在那边等着你了~!”
眼看艾瑟雷一再错过时机,丹尼尔气急败坏地大叫了起来。
情况太恶劣了,本来丹尼尔打算利用吊桥摆落帮艾瑟雷脱险,但是蜂后没有被魔法迷惑,它一开始就瞄准了吊桥的上方,打算让众人直接掉进深谷。要不是丹尼尔为了稳定吊桥的摆动,他早就应该爬上去了吧……
“等等……”
如天梯般摇摆不定的吊桥直插天际,前方不远处是横穿深谷的河流,艾瑟雷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在吊桥摆落的过程中,他已经脱离了蜂后与小女孩的领域。先不论蜂后能保有多少力量,能够果断执行这一脱离方案,那就说明摩诺兹已经定下了对策,将蜂后一举歼灭的对策。
山脉的两峰之间是一条不可跨越的深谷,因此主峰的吊桥是通向次峰的唯一手段,如果在其中设下屏障或者伏兵,要战胜弱化的蜂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松手~!我要发力了~!”
轰~!轰~!
接连使出几次风之步,艾瑟雷一口气攀上了近乎垂直的天梯,他脚下虚浮的木板被连番风压踩成了卷曲状,那仿佛就是一条奔腾升天的长龙。只是要驾驭这条长龙着实不易,如此凌空失重让艾瑟雷感觉近乎飞舞,他几乎就此晕厥过去。
使用风之步首先要克服音爆与高空的恐惧感,也就是说必须要有豁出性命的觉悟,如此凌空攀爬即使神射手亦未能纯熟运用,更不用说艾瑟雷这个行外人。如今他已经往上攀爬了上千米,眼看吊桥的摆落逐渐偏离,但是艾瑟雷却不敢稍微放缓风之步的爆发,只因伤员就在身边,对失败的恐惧已经将他的四肢绑死了,其负担更甚于重力。
快走,赶快走……
吊桥的终点就是山峰,然后就可以用传送之阵送走伤员了……
嗡~!
蜂鸣声混杂在音爆中飞速逼近,艾瑟雷突然停止了风之步的爆发,他最后一点意志也被磨耗殆尽,他实在没有信心带着两人撑到终点了。
“丹尼尔,你给我抱紧朱迪,我这就去拖住蜂后。”
说着,艾瑟雷将左右手的两人合而为一,然后像是要跳水般倒竖了身体。
“等等~!摩诺兹就在前面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轰~!
暴风的力量将三人强行扯开了上下两半,两人的身影顿时从艾瑟雷眼里消失无踪,也许他们还在抱怨些什么,但是当艾瑟雷看到吊桥卷起一圈安稳的波浪,他紧绷已久的神经终于平复了下来。
轰~!
艾瑟雷迅速用风之步调整好身姿,双手得到解放的他如获新生,待到秘银长锤与卷轴在他的手中闪现,他已经盯死了蜂后袭来的轨迹。只消解放脚下的真空,这场空战就会以艾瑟雷的全力一击拉开序幕。
来了,同是迅猛如流星的激撞,那么主宰胜负的必然就是力量~!
“快让开啊~!艾瑟雷~!”
呯~!
没等艾瑟雷反应过来,他手中的秘银长锤瞬间断开了两截。
被一道连接着天与地的寒冰障壁。
冰壁的纯白驱散了黑暗,傲然寒气从无形的裂隙渗入空间,艾瑟雷的视野几乎就此冻成梭裂状,慌乱之中他一时失去了平衡。眼看即将从高空坠落,他一手将秘银长锤的断柄往冰墙插去,顿时炽热的火花四溅,待到艾瑟雷稳下了身子,那截烧得通红断柄竟被磨去了大半。
呯,呯。
障壁的对面接连传来丝微颤抖,想必那就是恼羞成怒的蜂后组合。艾瑟雷对冰壁的厚实感到惊异之余,同时也意识到敌人是过不来了,这场漫长的追逐战竟然以如此方式告终,他多少有点失落的感觉。
“摩诺兹,这不会是你干的好事吧……”
以余下的断柄作为支撑,艾瑟雷小步小步地从冰壁上跃下了,他在断崖边缘看到一圈火红的照明魔法,除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家伙,也没有人会使出这种夸张的技巧了吧。
“哎,到头来你总信不过摩诺兹,艾瑟雷你该检讨一下了……”
“……”
脑海中率先传来丹尼尔的抱怨,艾瑟雷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到说话反驳他。先不论摩诺兹如何跨过深谷,如何造出这道绝对的障壁,艾瑟雷首先就不应该无视队友的战术安排,在危急关头乱冲乱撞。总而言之,这次是他低估摩诺兹的能力了。
“抱歉,这个魔法需要河流作为媒介,匆忙之中我只能想到这里了。”
“……没事,我们赶快撤退吧。”
双脚踉跄着地,艾瑟雷的身子顿时如散架般倒下了,长时间的压力使得他精神近乎崩溃,这种疲劳是治愈术也无法弥补的。如今他已经无法回想刚才的情景,也不希望追究谁的责任了,总之大家都相安无事,这已经足够了。
“……”
头顶是割裂成黑白两边的夜空,身边是冻结如隆冬时节的河流,眼前的一切只是让艾瑟雷感到心神不宁。仅仅是一墙之隔就产生了天国与炼狱的区别,这对他而言实在是个残酷的讽刺。
说起来,杜兰尼那家伙应该没事了吧……
“丹尼尔小弟,这场冰冻表演太精彩了,看来我们没必要出手了吧。”
“看来是这样呢,弗里茨前辈(Fritz),这次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这个人情我算是还你了,以后大家各不相欠。”
身穿吊带工作服的男性收起了巨斧,然后伸手向丹尼尔致意。两具精钢的手套吱咔舒展,随即紧紧扭作了一团,那是铸造者之间通用的交流方式,其中含义恐怕只有他们才了解。
吊带工作服与牛仔裤是铁匠的上位职业——神工匠(Whitesmith)的象征,那是将钢铁与火焰的艺术发挥到极致,铸造者最为崇高的称号。男子的话语带着浓重的共和国口音,艾瑟雷知道他就是史托伊勒公会的会长,大陆中首屈一指的战斗型神工匠。他身后的十名随从呈临战的阵势排列,其构成与圣尤利乌斯公会相仿,想必他们早已做好准备,只需静候这个介入战斗的契机。
由于两国的边境纷争不断,共和国的公会是不太敢在缪尼勒尔山脉露面的,不仅是孤立村落的居民,出没在此的冒险者也往往迁怒于共和国的人员,由此引发的政治纠纷已有多次先例。如此事态艾瑟雷在周报已略有所闻,只是,如今共和国一方竟公然在魔物动乱的场合出现,而且多少有点守株待兔的意味。即使知道他们是受丹尼尔所托而来,看见对方一副人强马壮的派头,艾瑟雷亦不自觉地感到畏忌。
“嘛……要是我的村子因此遭殃了,我会更后悔的,你说对不对?”
两手一摊,丹尼尔无不自嘲地说着,只是他在句末话锋一转,这顿时让对方的神色变得凝重。
“……好吧,既然是丹尼尔小弟的委托,那我们不将蜂后打败就说不过去了,你这就让巫师解除魔法吧。”
“不必了,前辈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最近的魔物动乱出自何人之手吧。”
“说实在的,与其一再纠结这种事情,你倒不如……”
“说够了吧,你们这帮伪君子。”
骑士领主冷笑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其潜藏的怒意几近爆发,肩上破烂的红色披风亦在不住颤抖。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只是,那并不代表着同情的意味。
“王国的通缉犯,共和国的叛徒,突如其来的魔物动乱,你们还有什么可以解释吗。”
“兄弟,如果你硬要将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那我真的无话可说。”
神工匠正视着骑士领主盛怒的脸容,其矍铄的眼神不见丝毫退让。
“要证据是吧,那给我看好了,这就是你们做的好事~!”
说着,骑士领主将手中的卡普拉卡片展示了一番,然后将其狠狠摔落在地。
“……”
成行罗列的字迹虽小,但是首行文字的悬空却是分外刺眼,这意味着这个团队已经失去了队长。众人面面相觑,其表情却是渐见冷漠,那就犹如一把把利刃贯穿了骑士领主的身躯,令他的双目垂泪不已。
虽说如此事态出人意料,但是骑领的表现看上去更像是无理取闹。再进一步说,仅仅是战斗不能的状态并不会导致队长脱离,依他人看来,这充其量是神官擅自离队的结果,根本不能说明些什么。
“杜兰尼他……杜兰尼他……”
骑士领主哽咽着抹去了泪水,挚友的离去已经令这位汉子泣不成声。没有人会觉得这是演技,但是更没有人会相信他的遭遇,利益与立场的顾虑隔阂了感情,他的热泪注定会消散在冰冷的氛围之中。
“现在我们还不能断言雷卡迪托神官的去向,蜂后的变异肯定与那个漆黑的领域有关,因此我们有必要理清两者的关系,冒险者是没有那么容易……”
摩诺兹上前安慰了几句,但是骑士领主的怒火顷刻就被引爆了。
“你倒是说得轻松啊,执行者~!要不是你从中阻挠,蜂后早就被我们消灭,也轮不到那个小女孩出手了~!说什么保障村落安全,你倒是先保障我们的安全啊~!”
“没有我们出手相助,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么……”
“还有,你们一定与共和国的家伙勾结很久了,现在可好,你们假借蜂后之手就让我们就团灭了~!要开战那就放马过来啊,用得着耍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吗~!”
“你先冷静听我说……”
“别再狡辩了,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朋友,因一时意气而影响判断,这不是骑士的所为。”
神工匠只是冷冷说了一句,骑士领主瞬间对他怒目而视,其张扬的敌意亦收拢成了剑状。
“回答我啊~!操控魔物挑起战事,难道这就是正义的所为吗~!”
“我很乐意成为你迁怒的对象,但是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魔物是冒险者共同的敌人,妄图与魔物为伍之徒亦然,在这个原则上王国与共和国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神工匠字正腔圆地辩解着,其沉重的质感逐渐在句末堆积。
“你说是吧,温莎骑士领主(Lord Knight Winsor)。”
呯~!
字里行间的星火化作了实体,被道出名字的骑领不顾形势险恶,瞬间就取出了巨剑向神工匠挥去。只是,巨剑的轨迹马上就被两根长矛拦腰阻断,随即再有四名神射手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持弓瞄准了他。
“大家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你应该知道在此开战会有什么后果吧。”
神工匠右手一挥,四周剑拔弩张的随从们随即退下了。
“切……”
骑士领主横眉怒目向众人扫视了一番,但是憋屈在他胸口恶气未能散去,如今他大口喘着粗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只是令他的形象越发显得畏缩与渺小。
“你们迟早也会后悔的……”
说着,骑士领主悻悻收起巨剑,驱策着大嘴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由始至终,艾瑟雷亦只能旁观着这场争吵落幕。即使他并无偏袒之意,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犹如恶疾,片刻已经感染了他的全身。若是再有嗟叹,也只会徒增个人的感伤罢了。
“不要过分自责了,艾瑟雷,我们这就回村子商讨对策吧。”
“不,看来我得先去一趟大圣堂了。”
艾瑟雷强作欢笑地说着,见状,摩诺兹亦只能无奈地迁就。
“没问题,但是在午前你一定要来见统领一面。”
“我知道了……”
平心而论,艾瑟雷在这次作战中完全没有犯错,敌人的强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没有人会责怪他,后悔的理由也无从谈起。但是作为一个结果论者,艾瑟雷也只能将这次失利归咎到自己身上,现实与愿景的落差过于巨大,因此他一直被这种渴望把握而不得的无力感支配着,压迫着,摧残着。选择面对或是逃避,这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艾瑟雷从不觉得自己有所期盼,他只是根据他人的愿望塑造出理想,然后作出机械式的回馈。如此机制构成了他对贫民区的施舍行为,也构成了他异常的责任感。其实,对承诺的本能反应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早已知悉如此行为的本质,但是承诺的履行远远及不上积压的速度,在这个恶性循环之下,他根本无从反抗。
昨天是魔物的问题,今天也是魔物的问题,明天,还是魔物的问题。
这个悬而未决的难题,其实艾瑟雷从来没有明白过。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4-9 21:21

没人看才怪………………
快出研究所啊!(被拖走)
作者: hgf    时间: 2010-4-14 23:24     标题: Stained Memories - Growth

——我们的世界,为什么是人与魔物战斗的世界。
第一次,有人向我提出了我不理解,也是无法理解的问题。
在修道院里我虽然博览群书,但是受困于单一而狭隘的价值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视野仍然狭小,仍然不足以容纳这个广大的世界。狂热的求知欲催促着我进一步超越,我不屑于人际关系的偏执与浅薄,我蔑视着修道院的条条规规,我甚至对墨守成规的常人产生了憎恶之感。折翼之魂的身份于我而言,那不过代表着既无法彻底沉沦,又被微不足道的希望所束缚的痛苦。这种痛苦一直侵蚀着我的意志,其毒性更甚于遗忘。
是吧,同为滋长于腐朽的树木,逃避苦痛与追求超脱的生命在本质上并无贵贱之分,亦无相互践踏的道理。或许可以认为,正因为生命之间的相互排斥与恐惧,所以它们才会选择和平共处的道路,所以它们更会选择流血相争的道路。服从与超越同为生物的本能,只因理解上的些微偏差,最终却导致了凛然对立的极性,那正是一切生命的区别,也是我与其它凡人的区别。
因为相同的原因可以得出截然不同的结果,因为恐惧未知所以求知,因为求知所以渴求掌控命运,如此本能鞭策着人类驱散愚昧,逐步迈入至高至圣的境界。但是面对着生老病死,日升月落这种根本性的问题,人类却一直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们最终只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以排解求之而不得的寂寥。只是,倘若确实存在穷尽万物的灵魂,那么他必然也不可能被人类的惰性接纳,至少他会被排除在既存的意识之外。
这就是生命的矛盾,真理代表着绝对的否定,而人类这一概念对应着其体内的混沌本性,唯一的绝对构成了无限的相对,因此人类的思维注定只有过程而找不到尽头。若非命运的大门阻挡着知识泛滥,以人类有限的思维能力,他们必然会瞬间往复于相同的开端与结果,那正是一切死亡与绝望的根源。知识之外有知识,命运之上是命运,被万民信奉的大神奥丁亦不得不就此屈从,他以左眼为代价掳取了世间的一切知识,余下的右眼却是满带忧愁。因为受到知识诅咒的他看到了自己,乃至整个世界的结末。
诸神也会恐惧,诸神也会逃避,诸神更会毁灭,因为诸神就是人类理想与欲望的集合。
其实我早已意识到,知识其实是信仰与真理的交集,因为掺入了理解而带有先验的意味,质疑信仰的本体也就无法构成可供接纳的知识,而是纯粹的真理毒素。世间的真理不应该为人类所有,因此我觉得利伯曼神官交给我的问题带有恶意,但是不可否认,那正是我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的目标。利伯曼神官曾经说过,为了找到答案而寻找的过程,比起找到的答案更为有趣,推动力不是知识本身,而是对于知识的信仰,我觉得那是一种甚为相近的说法。
只是,利伯曼神官仍然未能理解我的全部,因为我的思维无谓过程,我习惯于看见开始就能瞬间预知结末,毋须感情积累就能直接连通理解的本源,狂热的求知欲之于对厌倦感的逃避,那自然是相辅相成的。世人将未卜先知的预言者视作智慧的顶点,多少英雄豪杰亦为之疯狂,但是他们从不理解的是,如此能力其实是对人类这一概念的颠覆。生物性的本能与思维构成了人类本体,以心脏的搏动作为生命基础,描画出了一曲永不间断的旋律,两者同是波澜起伏的过程,而非一直线的结果。于我的求知生涯亦然,我的动力虽是伴随结果而来的求知欲,但是知识经过一再反刍,我已经在无意中断绝了万事万物的开端与尽头,因此我的思维并无穷尽一说,我只是在追求着知识演化的无限可能。
无论走向超越或是服从的两极,无论选择轰烈拼搏或是卑微度日,归一的思维方式总是相对死亡而言的,因此我无法与修道院那帮英雄坯子为伍。我一直以孤立的方式保持自我,并将所汲取的知识予以无限演化。直至利伯曼神官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我才清楚意识到自己的盲点,我总是认为自己无所不知,所以当我无法回答问题的时候,我知道自己一定是拒绝着理解。是吧,修道院的天空过于狭窄,以至于我所酝酿的知识也渐见腐败,这与我最初的想法不约而同,我一直在期盼着一个逃离修道院,并且重获新生的契机。
我为何而思考,我为何而探究,我的存在又是什么,利伯曼神官的问题引发了连锁反应,难题接二连三地阻断了我的去路。对于这个无解的问题,我知道一旦作出了选择就无法回头,但是反过来说,一个选择与一个机遇其实是均等的,同样是被束缚,难道还有比世界更为理想的选择吗?
就在我入住修道院的第三年,我终于获得了自由修业的许可。世界的广阔与壮大令我醉心不已,但是我没有空余沉浸于快感之中,反复的观察与试验已经占用了我所有的时间,我也首次感觉到思维跟不上世事的瞬息万变。世界之大无法为书本所摹写,我所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目与记忆,我废寝忘食地吞噬着我所见识的一切,在我对这个世界有充分的理解,感到有些许满足之前,我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问题。
一如利伯曼神官所言,我看见的是一个人类与魔物战斗的世界。战斗一词推动着世界的全部,杀戮本能犹如与生俱来的獠牙与利爪,既是继承自先祖的记忆,亦是象征着无法逃脱的命运。因为人类的弱小,因为生命的短暂,因为无时无刻都恐惧着死亡,所以他们才一再崇尚着开天辟地的力量,所以他们才获得了爆炸式的精神,那是渴求挣脱命运无常,并誓言战胜一切险阻的意志——所谓英雄,那正是汇聚一切凡尘执念的产物。以英雄的意志抗衡同是单一意志化身的魔物,以二元对立构建了人类的生存之道,在这场永恒的战役中没有输家,但是亦永无终结与胜利的一日——利伯曼神官对我施加的诅咒,在这里已经得到了应验。
我看到的景象总是相同的,得到的结果总是相似的,我的视野已拓展至天际般开阔,眼看众生劳碌的身影渐见渺小,我亦只能将其缩略为一幅由千万人构筑的画卷。画卷涂抹的方式很简单,消逝的道理也很简单,但是主宰这一切的仍是人类的无知与鲁莽,他们永远只会认为英雄的意志能冲破一切,即使每天都有数之不尽的人死去,即使他们一直饱受灵与肉的煎熬,即使成功的人永远不足万分之一,他们无怨无悔的表现却是从未改变过。英雄的信仰使得人类越发单一,以自身的意志选择死亡虽是人类的终极目标,但那远远不是全部。
我所盼求的并非英雄的传说,那种虚妄而雷同的东西无法吸引我,我所缺失的是被冠以可怜可悲可叹等负面色彩,一切有关凡人的故事。说来简单,因为人类的精神须以数量定夺,庸碌之辈的精神虽无意志,但是其份量却足以支撑起一个时代。相似的知识在这里往往能得出不同的演绎,继而绽放出万千色彩各异,我之所以一直迷恋人类社会,这个就是最主要的理由。
在我离开修道院的十五年间,我目睹了无数凡人的生老病死与悲欢离合,如此短暂的时光还不足以让孩童成人,但是他们的灵魂早已在我的脑海生根发芽,最终构成了一个虚拟的国度。只消一眨眼,他们就会在我的脑海中完成多部精彩的剧目,从婴孩到老人,从贫民到国王,从天南到地北,不同的角色总能激发出各种有趣的碰撞,他们的表演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开始感觉到虚拟的体验更胜现实,因此在最后的一年里,我无时无刻都在重复着这种行为。
被重复的东西总是平淡的,即使他们有更多故事我亦只能一言蔽之。本来我无意在这个花花世界探究出规律,但是在本性驱使下我很快就理解到,人类奋进或沉沦的理由千差万别,但是有一点总是相似的——人类为了幸福而追求力量,获得了力量反而惦念幸福,本来是垂手可得的东西,他们偏偏要以另一个极端的方式实现。被这股神秘的力量使役终生,乐观者认为是挑战,消极者认为是悲哀,但是直到老去他们才会承认,这条刻意而为之的漫漫长路,正是他们人生的全部。
人生与魔法同是无中生有的过程,当其专属的图像被描画完毕的瞬间,它们才被赋予了相应的意义,使得这种波折一直得以延续的,我将其称为理解的惯性。人类不理解这个惯性的本源,但是他们亦意识到,决定其人生走向的,往往就是他们在早年确立的信念。回归与反射构成了神经系统的基础,他们的举手投足尽是记忆的投影,他们总会对理想与追求感到热泪盈眶,他们无法辨析这是思考的惰性或是自知之明。总而言之,土壤无法阻止幼芽破土而出,我亦无法阻止人类成为英雄,因为埋藏在小小的种子体内,总是那个屹立于天地的美梦。
我的记忆装满了凡人的故事,平淡的剧目日复一日地上演,我开始产生了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无论追求的得失与否,人类成长之后就只懂得从回忆中的相似寻找慰寂,如同我对求知的不择手段,人类的行为看似反复无常,其实也只是为了保有成长的喜悦。因为早在婴儿第一次直立行走的瞬间,他们已经明白了“可能”的真正含义,那是与枯荣不息的大地相对应的,所谓生命精神的延续。大树在干枯之前会留下幼苗,老人的意志会传承至孩童,虽然肉体与精神被岁月一再压榨,最终也会像干枯的水果一样腐败,但是他们用以珍藏回忆的宝箱,却会因遗忘而得到永久的升华。
只是我无法以此断言生命的可贵,因为成长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是成长的本质却非常残酷。一如生命吞噬与掠夺的本能,人类的成长往往就是一个不断拔高自我过程,他们反复追求新奇的刺激,他们惯于贬损弱者,他们倾向自我标榜,当快感趋于平淡的时候,他们更会变得如同婴儿般暴躁。没错,成长的喜悦总是递减的,但是成长的愿望却无法消退,以有限之身强求无限之物,人类的种种丑陋均由此而来,其短暂的历史也无法摆脱自私与残酷的恶名。
所谓努力必有所得,那不过是拒绝改变的借口,过去轻易就能得偿所愿,现在花了千百倍气力却一无所获,打倒的魔物已经成千上万,所能体会的成长不足分毫——理想与现实永远存在落差,所以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人类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世界会扼杀自身的成长,为什么精神同样要受到现实的限制,仅仅因为能力存在差异,以致于彼此的信念也出现了优劣之分。如果说理想是属于英雄的特权,那即使凡人一再颂扬生命可贵,一再讴歌信念长存,那又有何种意义呢?
所以,凡人将理想交给了英雄,老人将信念交给了子孙,平民将尊严交给了国王。但凡庸碌之辈都能了解到,若是放纵于成长的洪流,那必然会使人走向疯狂,所谓死亡,那正是为终结世间的丑陋而存在的。英雄代表着死亡的意志,魔物代表着成长的意志,同是无法放弃成长的执念,生与死的区别却令两者走上了对立的道路。因此,与其说人类畏惧死亡,倒不如说人类更为畏惧疯狂。
我极度抗拒遗忘,但是人类的生存必须依赖遗忘,他们惯于以死亡撇除族群的腐朽,并且以单一的信仰巩固自我,那就是人类能够一直延续并永不改变的理由。常言道书籍是古人的糟粕,那是因为书籍一直在历史中扮演着过滤死亡的作用,能够留传至今的部分尽是些片面之辞。智慧的本体只有一个,那就是指引着生命演化的死亡——正如先前所述,英雄的意志并非生存的意志,而是死亡的意志。
所以,身为折翼之魂的我也知道,英雄与凡人期盼的其实是相同的事情,但是每个英雄都过分追求成长,从而放弃了凡人应有的部分,他们的成长牺牲了多数人的理想,他们在获得力量的同时变得孤独,他们奋力挣扎却无法摆脱痛苦。当他们踏上这条不归路的时候,他们一定不再希望别人重复自己的不幸吧,当他们孤身走进瓦尔哈拉的时候,他们的双目也一定是回望的吧。正当英雄死亡之时,他们多余的理想终于得以返还,他们留恋的世界因此得以延续,一切美好的传说,由此诞生。
凡人仰望的目光构成了英雄的世界,英雄俯览的目光构成了凡人的世界,他们相互吸引,他们带着残缺消逝,他们的信念永存,那正是追求力量与幸福的矛盾点。我真心希冀这个轮回永续,但是我所看到的并非如此。英雄所能返还的理想是有限的,但是妄求理想的人类却繁衍不息,当英雄一个接一个被催逼而生,凡人的心灵也逐渐被榨取至干枯,再无复苏的可能。我害怕着这么一天,当英雄不再返还他们带走的理想,当凡人认为英雄的诞生与自身无缘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割裂为理想与绝望的两部分,当两者相互孤立,甚至连劳役与纷争也不复存在,我的愿望是否也会落空呢?
不可否认,我一直被这个世界吸引着,修道院出身的我接收了英雄的思考方式,因此当我外出之后,我目睹的一切亦潜移默化成了心中的理想,这是多么巧妙的因缘际会。如果我看到的是天,那我就会公正地裁夺一切,如果我看到的是地,那我就会无私地润泽苍生,但是我看到的是人,在这无垠的两极中求存却不离不弃,令天地也为之惊异的生命力。
我没有必要为人类的变迁感叹,但是就在无意之中,我已经成为了人类意志的代表。渴求成长与畏惧死亡,这不可调和的两者一直警示着我的生命特征,即使我相信自己超越常人万倍,但那也离无限甚远。当我开始祈求世界永存,生命轮回不息的时候,我也终于看到了自己成长的极限,同为天地之树上不起眼的一叶,我其实没有资格凌驾于世人之上。
我逐渐变得消极敏感,我开始不自觉地干涉脑海中剧目的走向,尽力让每个角色都得到幸福,每当干涉失败我都会感到烦躁与失落。我无法否认这就是痛觉,一直在逃避死亡的我,如今却因为拒绝遗忘而陷入了另类的死亡。也许这就是共鸣吧,原本被叙述得稀松平常的故事,如今却因为感情的渗入出现了偏差,原本是洁白无瑕的记忆,如今却碎裂成了一个个悲喜交加的面具,原本是从一而终的时空,如今却被执念扭曲成了无尽的轮回。理解的惯性在侵蚀着我的一切,从一到万,从无到有,只属于我的魔法被完成的瞬间,我终于得到了理解,但是我的记忆也将重新归于虚无。
当大树知道自己无法连通天际,那么它怀有的梦想又是否徒呢?我所目睹的以及我所记忆的,又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共性,因为空虚而受到吸引,又因为饱满而遭到排斥呢?我的记忆满载着失去方向的力量,世界的转变就蕴藏在这种可能性之中,我只需一个愿望就能将其引导出来,但是与人疏离的我却断绝了这个可能,那么,驱使我记录着森罗万象的又是什么呢?
我所收集的一切知识,仅仅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求知欲吗?
我所保有的一切记忆,仅仅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吗?
还是说,是因为某个未知的动力?
理解是引致死亡的要因,无论个人拒绝与否,无法理解的问题一定代表着累积不足。既然我已籍由利伯曼神官的承诺收集了人与魔物的故事,并且探究到死亡的本质,那么驱使我贪婪吞噬着一切知识的,必然也是某个原初的承诺,关于我存在的理由,也一定与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探究世界我摆脱了修道院的束缚,如今为了探究自我,我也必须摆脱世界束缚。然后,我很快就等到了这一天。
没错,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因愿望就能走向终结,对我无所畏惧的人。我来到了一个遭受魔物袭击的废墟,在瓦砾破片当中躺着一个垂死老人,还有两个泣不成声孩子。我已经无须记录他们的言行,无须揣测他们的心思,无须计算下一步行动,因为这次我想尝试的是——
被承诺束缚的感觉。
作者: citadelle    时间: 2010-4-15 12:30

