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这样的生活——靠谱?不靠谱?(靠谱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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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0-28 14:00
标题:
这样的生活——靠谱?不靠谱?(靠谱者慎入)
这样的生活——靠谱?不靠谱?(靠谱者慎入)
2009一整年,我总怕别人问起我是干哪行的。作为一个保持了多年低调的资深无业游民,我还不太习惯告诉别人,我现在已经是
一名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
2009年到来之前,我一直在无所事事地晃荡,靠每月进账的1000多块钱房租过着最简单朴素的生活--自己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
、每天掐着点儿上一个小时的网、用最便宜的牙膏浴液卫生纸、偶尔到朋友或老爸老妈那儿蹭吃蹭喝改善一下生活……一个月算
下来,1000多块钱勉强够用。
当然,拿来收租的房子也是父母名下的,跟我本人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也许你听到这里已经想要丢给我一个鄙夷的眼神,并在
背地里将我称为“啃老族”,但我的理解是:既然老辈人辛辛苦苦几十年才置办下了这点儿家业,你不充分加以利用、好好享受
人生,反而还继续屁颠屁颠地跑去当牛做马任人剥削,这才是最令人痛心的事情呢!虽然老辈人大多不这么想,但是我们自己不
能没有这个觉悟!
我不是在诡辩,我只是喜欢把自己的真正想法掩藏在这种荒诞不经的论调之下,给企图探究我内心世界的人制造出扑朔迷离的假
象,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如果非要说说心里话,我想我只是希望能在不操心基本温饱的前提下,把时间尽可能多地花在自己
真正喜欢做的事情上。
但是我真正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简而言之,我是一个还没找到理想的理想主义者,I have no dream!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0-28 14:01
1.
我容易被女人忽悠,更容易被床上的女人忽悠。
现在想来,阿然一定是充分利用了我这个弱点。
2008年的最后一晚,我和阿然原本计划在高潮中迎接新一年的到来,但由于我没能成功地把握好进度,所以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
,我们只好改为赤身裸体地畅想未来了。
“说说吧小屠同学,09年都有什么打算?”阿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两条珠圆玉润的长腿放肆地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懒洋洋地伸手在床头的裤子口袋里摸烟:“打算那就多了去了,没见年底找我谈事儿的人一拨接一拨的么--什么给死人倒腾坟
地的、给大龄女青年倒腾老外的、给成功男士倒腾处女的……就看哥哥我有兴趣干哪个了!”
阿然笑了:“扯吧,我看你没一个能倒腾成的!还是姐姐我给你指条明道儿怎么样?”
“什么?”
“拍电影!”
“你说A片?不好意思啊,我一向只卖身不卖艺!”
“美得你!”阿然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就您这小身板儿,拍出来谁看啊?也就背着人凑合用用了。我说的是真的电影,能在电
影院里放的那种!”
“嗯嗯,当然,一定得选全球最牛逼的电影院同步首映,雇好莱坞巨星捧场,放就得放最大的IMAX巨幕,直接三维效果,剧场里
最少也得坐个四万人,什么环绕立体声啊、飞机座啊、情侣包厢啊,能用的全都给它用上……”
“打住打住,《大腕》的台词儿我比你熟!你别拿我打岔,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真想拍个电影!”
我盯着阿然看了半天,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我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作为朋友,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有病抓
紧治,千万别耽误了!”
这句话换来了阿然的一顿拳打脚踢:“别这么没见过世面行不行?你以为拍电影有多难?告诉你,只要有钱,是个人就能拍,当
然拍得好拍不好单说。可是有句古话说得好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知道我对这句话怎么理解的吗?你要是想当王侯将相,你就
得足够有种!”
其实我知道阿然一直对影像这种东西有着近乎变态的迷恋,整天照相机、摄像机不离手,满大街地拍照片、拍DV,最近两年更是
闲着没事儿就往北影、中戏溜达,要不然就在网上泡大大小小的影视论坛,结交了一帮所谓圈子里的狐朋狗友。也不知道被这些
狂热分子灌了什么,以至于异想天开到了如此地步。
“只要有钱谁都能拍?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这句话,问题是--钱呢?钱从哪儿来啊?拍个电影少说也得几十万、上百万的吧,你
指望我帮你抢银行去?”
“抢银行倒不至于,不过这事儿你还真的能帮上忙。知道樱子吧?”
“嗯嗯,知道,就那个整天嚷嚷着要拍新片,到现在一部也没见上映的姐们儿!”
“少挤对人啊,你以为干电影这行那么容易呢?拍出来上映不了的多了去了,我觉得樱子还是很有思想有抱负的!”
“还是啊,知道不容易你还非跟着趟这浑水儿?”
“你听我说完了行不行?前两天樱子告诉我,最近有两三部小成本的片子,正在各大电影节参展呢,都是像咱们这种野路子的人
自己拍的,可是给他们投资的居然是同一个人,你猜猜这人是谁?”
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管他是谁呢,反正我肯定不认识,我认识的人一个比一个穷!”
阿然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你的确不认识他本人,但是你肯定认识他们家千金--周同同!”
“我靠!”我一头栽倒在床上,眼前乱冒金星。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了阿然的险恶居心,亏我还以为她大元旦的家都不回,非要跟
我泡一起,是因为对我有多么依恋呢,敢情是为了这个。
“你趁早儿死了这条心!”我头也不抬地冲阿然挥了下胳膊,“我告诉你,同同现在肯定恨我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你还指望她管
我的事儿?美男计也不是你这么个使法儿!”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阿然趴到我的背上,用尖利的牙齿轻轻咬着我的肩膀,“我这可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你
说你也眼看就30的人了,总不能光图个吃喝不愁就算完了吧?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实现人生价值的大道理,就说人活这一辈子,你
就不想留下点儿什么?”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考虑过,我一向觉得活着一天就高兴一天,闭了眼就万事皆休,留不留下什么又能有多大区别呢?阿然滔滔
不绝地向我勾画着未来的美好画卷和远大前程,就好像明天我就能成为新一代的张艺谋、冯小刚,可惜这些在我听来简直就是彻
头彻尾的扯淡,我还不至于浅薄到两句好话就忘了自己姓什么。
阿然说得口干舌燥、兴奋不已,我却毫不留情地一瓢接一瓢地给她泼着冷水--我认为这是我作为一个朋友应尽的义务。但是最终
,阿然的一句话让我放弃了说服她的企图,并莫名其妙地为她的话怦然心动。
阿然说:“我不想到了八十岁,还只能对别人说我曾经梦想过什么,而不是我曾经做过什么!”
梦想是个什么东西?这同样是我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但是阿然眼中闪烁着的某些类似于信仰的东西,让我忽然间产生了推波
助澜的欲望。如果做白日梦也算是打发时光的一种方式,为什么我不可以试试参与其间呢?毕竟这年头又好玩儿又无害身体健康
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
但我还是深深地叹息了:“帮你不是不可以,但你也有点儿太狠心了!虽说咱俩也就是对儿没名没分的野鸳鸯吧,但好歹也这么
长时间的肌肤之亲、同床共枕,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阿然从鼻孔里轻轻地“嗤”了一声:“老子为了艺术连自己都豁得出去,还豁不出去个你!”
作者:
悬雨溢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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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8 14:03
2.
一个常常喜欢以“老子”自居的女孩,可想而知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就基本上跟男人没有什么太大差别。阿然就是这么一位混
不吝的主儿--线条粗犷、野心勃勃。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我这样的闲云野鹤,身边也必然聚集着几个同样悠哉游哉的大仙儿,阿然算是其中一位。不过阿
然不像我有祖上置办的产业可以拿来收租,所以大学毕业后她豁出命去地挣了几年钱,然后才开始了东游西荡吃老本的生活,到
今年掐指一算,她那点儿积蓄也差不多快见底儿了,也许这也是她忽然决定要疯狂一把的直接诱因。
同同比我和阿然小好几岁,漂亮得像个芭比娃娃,两只大眼睛上的长睫毛永远忽闪个不停,一派天真烂漫。按理说男人见了同同
这样的女孩都会油然生出爱心和保护欲,而见了阿然这样的女人最多只会想和她做哥们儿,偏偏我却是个天生的异类,我迷恋和
阿然在床上的每一次缠绵,对同同却本能地想要躲远一点。
匪夷所思的是,同同却在仅仅见了我几次面之后就开始奋不顾身地倒追,我实在想不出我到底什么地方让她看对了眼。面对同同
的追逐,我从最开始的装傻充愣到后来的婉言拒绝再到最后的东躲XI藏,小丫头被油盐不进的我弄得伤透了心,最近总算才慢慢
地消停了些。
但是造化弄人,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从同同布下的情网里逃出生天的时候,却又被逼得不得不转头回去自投罗网了。
在阿然的第N次催促之后,我终于给同同打了电话,原以为怎么也要受点冷遇、费点口舌,没想到同同一听出是我的声音,二话
没说就雀跃着跑出来见我了。
“屠老师,你终于想通啦?”