小站里看过的最棒的RO同人,没有之一~
作者: citadelle    时间: 2010-4-15 22:52

其实,这哥哥还不算很渣。
LZ萨马是男是女?
作者: hgf    时间: 2010-4-16 21:51

想不到把潜水两年的LS炸出来了(惊

我是混吃等死的宅男啦,LS为啥会觉得我是女生?

至于说主角渣,那是因为他不符合现在的人看书的口味吧,这种闷骚+独断的家伙,会喜欢他的大概都是M(笑
作者: citadelle    时间: 2010-4-16 22:16

-,-
潜水是习惯,情到坑处自然就冒泡了……

嘛,俺是怕叫声GG叫错了……以前经常这样……
我再来猜猜,LZ萨马学工科的?
猜错了请尽情pia……

我觉得主角挺自然的,这都算渣,真实世界的人是不是都渣透了……?
作者: hgf    时间: 2010-4-16 23:04

恩恩,是学工科没错,所以对故事的条理和细节很挑剔啦,虽然很花脑筋,还经常写了后面忘了前面的ORZ

其实我说主角渣...那是因为预定的结局非常狗血,所以先在开头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至于狗血到什么程度,我相信在座没有人能猜得到(奸笑

这个故事我一定会写完的啦,大纲和设定什么都准备好了,LS不用担心坑掉,不过我写作速度偏慢,恐怕要过几个月才能完成...

另,老是LSLS的很拗口,citadelle大要怎么称呼好呢
作者: hgf    时间: 2010-4-21 02:17     标题: On Your Way Back

“格拉德温牧师,感谢你三天以来的帮忙。”
“……啊,这三天来波折也够多的,我几乎心力交瘁了。”
向施利芬统领握手致谢过后,艾瑟雷不经意咬了咬嘴唇,然后无不自嘲地说。
“恕我直言,牧师你还在为蜂后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那当然,许下的承诺一定要实现,我的性格就是如此……嘛,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我就独力解决蜂后吧。统领你得知道,执行者在独处的时候才能发挥全部实力。”
“牧师你理解就好,这次事件我只能说是非常遗憾,毕竟组织与圣职者合作的机会不多,要是就此给牧师留下一个坏印象,那就是我这个领导者的失责了。”
统领的语调一如往常的稳重,但是他并不讳言自身的立场。艾瑟雷知道对方心意已决,因此不打算多作挽留,若是再纠缠于作战失利一事,那也是于事无补的。
“想必统领也是深思熟虑的人,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与其过分自责,倒不如趁早筹划下一步对策吧。说到运筹帷幄之道,统领你一定远远在我之上,我也没必要质疑你的决断。”
说着,艾瑟雷望了一眼统领身后的方阵,只见佣兵个个精神抖擞,其持枪仗剑的身姿罗列如同一道铁壁,在晨光映照下更是尽显锋芒。才一个晚上不到,他们已经将军营与杂物收拾妥当,甚至连炭火的痕迹也没有留下,现在只消统领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往下一个村落进发。
“说得不错,我们同是为世人的安危而战斗,如果说牧师你看到的是这个村子,那我们看到的就是这片大陆。山脉东侧的魔物暴动在即,我不能因为私情而令他们身陷险境,公平是我们佣兵组织一贯的原则,也还望牧师你多加谅解。”
“得了,仅仅是为了见我一面,统领你还特意让大军在寒天中待机,这份诚意我无以为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事情已经交待完毕,统领你就赶快出发吧。”
“牧师你说得对,现在时候不早了。”
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统领突然挺直了身子,然后向艾瑟雷致以庄严的军礼。
“代表佣兵组织全员,格布哈特•施利芬就此向牧师拜别,同时,祝你好运。”
“啊,祝你好运。”
统领掀起大嘴鸟的缰绳,然后一个跨步就坐上了鞍鞯,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大嘴鸟先是慵懒地拍了拍双翅,随即就在缰绳的驱策下缓缓起步了。
“卡萨德,替我传令下去,全军出发~!”
说着,施利芬统领绕着方阵检视了一周,然后快步插入了队列的前方。他骑乘的身姿矫捷而有力,若非两鬓斑白,恐怕没人会觉得他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是的~!佣兵组织全体听令~!马上向尼克特村出发~!”
“是的~!”
雄壮的口号在山岭中回荡着,佣兵的方阵分成了数十纵队,然后与随行的粮草辎重列成了一条长龙,有条不紊地延伸至狭窄的山路之中。如此景象与山谷作战的震撼相仿,艾瑟雷亦不禁感叹万分,仅仅是为了贯彻一个信念,这种旧世代的军团组织亦能存活至今,人心的力量果然不可小窥。
斧钺与剑戟,那必然是与血泪相对应的。这个老人一定是目睹了太多辛酸的景象,才得以造就他如今的坚毅,这份信念不因岁月而消逝,不因挫折而动摇,其累积的成就已是不可估量。相比之下,艾瑟雷却三番四次因摩诺兹的挑衅动怒,因一时意气而误判事况,两者的差距可谓一目了然。
只是,统领某些表现一直让艾瑟雷很在意。表面上统领十分器重艾瑟雷,并且待之如上宾,但是他过分强调组织的中立原则,那听起来就有如自我催眠,多少也带有焦虑与疑惑的成分。同理,艾瑟雷不过是教会的基层人员,但是统领依然不遗余力地拉拢,甚至还亲手将佣兵纹章交托。对于这种反常的表现,艾瑟雷只能认为这是统领的自卑心态所致,佣兵组织长期处于社会的边缘位置,而且其成员多为低下阶层的冒险者,若非采取这种谦卑的姿态,恐怕他们也难以挣扎求存于世俗的裂缝之中。
当然,对于已经离去之人,艾瑟雷也没必要猜测太多。现在他更为在意的是,自作战结束之后摩诺兹一直没有出现,与其如影随形的统领也犹如失忆一般,由始至终都没有提及他的事情。艾瑟雷终于警觉到,摩诺兹的约定是与佣兵组织相辅相成的,一旦两者决裂,这个的任务必然会被无限期拖延,届时不仅朱迪的安危,贫民区的魔法管制也是无从谈起。
“那家伙果然信不过吗……”
艾瑟雷漫不经心地踱下山路,青葱翠绿的景色开始流动如一幅画卷。
无数小巧的屋子沐浴在晨光之中,瓦盖呈阶梯状铺成了棕褐色的小道,突现的枝叶仿如一波翻滚而下的绿浪,最终没入了远方的滔滔江水。只是随着斜坡低垂,艾瑟雷的心情也在不断坠落,村落祥和的光景只会一再令他联想到贫民区,而非朱迪与丹尼尔的生地。同是亟需救助的对象,这种差别认知一直蚕食着他圣职者的自尊,着实令他苦恼不已。
今天清晨,先是将奥尔顿和帕姬送回了修道院,艾瑟雷再向教会汇报了蜂后的异常情况,意料之中的是,圣尤利乌斯公会亦在早前作出了汇报,并且递交了雷卡迪托神官的失踪报告。在双方连番夹击之下,教会火速召回了三名外派的神官,然后在一小时内就成立了负责跟进的专案小组。虽说这效率是前所未闻,但是身为大圣堂的最终决策者,利伯曼神官本人却是迟迟不见踪影,艾瑟雷自知求援无果,于是只能提早近两个小时折返村落。
“……”
不知不觉间,艾瑟雷已经走下了石阶,来到了湍急的江水一侧。
利贝利亚村位于缪尼勒尔山脉北侧,恰好处于两国边境交界,其三面被陡峭的山峰环抱,一面被江水阻隔,唯一的出路也被峡谷挤压成羊肠小道,最狭窄之处仅能容两人并排而过。此处不仅绝少受到魔物的侵害,就连冒险者的身影亦是罕见。秉承祖辈的传统,村民们长期孤立于外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同时也在山岭四周构筑起坚固的防御工事。因为伊米尔系数低落之故,流窜至此的零星魔物无法与之抗衡,更不必说造成祸害。
大多数魔物不会对人类以外的对象产生反应,因此隔绝魔物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用城墙将其彻底分离。但是这个方法并无实际意义,因为所谓的孤立村落,那是相对自给自足而言的,王国境内可以固守的村落不少,但是一味固守意味着放弃对外交流与土地资源,最终只会招致败亡。事实上,丰富的渔业资源支撑着利贝利亚村的全部,但是近年来共和国在上游兴建了大量工厂,污染影响了鱼类的生态,这使得村落的处境变得艰难。艾瑟雷曾经听朱迪说过,村落周边富藏铁矿,共和国一直计划将其吞并,村落之所以能顽强抵抗至今,这说不定是某人支援的结果吧——
“总之这个月的安排就是这样,自卫队的轮更从每天三次增加至每天五次,另外再增派两队人手在山脚待命,至于粮食与装备的支出你们不必担心,我会负责处理的。”
“是的,麦卡蒙先生。”
“听到了吗,朱迪?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嗯,我当然知道,我的任务就是引开那些特别难缠的魔物吧。”
“不是这个,我是叫你不要逞强啊。”
“什么逞强嘛,想损人就直说了……”
“丹尼尔,朱迪,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沿着江岸一直走到村落东侧,艾瑟雷无意发现了交谈中的两人。说起来这还是作战后的第一次见面,看见两人没有因失利而颓丧,艾瑟雷也不禁感到欣慰。
但是正因如此,现在必须向他们讲明某件事情。
“啊,艾瑟雷你来得正好,你能帮忙测试一下这组吊索吗,以你的身手一定很简单的。”
丹尼尔摇了摇木桩上的滑轮,吊索上的包裹滑入了江水上空,随即又被江风吹得左摇右摆。这条分隔两国的江河有近千米宽阔,完成这个装置着实需花费不少工夫。
“这组吊索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好的,要是没有问题,从明天开始我就能从共和国送粮食过来了。视情况而定,或许我也会将它改建成吊桥,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走私呢,哈哈……”
“……”
看着丹尼尔眉飞色舞的样子,艾瑟雷反而沉默了一阵。朱迪本想说上几句,但是看到艾瑟雷阴暗的表情,她竟畏缩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个改天再说吧,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昨晚的事情就算了吧,反正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视艾瑟雷的阴沉如无物,丹尼尔微微一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着。
“摩诺兹究竟到哪里去了,你和他的约定就这样算了吗?”
“……你先退下吧,萨洛。”
“是的。”
待到那位壮硕的村民离去,丹尼尔再苦笑着望向了艾瑟雷,其目光里满是无奈。
“就是这样,我和摩诺兹的打赌输了,所以我必须留在村子里。”
“先不说你和他的瓜葛,也不说蜂后的暴动,难道你不觉得这会引发很多问题吗?”
“知道啊,既然连你也知道了,那我为什么不知道。”
“昨晚的作战闹得太过火了,先是蜂后作乱,然后是一名神官失踪,最后连共和国的公会也插手了。今早我在大圣堂得悉,那个骑士领主一口咬定事件与共和国,以及你这个勾结敌国的通缉犯有关。没过几天,他们一定会过来找碴的。”
“是啊,那又怎样?”
“包庇通缉犯的人会被问罪~!你留在这里会将所有人都拖下水的~!”
艾瑟雷不得不气急败坏地吼叫着,比起愤慨之情,那更接近于绝望的哀号。
丹尼尔不是不知道形势险峻,而是故意选择了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这种视死如归的意志只是令艾瑟雷感到一阵恶心。原本他没必要干涉他人的抉择,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促使他对抗如此观念的不过是痛觉,目送着众生消逝的痛觉。皆因受到英雄意志荼毒的灵魂,最终必然会走向灭亡。
因为世界很美丽,所以拒绝消逝,但是总有人认为无形的精神凌驾于物质,那又是为什么呢。
游离于双目之外的虚妄光景,能让你得到什么,又能让你成就什么呢。
所以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
“丹尼尔,我说你一定是被摩诺兹抓到把柄了吧,当初我同样是被胁逼入伙的,趁现在我们还有机会自救,要是再拖延下去,我们迟早会被那家伙害死的~!”

——我的字典不存在威胁二字,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为我做事的。

“你得先搞清楚一点,我的决定与摩诺兹无关,更与任何人无关。”
面对连串不成逻辑的逼问,丹尼尔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我当然清楚~!这种荒谬的决定会害死你,甚至害死整个村子~!”
只是,艾瑟雷已经没有斟酌语气的余地了,摩诺兹的名字就如同恶梦一般缠绕着他,最终将他逼入了疯狂的境地。为了挣脱痛苦的狂躁与不安,这短短几天艾瑟雷做出了太多非理性的行为,殊不知在某人的穿针引线之下,他的命运已经与丹尼尔,乃至利贝利亚村联结成了共同体。因此,意向的分歧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扯成两半,无时无刻都使得他痛彻心扉。
同是饱受煎熬的肉体,同是寻求解脱的灵魂,但是艾瑟雷从不肯承认这一点。
终极的解脱只有一个,那就是以自身意志选择死亡——
“听好,与佣兵组织合作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现在没有人强迫你留在利贝利亚村,你回去照看好自己的贫民区就好了,格拉德温牧师。”

——再放任下去,这个贫民区会被你毁掉的。

尖刻的言语贯穿了艾瑟雷的心脏,他的瞳孔如休克般失去了光泽,待到咽喉的冷气呼出,他的理智已经被滚烫的淤血堵死,右手的筋络亦随之紧绷成了拳状。
“少自以为是了~!你这个通缉犯有教训我的资格吗~!”
“艾瑟雷~!别再胡闹了好不好~!”
朱迪终于按捺不住了,她连忙上前分开了两人。
“事实就是这样,丹尼尔他为什么要骗你呢……”
“……”
这番说话令艾瑟雷稍微得到平复,但当她转向朱迪之时,他的目光又突然变得饥渴至极,没等朱迪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已经被紧紧握死了。
“……对了朱迪,你还没有向我交代摩诺兹的事情。”
“这个没问题,但是……”
“快点告诉我,那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你又为什么会受他摆布?”
“他说给我一个报答故乡的机会,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艾瑟雷的狂热令朱迪感到难堪,她不禁悄悄别开了视线。
“你又在说谎了吧,说谎的时候你总会东顾西盼的,我早就知道了。”
“我怎么会骗你呢,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你又是我最重要的人……”
“……”
这个理由太简单了,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这个信念构成了朱迪人格的基本,即使她为此赴汤蹈火,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又有谁敢说这是不可能的呢。
这份单纯的决意,又岂是花言巧语所能否定的。
“哦,原来与故乡相比较,我只能放到第二位啊……”
艾瑟雷颤抖着抛开了朱迪的双手,其腔调已形同陌路,甚至比迎面的寒风更为刺骨,朱迪的眼眶一红,泪水随即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是这样的,艾瑟雷……”
“你们千万不要被摩诺兹洗脑了~!其实那家伙……”
“你说够了吧,格拉德温牧师,我们的信念由不得你一再践踏。”
终止艾瑟雷施暴行径的人,是丹尼尔。
“然后,感谢你这三天来的照顾。”
呯~!
重拳结实地落在了艾瑟雷的脸颊,他顿时失魂落魄地后退了好几步。其实,这种攻击本是无法命中艾瑟雷的,他之所以没有闪躲,那是因为他已经一败涂地了。
“切……”
艾瑟雷悻悻地吐掉了嘴里的鲜血,浓烈的腥味在口腔一再沉积,仿佛要化作一片血海。
“我们已经逃避得太久了,这个机会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我知道你鄙视这种弱者相濡以沫的样子,但是我们心意已决,你用不着白费气力拯救一群绝望的家伙。”
看着丹尼尔义正词严的样子,艾瑟雷顿时如失心疯般嗤笑起来。
“原来绝望也是会传染的啊,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了,艾瑟雷……”
长噙的泪水倾泻而出,朱迪几乎心痛得就此瘫倒,但是她始终没有迈出一步。这个为自己献身,为自己疯狂的男人已经压垮了她感情的天平,即使她再有任何抚慰行径,如今亦难逃伪善的罪名。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这都是我的问题……”
艾瑟雷的左手掩上半边脸庞,皱纹亦随同指甲深深掐入,时光飞逝使得他的面容日渐风化,那就如同一张掌控着七情六欲,再也无法撕破的面具。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如此执着他人的生死。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与他人产生了如此分歧。
熊熊火光侵占了艾瑟雷的视野,只因看透了人类的结末,无论眼前的景象如何美好,那也只会扭曲燃烧如同一张废纸。英雄与魔物的斗争永无终结,被理想诱导的人类纷纷投身其中,他们的生命就是为了毁灭而存在,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相信这个真实。
强求突破命运的人类终究是死路一条,支撑起这个世界的乃是庸碌众生。他们只需交出微不足道的理想,他们只需忘记笼罩着世界诅咒,他们只需卑微地终此一生,他们没有信念,他们不会因意志而疯狂,只需在视野中填满美好的景象,那种痛苦就能得到遗忘。
没错,因为自己已经沦落至这幅模样,所以更不能让他们重复自己的道路。
贫民区是艾瑟雷的寄托,艾瑟雷是贫民区的缩影,单一的崩溃会招致双重覆灭。为此艾瑟雷已无法忍受一点杂质,哪怕是看着利贝利亚村毁灭,这也会令他意志的迅速土崩瓦解,重新变成一堆死灰。
“好吧,我知道了。”
艾瑟雷转身就走开了好远,待到身影被荒野吞没,他又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你们尽管放心,这个问题就交给我解决吧。”
作者: hgf    时间: 2010-5-8 18:55     标题: Underneath the Temple