大马路边,同同一蹦一跳地追逐着我的步伐,毛线帽子上垂下来的两个小球跟着一甩一甩,透露出无限的欢欣和得意。第一次见
同同的时候,我正在给几个哥们儿传授网站反屏蔽大法,受益匪浅的大家于是乎都尊敬地称我为屠老师,同同无意中听到,
在根本不了解来龙去脉的情况下把这个称谓一直沿用了下来。
“我想通什么了?新年看看朋友不是应该的么!”我淡定地叼着烟,甩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行了,别装了,你老这么端着累不累啊?就算是幡然醒悟也没什么可丢人的,本来嘛,你上哪儿找像我这样又漂亮又可爱又死
心塌地喜欢你的人去?”
我略带嘲弄地笑了起来:“可是像你这样又漂亮又可爱又死心塌地的女孩怎么就看上我这么个又无钱又无貌又无情的家伙了呢?
说真的同同,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这事儿你不说明白了我还真有点儿不踏实!”
同同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你还记得咱们一大帮人一块儿去香山那次吗?下山的时候我没踩稳,差点儿摔一跟头,你扶了我一
把,然后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估计我对你有想法大概就是从那句话开始的!”
“我说什么了?”我一脸疑惑地回忆着,“不会是特别酸的那种吧?怜香惜玉也不符合我的一贯作风啊!”
“没有,你才不怜香惜玉呢!你说的是:‘哟,你小腿这么粗,怎么还站不稳啊?’”
同同边说边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条线。我背过脸去,偷偷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以后真得好好管管自己这张嘴,平
时损人损惯了,谁知道现在的小女孩竟然好这口儿啊!
同同笑够了之后,我干咳了一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你要是就喜欢听我挤对你呢,这个倒是简单,随时随地张嘴就来。
但你要是还对我有点儿什么别的期望,那你可想清楚了,我这人脾气臭、生性冷淡、不会哄人,还基本上就是一身无分文。你看
,把你约出来我也没钱带你下馆子、喝咖啡什么的,你甘心每次约会就这么跟我在大马路上磨嘴皮子玩儿吗?”
同同毫不含糊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在我眼前晃了晃:“没关系呀,你没钱我有钱,我可以请你!”
我皱起了眉头:“不知道给男人留面子了吧?我能花你的钱吗?我这么大一Gentleman……”
“哦!”同同挠了下脑袋,赶紧把卡收了起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那就这样也挺好,遛马路怎么了,我乐意!只要能经常见
到你,怎么着都行!”
“忘说了,我还不喜欢女孩老粘着我,一星期见个一两次就得了,要老是跟长在我身上似的我准保三天就烦!还有,我对未来没
有任何明确的方向,也包括感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同同的脸色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放心吧,没想让你承诺什么,我只不过就想要一个开始的机会。至
于怎么结束、要不要结束,到时候走着看呗,行吗?”
“行,很好!”我松了口气,伸出右手揽住了同同的肩膀,“那现在咱们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小丫头的脸一下就红了,身体和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我就像揽着一个活跳尸一样,在大街上别别扭扭地前进着,走了好长一段
路之后,同同才渐渐地放松下来了。
我开始发挥自己的特长,不着边际地跟同同神侃海聊,话题兜兜转转地绕了几十个圈子之后,我才终于非常凑巧、非常无意地提
起了最近想要跟朋友一起拍个电影的打算。
“真的?什么样的电影?”同同的兴趣马上被吸引过来,眼神里都已经透出崇拜了。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其实也就那么一说。这事儿听着倒是挺有意思的,问题哪儿那么容易弄着钱啊!
”
“这事儿不难,你找我呀!”同同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那个满脑子生意经的老爸这些年忽然喜欢上附庸风雅了,手
里有点儿富余钱就拼命往电影上砸,投了好几个片了,美其名曰要给有理想的艺术青年插上飞翔的翅膀。你想拍电影,我让他也
给你投资不就得了,我回家就跟他说去!”