阿鲁娜贝鲁兹教国(Arunafeltz),首都拉赫(Rachel),一个位于沙漠中央的庞大都市。
约在千年之前,饱受战火摧残的米德尔加德大陆正值百废待举,但是东岸的富饶之地却因宗教的归属分裂成了两派,第二场残酷的战争随即爆发。结果,信奉大神奥丁的一方获得了全面胜利,他们的七位首领建立了卢恩米德尔加德王国,并一脉传承至今。而信奉女神芙蕾雅(Goddess Freyja)的异教徒则流窜至大陆西面的不毛之地,他们以先进的设备与技术征服了当地的游牧民,并且建立了女神的国度——阿鲁娜贝鲁兹教国。基于信仰的虔诚与自负,这个国家虽然断绝了对外交流,但是他们依然建立了自身独有的文化氛围。时至今日,阿鲁娜贝鲁兹已经跃升为大陆三大强国之一,而女神芙蕾雅的启示亦得以传遍了整个世界。
千年以来,这群异教徒一直坚持着对女神的狂热信仰以及政教合一的原始制度,即使是国际交流日益频繁的当代,这个国度亦迟迟未能揭开神秘的面纱,让接踵而至的外国人一探究竟。或许正因如此,这群末日的信徒才会在战争中失利,最终被掩埋于时代的潮流之中。如今历史的真相已经无人知晓,但是这笔纠缠不清的恩怨,却以教义的形式深深地根植在了女神的子民身上。
教国是传统而保守的,但是他们并不落后。经过十多代人的努力开垦,原本荒芜的沙漠已经被炼金术改造成了宜居的土地,先进的引水系统抚育了良田万顷,苍翠的树木和草坪在拉赫城中也是随处可见。代表着女神信仰的顶峰,屹立在山脊中央的赛斯卢姆尼尔神殿(Sessrumnir)也是在那个开拓的年代建成的。每逢祭祀与节日,全国各地的信徒就会在神殿广场齐聚一堂,一边高呼着狂热的口号,一边向他们伟岸的教皇顶礼膜拜。
——伟大的阿鲁娜贝鲁兹教国,女神芙蕾亚忠实的侍从。
——打倒宿敌卢恩米德尔加德王国。
——为了女神芙蕾亚的复活,我发誓直至生命的尽头也不放弃手中的剑。
——打倒卢恩米德尔加德~!
持续千年的仇恨就如过眼云烟,王国也几乎淡忘了当年的纷争,但是异教徒们不然,只因仇恨的种子扎根于沙漠,其执念亦会如锐利的荆棘般四处蔓延,如此理由在常人眼中简直不可理喻,但是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为了贯彻女神芙蕾雅的训诫,他们视自身性命如蝼蚁,他们不惜奉献一切,他们,更会抹杀一切胆敢阻挠的敌人。
近年来教国的行径越发有恃无恐,王国也开始意识到形势险峻。但是王族懦弱的习性已是积重难返,即使是战争一触即发的今日,国王特力斯坦三世仍是不知所踪,诸位大臣亦未能作出有效的决断。为了挽回一面倒的局势,从不干涉国际事务的冒险者阶层亦暗中展开了斡旋,而在这场行动中首当其冲的,正是普隆德拉大圣堂以及其附属机构。

深夜,赛斯卢姆尼尔神殿内部。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读完了手中的信件,然后神情严肃地向身后的年轻男子问道。
“斯泰尔斗士,你确认强硬派的后台正是舒瓦兹瓦尔德共和国吗?”
“确切地说是控制了共和国的雷肯堡企业,我已经侦查过托尔火山(Thor’s Volcano)以及企业内部,从物资的运输情况看来,我相信他们即将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说着,年轻男子在昏暗的烛光下解开了另一份文件。
“这是共和国向教国输出武器的协议书,如果大神官你还不相信,那就请您亲自确认一下相关的押运船只与人员吧。共和国打算利用两国的仇恨挑起战争,这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老人粗略瞄了一眼文件首页,然后慢慢将其卷起收好,在年轻男子的目光敦促之下,他不安地抓紧了右手宽大的袖子。
“这次我彻底失算了,原本我是打算给尼尔恩让路的,真没想到她会做到这种程度。”
“……上次的魔力泄漏事件,您是故意的吗?”
年轻男子大有明知故问的势头,老人再次转过身子,直视着对方说。
“那应该说是一场赌博吧……如今事态还在我的掌控之中,不过要稍微看看运气……”
“我不明白,您是位高权重的大神官,也是教皇最为信任的人之一,既然您希望力挽狂澜,那您为什么将前途押在我这个外国人身上……”
“我早就应该制止强硬派与雷肯堡的合作,如今那些伊米尔心脏碎片(Pieces of Ymir’s Heart)还堆积在圣域的深处,多年来也没有回收的迹象。让女神芙蕾雅的宝物落入魔物之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他们的打算我倒是有点看法,大神官您愿意听听吗?”
年轻男子坚持着自己的步调,在使出最终手段之前,他必须让老人完全信服自己。
“请说吧,斯泰尔斗士。”

——杰特•贝肯图(Zhed Bekento)
教国大神官之一,稳健派的代表人物,主张以和平手段获取伊米尔心脏。七年前他私下委托外国势力调查圣域的异变,为此遭到了政敌尼尔恩大神官(High Priestess Niren)攻击,权力遭到了架空。如今失去一切依靠的他只能孤注一掷,将和平的希望寄托在国外势力的身上。而他所委托的对象,正是那位让他从权力顶峰掉落的老相识,乌鲁兹•伯纳德•斯泰尔(Uruz Bernard Styer)。
自接受委托以来,斯泰尔已经多次拼死相助,他提供了大量宝贵的情报之余,更从来没有索要过什么。虽然杰特对冒险者的实力略有所闻,但是斯泰尔的表现简直如有神助,就连托尔火山基地与雷肯堡企业这种禁地,他凭一己之力就能将其攻陷。杰特在感到惊喜之余,亦不免对斯泰尔的能力心生疑惑。
作为一位出色的政治家,杰特大神官心中并不存在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位狂热的爱国者,他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对方的努力。如今战争的车轮蓄势待发,如果教国面对的是这等强大的敌手,那将会是一场旷持日久,甚至是绝望的恶战。

“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圣域深处的魔力泄漏,托尔火山的异常,以及企业研究所的魔物化,这统统都是人为造成的。我敢说,这是通过伊米尔心脏的力量实现的。”
“为什么你如此肯定?”
然而杰特并没有如预料中感到震惊,他劈头就是一句反问。
“我说了这只是推测,但是大神官你应该明白,居民点是不可能允许魔物化区域存在的,圣域与里希塔乐镇就先不说,对外宣称为军事基地的托尔火山,如今竟然聚集了大量不受控的魔物,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
“大神官,刚才的文件中有一份图纸,您应该看到了吧?”
“那就是共和国生产的机器人吧,我从彼德大神官那里听说,这批机器人是用作基地的保安用途的。”
“那个老头子这样和你说啊,他还真把大神官您看扁了……”
斯泰尔故意苦笑了一下,杰特的表情却是显得异常平静。
“我在托尔火山和那批机器人交过手,它们的强度远超王国的巨人守护者,保守估计也能匹敌一个百人小队,如果这是用作保安用途的话,那也未免太过小题大造了。”
“那么,斯泰尔斗士你觉得它们的用途是……”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批机器人没有装置任何动力源,那么它们在托尔火山又是如何运作的呢,总不能说和我交手的全是幽灵吧?再说,这个基地根本就没有正常的出入口,要不是某个工匠将我混在了货物之中,估计我也是进不去的吧。”
“……”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共和国打算利用伊米尔心脏实现土地的魔物化,借此向王国发动攻势,而我在先前提到的三个事件,那不过是大战之前的预演。共和国表面上是向教国提供伊米尔技术,实际是想煽动教国的仇恨攻击王国,坐收渔人之利。”
“不,我觉得这个说法太……”
眼看杰特的思路愈发混乱,斯泰尔突然又将话锋一转。
“话说回来,大神官您当权之时三句步不离伊米尔心脏,如今您却对我三缄其口,难道说这七年来的事态演变,全都是大神官您的本意吗?”
“住口,女神的信仰由不得你这个外人曲解。”
杰特潜藏的愤怒被挑起了,那与他的虔诚相对应的,真切的肺腑之言。
“女神芙蕾雅在千年之前的圣战中受伤了,我们需要寻找完整的伊米尔心脏让女神复活,这就是阿鲁娜贝鲁兹的核心教义,更是凌驾于一切法理伦常的大义。”
“所以你们宁可牺牲人民的性命也要发动战争吗?他们对千年之前的仇恨一无所知,他们之所以追随女神,那是因为他们认同女神所创立的幸福国度,而不是为了这种让人送死的教义啊。”
“不必多言,这就是女神的子民的生存之道。不客气地说,奥丁那个战争贩子的手段更为卑劣,那个小人总是喜欢挑拨离间,陷人于不义。”
“……”
但凡信仰冲突必定没有好的收场,斯泰尔不得不以沉默回避。这个老人比他想象中更为强硬,即使相处了七年之久,他仍未能把握对方的性格,乃至处世的态度。
“大神官你对我隐瞒得太多了,这样子我们没办法继续合作的。”
“彼此彼此吧,依我看来,斯泰尔斗士你也未曾向我交代过真心。”
“要听实话是吧,那我就直说了。”
说着,斯泰尔执起一只陶瓷茶杯,然后用力将其握在掌心。
“仅靠教国的军事实力是无法与王国抗衡的,只要我们冒险者决定干预,战争就会在一瞬间结束。”
呯。
斯泰尔掌心的斗气收缩成刃,茶杯顿时如同花瓣般裂成了对称的六片。只是杰特对这个低劣的把戏不以为然,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冷冷反问道。
“你真的如此认为吗,斯泰尔斗士?”
“没错,这场战争自不必说,就算是摧毁你们的国家也不在话下。”
“所以说你们太天真了,区区数百年的孩童,又怎能理解千岁老人的想法。”
仿佛心思早就被看透了一般,斯泰尔的态度越是认真,杰特的表情就越为不屑,这不禁令他感到窝火,更感到说不出的疑惑。
“这与历史无关,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和我们联手的那个地质学家的背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知道那家伙不务正业,所以我找了另外的人……”
“你假借勘探的名义向火山基地展开渗透,如今已有近百人成功潜入,这份协议书也是从那边得来的,难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吗?”
“……”
斯泰尔无言以对了,这连番质问犀利如同读心术,顷刻就将他的底牌暴露无遗,这已经不是误会一词能够搪塞的程度了。他越来越想不明白,这个老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其反复无常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冒险者又怎样,共和国又怎样,女神的子民不会害怕这种小儿科玩意。”
“我不知道大神官的自信从何而来,但是我觉得您的说话侮辱了王国的战士,所以请您务必解释清楚。”
“没错,无论是冒险者的大军,还是机器人的大军,我统统都没有放在眼里。”
杰特挽起半边衣袖,一条坚实而饱满的臂膀从中显现,与他老迈的面容毫不相称。他扭动了几圈手腕,然后像是挑衅般直视着斯泰尔的怒容,将茶杯的碎片收进了掌心之中。
“……!”
沉闷的研磨声不断,灰白的粉末开始从杰特指间缓缓渗出。
“如果说女神的子民均有如此神力,你们又要如何应付呢。”
杰特摊开手掌,无数微尘随即被重力牵引,如同碎裂的沙漏般飘散在空气中。他的表情藏身于这片雾霭,已经不知是笑意或是祸心。
“那就太麻烦了,哈哈……”
斯泰尔无奈地将两手一摊,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谈判的余地了,若是再次违抗这位老人的意愿,很难说他还会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正如杰特先前所说,两人在阅历上存在致命的差距,这不是光靠随机应变就能弥补的。
陶瓷是仅次于宝石的硬物,若要将其研磨成粉末,那说明杰特的手掌有着宝石一般的硬度,如此程度的身体能力连斯泰尔也望尘莫及。更重要的是,杰特这个举动完全没有表现出魔力特征,也就是说他的肉体已经到达了,甚至超越了魔法的领域。
“看不出来我已经一百多岁了吧,不过自从脱离圣域之后,我能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一天天衰退……”
“这个力量的来源于圣域吗,难怪那里的教众都有着魔物般的力量……”
回想起先前的遭遇,斯泰尔终于知道杰特想说的是,圣域的魔物化很可能不是伊米尔心脏的影响。虽说这与他的推论不符,但是教国的秘密尚未明了,如今杰特再说什么他不会觉得奇怪。
“圣域是教国的神秘之源,凡是进入的人都会获得超人般的力量,继而性情大变。每年神殿都会甄选一批虔诚的教众进入圣域,能够保持理智脱出的人就能成为教职人员——表面上如此,但是他们的内心早已不可救药。”
轻抚着书卷一角,杰特的眼神仿佛回到了遥远的往昔,他嘴角的微笑几乎要向斯泰尔诉说,那是一段轰轰烈烈地开始,却以惨痛收场的回忆。
“因为,我也曾经是他们的一员。”
“我大概能明白的……”
“这么多年来,我目睹了无数人从正常变得疯狂,只因圣域内部有他们所追求的一切——权力,财富,青春,以及永不枯竭的力量。如今我已经脱离了圣域七年之久,但是只要再次靠近,我依然能感到心底的恶魔在蠢蠢欲动。”
“大神官,难道您的意思就是……”
“没错,脱离圣域就是我的赌博,我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回复正常,以及尼尔恩是否会变得疯狂。强硬派正是在圣域中陷得最深的一帮人,我不能指望他们拯救这个国家。”
说着,杰特突然捏紧了右手的拳头。
“事已至此,我不惜代价也要阻止战争的爆发,请你相信我的决心吧,斯泰尔斗士。”
“……当然,难得我在您身边做了七年的小人,您没有嫌弃我实在太好了。”
斯泰尔玩笑地应对着这番剖白,但是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羞愧,他一直低估了杰特的人格,以至未能得悉这个崇高的目的。于是,他决定倾吐出最后的疑惑。
“既然教国坐拥如此强大的力量,那大神官您为什么不希望战争呢?”
“我所坚守的是女神的信仰,而不是女神的力量。”
杰特作出了果断的答复,斯泰尔自知不必多言,他同样以坚定的语气回应说。
“我明白了,接下来就请大神官放心吧。”
“六天后所有神官将会休假,届时我会亲自带你会晤教皇,你不必准备什么,只要没有闲杂人等在场,我就有绝对的信心说服教皇终止战争。”
“好吧,那大神官还有什么吩咐吗,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得尽早赶回王国报道。”
“成败在此一举,我所需要的只是你的信任。”
说到王国一词,杰特的脸容突然变得阴沉,沉思片刻过后他终于郑重地开口。因为如此含糊其辞的话语,与他预言家的身份是不相符的。
“这几天你得小心行事,因为你们的国家很有可能被圈入一场未知的动荡。”

在这接近破晓的时分,漫天的风沙将原野染得一片灰黄。
男子轻盈在沙地中穿梭而过,然后跃上了被枯树从包围的山脊一角,在确认周围空无一人之后,他模仿着雄鹰的叫声吹响了口哨。
呼~!
霎时间,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悬崖飞窜而下,搅起了一阵更为犀利的旋风。男子拍了拍它的头,然后纵身跃上了这个足有两米高的坐骑——世居于奥多姆拉草原的狮鹫兽。
“老伙计,接下来该出发了。”
然而狮鹫兽并不领情,它只是一边嘶叫着,一边慵懒地拍打着尚未展开的双翼。
“啊啊,是我忘记了,对不起啦。”
说着,男子从腰间摸出了一条华丽的眼罩,顺手一挥之下,他的双目亦随之与迷茫的晨光隔绝。
“出发~!”
男子稳稳扶住了狮鹫兽的身躯,一声怒吼过后,它舞动着巨大的双翼,如箭一般刺往了东方的鱼肚白。
“我还得跑多少冤枉路啊,大地之蛇。”
作者: hgf    时间: 2010-5-8 18:56     标题: Curse'n Pain

先是向教会禀告魔物作乱的情况,但是被当成小孩子打发走了。
然后来到骑士团,才没说几句就被值班人员驱赶出门。
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而且违反了禁令,与警备队的交涉也宣告失败。
东奔西跑了一天却毫无收获,如今凯瑟琳和哈利已经无计可施了。或许他们的意志足够坚定,但是当他们失去了艾瑟雷的依靠,决心独力往外闯荡之时,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接连不断的挫折。空有信念而能力不足,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天意识到这点,只是一旦承认,他们内心的伤痛亦只会愈发剧烈。
为什么会这样呢,艾瑟雷明明知道他们是孤儿,一无所有的他们渴求的就是自立的力量,他们的人格在其教导下渐趋成熟,自身的信念亦终于得以确立。但是当他们决心仿效其姿态,以冒险者的身份追逐理想之时,他却毫不留情地阻断了他们的去路。真是不可理喻,既然他从没肯定过他们的成长,那为什么他一直着鼓吹奋斗的理念呢,为什么他对这个家若即若离,而且动不动就将别离挂在嘴边呢。
艾瑟雷竭力隐瞒着自身的一切,即使相处了六年,凯瑟琳和哈利依然不理解他的生活,他的真实想法。他的行为此一时彼一时,既无规律亦无感情可言,那仿佛就是一台履行承诺的机器,而非实质的交流关系。自幼相依为命的他们知道,没有血缘依然可以培育亲情,但是艾瑟雷带给他们的,却永远只是疏离。
双方的关系就如天与地般没有交集,既是理想更是绝望,凯瑟琳和哈利从来只能期盼些什么,而不能索求些什么。艾瑟雷以自身的言行昭示着,即使他给予他们温饱,但是他仍然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不属于贫民区,更不属于这个家庭的人。
艾瑟雷驱散了他们的痛苦,却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因为隔阂之故,因为压抑之故,这种痛苦逐渐在他们心中囤积,最终演化成了扭曲的姿态。
那就是憎恨。

“凯特,我们还是出去吧,说不定还有办法的……”
在屋子里闷了一个下午,哈利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艾瑟雷早已交代过任务在身,如今再等下去不仅没有意义,更会进一步挫损他的意志。
“人家也没办法的,能想的办法人家都想过了……”
“不出去又怎么知道呢,凯特你总是磨磨蹭蹭的,每次都是这样错过机会。”
说着,哈利拿起佩剑就要离去,凯瑟琳连忙从后拉住了他的手。
“我们再等一个小时吧,马上就要傍晚了,说不定艾瑟雷哥哥会回一趟村子的。”
“不行,现在有宵禁令,过了傍晚我们就出不去了。”
“求求你了,哈利……”
“波利……!”
正当凯瑟琳打算站起,她头顶的波利突然滑落在地,看着小家伙在活蹦活跳,两人竟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凯瑟琳知道这个请求并不现实,每当波利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向她撒娇玩耍的时候,她总会感到莫名的落寞。这个礼物的负面含义实在过多,即使艾瑟雷当面向她许下承诺,她亦无法忍受如今的孤独。
“我不想再央求那家伙了,那家伙从来没为我们着想过。”
哈利一脸阴沉地看着波利,恨不得马上将其一刀两断。
真的想不明白,艾瑟雷并不是没有察觉他们的成长,但是他对他们的认识还停留在孩提时代,所给予的也只有这种幼稚的玩具。他究竟知不知道,哈利因为缺乏能力承受了太多痛苦,哈利企盼的正是改变现实的力量。所以,哈利才会一再被艾瑟雷的救助刺痛,才会一再为自己的无力感到羞耻,他是一个过于倔强的孩子,他的自尊心从不允许他依赖别人。
如果哈利就此得偿所愿,那就理想不过了,但是他的努力所换来的,却只是艾瑟雷无情的拒绝。既然艾瑟雷注定要离开,那为什么他不将这个责任交托,他是打算将其当作无力的孩童看待,一辈子在贫困中挣扎求存吗。
“哈利,你不能责怪艾瑟雷哥哥,他在外面工作已经够辛苦了,我们不应该……”
“既然不想管,那就干脆不要管了,但为什么他总要千方百计阻止我们成为冒险者啊~!”
“那是因为冒险者的工作太辛苦了啊~!我们还没有能力承担~!”
凯瑟琳奋力辩解着,她说出了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其实艾瑟雷从没向她告知什么,她所罗列的种种事例,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用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或者说,如果是这样反而更加可怕。
因为那将意味着,艾瑟雷为了冒险者的身份,为了维系这个家庭,所承受的辛劳是无法想象的——
“凯特你不要总帮那家伙说话,他之所以一直瞒着我们,说不定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坏事。所以他才不想我们成为冒险者啊,那样就……”
“哈利你还说~!艾瑟雷哥哥是牧师,他怎么可能做坏事呢~!”
“那凯特你说啊,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咚咚。
敲门声来得突然,两人来不及止住争吵,木门已被有气无力地推开。
“我回来了。”
走进屋子的是艾瑟雷,他的目光空洞异常,微笑之下掩盖着说不出的疲惫。每当迈进家门,他这幅憔悴的样子从来没改变过。
“哦,艾瑟雷哥哥你回来了……”
“你们都没有出去吗,那太好了。”
“是的,我没有出去……”
哈利胆怯地试探了一声,他生怕刚才的争吵被听到。只是艾瑟雷的应答不着边际,他顿时感到无名火起,提起佩剑转身就闷坐在了角落。
“艾瑟雷哥哥,人家有件事想告诉你的,你现在方便吗?”
凯瑟琳马上走到了艾瑟雷身边,虽然多少感到不安,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
“说吧,正好哥哥也有事情想问问你们。”
“我们发现了魔物动乱的迹象,但是警备队不接受我们的汇报,哥哥你能帮忙吗?”
“当然没问题,快说吧,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现魔物了?”
艾瑟雷一改先前的颓唐,眼看发言奏效,凯瑟琳的信心更足了。
“我们在东南角的墙洞外,也就是断崖下方的海滩商发现了魔物,我们还留着一块长满眼睛的黑色石头,哥哥你要看看吗?”
“唉,你们又跑出去了吗,我说过多少次了……”
“对不起,我们不应该跑出去的,但是……”
“好了,这次我就先不追究,但是你们前几天的失踪是怎么回事,凯特你能告诉我吗?”
“这个……”
凯瑟琳心里一凉,顿时将准备妥当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艾瑟雷平时决不会如此焦躁,无论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也一定会先让自己将话说完。难道说外出冒险这件事,就是如此不可饶恕吗。
“快说吧,哥哥不会责怪你们的。”
“我们去报名参加冒险者,人家将衣服的魔法涂改了,怕的是被哥哥发现……”
“我大概也猜到了,因为报名不成功,所以你们就跑到外面想办法吗?对了,上次我之所以跟踪不到哈利,那也是凯特你搞的鬼吗?”
“对不起,人家不知道会闹成这样的……”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说什么你们都不听,你们还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我平时是怎样教育你们的,难道你们一点也没记住吗?”
黑色的身影在肆意耀武扬威,凯瑟琳亦只能默默忍受。内敛的她一直以这种方式维持尊严,但是在其谦卑的姿态背后,却有着矢志不渝的追求。
“哥哥平时教导我们,做人要独立自强,但是更要顾及他人的想法。”
没错,这是不可能有错的,大胆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比一味的屈从更为有效。
“所以人家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们能成为冒险者,那就可以……”
那就可以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了,对吗。
“不行,我不想重复这个话题了。”
即使知道是同样的答复,即使付出的感情没有回报,少女亦从未放弃。
“人家想像艾瑟雷哥哥一样帮助这个村子,难道这也有错吗?人家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但是只要努力去做,人家就不能赶上哥哥的步伐吗?哪怕是一点也好啊?”
“这是不可能的。”
冷冷丢下一句,艾瑟雷随即转身离去,凯瑟琳的泪光四散,如残阳般消逝在他昏黑的背影之中。
“为什么哥哥你总是这样……有问题就告诉人家啊……为什么哥哥总是一言不发就离开呢……为什么……为什么人家就不能成为冒险者呢……!”
“放弃这种念头吧,不想变成我这副模样,那就给我乖乖做个普通人。”
“为什么呢~!冒险者做的又不是坏事~!”
“对的,我所做的一切全是坏事,我根本没资格教训你们。”
“人家……人家……呜……”
当身体不足以承担痛楚,那是血,当心灵不足以抵挡悲伤,那是泪。
艾瑟雷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他惯于伸出援手,但是他更惯于放手,凯瑟琳的感情就是这样被反复拉扯,最终扭曲得不似人形。即使艾瑟雷有着千般理由,这亦无法弥补他的罪孽。
“不要哭,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这里,到时候你要哭给谁看呢。”
“呜呜……”
“先听好了,我还有事情……”
“你是害怕我们自立了,然后就不能对我们为所欲为了吧。”
原本哈利的怒意正盛,面对连番嘲讽他更是无法忍受。知道对方仗剑而来,艾瑟雷随即冷笑着转过头,那是阴沉如同行尸走肉的表情,双目直视的一瞬,哈利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笑,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知道些什么。”
“我不管你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但是你不能欺负凯特~!”
“怎么啊,哈利你平时被我教训得够多了,如今看到凯特被我教训,我还以为你会幸灾乐祸呢。这么说来,我该称赞你是个好孩子吗?”
“我们根本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你~!”
哈利的手指死扣在剑鞘之上,没说几句他已经汗流浃背,因为最可怕不是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冷漠。
“魔物已经逼近贫民区了~!教会不管,警备队不管,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啊~!”
“这个我会解决的,你没必要杞人忧天。”
“你真想帮我们,那你就……那你就……!”
即使哈利气在心头,他亦无法以此贬损艾瑟雷,因为他在贫民区驻扎的六年间,大规模的魔物动乱确实从未发生,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你口口声声说要离开,要我靠自己的双手过活,不要依赖别人,但是……但是魔物到处横行,我这个样子要怎样活下去啊~!你倒是告诉我啊~!”
“被魔物袭击也好,被冒险者殴打也好,被我教训也好,你还不是活到了现在吗。我说,你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村子,而是要向那些欺负你的人报复吧。”
“……你这家伙,我还以为你很了不起,想不到你和外面的冒险者是一伙的~!”
被亲手赋予理想再被亲手否定,这不仅是玩弄,更是赤裸裸的背叛。或许艾瑟雷说得没错,哈利的理想不见得崇高,但是艾瑟雷何尝不是如此。生命不是一次性的玩具,但是他却随意介入他人的命运,将其肆意玩弄又弃之不理,贫民区如此,凯瑟琳和哈利亦如此,这种自私的行径简直令人愤慨。
王国不会救助,冒险者不会救助,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年轻的哈利目睹了太多的不合理,他的行为不过是据此作出的最佳反应,或者说,他也是这种不合理的异常产物。或迟或早,痛苦会令不合理变得合理,会令挣扎变得麻木,但是艾瑟雷如同救世主般的降临,却使得早已结束的痛苦一直延续。哈利逃避的不是什么,而是眼前这个痛苦的根源。
没错,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一人本已是绝望,连这份理想也被剥夺之后,那更是深沉的绝望——
“说得好啊,既然你承认我是敌人,那就想办法打败我吧。”
“别以为我不敢出手,你有多少斤两我是知道的……”
面对艾瑟雷一再的呲牙咧嘴,哈利的双眼早已烧得赤红。不知何时,杀气已使裸露在外的剑刃变得滚烫,因交换而渗入血脉的,却是冰冷的金属意志。
“砍下来啊,有种你就砍下来,没有伤害别人的决心,又怎么能变得强大。”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艾瑟雷高大的身躯逼近,哈利仰望的角度渐高,自卑与愤恨的血潮冲击而至,几乎使得他的头颈麻木。太可笑了,他的劣根性已是积重难返,非要到这种撕破脸皮的场合,他才会确切感到畏惧,确切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自己不过是个小混混,一个坐吃等死的小混混。
眼前这座屹立不倒的高山,到底要如何才能超越,要如何才能摧毁——
“你不要看不起人啊啊啊啊~!”
嚓。
好热,这炽热的感觉。
仿佛不会冷却,仿佛不会干枯,在这冷漠的外表之下,竟然有着如此温度吗。
“……”
红与黑仿如颜料般涂抹而下,哈利被惊醒过来了,仿佛跃入了一片汪洋,他无法辨析眼前的景象,更无法把握剑刃的实体。他的双手,他的脸庞,他的身躯,早已被一种粘糊而灼热的触感侵占了。
那是血的味道,作为神经反射的基本,对鲜血的绝对渴求与恐惧。
“我……我不是……”
汹涌的鲜血使得哈利呆然,他握剑的双手就此抖落,他万没想到艾瑟雷不会闪躲,他更没想到这刺穿胸膛的一击,竟然无法撼动对方分毫。这个可怕的男人,难道是由钢铁铸成的吗。
“怎么了,你的觉悟只有这种程度吗?”
仿佛串刺在兵器上的尸体一般,哈利被艾瑟雷一手拨开,为了躲避身后的凯瑟琳,他又狼狈爬向了一边。
“……治愈术~!”
艾瑟雷轻轻将剑拔出,淡绿的光芒闪现,被切断的肌肉与骨骼开始迅速愈合,就连飞溅的血迹也随之消散。那仿如雕塑般完美的肌体线条,着实洁净得令人反感。
“来吧,在你的视野化为血海之前,将我砍成肉酱吧。”
说着,艾瑟雷将染血的剑丢在哈利面前。
“……”
“来啊,区区一剑你就想打倒我吗?”
“呜啊啊啊~!”
哈利终于崩溃了,他一边跌撞爬起,一边嘶叫着冲出了屋子。艾瑟雷冷冷地将剑用布条缠好,将其放上桌面之后,再转向了无言的凯瑟琳。
“凯特,刚才是哥哥失态了,现在你可以听哥哥说话吗?”
“嗯……”
凯瑟琳低声回应说,刚才的一幕令她震惊不已,但是她直觉不该继续纠缠。冒险者的话题就有如刚才一剑的重复,艾瑟雷看似回复了常态,但是他的内心早已伤痕累累。
“魔物的问题,哥哥会想办法处理的,所以你们不要害怕。”
“嗯……”
想要靠近他,想要追随他。
“还有,这几天你们不要外出了,冒险者的招募已经结束,你们是没有机会的。”
“嗯,人家会和哈利说的……”
能够给予抚慰的只有自己,所以只要默默顺从,默默承受就好了。他不惜代价地爱护着自己,他期盼着自己的幸福快乐,他决不会令自己失望,这份感情自己已经心领神会,因此自己所认定的,也不过是这种一厢情愿的关系。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现在不会改变,将来也没必要改变。
“你们随身带着这个吧,哥哥来不及帮你们的衣服附加魔法了,万一出问题,这个能保障你们的安全。”
艾瑟雷解下了颈上的雷神之锤挂饰,然后再从衣袋掏出佣兵纹章,紧紧放入了少女的手心。凯瑟琳想进一步握紧,但是他温热的大手却悄然移开了。
“总之……哥哥要先走了,今天真的很对不起。”
“哥哥,你到底要去哪里……”
“不要再说这个了,好吗?”
那不是拒绝,而是掩盖在冷漠之下的哀求,艾瑟雷的沉默一定是有着理由的,因为他早已孤独成性,倘若这份孤独传染至他人,那亦只会招致更大的痛苦。
“嗯,人家知道了,这几天我们会好好呆在家里的。”
“那就说好了,明天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明天是凯特的生日啊。”
“好的……”
“哟,生日礼物怎么掉到地上了,要哥哥帮凯特放回头顶吗?”
“好的……”
“放好啦,凯特你怎么啦,是觉得不高兴吗?”
“……”
“真没办法,那哥哥今天就整天都陪着凯特吧……”
“……”
不知何时,艾瑟雷的温声细语已如梦境般消散,空荡荡的小屋仅剩凯瑟琳一人。这份稀薄的回忆是虚是实,对少女而言已不重要,只因挂饰残留着艾瑟雷的体温,她亦只能死死握紧,生怕着,这点温存会被寒风驱散。
这个挂饰是艾瑟雷的随身之物,它到底见证了多少誓言,蕴藏着多少愿望。如果说它就是艾瑟雷一切感情的具现,那么只靠它就能让少女相信吗?只靠它就能让少女幸福吗?少女多年来付出的感情,难道只能换来一个冰冷的死物吗?
少女终于明白了,她还是一个人,她不能靠空泛的承诺支撑一切。她因相因变得坚强,但是她也因相信失去了一切,信念的源头一旦崩溃,她终究也会倒下。
“艾瑟雷哥哥……”
少女的泪如泉涌,她的体温仿佛在不断流失,她仿佛被寒风重重围困,不知不觉间她蜷缩成了一团,那个紧贴心脏的挂饰散发着热量,成为了她唯一的依存。
她,仿佛看到了地平线。
她,仿佛看到了他的世界。
在风雪交加的荒原上,屹立着十二株枯萎的参天大树。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5-8 20:31

差点以为你要发便当了啊…………………………
作者: citadelle    时间: 2010-5-10 15:07

hgf大大写的女主角,总是喜欢“人家人家”的啊……
作者: hgf    时间: 2010-5-11 13:25

以前GAL玩太多,将女主角口癖的坏习惯带过来了,现在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总之以后会改就是了...
这一篇的女主是LOLI,预定下一个女主是女王,再下一个就是...哼哼
作者: hgf    时间: 2010-5-15 23:14     标题: Believe in Myself

呼呼,哐~!
又失误了。
习武需要心平气和,但是此时的哈利根本做不到。
即使将染血的长剑洗刷了一次又一次,每当哈利重新将其拾起,艾瑟雷的身影就会浮现,如同幽灵一般将他重重围困。他无法忘记当时的挫败感,他更无法原谅自己的软弱,若是不从积弱的状态中摆脱,他就只是一个一败不起的战士。
呼,呼,呯~!
血色的夕阳漫过操场,数十个人形标靶东歪西倒地陈列着,那就有如一个个落成不久的墓碑,仿佛随时要往身后的深坑倒去。在这片死寂的丛林中,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在左冲右突,视身边的障碍如无物。他瘦小的身躯早已大汗淋漓,动作也因劳累而破绽百出,但是,他没有放弃的打算。
本来是每天例行的练剑,因为状态不佳之故,哈利不知不觉就拖延到了现在。今天是没有课程的周日,早在哈利出门的下午,教堂的周边就已空无一人。宵禁令与连日的动乱使得大家不敢外出,不久过后,大地终究会被漫长的黑暗笼罩,他们亦只能蜷缩在家,将希望寄托于那点微弱的烛火吧。
“……”
哈利摆出了的突刺的姿势,然后对准标靶的间隙处一闪而过。
呼~!
就是这样,长剑刺出时右脚要随之突进,收招时要稳住身体重心,同时做好防御的准备。这种基础练习,每天不成功五百次是不能休息的。
但是,这种缺乏实感的练习能否收效呢。哈利的三脚猫功夫全是偷看朱迪学来的,虽说对付初级魔物是没问题,但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严重缺乏实战经验,上次与三名剑士外出游荡了一天,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一想到艾瑟雷还远在那三名剑士之上,哈利总会感到不寒而栗。
修炼已经持续超过五年了,从沉重到轻松,从生疏到熟练,从抗拒到迷醉,哈利确实能感受到自身的成长,但是他千辛万苦累积的成就感,却总会被艾瑟雷的强大无情抹消。因此,无论说这是坚强或是懦弱,如今哈利的修炼必须背着任何人进行,他的伙伴只剩下这把长剑,其困难可想而知。
哈利对这堆生锈的人形标靶既爱又恨,因为日久失修之故,失去了稻草填充的它们只是一堆干枯的支架,与其对练毫无实感可言。有好几次哈利失误过多,看着宝贵的长剑被砍出缺口,他真有将标靶一刀两断的冲动,但是考虑到那会被艾瑟雷发现,他最终也只能忍气吞声。总而言之,只要艾瑟雷还在贫民区的一天,哈利就无法摆脱他的阴影,如此紧迫的恐惧感,甚至比魔物的爪牙还要真实。
“唉,不练了不练了……”
狠狠抹了几把汗,哈利无力倒卧在泥地上,强烈的疲惫感使得他的脑海空白,他顿时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自己是谁,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连带着诸如此类的疑问,往事亦如同崩溃的堤坝般不断涌现。那,一定是灵魂之于垂死肉体的挽留。
哈利的本名是哈利森•布洛克(Harrison Bulloch),哈利这个名字本应属于他的爷爷,那是除了这间小屋之外,他继承自爷爷唯一的财富。自从老人离世之后,贫民区的人就开始如此称呼这个孩子,强烈的责任感使他懂得,自己应该成为这个家的主人了。
哈利对幼年的记忆不深,自懂事起他就与老人一起生活了,他只记得老人是一个木匠,三五不时就会有人登门拜访,老人所用过的工具箱,至今还存放在屋子的一角。只是,老人从不贪求村民的报酬,他们一家也只能勉强糊口,为了维持生计,年幼的哈利没少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最初是城中的闹市,然后是路旁的商贩,后来甚至向邻居出手了。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被整个贫民区的居民厌恶,但是他从未被老人所嫌弃。他的本性纯良,他懂得为家人着想,只是生活压力使他过早失去了童真,老人对他的纵容态度,其实也是被愧疚与无力所支配的。
凯瑟琳与哈利是被同时收养的,虽然老人没有明说,贫民区的居民也一直将他们视作兄妹,但是他们也知道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凯瑟琳是个文静的孩子,她缺乏哈利那般的行动力,为此哈利对她呵护备至,他从不让别人欺负妹妹,他也从不在妹妹面前示弱。直到六年前老人离世,艾瑟雷进驻贫民区,哈利苦难的生活终于宣告结束,但是随着心智成熟,艾瑟雷的作为却一再令他感到迷惘。
总之,并非哈利缺乏上进心,而是艾瑟雷太强了,他为自己带来了富足的生活,他将贫民区治理得井井有条,连带居民也因此对哈利改观了。哈利既是高兴也是害怕,他发现自己的存在感正逐渐被这个陌生人剥夺,不仅凯瑟琳越来越不愿意与自己相处,即使交谈也满满是对方的话题。物质的满足却招致了精神的失落,哈利潜藏的不满终于被引爆了,他决心以自己的方式挑战艾瑟雷,重新赢得应有的地位。
一如他的外人身份,艾瑟雷从未对哈利流露赞许,若非凯瑟琳的缘故,哈利决不会屈从于艾瑟雷,按照对方的教育改造自身。或许艾瑟雷是对的,哈利奋斗的动力源于缺失,即使那会让他痛苦,这种缺失的现状也理应维持。过人的努力使得哈利迅速成长,但是对于无法赶上艾瑟雷这点,他也不免耿耿于怀,他不能理解凯瑟琳优越的处境,他一直以为这是差别待遇,艾瑟雷对凯瑟琳的溺爱也说明了这一点。因此哈利对艾瑟雷抱有强烈的竞争意识,他从不将对方视作长辈,因为缺乏亲情的缘故,他亦无法与对方把心交谈。
与其说这是隔阂,哈利更将这种关系视作战斗,他希望以胜利或失败将其划上句号。某种意义上说,哈利与艾瑟雷同样是孤独的人,他们的自我意识过于强烈,他们一旦认定的东西就很难改变,正如他对刀剑的执着,对美好生活的渴求。因为他早已将一切希望寄托于手中的长剑,那是斩断困难险阻,改变现状的唯一方法。
王国的法律规定平民不能持有武器,但是在魔物泛滥成灾的今日,如此规定无疑荒唐至极,哈利亦对其嗤之以鼻,若非艾瑟雷在场,他总会带上一把以布条包裹的长剑。因为运动才能出众之故,村落的小伙伴相当羡慕哈利,更将他视作首领,只是一旦提及习武与修炼,他们的反应就会变得冷淡。哈利想不明白,虽然持剑是违法的,但是别人也没必要如此抗拒刀剑,为此平时肯与他深入接触的朋友也不多。平时来往最多的约翰与乔纳森,他们也是有志成为冒险者的人,但是他们终究也只敢跟在哈利身后,从不敢持剑外出。
渐渐地,哈利开始不再显露自我,不再轻言自己的愿望,这到底是谁对谁错呢,哈利没有想明白,但是他始终没有随波逐流。他知道自己体内流着孤独的血液,他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否定自我的人,他为凯瑟琳付出了很多,但是在这之上,他更多考虑到的是自我实现。
“……”
哈利来回抚摸着剑柄,皮革的凹凸紧贴指尖,仿佛在劝诱他与其融为一体。有形的刀剑可以触摸,无形的理想却是难以捕捉,当理想化作实体降临之时,他又是否有能力将其紧握,是否有勇气展开追逐呢。
“哈利,原来你在这里啊,人家找了好久呢。”
“……啊,反正我会回去的,凯特你怎么过来了啊。”
仿佛在催促起床一样,凯瑟琳的大眼珠突然贴得好近,哈利随即不情愿地转过了一侧,被看到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太阳要下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不,我还想再练一会,凯特你先回去吧。”
哈利的答案脱口而出,其实他早就饿得发软了,只是看到凯瑟琳他总喜欢逞强。
“不行,哈利你总是这样,人家不在你一定会跑掉的。”
“凯特你知道的,现在早就不能出城了,而且东南角的小路也……总之我不会跑掉啦……”
“知道啦,但是人家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哈利你就不能听听吗?”
“好啦好啦,凯特你就说吧。”
哈利挺起满是泥泞的身子,凯瑟琳小心帮他清理了一番,然后将佣兵纹章塞进了他的手中。
“这个是艾瑟雷哥哥交给你的,要好好保管哦。”
“怎么,这个奇怪的东西……”
随意打量了纹章一番,哈利再将其紧握在了掌心,手指收拢的瞬间,他的身躯突然像触电般麻痹了。
“哈利……?”
他的双眸呆滞,开始闪现出奇异的光芒。

“父亲大人,这几天圣战团接连收到不利消息,您手头的事务不要紧吗?”
“放松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我总习惯外出走一圈转换心境,也许你不懂得我辈的心态吧,梅里克。”
“我的确无法理解,依我所见,父亲大人不应在这个紧要关头松懈。”
“说得不错,冒险者团队中尽是谄媚之徒,像你这般直抒胸臆的人已经不多了。”
“谢谢您的夸奖,父亲大人。”
一手按紧腰间的佩剑,老人缓缓步向了暮色深处,身披重甲的年轻男子紧随其后,与老人的间距不差分毫。自信与拘谨,老少两人的表现大不相同,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均以磊落言行恪守着自身的骑士道。
老人身穿一套工整的卡其色军装,金色的须发点缀着丝丝斑白,他的青春早已在岁月搏斗中消逝,或许只有一声战意高昂的怒吼,才能再次让他嘴角的皱纹舒张。只是事到如今,映入老人矍铄双目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他不禁感慨万分。
“看吧,早在黄昏就已四出无人,为什么民众会如此畏惧魔物,难道这不是我们的过错吗?”
“宵禁令已经颁布多日,民众自然不敢以身试法。”
“错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战斗已经迫在眉睫,为什么民众不就是不敢响应号召,投身于命运的激流呢?作为大神奥丁的代行者,难道我们就不会感到愧疚吗?”
“既然有战斗与非战斗的区别,那同样会出现被选中与被遗弃之人,一切都是命运所致。”
此言一出,老人突然停下脚步,其巍峨身躯仿如伫立于铁水的中流砥柱,几乎要将暮色的洪流一分为二。
“就此断言有无法得救之人,那决非英雄所为啊,梅里克。”
“是的,父亲大人。”
老人的话决非狂妄,因为他就是王国的英雄,大神奥丁最为忠诚的战士。若说英雄当视国家存亡为己任,肩负起救急扶危的大业,那么普王国境内已无人能与老人并称,甚至连望其项背之人也不存在。
雷贝利夫•道格拉斯(Rebrave Douglas),圣战团副团长,王国有史以来战绩最为彪炳的一人,以凡人之身获得雷神腰带(Megingjard)的传奇式人物,他身旁的年轻人是其养子,圣战团的首席代表提华兹•梅里克•杜格拉斯。他们的显赫功业为人所称颂,在国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在国王怠政的这些年间,王国的军政事务均由他与利伯曼神官一手维系。
“时过境迁啊,我未能赶上那个英雄的年代,这实在是遗憾至极。”
老人踏入了东南方的红土地,远方教堂的外廓渐见清晰,那里曾是剑士公会的遗址,未及老人诞生的年代它已经迁移。如今这片梦想之地早已物是人非,但是扎根于此的幼苗,仍然在祖辈的庇佑下茁壮成长着。
“我担任分团长的时候,曾不顾后果地向上级递交了一份提案,所以这几栋陈旧的建筑才得以保留至今。如今回想起来,我觉得这个决定还是正确的啊。”
说着,老人如鹰般扫视着远处的建筑群,仿佛有所期待。
“不仅先烈的记忆得以保留,我也因此得到了那个人的协助。”
“父亲大人一直提起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等会你就知道了,梅里克。”
精钢的军靴向前迈进,在泥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足迹。

“哈利,人家都说了回去了,你还想练到什么时候啊……”
“我状态很好啊,让我继续练下去吧~!”
“还是别练吧,从刚才开始你就不正常了。”
凯瑟琳忧心忡忡地看着哈利,自从收下纹章,他就像喝醉了一样开始胡乱舞剑,凯瑟琳自知无法介入,她只能在旁大声劝诫说。
“看吧,我是不是很厉害呢~!”
一边大言不惭地夸耀着,哈利一边将剑挥舞得如同棍棒一般,剑锋的红光飞溅四散,着实令人胆战心惊。只是,无论哈利做出何种高难度动作,他始终将左手握得死死的。
“快点放手吧哈利,你一定是被那个纹章……”
“年轻人,你的剑法还不赖嘛。”
“是吧~!你也觉得这样吧~!”
也不管声音的主人是谁,哈利顺势转过身来,然后得意地将剑一横,像个旗开得胜的骑士一样。
“老爷爷你来得正好~!快点评判一下吧……”
趁着这个空档,凯瑟琳马上从哈利手中夺回了纹章,他随即感到一阵晕眩,脸上的潮红也变为了苍白。知觉如洪流般急促涌入,在哈利的意识融入境况之前,他的身体却率先感受到了恐惧。
“年轻人,怎么看到我脸色都变了啊?”
老人笑着捋了一把胡子,然后徐徐走到哈利面前,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
“应……应该是吧……”
糟了,腰间华丽的佩剑,耀眼的银白色盔甲,这不是军人的装束吗。
得悉老人的身份,哈利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平民非法持有武器,而且还在军人面前耀武扬威,那可是杀无恕的大罪。即使哈利习惯随身持剑,他也从不敢在冒险者面前显露。
“用这把剑练到现在吗,真是佩服你的毅力。”
正当哈利打算拔腿就跑,老人已经将长剑一手夺过,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哈利无从反抗之余,更是从心底感到恐慌。只是凯瑟琳还握着他的左手,他才没有就此晕倒。
“梅里克,把你的剑给他吧。”
“是的,父亲大人。”
“没听到吗年轻人,快点接过这把剑吧。”
“啊……?”
“接过这把剑,然后演示给我们看吧,年轻人。”
老人慈祥的目光中带着威严,其身旁的男子亦如铁壁般屹立着,哈利只是感到呆然,他不知道如此情景意味着什么,就在迷糊之间,他的右手已经向前伸出了。
“这是石中剑(Excalibur),请小弟你务必小心行事,不要作出有辱此剑的行为。”
“是的……”
男子一手将宝剑持平,哈利以双手恭敬接过之余,亦几乎顺着对方的威严下跪。当然他没有这个胆量,若是如此,那就与骑士的授剑仪式没有分别了,他的平民本性无法让他跨越这个界限。
“放松一点,然后像刚才那样出招吧,年轻人。”
“就像刚才那样吗……”
说着,哈利随手持剑挥舞了几下,剑刃划过空气的声音清脆利落,剑身轻巧自在却不失沉稳,犹如其典雅脱俗的质感一般,自信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哈利体内。
“好的,那我就开始了。”
呼呼~!呼~!
“好~!这非常好~!”
三击如同电闪雷鸣般掠过标靶,正当哈利打算更换姿势,标靶却如同枯树般断开了三截。他本以为自己失手了,但是老人的喝彩让他意识到,这把华贵的宝剑锐利非凡,光是剑锋就能让标靶断裂。
“哈哈,想不到这样就坏掉了啊……”
哈利不禁傻笑着说,心情突然从谷底跃升至天国,他兴奋得快要晕倒了。
这把剑实在太厉害了,相比之下,哈利的剑简直就是根破烂的木棒,职业军人的武器果然不同凡响。他真的很想有这么一把武器,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平民——
“那么这把剑就送给你了,拥有此等卓越的资质,我保证你日后能有所成就。”
“是吗,那真的谢谢你了……”
“不行,我们只是平民,我们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一切来得唐突却又自然,哈利几乎顺势将宝剑纳入囊中,但是没等他回过神来,一直旁观的凯瑟琳突然发话了。看着这位挺身而出的小姑娘,老人似乎着实吃了一惊,他随即反问说。
“小妹,莫非你也是格拉德温牧师的家人吗?”
“对不起,人家不知道爷爷在说什么。”
只是凯瑟琳的口气异常冷淡,老人不禁略略皱起了眉头。
“小妹你在说什么呢,如你所见我是圣战团的一员,为什么要对我如此警惕?”
“哈利我们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走漏艾瑟雷的消息很可能带来麻烦,不是凯瑟琳被如此训导过,而是她已经习惯这样做了。她坚信着艾瑟雷的一切,无论面对何种引诱亦不动摇。
“为什么要走啊,人家正在向我们提问,这很不礼貌啊……”
“总之我们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哥哥不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吗?”
“是吗,真不愧是那个牧师教导的孩子,质朴而坚韧,如今国家正需要你们这种人才啊。”
“是啊,老爷爷又没说错什么,凯特你就不能客气一点吗?”
“哈利你不要再人来疯了好吗,上次摩诺兹哥哥过来也是这样……”
凯瑟琳有点生气了,即使哈利的压抑很深,他也不应该总帮着外人说话。
“小妹,我看这里一定有着很深的误会。”
“对不起,总之我们要回家了……”
“前几天我在监督冒险者的招募会场,当时我隐约看到小妹你神清气爽,完全不是如今沮丧的模样,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了吗?”
“这个……”
被老人一句说中痛处,凯瑟琳顿时低头不语,失落之感犹如重锤般袭来,即使坚毅如她亦无法掩饰。
“是因为那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小妹就觉得冒险者都是坏人吗?”
说着,老人伟岸的身躯靠近了凯瑟琳,然后心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是老人独有的温暖细腻的触感,她仿佛全身心投入了阳光明媚,泪水一下子就浸满了眼眶。
“我能理解格拉德温牧师的苦心,要这样的孩子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那实在是太残酷了。”
“嗯……”
“我是知道的,牧师他打算独力承担一切,他不希望你们卷入战争的漩涡。但是,我觉得牧师他太过轻视你们了,他不应该无视你们的心意,更不应该取消你们报名资格的,你说是不是呢?”
“嗯,人家真的想不明白……”
老人说出了凯瑟琳长久以来的心声,她的防线随即土崩瓦解。虽然她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她亦无法追究老人的来历与身份,但是因为这番说话,她已经不自觉地心悦诚服。
“我们享有如今安逸的生活,那是因为冒险者努力维系的结果,但是如今国难当前,仅凭冒险者的力量已经远远不足够,他们需要我们的支持与鼓励,他们更需要获得新生力量的加入。”
在老人深沉而激昂的声线推动下,这番气势磅礴的论述显得不可辩驳。
“我已经感受到了你们的决心,那么,你们愿意将这份决心化为改变现实的力量吗?”
“但是我们太弱了,短时间又怎可能变强呢……”
望向手中的宝剑绚丽,哈利恨恨地说着。
“不必畏惧自身的弱小啊,年轻人,冒险者的世界只有坚持与放弃的区别,心灵的强大能让你们战胜一切敌人。你们正处于希望的岁月,在你们嫩稚的言行当中,其实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啊。”
“谢谢你的夸奖,爷爷。”
凯瑟琳笑着回答说,只是她多少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老人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为什么自己有种不好的预感呢。以往试图染指艾瑟雷的人都喜欢将自己视作跳板,他们看似和善的言行实质包藏祸心,因为对此早有预备,能让自己放松到如此程度的人根本没几个。那么,到底自己是因此而变得警觉,还是因此而错失了机会呢。
一直以来都是艾瑟雷将答案告知,但是在面临抉择之时,少女却总交不出自身的答案——
“爷爷,你真的能帮我们吗……”
“雷贝利夫~!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国……国王陛下?”
“切~!谁不知道我是国王啊~!这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陛下您不能随意外出啊~!为什么警卫没有制止你~!现在局势危急,我们很难保障您的安全~!”
“我是国王啊~!在自己的领土想怎样就怎样~!”
“……?”
莫名其妙的对话响过耳边,凯瑟琳和哈利被引向了某个奇异的场景。
“国王陛下~!请您在公众场合注意仪容~!”
“少罗嗦~!这用得着你教训我吗~!”
一手掀起了对方的领子,一手高举着空酒瓶,老人盛怒的表情夸张至极,反而显得有点滑稽。他左半身披着一条破烂的披风,右侧却是大片裸露的赘肉,他的苍苍须发连成了蓬松的一大块,几乎要将头顶的王冠埋没。这身装扮之奇特,活像就是戏剧里的丑角。
铛~!
“陛下您不要这样~!老臣已经一把年纪了,经不起如此折腾啊~!”
“躲啊~!我看你要躲到哪里~!”
“梅里克~!快替陛下整理衣装~!”
“……”
先是一方被推倒在地,两位老人随即扭打作了一团,拳脚之声此起彼伏,直到两人被阻隔被分离,凯瑟琳和哈利还是目瞪口呆了。要是说这个浪荡的老人就是国王,他们宁可将眼前的一切统统忘记,特力斯坦三世可是勤政爱民的君主,这个老人又怎么会……
“太狡猾了~!每次都找梅里克帮忙~!”
自称国王的老人终于被制服了,他披上了年轻男子的深蓝色披风,其右手的酒瓶却在蠢蠢欲动,仿佛随时要向前敲出似的。看着对方心有不甘的模样,军装老人马上严辞劝诫说。
“陛下您一世英名~!臣等自当赴汤蹈火,舍身追随~!”
“切,说得倒是好听啊……”
白发老人愤然说着,他像是猴子般搔摸着鬓发,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四周一番。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雷贝利夫,这两个小毛头又是谁。”
“老臣正在物色王国未来的栋梁,也请陛下您过目吧。”
“哦哦,是这样吗……”
说着,白发老人大摇大摆走向了哈利,如同他涨红的双颊一般,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扑鼻而来。哈利反而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感,这种不修边幅的醉汉,他在酒吧已经见得太多了。
“唔,个子太小样子太丑,不及格~!”
“呃……”
“倒是妹妹你长得挺可爱的,有没有兴趣跟我回家呢,哈哈~!”
“爷爷你在说什么呢……”
“呵呵,害羞了害羞了,我最喜欢这种孩子了~!”
看着老人对凯瑟琳上下其手,哈利的脸色都变白了,他一下子将凯瑟琳拉到了身后。
“什么啊,你这个老头子想对我妹妹怎样~!”
“你觉得这笔交易怎样啊,小伙子,如果妹妹能讨我欢心那就是王妃了,然后嘛,你就摇身一变成为贵族,每天享尽荣华富贵哦……”
老人色咪咪地笑着,他手中的黄金挂饰垂落,正如同催眠术般左摇右摆。
“总之不要碰我的妹妹~!你这个老头子~!”
只是哈利早就忍不住了,这个老头不仅外表邋遢,就连内在也是一团糟,无论这番说话是真是假,他的表现首先就无法令人信服。
“哈哈,这太有趣了,害得我越来越兴奋了啊……”
“够了国王陛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军装老人从后拉住了对方手腕,然后向年轻男子使了一个眼色。
“梅里克~!准备护驾~!”
“是的,父亲大人。”
话音刚落,年轻男子一手搂过了白发老人的脖子,然后将其扛上了肩膀。老人的四肢开始奋力挣扎,只是被年轻男子的铁臂一勒,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随即如同泄气的皮球般瘫软了下来。
“呜……”
“请见谅,国王陛下。”
“我说雷贝利夫~!你就那么喜欢坏我的好事吗~!”
“对不起了~!国王陛下~!”
说着,军装老人在一张羊皮纸疾书数笔,然后郑重地交到了哈利手上。
“年轻人,如今冒险者的招募已经结束,那我就给你们一个凭证,只要带上它向任何一个职业公会报到,你们就能成为正式的冒险者了。”
“真的?有了这个就能成为冒险者了?”
“呵,难道我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吗,我可是圣战团的副团长啊。”
羊皮纸上写满了潦草的文字,哈利一点也看不懂,只是,文件末端的双头鹰纹章以及十字标识跃然纸面,无一不印证着老人的话语。哈利感到十分激动,这个老人与其他人不同,甚至与艾瑟雷也不同,他一定是真心想帮助自己的。
“我先走了,我会在圣战团等着你的,年轻人。”
“……”
看着老人的背影远去,哈利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凯瑟琳悄悄从他手中拿过羊皮纸,然后小声读了起来。
“致各职业公会负责人,很抱歉扰乱了招募流程,我雷贝利夫•道格拉斯,王国圣战团的副团长,如今向各位推荐以下两名新人……”
“……”
“哈利•布洛克,凯瑟琳•布洛克……”
仿如听到命运的裁决一般,哈利默默闭上了双眼,那是除了艾瑟雷之外,第一次有人写下他的全名。他紧握在手的宝剑,开始涌现出无穷的力量。
有了这个,或许自己的命运就能改变了。
不,是一定能够改变。
“凯特,可以先停一下吗?”
“嗯?哈利有什么事呢?”
因为沉抑已久的决意,因为老人发自内心的肯定,他,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剑士公会报名吧。”
作者: hgf    时间: 2010-5-15 23:16

今后的章节开始超展开,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文中的副团长就是这位老兄,大家还记得他吗



[ 本帖最后由 hgf 于 2010-5-16 16:56 编辑 ]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5-15 23:50

原帖由 hgf 于 2010-5-15 23:16 发表
今后的章节开始超展开,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某BZ期待已久了………………呼呼呼………………
作者: 飞雪の轨迹    时间: 2010-5-16 02:26

于是码了几十万字现在开始的才是剧情的主线吗?
很期待,楼主加油
作者: citadelle    时间: 2010-5-18 20:53

十二株枯萎的树是指十二主神,还是福尔塞提的十二陪审团?
作者: hgf    时间: 2010-5-20 00:17

原帖由 citadelle 于 2010-5-18 20:53 发表
十二株枯萎的树是指十二主神,还是福尔塞提的十二陪审团?


cita不用想太复杂啦,这个答案其实超~~简单的,玩过RO的人都知道
作者: hgf    时间: 2010-5-21 23:23     标题: Wind fo Tragedy

“喂,我们真的要走这条小路吗,莫菲?”
“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就相信我的刀吧。”
骑士驱策着大嘴鸟急速奔走,刀刃如同飓风般席卷着杂草丛,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未竟,草木碎屑又被一阵急促的步伐碾过,铺陈如同指向破灭的征服大道。
“我说啊,这种小村庄一口气就能铲平了,为什么还要东躲XI藏的呢?”
“总之按照我的指挥行事,不要随便打草惊蛇。”
呢喃呓语在黑暗中反复回响,不经表情修饰,不经目光度量,其似有若无的行踪早已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知不觉间,这个五人小队已经摸黑跨越山脊,克服重重险阻,眼看即将到达王国的边境地段。
降临于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那一定有着非常的目的,虽说与魔物的战斗无分昼夜,但是他们所指向的是人类的居所,簇拥于魔物群落的村庄。眼下的要塞印证着村落的安居乐业,但是,那同样是对世人迷恋武力,穷兵黩武心态的绝佳嘲讽。
尤其对冒险者而言,此等蔑视更是不可饶恕的——
“停,就是这里了,大家马上布置好阵型。”
陡峭的山坡顶端露出了一丝火光,骑士横刀止住脚步,其队友亦如同扇形散开。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我先去开路,你们随后跟上。”
“是的。”
骑士奋力攀上坡道,山顶的火光渐见明晰,要塞硬朗的轮廓顿时被展露无遗。那是一道以硬石筑成的屏障,如阶梯般将山坡截成了两个断层,若是把守得当,要正面攻陷它简直难于登天。
不远处本有通往要塞的大道,但是骑士故意让坐骑穿过草丛,将其弄得沙沙作响,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盯上的。果然,这马上就有几道探照魔法投下,将其银白的铠甲照得一片雪亮。只是骑士推进的速度快如闪电,未等魔法锁定其身影,他早已将坐骑停靠于城门下方,其手中的巨剑亦是跃跃欲试。
骑士一手掂量着厚重的木质城门,从其沉稳的回声推断,它应该由三层实木紧致结合而成,但是比起千锤百炼的金属利刃,这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罢了。
嚓~!
闪耀的银光呈十字斩落,城门顿时如同玻璃般碎裂成块,然后接二连三掉落在地。这连声巨响之后是一阵悠长的警号,骑士往城门内侧望去,原本是了无人烟的山野,这瞬间已经变得灯火通明。
“大家注意~!有魔物来袭了~!”
骑士只身跨过城门的碎片,映入他视野的是一段坑洼不平的山路,原来这就是城墙后的第二道防线。正当他打算向前突进之时,他突然感到有一股,乃至数股犀利的杀气,正瞄准了自己飞驰而下~!
咚~!咚~!
滚圆的落石被骑士轻松闪过,刹那之间,再有大批箭矢打在了他的盔甲上,其实他早知道村民会有此一着,只是这番攻势实在不成气候,他根本不必费力闪躲。
先是设置城墙阻隔魔物,然后利用箭矢落石将其剿灭大半,最后以白刃战解决漏网之鱼,骑士知道村民只敢以如此方式战斗,因为人类与魔物的力量悬殊,以力相争无疑只会送命。只是,以这种半吊子的战术对抗魔物本是笑话,更何况村民如今面对的是精英冒险者,看着对方拼死顽抗的姿态,骑士竟不自觉地感到可悲。
流矢无法阻挡骑士的左冲右突,壕沟与障碍被他接连抛诸脑后,转眼间他已经到达了第二座城门跟前。再一次,他只手将巨剑如行刑般高高举起,缥缈如丝的号令同时低吟而出。
“第一阶段完成,第二阶段开始。”
那正是一切灾难的先兆。
“哈哈,终于轮到我们动手了。”
神射手将燃烧的箭矢搭上弓弦,随即,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夜空,其轨迹犹如天火的裂痕般不断延伸,未等浮云蒸发殆尽,漫天的烈焰开始如暴雨般瓢泼而下。
荒野起火了,城墙起火了,塔楼起火了,山岭燃成了一团巨大的篝火。躲藏在城墙上方的村民走避不及,那就如同落入火焰的枯叶一般卷曲成团,然后化作了一缕轻烟。少数人有幸从火海中出逃,他们的躯干尚存一息,其神智却早已崩溃。
“不好了~!第二道防线也被突破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不仅两座城门都被一击突破,而且人员也被来历不明火矢折损了大半,敌人是如此强大,估计最后以白兵把关的防线也是不堪一击。村民的恐慌到达了极点,他们纷纷丢盔弃甲逃往后方,只是最后一座城门依然紧锁,绝望的他们再也顾不上颜面,竟哭喊成了一团。
“不能逃~!过了这里就无险可守了~!”
队长愤然持刀将村民驱散,混乱之中,他亲手斩杀了两名试图反抗的人。这最后一道防线架设于山脉顶端,若是弃守魔物就会长驱直入,将山下的村庄蹂躏成废墟,那是他宁死也不愿看到的。
两个懦夫的尸体被队长一脚踢下山坡,村民只得战战兢兢地举起武器,然后阵列在了城门跟前。眼前的冲天火光一再令人窒息,令人晕眩,但是,这个队长却如磐石般挺立在前,将恐惧悉数隔阻于背影。他是这个村庄最勇敢的男人,如今危难当前,他必须浴血奋战至最后一刻。
“来了~!大家准备应战~!”
火海徐徐扭曲断裂,一个模糊的黑影从中现出,见状,队长顿时将大刀一挥,如同嗜血的猛兽般向其扑去了。这头魔物杀害了他无数的同胞,即使将其煎皮拆骨亦不足以解恨。
呯~!
初击的质感过于奇特,队长顺势反向补上另一击,只是,他的刀刃马上就被什么夹紧,随即断裂落地。队长感到万分惊愕,但是伴随着高热一同袭来的,却是更大的惊愕。
重剑,厚甲,铁十字,毫无疑问那就是纵横于沙场的不败王者——骑士领主的装束。简直难以置信,如此装束辅以人形的姿态降临,那到底是伪装成冒险者的魔物,还是伪装成魔物的冒险者呢?
但是,那又有何区别——
“呜啊~!”
如同狂风大作一般,队长的身躯突然被了吹飞在半空,他不顾伤重跌撞着爬起,其身旁的村民亦随之跟进。片刻过后,这具烧得通红的铁甲已被长枪重重围困。
好红,好热,好可怕。
为什么它能安然步出火海,为什么它能一击打倒队长,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自己碰上这种魔物啊~!
村民终于疯狂了,先是第一个人冲出,其余人等亦如点燃的导火线般突进。前后左右共计十七把,魔物瞬间被大量的长枪刺穿了,只是这还不足够,村民一手紧握长枪,然后一手拔出腰间的短剑向其逼近。金属的包围圈逐渐缩窄,映射着一轮血与火的红光。
是断气了吗,眼看足下的血块越发粘糊,魔物却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终于有村民忍不住了,他举脚轻轻往魔物踢去,见其没有反应,他马上壮着胆子走近,打算一刀将其首级割落。
“投降吧,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了。”
只是,这个轻率的举动马上让他后悔了。
准确地说,是所有人都后悔了。恐惧的毒素沿着长枪反向延伸,他们开始怨恨自己的勇气,怨恨那个该死的队长,若是及早逃离眼前的血海,他们也不必沦落至肝肠寸断的境地。
魔物的双瞳犹如宝石般闪耀着凶光,不知为何,村民的长枪竟开始噼啪断裂,如同其溃坏的意志,如同其崩塌的视野。他们划动着四肢想要逃跑,但是那已经太迟了。
因为在真正的恐惧面前,死亡乃是唯一出路——
呼~!
巨剑的旋风划过,村民亦如同尘埃一般被吹散。不过意外的是,这一击是以宽厚的剑身发出的,村民只是暂时昏迷,并没有受到致命的刀伤。如此看来,暴力并不是魔物的最终目的,那不过是一种手段。
眼前再无抵抗之人,魔物将肌肉收缩紧绷,被刺入的长枪开始逐一弹出,他凝视着血潮汹涌却毫无惧意,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正当他打算踏着血海向前,他的双脚却被什么死死抓紧了。
“利贝利亚村……决不投降……”
即使血已流尽,即使筋骨断裂,但是钢铁的意志使得这位队长奋起,哪怕再坚持一分一秒也好。如此挑衅行为激怒了魔物,他冷冷将队长一脚踢开,然后如同绞刑架般吊起其颈背,将其示向了山下的火光熊熊。
“是吗,非要赶尽杀绝你们才死心吗。”
触目所及,火焰如啮齿般蚕食着天际的幽蓝,城墙早已在高热下融成焦土,层层塌落在灰黑的草木之上。那是将一切灵与肉烧成死灰,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这就是反抗的下场,这就是独立下场,祖辈经营多年的基业被毁于一旦,而且还是区区五个,区区五个无名的魔物所为。长久的信仰竟在暴力面前一败涂地,还有比这更为讽刺的事情吗。
还有,比这更为绝望的事情吗。
“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一丝愤恨伴随着心胸炸裂,队长晕厥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是魔物来袭吗?”
“萨洛队长他们……他们全被抓住了啊~!”
村民大声喘息着说,丹尼尔手中的铁锤亦随之抖落,似乎是无法相信这个消息,他再慎重问了一句。
“你再说一次吧,卢斯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要塞被攻破了~!警备队被俘虏了~!而且那些人……!”
“得了,我现在就过去。”
丹尼尔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他刚刚检查完村落内部的防务,如今正要安装新的警报装置,只是他没想到敌人会来得如此突然,而且一来就是最恶劣的事况。虽说他对此早有准备,但是为了针对自己一人,敌人竟不惜向无辜的村民动手,其手段之肮脏实在令人发指。
“真是的,比艾瑟雷说的还要棘手了……”
巨斧,链锤,阔剑,武器一件接一件被堆放在手推车上,那是丹尼尔多年回忆的沉积,他倾注其中的热度早已散去,如今重新将其执起,亦是感到一阵冰冷与疏离。
回想起多年来得岁月,从平民到冒险者,从小商人到通缉犯,自己总是任意妄为,值得自豪的事情却一件也没做过。只是落叶总要归根,待到醒觉之时,自己的人生早已被无休止的争斗填满,理想却是遥不可及。或许这个杀戮的终结,亦是自己一手酿成的恶果吧。
那是如同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深沉而悔恨,直到此时,丹尼尔才刻骨铭心地体会到,自己的生命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如果这副身躯还能称作生命,如果这些武器还凝聚着意志。
没错,利贝利亚村是自己的一切,自己将与之共存亡,即使那是受尽苦难的生活,那也是不可离弃的。自己将亲身告诉他们,不要小窥卑微的利贝利亚村,更不要小窥信仰的力量,因为对于幸福生活的憧憬,已经支撑着村落走过了上百年的岁月。
这场战斗,他将要赌上一切。

“再说一次,让斩首者丹尼尔出来,否则他们就没命了。”
如魔鬼般降临的五人身后,是一座极寒的冰雪笼牢。
“丹尼尔不在这里,你们不用煞费苦心了~!”
朱迪大声回应说,她的后方站着大批愤怒的村民,若非她极力劝阻,他们早已手持兵器将对方击杀。只是她十分清楚,眼前的五名精英冒险者,即使再来千军万马亦无法与之抗衡。
“快放人吧~!亏你还是个骑士,挟持人质是有违骑士道的行为~!”
“住嘴,如今你还有资格提起骑士道吗,骑士团的逃兵朱迪•罗斯诺。”
“……总之有我在,你们就别想前进一步~!”
骑士冷峻的目光自上而下投来,其威严令人战栗不已。他对朱迪的称呼没有冠以教名,相当于否定了她冒险者的身份,两者地位落差之大,那简直如同诸神之于蝼蚁的裁决。
“那就等吧,我们有的是耐心,只是冰墙里面的人是不能等的,你们总知道吧。”
“少啰嗦~!我们是不会害怕的~!”
十分钟,二十分钟,看着冰墙将村民禁锢得如同尸骸,朱迪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说冒险者不能随便杀人,但是对方有此一着,那显然已经罗织了千般借口,而且警备队负伤在前,被低温囚禁也迟早会丧命。朱迪实在无计可施了,只是连她也轻易屈服的话,那就真的完蛋了。
“好吧,既然你们不会害怕,那就装出不会害怕的样子,一直站到天明吧。”
“……”
沉默片刻,朱迪突然只身向骑士走去。
“等等,我要求检查人质的情况,从一开始我就没看到冰墙里面有人,我觉得你们在骗我。”
“真是可笑,难道你还不清楚自身的处境吗?”
“是吗,难道里面真的空空如也,让人看一眼就会露馅吗?”
冷笑着回了一句,朱迪紧握着双拳走过骑士身边,她的双眼映照出一片雪白,如同一个逐步走向末路,打算以死相争之人。
如果能一击打破冰墙,那么警备队多少也有存活的希望——
“告诉你吧,这个冰墙是无法打碎的,我劝你不要做这种傻事。”
只是这个把戏瞬间被骑士识穿,朱迪顿时感到都心碎了。
“你这个混蛋……”
快想个办法吧,不然他们就没救了……
求求你了……
……
“等等,到底是谁要找我的,赶快报上名来吧~!”
“丹尼尔……”
他还是来了吗。
远远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朱迪既是感到惊喜也是心酸。难道丹尼尔还不清楚吗,如今无论他离去与否,这个村子亦难逃覆灭的命运,那为什么他还要执意前行,以只身对抗眼前的绝望啊。
“普隆德拉骑士团第三号文件~!利贝利亚村违抗感召,勾结敌国,包庇通缉犯,攻击执法人员,现以大神奥丁的名义予以剿灭~!但是考虑到所有罪行均由丹尼尔•麦卡蒙一人所为,现将其逮捕以减免村落的罪行,请村民及早将其交出,反抗者将同等论罪处理~!”
“切,和那个牧师一副德行,看了我就想吐。”
骑士这番说话实在似曾相识,丹尼尔不禁对其嗤之以鼻。说着,他一手扯开衬衣的领子,一手取出一把与人齐高巨斧,那是一副宁死不屈,势要抗争到底的派头。
“打算暴力拒捕吗,我早就预料到是这样了。”
与此同时,骑士右手亦现出了一把血迹斑斑的巨剑,其铅灰色的剑身沉重至极,但是其质感却异于任何已知的金属,即使是丹尼尔亦未能辨析。这场以寡敌众的战斗本已不利,如今对方更可能持有未知的诅咒武装,其形势可谓雪上加霜。
“我是说你们伪善啊,明知村落饱受侵害却袖手旁观,现在为了抓我一个人,竟然还将无辜的村民扣押作人质,难道大神奥丁的法典里有这种道理吗?”
“我只是奉命行事,你无谓向我这个打手求情。”
“我当然不会向你们求情,我的意思是,以我的去留作为赌注,我们来一场骑士式的决斗如何?”
一手以巨斧直指骑士的胸膛,丹尼尔如同挑衅般说着。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骑士领主,神射手,神官,魔导士,智者,这个五人小队是上次作战的精简组合,而且全部是进阶职业,以自己这个二转职业根本无法取胜。如今唯一的胜机,就是将所有赌注押在这场决斗之上——这个骑士的弱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我赢了你们就滚蛋,你赢了我就束手就擒,这很简单嘛。”
“我拒绝,作为一名生意人,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没有谈判的余地吧。”
“我也会顺便说出你哥哥的消息,骑士领主基布•莫菲•温莎(Lord Knight Gebo Morphy Winsor)。”
“……”
简单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骑士迟疑了一阵,但是他马上严辞回应说。
“……少糊弄人了,作为一名冒险者的精英,我不屑于,也没有理由接受一个通缉犯的决斗请求。”
“我说啊,你不要因成见影响了辨别是非的能力,利贝利亚村与共和国毫无瓜葛,根本不值得你迁怒。”
“我早就说这是奉命行事,若是你再不就范,我也只好动粗了。”
说着,骑士一手伸入冰墙,然后抽出了一个冷得发硬的身躯。
“这个叫萨洛的家伙就是反抗的首领吧,你说吧,该以什么罪名将他定罪好呢?”
“这是我的事情,不要把他们也拖下水了~!”
“说得好啊,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你为什么不乖乖就范呢。”
“那你们做事倒是光明磊落一点啊~!有必要滥杀无辜吗~!大公会的走狗们~!”
愤慨与憎恨已不足以形容丹尼尔的感受,他的脑子纠结如一团乱麻,几句话下来不仅逻辑混乱,更是毫无说服力可言。如今谈判的资本已被对方悉数掌握,别说全盘逆转,就连求饶也近乎不可能了。
如果投降,那么村落的防务将无人能胜任,如果抵抗,那么村落就会被对方毁灭,两难紧迫之下并无退路,自己该如何觅得生机……
“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们真打算在执行者眼前杀人么?”
“……!”
正当丹尼尔苦恼之时,摩诺兹的身影突然如鬼魅般闪现,成为了全场焦点所在。似乎是震慑于执行者的名号,骑士的目光与其几度交接,相互打量一番过后,最终亦是欲言又止。
“摩诺兹,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对于摩诺兹的出现,丹尼尔并没有多少期待,自作战过后这个神秘的家伙一直失踪,如今又毫无预兆地现身于此,丹尼尔自然不清楚他在盘算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真心要出手相助,那么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出现——
“那边的巫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三番四次阻挠我们?”
“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的魔法就好了。”
呯~!
同样的寒冰笼牢,同样的禁锢手法,眼看小队瞬间被分成了三与二的两半,骑士只是感到不以为然。他以巨剑轻轻敲打着囚禁村民的冰墙,然后冷笑着说。
“以有限挑战无限,你以为我们这样就对等了吗,身为执行者也总该有点常识吧。”
“没错,以你的常识挑战我的常识将要付出何种代价,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哦,口气越来越大了啊……”
“原来是摩诺兹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摸不透啊。”
在旁的魔导士连忙使了个眼色,骑士随即闭口不语。
以狂嚣的言辞挑衅对方,那是执行者最为惯用的手段,更何况,魔导士知道这位大言不惭的巫师,正是货真价实的执行者。
“的确好久不见了,拉吕克,想不到你也能成为圣尤利乌斯公会的一员啊。”
摩诺兹冷眼瞥向这位老相识,其不羁的神色之下暗藏嘲讽。
“我倒是很想知道,这是你的能力所致,还是你的能力所限呢?”
“谁知道呢,你挑战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在这种场合动手真的没问题么,永恒的拉吕克(Everlasting Lalucque)。”
超越者的称号,那相当于其能力的描述。
说着,摩诺兹一个火球击向了对方的冰墙,待到熊熊火光散去,现身其中却是一片完好无缺的晶莹。那就如同魔导士屹立不倒的身姿一般,巍然而坚挺。
“还用得着试探吗,你会动摇,但是我绝对不会动摇。”
永恒,那是将广域魔法无限持续的能力,只要魔导士的意念尚存,他所创造的寒冰笼牢,乃至所有广域攻击魔法将会一直持续。这是隐性的超越者能力,即使了解其性质,在这个场合亦无人能将其道破。换言之,这个笼牢无法以常规手段破坏,被囚禁的村民亦无法以暴力救出,这是魔导士从一开始就打好的算盘。
“那好,我们就一直这样对峙吧,和你的三名同伴一起。”
“要将我们小队全数封锁吗,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啊,摩诺兹。”
“你还不知道我的能力,对吧?”
之所以说超越者必须以隐性存在,那是因为其能力被揭露之日,亦是其毁灭之时。
“当然,如果让你得知我的能力,就凭你们几个小卒也是活不成的。你说是吧,被驱逐出白色高塔的前执行者,永恒的拉吕克。”
“……!”
话毕,摩诺兹的法杖开始泛出诅咒的血色波纹,令人窒息的魔力特征四散弥漫,如同荆棘一般,如同毒蛇一般,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不是在夸夸其谈,执行者的能力展现意味着杀戮的开始,若是被卷入这个未知的领域,在场的所有人将会难逃一死,更无反抗的余地。
“……你到底想怎么样,执行者先生。”
这位不速之客再次令骑士震慑了,他不得不忍气吞声问道。
“这样就公平了吧,对任何一方而言。”
摩诺兹分别看了丹尼尔与骑士一眼,然后将法杖向前一挥,无须多言,骑士已经得悉他的意向所指。
“如你所愿,我接受这场决斗,你也赶快就位吧,铁匠。”
说着,骑士以双手套上一个浑圆的头盔,其俊朗的脸庞顿时被青蓝合金覆盖。
“如果我赢了的话,请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这个自然好说,如果你真的能胜过本大爷的话。”
丹尼尔得意地笑了,眼看骑士已经准备妥当,他也将头顶的羽毛贝雷帽歪向一侧,然后换上了一把褐色的短斧与圆盾。那是与爆发型的巨斧相对应的,持久型的战术装备。
摩诺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他并无守护利贝利亚村的义务,那他为什么不惜胁迫对方,也坚持要让决斗进行呢。丹尼尔多少对此感到疑惑,不过,既然这对自身有利,那也不必顾虑太多了。
“那就开始吧,双手剑加速~!”
两人靠近至十米开外,然后单手将武器展示在前,那是带有宣誓的意味,决斗前的准备动作。从这一刻开始,决斗者的命运将悉数倾注于武器之上,电光石火之间,任何人等均不得介入。
“速度激发~!无视体型攻击……”
呯~!
太快了,十米的距离被骑士一步跨过,其巨剑几乎顺势将丹尼尔的腰腹一分为二。瞬间,凶猛的剑锋与斧刃几度交错,最终同时定格在了对方的胸前。
“看好了~!接下来还会更快~!”
沸腾的血脉涌入,巨剑突然如烈焰般灼烧起来。
“狂暴战体(Berserker)~!”

“就在前面了……”
若说山谷的幽风是黑暗的纹理走向,那么艾瑟雷就是潜伏于风中的黑色魅影。
黑暗面具,黑色制服,攀山专用的黑皮靴,这身全黑的装束就有如丧服般不祥,艾瑟雷的心情亦是与之相随的一片死寂。此行凶险万分,他看不见前方的路途,更不知道自己能否全身而退,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将命运投身黑暗的执行者,亦注定要消逝于黑暗之中。
横跨边境的山脉地势多变,艾瑟雷踏着层层石砾飞驰而过,感受着伊米尔系数逐渐攀升,这条漫长的山谷却不知何处是尽头。根据朱迪的说法,小女孩现身于山谷一旁的草地,附近亦能发现不少举动异常的魔物,再者,山谷的峭壁尽是不自然的斧凿痕迹,也找不到一株多年生的植物。可以肯定的是,这片山谷是人为造成的,其中必定暗藏玄机。
山谷的伊米尔异常会影响战力,但是在多次遭遇战过后艾瑟雷早已习惯,他所担心的是敌人的强大。仅以蜂后作战而言,那个小女孩不仅可以操控魔物,使用未知的魔法,其攻击力也是直逼两万单位,远远超过大陆上任何已知的魔物。面对如此压倒性的力量,艾瑟雷可以理解王国的退避心态,但是妥协容忍到如此程度,敌人侵略的魔爪亦只会更进一步,受灾的村落亦只会更多罢了。
“弓身弹影~!”
手中的魔法卷轴燃成灰烬,艾瑟雷的身影同时疾驰而出。未等双脚着地,他又迅速引燃了几份卷轴,让身体在斗气的炸裂下笔直飞出。这已经超越了奔跑的概念,而接近于飞行了吧。
山谷深处的伊米尔系数达到了地表的数倍之多,这已经不是可以随意奔走的情况,恐怕在紧接的战斗中,弓身弹影将会是唯一的移动手段。只是,如此异状还在艾瑟雷预料之中,他早已为此准备好上万份的魔法卷轴,涵盖了所有职业公会的所有技能,自然也包括类似的特殊移动技巧。当然,僭越能力属于超越者行为,若非四出无人,艾瑟雷是决不会放肆到如此程度的。
奥希拉•艾瑟雷•格拉德温,大圣堂执行者的第七人,人称“千色的艾瑟雷(Ashley the Kaleidoscope)”,那是可以跨越职业界限使用一切武装,全能者的称号。在同僚的印象中,艾瑟雷是一个熟知诡异战术,善于出奇制胜的人,他精通全职业的特殊武装,他对超越者战斗的理解远超常人。但是,如此印象乃是艾瑟雷刻意假造的,他真正的能力远非他人所能想象。精通古诺尔斯语和米弥尔式艾瑟雷可以伪造魔法纹章,绕开职业公会的规限制造魔法卷轴,绝密的佣兵纹章经他之手,他亦能仿造出相应的佣兵卷轴,既然拥有无限的魔法卷轴,他要掌握技能,甚至滥用技能也决非难事。因此,装备对艾瑟雷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知识才是艾瑟雷最大的武器,利用无限的技能实现超越常识的战斗,那就是全能的超越者,千色的艾瑟雷的真实。
魔法纹章是职业公会的象征,亦是其能力的体现,以此推论,艾瑟雷相当于坐拥冒险者十三个职业的权威,若是他愿意的话,他甚至有实力剿灭大陆上任何首领魔物,挑战其他执行者更是不在话下。但是,正因为自身能力过于强大,艾瑟雷反而对其本质一无所知,他始终对此抱有难以言喻的恐惧,为此他不得不营造假象,刻意向大圣堂隐瞒了自身的能力。冒险者高层的斗争就是超越者的斗争,职业公会亦然,执行者亦然,漫长的杀戮生涯已经让艾瑟雷看尽人心险恶,若是再进一步,其中的黑暗更是他无法承受的。
“……”
伊米尔系数飙升的速度实在太快,艾瑟雷只好从半空踉跄着地,转眼之间,他扭曲的躯干已经紧紧贴伏在地,根本无法正常站立。在重压的环境下使用魔法可能有绝佳效果,但是,这更有可能因负担过重而晕厥。所以,这场战斗不仅无法以力取胜,更是难以使用一切攻击性的技能。
“傀儡师的把戏(Marionette Control)~!”
数十根悬空的魔法绳索降下,随即,艾瑟雷的身躯被其强行拉成站姿,开始如常行走。虽说经由外力控制的四肢毫无实感,反应亦会变慢不少,但是毕竟不费气力,在重压环境下反而是最适合的。
“现在的重力是五倍,但是我的体质不行,估计到七倍以上就吃不消了……”
空虚的脚步声在山谷中反复回响,不知何时,这首漫长的催眠曲开始变得轻快,变得清晰。未等艾瑟雷估算出距离,他已经感觉到荧光色的夜幕当中,正在缓缓散发真理的光芒——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与飞空艇引擎类似的伊米尔动力源。
“摆放得如此明显,看来也没有偷袭的必要了吧……”
终于要开始了,艾瑟雷稍稍调整了黑暗面具的位置,让右眼的视野变得最大。
有鉴于之前的遭遇,艾瑟雷已经事先将左眼封闭了,如今一口气突进也不成问题。但是,艾瑟雷仍是慢条斯理地前进着,每走十米,他就取出六份魔法卷轴,成行成列地紧附在地面之上。
“滑动陷阱(Skid Trap)~!定位陷阱(Anklesnare)~!”
布置完毕,粗砺的石砾黯淡依然,但是环形的咒文早已使其脱胎换骨,如同一个个蓄势待发的捕兽夹。
陷阱技术,那是生息山野的猎人世家的天赋能力,附着地面的陷阱相当于不可视的触发式魔法,那不是以高速的跳跃或闪躲就能回避的。换言之,敌在明我在暗,艾瑟雷身后的陷阱迷阵就是他的专属领域,敌人的一举一动必然要受其制约,这,就是艾瑟雷所制定的战术。
“……”
身躯一起一伏之下,艾瑟雷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紧了前方。凭借苍鹰之眼的加持,他早在远处就看见光芒的源头架设着一台机器,以及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他的脚步声是如此明显,估计他们也早已有所警觉,如今不过是在守株待兔罢了。
左边高挑的影子身披一袭红袍,其空泛的质感更甚于圣骸布,简直与一缕凝固不动的红烟无异。在其身旁的小女孩表情木讷,她阴沉的魔力特征混杂在光芒深处,在四周的重压之下纠缠如同一团混沌,深邃而恐怖。
这个小小的死神,果然就是动乱的幕后黑手吗。
“妈妈,这是第十一个迷路的人了,他走路的样子好可怜哦。”
小女孩的童声经过魔法增效,竟显得如同刀锋般锐利。
“他一定是又渴又累,差不多要被重力压垮了吧。”
“……”
“妈妈,这次就让佩亚梅缇动手吧,之前都是妈妈动手的说。”
“……”
“好吗好吗,这次就让佩亚梅缇……杀了这个人吧。”
“……快去快回吧。”
“太好了~!佩亚梅缇终于可以帮上妈妈的忙啦~!”
小女孩怀抱着兔子娃娃雀跃不已,随即,她血红的双眼锁定了数十米开外,那个兀突至极的黑影。
“速•度•强•化(Agility Up)~!”
沉闷的音爆由远及近,那是一个个被短暂的时差割裂,逆向串联的字母。
“嘻嘻,抓到你了。”
“……!”
再次,清脆的童声从艾瑟雷下方传来,死亡的预感是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染血的兔子娃娃侵入了他的视野,就在瞬息之间。
小女孩一改先前的迟缓,以超越音速的姿态到达了艾瑟雷前方,如果可以这样理解,那么她的攻击她的行动,亦是远在音速之上吧。
所以,艾瑟雷又怎可能避开如此荒谬的攻势呢,如此理所当然地——
“不好意思,看来还差一点啊。”
艾瑟雷缓缓退后两步,小女孩粉嫩的小手随即一击挥空,使得杀意延伸的是她弯成直角的身躯,以及,如同扎根般纹丝不动的双腿。
“不能动了……佩亚梅缇怎么不能动了……”
定位陷阱,将误闯的猎物拘禁于原地,使之任人宰割的技巧——
斧锤长矛冰冷的木柄贴近了小女孩的脸蛋,然后反向收起,她惊恐地凝视着脖子后方的刀刃,却不知前方奔腾不息的蓝色蒸汽,正是艾瑟雷的杀着。
“传送之阵~!”
已经结束了,艾瑟雷瞬间将斧锤长矛反转,然后以棒端发出了全力一击。
“长矛刺击~!”
未等小女孩的双脚作动,蓝色光柱已经将她的身躯整个吞噬,但是,那片令人窒息的魔力特征没有随之消失,反而如阴云一般笼罩在了半空。
迄今为止,所有事态都与估算相符。
既然小女孩知道遍地都是陷阱,所以她一定会从空中发起攻势,是这样吧。
艾瑟雷猛地俯下身子,一阵烈风紧接着掠过了他的背脊,无须确认,他马上以左手掏出另一颗蓝色魔力矿石,准确锁定了身后十米开外的空旷处。
“传送之阵~!”
“地上到处都是奇怪的东西,佩亚梅缇不会再上当了~!”
果然,被莫名弹射至远处的小女孩不敢乱动了,她悄然避开了身旁的蓝色光柱,其手中的兔子娃娃却是被揉捏成团,聚积着无从发泄的怨愤。
“滑动陷阱~!”
如同明目张胆的挑衅,艾瑟雷一手将陷阱设置于身后,小女孩刚刚落足的位置。他身后的三个方向都设有滑动陷阱,一旦触发就会将敌人推向特定的位置,因此他才能准确预测敌人的走向,同时设置传送之阵。当然,敌人可以选择从空中进攻,只是一旦腾空就必然要落地,届时等待着敌人的,将会是陷阱与传送的双重地狱。
虽然陷阱必须附着地面,但是设置完毕的陷阱却有着相当的触发范围与触发高度,想当然的低空作战也是行不通的,要破解陷阱迷阵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一点都不好玩~!佩亚梅缇生气了~!”
说着,小女孩手中闪现出一把大镰刀,仿如新月的曲线徐徐舒张,这把巨大的凶器比她的身躯高出了数倍,比先前的杀意高出了千倍,万倍。
呼~!
小女孩的身影突然消失,艾瑟雷亦同时低俯着身子奔出,呈Z字形穿梭在漆黑的回路之中。霎时间,一把倒竖的大镰刀如同断头台般凌虐而过,几乎要将空气割裂成断层一般,激起了阵阵飞沙走石。
“切……居然是死神之镰(Crescent Scythe)……还真把自己当成巴风特了啊……”
看到了,但是只有一团团无法消散的,模糊的残像。
峭壁之间一左一右的夹攻,那是有如镜面反射般神速,循环交错的三角跳,再辅以大镰刀的扫荡可谓毫无破绽。意识到无法回避,艾瑟雷亦收拢起四肢,乘着烈风的流向猛然起跳。
呼~!
两道寒光高速弹射在昏黑的山谷之间,如同精巧的针线一般飞梭交织,其闪耀的纹理令人眼花缭乱。从扶摇直上再到急速坠落,在近百轮的激烈追逐过后,有一个身影率先擦过了地面,而另一个身影亦如磁石般紧随其后,眼看即将串连成无分敌我的一团。
“定位陷阱~!弓身弹影~!”
两手的魔法卷轴同时洒落成灰,艾瑟雷以双臂作为支撑,再次向垂直的峭壁跃出了。
猎人的陷阱与武道家的身法,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无法想象的绝妙组合。但是,就在如今生与死的瞬间,艾瑟雷已经化不可能为可能,以淋漓尽致的姿态将这一战术展现。化解力量的技巧,应对速度的技巧,弥补体质的技巧,种种技巧无一不经过他的深思熟虑。相较之下,紧贴其身后的小女孩空有蛮力而缺乏技巧,面对虚弱的艾瑟雷亦只能勉强战平,孰优孰劣可谓一目了然。
没有常识可言,更没有规律可言,超越一词正是相对未知而言的,超越者的战斗就是超越常规的战斗,决定其成败的乃是秩序与计算的综合,以及凌驾于因果律之上的理解应变能力。有限的力量之于无限的知识,那正是停滞与超越的区别,小女孩与艾瑟雷的区别~!
“麻烦了,果然是这样吗……”
第二轮追逐结束了,艾瑟雷在谷间弹射数回已经落地,几乎是同一时间,小女孩亦有如默契般落在了艾瑟雷先前的立足点,陷阱的间隙之中。显然,反反复复的追逐战并无意义,即使觅得突破口也是难以掌握,眼看对方按兵不动,两人开始了无言的对峙。
那个小女孩并不是蠢货,至少她的记忆力与判断力值得称赞。
因为知道遍地都是陷阱,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知道陷阱会被低空触发,所以她马上换上了对地的长兵器。就在这几轮追逐之中,她已经记住了自己的所有立足点,并且一直沿着自己刻意诱导的路线推进,要是她了解到陷阱的持续时间有限,而且自己的卷轴也会在追逐中消耗完毕,她一定会对着自己穷追猛打的。
陷阱的负面效果对设置者也会生效,所以自己的行动并不如想象中自在,而且山谷的重压限制了大动作与跳跃,弓身弹影也必须以一起一伏进行,消耗大自不必说,如此迂回的行动也迟早会被对方看穿。更糟糕的是,自己的动向会将安全区暴露无遗,要是继续胡乱逃窜,再过几次自己就没有退路了。
总之拖延下去不是办法,但是自己没有攻击能力,使用传送战术也必须让她再中一次定位陷阱,只是,这接连的失败已经让对方产生了警觉,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是好。
“怎么啊,说是生气了,为什么不大肆破坏呢?”
扶稳了黑暗面具,艾瑟雷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妈妈交代过了,不能破坏山谷的地形~!所以佩亚梅缇才打算速战速决~!”
“明明是个好孩子啊,为什么就整天喊打喊杀的……”
这家伙也太单纯了吧,有了这句关键的发言,艾瑟雷马上明白了两点。
速度强化与力量强化(Rush Attack)相当,那是魔物专属的强化魔法,使得基础能力成倍增长的暴力招式。这到底是两者不能并存,还是小女孩没有展开混沌领域的关系呢,总之,现在她的攻击力大不如前,如果利用地形作为掩护,她是没有机会将自己一击打倒的。
再者,如果小女孩确实不敢破坏周边地形,那么自己就能藉此将她引离山谷,摆脱异常重力的束缚。先不说她会不会上这个当,但是,只要她胆敢踏出山谷,自己就有十分的把握将其解决。
“只要不在山谷就能使出全力了吧~!我明白了~!”
攻守与实行均已顾及,难道这还不是完美的对策吗。
轻轻一拍身后的峭壁,艾瑟雷往反方向跃出,几个闪身已经攀上了山谷的中部。
“佩亚梅缇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们就到外面吧~!”
说着,小女孩的身姿化作了一道垂直的闪光。
嚓~!
她的大镰刀从上方紧贴了艾瑟雷的胸膛,冷硬的金属与滚烫的鲜血交融,然后转瞬即逝。
嘴唇张合的画面跨越了真空界限,如同一首沉寂无声的安魂曲。
“但是在那之前,要将佩亚梅缇的屈辱偿还完毕~!”
失算了~!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快~!
“……弓身弹影~!”
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艾瑟雷接连发动了两个魔法卷轴,在一片血雾中跃上了峭壁的顶端。
完全忘记了,一闪一刹的弓身弹影存在加速与减速的过程,加速过程确实比对方快,但是减速过程就要比对方慢,而且移动的距离越远,最后的减速过程就越为明显。本以为对方没有空中应变的能力,也不可能直接攻击在高空移动的自己,但是,弓身弹影的弱点竟然被对方瞬间识穿,而且还被利用了~!
“治愈术~!”
一手按压着胸口的血流如注,艾瑟雷一手取出武器,警惕地盯紧了山谷的裂隙。
不行,避开了要害却导致伤口大撕裂,如今血肉的愈合赶不上体力流失的速度,暂时是不能行动了。虽说利用魔法固守不成问题,但是那样会浪费宝贵的时间,此消彼长之下,胜利的天平亦只会越发向对方倾斜。
“在你的后面~!”
“以为我不知道吗,小家伙~!”
呯~!
艾瑟雷本能地回身一击,秘银长锤与昏迷之锤架成坚挺的十字,完全阻断了大镰刀的去路。战栗与汗水,一高一矮的两具躯干就此僵持不下,其紧绷的经络已经运转到了极致,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交锋就会以任意一方的爆发作为终结。
嘶嘶……嘶……
可恶~!无论如何也赢不了~!这到底是何等的力量与速度啊~!
小女孩的速度在山谷外部不但没有衰减,反而跃升了一个层次,也就是说,她的力量同样被重力束缚着,她的力量是独立于大地的自由之物。难道说,她也与巨人守护者一样拥有独立的伊米尔动力源,而且——
为了让身体适应剧烈的伊米尔波动,她不会在第一击就使出全力啊。
“去死吧~!”
足以开山劈石的爆炸性力量,比起咒骂还要惊骇万分。
艾瑟雷的筋骨断裂了,架势崩溃了,伤痕累累的身躯亦随之堕下了山崖。同时,小女孩手持镰刀的身姿正在逐渐放大,逐渐逼近,天昏地暗犹如光速的逆行。
一切都结束了,空中应变必须经过事先估算,否则重力加速度就会严重扰乱距离感,所以艾瑟雷从不敢随意滞空,亦不敢随意在半空交战。如今在五倍重力的作用下,他掉落的时间甚至会减少到不足一半,要作出万全的反应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以更甚于自由落体的速度向艾瑟雷追击,小女孩也是反应不过来的吧——
“传送之阵~!”
“……!”
大镰刀再次从后揽住了艾瑟雷的身躯,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左脚轻轻踢向了峭壁。
那是一个水平往右的箭头,就在艾瑟雷攀上山谷之时,预先设置的滑动陷阱。
陷阱的作用超越了重力的束缚,碰触的同时,艾瑟雷已如同魔法般闪到了一边,相互垂直的两人瞬间被扭转至平行。刻意的失利,巧妙的回避,预算的落地,然后,是形势的彻底逆转。
“不能动了……怎么又不能动了……!”
因为,她的落足点正是一百一十个定位陷阱的其中之一。
“永别了,宗教裁判所将会是你的坟墓。”
蓝色的光柱如火焰般跃升,小女孩的挣扎在雾气中渐见稀薄,终于随同其魔力特征一并消失无踪。历经各种计策与反计策,小女孩被诱导至此不是偶然,而是艾瑟雷战略的必然。
过分依赖速度的优势而忽略了应变,过分警惕地面的陷阱却忽略了峭壁,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这就是所有缺乏实战之人,乃至小女孩的盲点所在。再进一步说,即使小女孩知道峭壁上有陷阱,以她的身高亦是无法碰触,无法阻止艾瑟雷的行动。矮小的优势反而成为了小女孩的败因,这该说是巧合所致吗。
“陷阱移除~!”
峭壁与地面的陷阱还原成魔法卷轴,落入了艾瑟雷之手。虽说卷轴的以一换一并无意义,但是艾瑟雷刚才设置的陷阱过多,如今也必须稍作清理。
艾瑟雷的推论没错,小女孩不是魔物,而是拥有自主意识,可以脱离土地行动的个体。反过来说,如果小女孩是魔物,那么她就没必再三与艾瑟雷周旋,因为身为大地化身的魔物,是不可能被轻易送走的。
反过来说,谷底那台奇异的机器另有用途,而且极有可能是伊米尔异常的元凶。
“……”
艾瑟雷漆黑的身影无言逼近,失去了护卫的陪衬,这片孤身的幻影越发显得单薄,那究竟是意味着束手无策呢,还有游刃有余呢。
都有可能,或者说,都不可能。
作为真理的终极集合体,稳态的伊米尔涵盖了万事万物的含义,不动亦是动,不变亦是变。使得形势变化的不是红衣幻影,而是流露杀意的艾瑟雷,如同与自身的影子作战一般,对方必然会随同艾瑟雷的攻击,演化出万千的杀戮姿态。
呼~!
艾瑟雷双手摊开了一份长卷轴,与此同时,红衣幻影四周浮现出六具尸骸一般的人形,其魔力特征与山谷的重压融合得天衣无缝。毋庸置疑,那就是寄宿于伊米尔动力源的,名副其实的魔物军团。
如箭在弦,或许两人素未谋面,或许两人并无交战的理由,但是在伊米尔牵引之下,两人的命运终究会交接纠缠,以最残暴的方式。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激烈吗,残酷吗,恐怖吗。
刀光剑影,鲜血淋漓,肝脑涂地,这,究竟是如何一场恶战。
呯~!呯~!
锋芒毕露的剑与斧,你来我往的攻势,一刀,两刀,乃至千刀万剐。
悉数承受爆炸性的力量,然后以同样的力度奉还,突进是为了攻击,负伤是为了攻击,流血更是为了攻击,舍弃了一切逃避的念头,两人恨不得就此敞开胸怀,让刀剑的风暴来得更为凶狠,更为猛烈。
魄力,即使血流如注,也不能随意退缩一步的魄力。
神速,即使身负重伤,也不能舍弃任何战机的神速。
金属与血肉的纵横交错,红与白的光影漫天旋动,缠斗的两人犹如一台高速运转的绞肉机,时间经过反射神经的重重挤压,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令人窒息。只是,无论两人如何缠斗,他们始终保持着完好的人形姿态,也只有如此,他们才可能完成这一系列灵巧而迅猛的动作。
依附在地上飘忽不定的两个黑影,如今竟变成了一层粘腻的红光,那就有如闪动在泥沼中大大小小的波纹,冲击迟迟不能消散的模样。如此震撼的景象,就是肉眼所能捕捉的全部。
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这场叹为观止的战斗,早已超越了人类理解的范畴。
血腥至此的厮杀,那还能称作骑士式的战斗吗,拼死以残破的肉身僵持,那究竟有何意义呢。
战斗,往往是一击决定胜负的,因为肉体之于爪牙实在过于脆弱,两者并不存在平等的说法。软弱会屈服于暴力,希望会湮灭于时间,光明会消逝于黑暗,一切皆是无法抗衡的天理。因此人类畏惧死亡,逃避死亡,他们将回避斗争的方式建立起道德,将挣扎求存的轨迹写成了历史,并且将其推崇为生存的真理。
但是,如果人类的意志超越了肉体,如果腐朽的肉体升华至不灭的精神,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又会焕发出怎样的光彩呢。
没错,那就是传说的起始,英雄的诞生。
当英雄以自身的意志选择死亡,冲破生死轮回之时,他们的灵魂就会受到女武神的引导进入瓦尔哈拉。在这座永恒的圣殿里,他们将会找到各自的敌手,他们将会相互砍杀直至化为白骨,他们将会在执念的驱使下一再重生,将一生只有一次的战斗重复千次,乃至万次。
无时无刻都是英雄豪杰的剧目,无时无刻都是神话一般的战斗,无时无刻都是传奇式的际遇,那就是一切视死如归的战士所能构想的,至高无上的荣誉。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各有远大的抱负,他们抛弃了平淡的往昔,他们同样皈依在大神奥丁的帐下,因此,他们享有相同的称号——
以永无休止的战斗迎接世界的结末(Ragnarok),孤傲的战魂(Einherjar)。
战魂本应生息于神之领域,但是在三百年前,接连不断的天灾使得战魂纷纷从天国陨落,强悍的魔物亦随之蜂拥而出,那正是天与地的接壤即将被打破,世界走向终结的征兆。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人类的有识之士纷纷联合起来,然后,定下了一项惊天的决策。
以人力甄选战魂,以战魂对抗魔物,以魔物供养人类,相互制衡的三者构成了循环不息的三角,虚无缥缈的神话获得了现实的支点,世界崩溃的趋势终于得以抑止。这一足以媲美开天辟地的伟业,就是改写了人类的历史,并得以流芳百世的战魂计划(Einherjar Project)。
使得战魂的意志化为实体,连结虚幻与现实裂隙之人,他们无一不拥有过人的智慧与力量,他们正是扭转乾坤,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英雄人物。为了维系社会的稳态,他们以孤立的姿态履行着剿灭魔物的义务,他们从不被世人视作救世主崇拜,他们是游荡在人类与魔物之间的特殊群体,他们看似人类实质超越了人类。
他们被世人称为冒险者,一个简洁却意味深长的称号。
在冒险者的世界中,意志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精神的失败才是真正的失败。战魂的本质使他们获得了无穷的力量,战斗的意志使他们跨越了物质的界限,无论肉体受到何等严重的创伤,只要意志尚存,他们的战斗亦会持续至永远。
呯~!呯~!
所以说,这场战斗不是赌上生死的战斗,而是超越了生死的战斗,在击溃对方战斗的意志之前,任何躲闪,任何退缩将不会有意义。那是与伟大的力量一同降临的残酷,历尽千锤百炼而不改本色的,英雄的征程——
呯~!呯~!
剑与斧的连番激撞,啮合的利刃突然撕裂交错,手持短斧的丹尼尔一时失去了重心,竟笔直刺入了巨剑的切面之中。
呯~!
下一个瞬间,丹尼尔以圆盾的弧线错开剑锋,然后反手执起斧柄,向着这团暴怒的红光奋力击去了。
呯~!
这是何等激烈的攻防战,未等丹尼尔的攻势得逞,骑士滚烫的巨剑已经转劈斩为横扫,将丹尼尔的身躯吹飞至半空之后,再发出了电光石火的一击。
呼~!
那是佯攻啊,光靠圆盾无法抵挡巨剑的蛮力,丹尼尔又怎可能犯下这种错误。
挥落的巨剑与丹尼尔的右臂无声交接,那是如同击穿幻影般的空虚,一击挥空过后,骑士紊乱的步伐尽显错愕,但是被暴怒支配的他已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更丧失了应变的能力。
“金钱攻击~!”
丹尼尔的短斧开始加速,伴随着奔腾的金属蒸汽,伴随着足以将黄金熔化的高热,一道璀璨的金色轨迹掠过了巨剑赤红,径直命中了骑士木然的躯干。
啪~!
殷红的铁水四散洒落,大片烟气伴随着熄灭的火种升起,那正是一冷一热,极端温差的视觉具现。但是,因熔融的炼狱而扭曲变形的,却是丹尼尔的短斧。
承受了经过金钱增幅的超高攻击力却不撼动,承受了不亚于熔岩的高温却不受伤,那说明骑士的热力更胜丹尼尔,其强韧的生命力更是不可估量。
呼~!
骑士一手弹开了丹尼尔的短斧,其炽热的双臂连通剑柄,再次引燃了巨剑的滔天气焰。与此同时,丹尼尔已经将身子低俯得近乎水平,双手的武装亦如同意志的延伸,进入了绝佳的杀戮状态。
致命的攻击并不意味着战斗结束,相反,那正是另一轮攻防的起点。
呯呯~!呯~!
短斧匆忙架住巨剑的二连击,丹尼尔突然侧身一闪,如疾风般穿过了剑刃的狭窄通道,随即,他的盾牌猛地敲向骑士的脸颊。果然,骑士的身躯不为所动,但是他低垂的巨剑无法收回,要挡下这至近距离的攻势已经来不及了。
“双手剑隔挡~!”
呯~!
怎么可能,来势汹汹的金黄轨迹竟然被巨剑一刀两断,而且是以不可能的方式,从不可能的角度。顿时,丹尼尔的短斧畏缩了,步幅混乱了,此时骑士的巨剑却展露锋芒,如同燎原烈火般将他重重围困起来。
这实在是太乱来了,本应是躲闪的不利身位,如今却因丹尼尔的鲁莽变成了战机,要抗衡挥舞如风的巨剑本已不易,即使侥幸命中也无法打破僵局,但是丹尼尔却以拼死的姿态突进,浑然忘我地穿插在剑刃的间隙之中,这到底要怎样的勇气才能做到。
若是失去了某个神秘的加护,他的左臂他的头颅,或许已经掉落在地了吧——
呯呯~!呯~!
凶猛的十字斩击逼近,那显然是冲着贫弱的短斧而来的,丹尼尔不得不抽出左手的圆盾,以一上一下的架势勉强抵挡。
是一比二,总算能看清楚了,骑士频频以二连击发起攻势,同时出手的丹尼尔却只能回击一次,虽说丹尼尔的高速非同寻常,但是骑士的攻势是更甚于高速的神速。炽热而迅猛,面对这个比火焰更为凶恶的敌手,丹尼尔亦只能以舍命的方式觅得一丝胜机。
狂暴战体,利用暴涨的血脉冲破理性束缚,使得战斗能力爆发性上升的技巧,这本是大神奥丁自创的神技,只有其最为钟爱的战士才能获得传授,狂战士的称号亦由此而来。以凡俗之身对抗神的能力,丹尼尔本来就没有胜利的可能,但是他不仅支撑至今,而且还发动了好几次极具威胁的攻势,其表现之神勇堪称奇迹。
“丹尼尔赢了……”
只是,开战才五秒不到,摩诺兹已经率先看到了战斗的结果。
以常人的角度看来,区区数秒的激战不过是一场感官与精神的双重灾难,他们不可能看清交战双方的举动,更不可能把握其中的细节。但是越为胶着的战斗就越为容易被细节所主宰,更何况这场战斗的不对等从一开始已经决定,要作出预言并非难事。
骑士的攻击次数占优势,防御能力占优,甚至对战局的把握也占优,看起来是处于绝对的优势没错,但是为什么他没有让丹尼尔受伤呢,哪怕一次也好?
呼~!
又来了,斩击笔直贯穿了丹尼尔的左胸,但是他的突进反而变本加厉。一瞬间,他的躯干先是穿过了剑柄,然后直接与骑士的双臂重合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一道无法触摸的幻影。
“因为不想猜属性,所以就无属性硬上吗,真是率直的家伙……”
摩诺兹会心地笑了,强者之间的默契果然妙不可言。
那是价值连城的幽灵波利的加护,如今丹尼尔的身躯已经转化为了半物质的念属性(Telekinesis),外来的物质无法直接对他造成干涉,无论拳脚或是利器亦难以伤他分毫。因此,他才敢以不防守的姿态突进,将自身的攻击能力提升至极点。
巨剑有着攻击力与攻击距离的双重优势,利用短斧与其短兵相接决非明智之举,但是,如果拥有丹尼尔如此卓越的防守能力,使用斧盾组合不仅能避免多余的交锋,更能使连续高效的直击变得可能。骑士虽然在总体能力上占优,但也无法抵挡如此一气呵成的战术。
所谓骑士式决斗,那就是不使用补给,完全凭借个人经验与技术的决斗。因为高效药水的泛滥使用,冒险者同士的战斗往往会成为两败俱伤的消耗战,骑士式决斗正是针对如此乱状提出,并且得以推广的。只是反过来说,断绝补给的战斗未尝不是变相的消耗战,倘若双方都缺乏决定性的攻击手段,那么使用拖延战术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那么,这场战斗就是十七秒与十八秒的区别了,接下来就看谁的运气比较好了。”
摩诺兹的预测不错,如今的战况是你来我往的均势,双方体力的流失速度趋于同步,只要谁能事先抢占战机,谁就会成为胜利者。只是对交战双方而言,这种情况反而是最辛苦的。
经过幽灵波利加护的半物质相当于实体的投影,尚未能完全摆脱物质的范畴,与其他实体接触之时同样会受到轻微干涉,也就是说,丹尼尔的舍命攻势其实是以体力流失作为代价的。同样,骑士的狂暴战体虽然威力无穷,但是他的体力消耗也会因此急剧上升,无法进行长时间的消耗战,或许他是知道丹尼尔不会采取打带跑的战术,才胆敢放手一搏的吧。
但是,这个骑士的心思确实如此单纯吗,骑士的战术向来以灵活多变著称,如果他一心求胜,他有必要冒上决斗失败的风险,使用这种半吊子的战术与丹尼尔纠缠吗。利贝利亚村是死的,骑士的团队是活的,即使交涉失败他们也有机会卷土重来,只是一旦决斗失败,他们就没有情理,甚至没有颜面踏入村落一步了。
“……”
感觉到事有跷蹊,摩诺兹再默默望向了围观的村民。
虽然战况的惨烈一再让村民胆战心惊,但是不用说,他们一定是希望丹尼尔赢的,因为他就是利贝利亚村的灵魂人物,无论经济方面或是精神方面。如今胜负即将分晓,惊动他们也只会让局势再添乱数,要是他们因此而群起反抗,估计对方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这越想越奇怪了,虽然对方将理由编织得滴水不漏,但是蜂后事件过去一天不到,他们理应优先搜寻失踪者的下落,其次要彻查事件的缘由,根本无暇顾及村落的问题,如此张扬的兴师问罪又是为了什么呢。
对方可是五名精英冒险者的组合,即使有摩诺兹这个执行者助阵,他们也有必要屈服于一家之言,放下架子与丹尼尔决斗吗。再退一步说,即使丹尼尔被他们逮捕又会怎样呢,撇开他的精神力量不谈,利贝利亚村就会因此面临灭顶之灾吗,而且就是在今天——
“真是一群自作主张的家伙,这么多年来也不知悔改啊……”
难道说,他们的目的是以武力使得丹尼尔乃至整个村落屈服,而不是将其剿灭。
呯~!
但是,一切觉悟都来得太晚了。
一道红光闪过丹尼尔的胸膛,顿时,他的身躯被汹涌而至的痛觉压垮在地,如同逐渐破裂的血管与神经一般,那是幻象还原至实体的必然结果。
幽灵波利的加护已经被击破了,这怎么可能。
呯~!
丹尼尔马上反应过来了,他连忙在圆盾的掩护下撤退,然后取出巨斧奋力招架。但是,他的力量与速度明显处于劣势,不到三击已经被逼退至村民附近,危急之际,他不得不虚晃一招逃离了好远。
“竟然是破坏铠甲的诅咒武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丹尼尔终于想起来了,这把巨剑的名称是阿特罗斯的凶器,是传说中的狼人惯用的巨剑,他对这把神秘的诅咒武装略有听闻,但是他从未见识过实物,变成如今炽热的形态更是无从辨识。骑士之所以使用这把武装,并且坚持以狂暴战体应战,那一定是因为他的实力凌驾于丹尼尔之上,并且拥有必胜的把握啊。
意识到无法取胜,丹尼尔毅然背向骑士逃跑了,那是让所有村民都为之震惊的举动。
但是,骑士的速度要比丹尼尔更快。
呯~!呯~!
如同走投无路的猎物一般,丹尼尔再次被巨剑一击拍倒了,随即,是无数道奔流而下的烈焰飞瀑。
已经结束了,丹尼尔的体力早已在交战中消耗得一干二净,如今他四肢的知觉尽失,奔跑的姿态也是如同行尸走肉,只要这团暴怒的烈焰再添一击,他的肉体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呯~!呯~!
圆盾粉碎了,巨斧崩缺了,劣质的刀剑逐一断裂,丹尼尔的全身已经伤痕累累,洒落的金属碎屑取代了血液,在他的身后拖动出一片银色的死寂。
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使用了狂暴战体的对方也在不断流失体力,只要拼死撑过这一阵,说不定对方就会先倒下啊。
呯~!
太可笑了,当初是谁夸下海口要决斗的,如今却要像个小丑一样落荒而逃,自己可以逃跑,但是村子的几千条人命要怎么逃跑啊,魔物的爪牙无处不在,又有谁能帮他们建立一个容身之所呢。
自己奋战至今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与国家暴力对抗不是吗,要向这群冷血之徒证明不是吗。
那么,就用自己的意志,自己的身躯,自己的血泪告诉他们啊~!
“利贝利亚村是不可战胜的~!”

没错,生命之于死物总是如此脆弱——

无情的巨剑挥落,丹尼尔的左臂与圆盾应声断裂,如同早有预料一般,他马上闪开了紧接而来的一击,然后奋不顾身地狂奔起来。
“丹尼尔~!”
眼前的惨状让朱迪痛彻心扉,但是仅存的理性告诉她不能冲动,介入决斗只会让对方找到杀人的借口,如今她只能信任丹尼尔,信任这个为村落赌上了一切的男人。
“听不到也无所谓~!我会让你切身体会我的决心~!”
骑士的巨剑瞬间已经赶上,听见急促的步伐渐近,丹尼尔从容转过身子,以短斧直接架住了这暴烈的一击。

但是,为什么脆弱的肉体也会有庞大的力量,为什么卑微的生命也会有赴死的意志——

紧握短斧的右手回旋在半空,伴随着喷涌如泉的血液。
眼下的丹尼尔昂首阔步依然,失去了双臂的他如同一株摇摇欲坠的大树,悲壮而惨淡,但是使其傲然挺立的意志,又岂是区区巨剑所能击倒的。
“砍了我的双手,我还有双脚,砍了我的双脚,我还有……我还有……”
失去了爪牙的野兽,失去了武器的战士,失去了军队的元帅,在其逐渐衰竭的心跳声中,其实有着一致的韵律。
意志,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打败的。
“还有我的心~!”
含血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丹尼尔以仅存的身躯冲向了骑士。
呯~!
“决斗已经结束了,请两位停手吧。”
“……!”
将炽热的战意悉数隔绝的,是一道无形的寒气障壁。
冰凝的法杖突入,紧致收敛成一束失去热力的红光,如同摩诺兹冷峻的双瞳一般。
“依我所见两位都没有继续战斗的气力了,因此我以执行者的身份作出判决,这场决斗的结果,是平手。”
“平手吗,哈哈……”
不管消息是好是坏,了解到决斗告一段落,丹尼尔终于如愿以偿地倒下了。他的心跳逐渐恢复平稳,手臂的伤口也随之愈合了。
“不错的判断力啊,执行者先生……”
说着,骑士一手倒竖巨剑,然后将烟气蒸腾的身躯倚靠其上,因为狂暴战体的后遗症,如今他的四肢虚弱至极,就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
先不说决斗的胜负如何,若非摩诺兹及时介入,恐怕力竭的两人已经落得血肉横飞了。总而言之,既然彼此的决心已经充分传达,既然彼此已经感到释怀,决斗也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了吧。
“我对此表示异议,摩诺兹。”
在魔导士的带领下,骑士的四名同伴顷刻已经将摩诺兹围困。
“要不是你出手阻挠,莫菲已经赢得这场决斗了。”
“拉吕克,你是打算质疑执行者的判断,还是打算阻挠执行者的行动呢?”
“我不管你是不是执行者,总之干扰神圣决斗之人,一律杀无恕。”
说着,魔导士一手高举了法杖,他的三名同伴亦随之剑拔弩张。只是,这个举动马上就被骑士制止了。
“算了,让他们留下一点力气对付魔物吧,我们撤退了。”
“不行,不能这样便宜了他们,他们可是勾结共和国的叛徒啊。”
“这是命令,因为我个人决策失误,针对利贝利亚村的疏散行动已经结束了。”
“好吧,这是你说的……”
眼看骑士作出定论,魔导士只好悻悻地退到了一旁。
“疏散行动?如此杀人放火还能称为疏散行动吗?”
眼前是四处倒卧的伤员,远处是火光熊熊的山野,铺天盖地的悲鸣与哀号,这一切正是摩诺兹心情的真实写照,他不禁厉声向骑士质问道。
“我接到骑士团与大圣堂的联合通知,今晚将有大批魔物袭击利贝利亚村,我只是奉命前来疏散,对于你们不领好意的种种表现,我实在深表遗憾。”
“可笑,竟然将杀戮等同于恩赐,你们还能再自以为是一点吗?”
“我不想解释太多,我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你们能否接受是另一回事。”
“骑士,如今我也没有必要责怪你了。”
说着,丹尼尔摇摇晃晃地走到骑士身边,残破与健全的两人可谓泾渭分明,虽说彼此已经充分理解,但是也无法改变两人对立的局面。
“你的好意我们不能接受,因为大神奥丁早已将我们遗弃……”
丹尼尔是很清楚的,历经几个世纪的苦难,村民对冒险者的成见已经积重难返,即使是自己也未能完全让他们接受,如果骑士所言属实,恐怕连自己也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了。这就是他不肯痛下杀手的理由,这就是他必须挫败自己的理由,在情理的两难抉择之间,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帮铁匠治疗吧,特蕾莎。”
“是的,治愈术~!”
神官将丹尼尔的双臂接上,血肉在淡绿的光芒中逐渐成型,治愈完毕,丹尼尔先是将松弛的关节摇动几圈,然后伸手向骑士致意说。
“多谢啦,作为回报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吧,关于你哥哥的下落……”
“魔物的大军即将来袭,你们好自为之吧。”
骑士并没有回应丹尼尔的好意,他进一步紧握了倒竖的巨剑,感受着其中地动山摇的触感,毫无疑问,那就是魔物大军逼近的步伐。
“我们走吧,特蕾莎。”
“是的,传送之阵~!”
冒险者一个接一个步入了蓝色的通道,待其完全撤离,朱迪与村民亦纷纷靠拢过来,躁动的他们无法掩盖胜利的喜悦,但是,另一场惨烈的战斗已经迫在眉睫了。
大地在颤抖,天际在燃烧,黑暗的夜幕低垂,希望的光芒不再,一切仿如世界毁灭的前奏。这不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所有人为了捍卫家园,不惜玉石俱焚的战斗。
“战士们,你们已经做好与村落共存亡的准备了吗?”
“……”
如此慷慨之辞由摩诺兹道出,众人亦只能沉默以对,他们并非缺乏觉悟,只是他们的觉悟压抑已久,如今必须由特定的机遇引燃。
“我只需要你们一个答复,是或不是。”
摩诺兹无情的双眸四出扫视,其犀利所及之人纷纷畏缩不前,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昂首挺胸的两人,朱迪与丹尼尔的身上。
“是的,我们将誓死保卫这个村落。”
两人从容取出武器,以淡然的笑意走近了摩诺兹,见状,他僵冷的脸庞终于得以舒展。
“好吧,我知道了。”
那是足以令身心升华的精神力量,摩诺兹一手提起法杖,然后逐步迈向了无垠的黑暗。
“无论粉身碎骨,无论血流成河,我将与你们奋战至最后一刻。”

[ 本帖最后由 hgf 于 2010-6-6 01:19 编辑 ]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5-22 09:16

Winsor……………………
有个预感,开始讲研究所了!(热血)
作者: hgf    时间: 2010-5-26 00:25

战你娘亲战你娘亲, 打斗场面什么的最讨厌了
作者: hgf    时间: 2010-6-6 01:21

全~灭~了~才~怪~呢~

另外附上某两个傻瓜的配点,大家可以模拟一下战况哦

http://roratorio.2-d.jp/ro/main/calcx.html?cambKaYbEbxaPaCababEgaabahabababade8jaaaaaaaakXaagjaaeue1cmfgbpfoe4fFbNfqaaijjjakbbkfffffaaaaabaaaaaaaaaHaaaa

http://roratorio.2-d.jp/ro/main/calcx.html?cavbHbabxabbEaZababEdaaj4faaaaaaaae5aaaaaaaaakVaad5aaeuldaaluaalDaaiDaafqaahhhhambkbkkafabkaaaaabaaaaaaaaaHaaaa

[ 本帖最后由 hgf 于 2010-6-6 14:26 编辑 ]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6-6 11:07

……………………剧透被洗了………………
下一章该讲研究所了吧?啊?啊??啊???(被敲晕后拖走)
作者: hgf    时间: 2010-6-28 01:21

感冒了两星期,然后目送完英格兰完败,什么都不想说了...

预定下星期更新,再过两星期后两连发
作者: citadelle    时间: 2010-7-8 22:39

期待着期待着~
作者: citadelle    时间: 2010-7-20 20:32

继续坐坑……
又:hgf萨玛的qmd大好。
作者: 毛仁爱    时间: 2010-7-20 22:24

0 0还是没更新
作者: 天使喝可乐    时间: 2010-9-1 12:36

顶下..下午完整看一遍
作者: leiron    时间: 2010-11-17 17:59

LZ工科生出身无误~写东西理工味儿好浓
作者: 毛仁爱    时间: 2010-11-19 08:17

于是还是没更新
作者: 你的微笑的纯净    时间: 2010-11-26 19:17

手机看得眼都痛了。。不过还是很喜欢啊!
才发现每一章节的名字都是RO的BGM名字啊。。。但是暂时还没发现章节标题和内容的联系。。是我手机看不太清么OTL
等会PC上再慢慢看。。
LZ文章会出现我的ID吗?期待ing
作者: 你的微笑的纯净    时间: 2010-11-26 19:25

在20楼。。看到我ID了。。。泪流满面
支持LZ
作者: Ecaredir    时间: 2010-11-30 12:01

难道坑了么…………
作者: Tening·Gatblur    时间: 2010-12-3 13:03

原帖由 Ecaredir 于 2010-11-30 12:01 发表
难道坑了么…………

我想也是………………(怨气冲天)
作者: Ecaredir    时间: 2010-12-3 14:35

跪求更新啊!!!!…………(内牛满面)
作者: 你的微笑的纯净    时间: 2011-1-28 19:43

掉大坑里了
作者: hgf    时间: 2011-2-12 01:32

工作大半年了,来汇报一下近况

1.因为没钱了,所以不得不去上班,打算存够钱后继续宅,继续完成这个故事,预计两三个月之后吧

2.故事计划分三部进行(废话),目前发出来的大概是第一部的1/2,总体的1/5,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说,现在的进度还没有进入高潮,再过几万字保证你们会看得死去活来

3.脱离游戏太久了,设定忘得差不多,写出来的东西非常不现实,有望老油条们多多指正,本篇的时间设定时是RO1.0,所以大家不用期待有三转内容了

4.三部曲的世界观、人物、剧情大纲基本已经完成,接下来是不会有大改动的,由于本作已经坑了两年又两次,下面就先剧透一点内容吧,以免辜负各位的期待……

A.第一部写到无名岛事件结束,没有主要角色阵亡,不过会有大量狗血

B.第二部开始切入世界观,各个职业公会将陆续出现并大打出手,以战斗场景为主,当然原创设定的部分也开始增多了,当然我会维持在大家可接受的程度……

C.第三部的主题是“爱情”与“承诺”,对的不是“战斗”,我已经在发布的章节埋下伏笔,不过大家肯定是不可能找出来的(笑

D.无论如何,后续剧情将会黑化到让人无法接受,跳坑前请三思

最后,丢一点已写好的对白吧,个人很喜欢写装B对白,于是很多章节都是以对白结束的,当然不能让大家猜出这是谁说的啦……

“我的心中有一个洞,一个被知识侵蚀的无底洞,我只能期待着东西抛入空洞的回音,却不知道为什么生成这样,以及空洞的里面有什么。”

“如果完美的你无法承担这份罪恶,那就由我这老朽的躯体来承担吧~!”

“无论是传说也好,英雄也好,荣誉也好,使得我们舍命追随尾大力量的,只是赤裸裸的欲望罢了。”

“我们既不是人,也不是神,我们只是浮沉于梦想与现实裂隙的孤魂,舍命把握被战斗剥离的平淡生活,那就是我们唯一的救赎。”


不明白?不明白也没有什么好说了,我会努力完成这部作品的,谢谢大家支持。
作者: 天使喝可乐    时间: 2011-2-13 19:26

我了个去你居然活着!!!!
= =

看看Q留言……有问题问
作者: 你的微笑的纯净    时间: 2011-3-5 00:42

大坑跳进去爬不出来了。。表示前面的都忘得7788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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