同同的热情完全符合我的预期。如果换个机灵点儿的女孩,肯定会觉出不对劲--这个男人对自己突然就从不理不睬变成了主动示
好,然后还马上就有能用得着她爸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儿?但以我对同同的了解,她压根儿就没这个脑子,所以我丝
毫不担心阴谋被看穿,只是必要的淡定还是要保持住的。
“你先别激动,心意我领了,但是用不着这么急吧?我们自己这儿还没商量出个四五六来呢!要是真能合作当然好,但是我们这
小打小闹的东西你爸也未必看得上。这么着,我回去问问我那朋友,要真用得上你,我们再找你,行不行?”
“行!”同同用力地点了点头,“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计划旗开得胜,我心情大好,又继续陪着同同四处游荡了很长时间,还很大方地掏了一块钱请她吃了串山楂的冰糖葫芦。
临别的时候,同同有些踌躇地跟我说道:“哎,告诉你件事儿,你听了可别生气啊!”
“什么事儿?不生气,说吧!”
“就是……你一直不理我的这段时间,老烦来找过我好几次,说是要开导开导我,可我总觉着他好像……对我有那么点儿意思似
的。我想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一声,现在咱俩在一起了,别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老烦?”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甭理丫的,你问问他对哪个女的没有意思过啊?就我这兄弟,纯粹是让色给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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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爵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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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8 14:17
楼下木有小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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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8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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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8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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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8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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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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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8 19:28
秒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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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雨溢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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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9 10:39
3.
老烦是我一发小儿,打穿开裆裤的时候我们就整天厮混在一起撒尿和泥了。这孩子从小生就一副让人看了就想踹两脚的倒霉相,性格也磨磨唧唧地让人起急,因此没少挨我的暴揍,但要是有别人胆敢欺负他,我也准保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他出头。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始终无法明白自己对老烦究竟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成年后的老烦依旧是黑瘦干瘪没文化的胡同串子模样,尤其和白净斯文的我往一块儿一站,越发显得像一民工。如果单从外表来看,肯定谁也不会相信,居然我是个地道的混子,而老烦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国家公务员。虽说挣得不多,也没捞着什么作威作福的机会,但是老烦很满足于每月固定入账的那点儿银子,和我一样精打细算地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只不过我精打细算是为了能把日子过下去,而老烦却是为了尽可能多地攒钱。
老烦攒钱的唯一目的就是给自己娶房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他打上幼儿园起就抱有的坚定理想。可是钱越攒越多,身边有可能发展成老婆的姑娘却越来越少,眼看着辛苦攒下的那些钱几乎快要砸在自己手里,老烦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兹碰上个还没找到婆家的女孩就恨不得跪在人家面前双手奉上人民币。
都说现在的女人见钱眼开,偏偏老烦遇上的女人个个视他的金钱如粪土,老烦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为了挽救兄弟于水火之中,我开始给老烦灌输一种全新的理念,并要求他每天默念一百遍:老烦爱攒钱,攒钱是为了借给朋友,朋友不是别人,是小屠!
这样的洗脑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年底的时候我决定从朋友手里买下一辆绰号“大脚”的军款121--是一辆非常老旧但也非常拉风的吉普车,我在它身上体验到了对姑娘都从未有过的眷恋,简直可以用一见钟情、魂牵梦系来形容。车不贵,但是我的钱也不够,在进行了反复的思想工作之后,老烦很勉强地借了一万块钱给我,刚好是全部车款的二分之一。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带着老烦一起去提车,这个一点儿助力都没有的大家伙开起来累出我一身汗,但是一路上过往行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还是令我欣喜不已。老烦坐在我旁边愁眉苦脸地唠叨个不停:“你说你买这么一车多不实用啊,一共就只能坐俩人,还四面透风。后边倒拖个没用的大车斗,你又不开搬家公司,哪儿有那么多东西可装?再说这车连二环都上不了吧?还巨费油。要早知道你买这么个车我就不借你钱了。现在退回去是不是来不及了?要不然你稍微便宜点儿倒手再给卖了得了,先把我的钱还上再说,我最近也……”
“你丫烦不烦啊?”我一个急转弯,老烦的脑袋在车窗上咚地撞了一下,“哥们儿跟你借点儿钱,那是拿你当朋友看得起你,瞅你这个没出息劲儿的,我平时都怎么教育你来着?再说谁跟你说我买车是为了实用啊?咱们要的就是这个范儿!算算算,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小农意识,攒钱买你丫的七吉去吧!”
“什么七吉?”老烦茫然地看着我。
“七手吉利,最适合你这种农民开!”
“靠!”老烦终于闭了嘴,表情与其说是臊眉搭眼倒不如说是神清气爽。他永远说不过我,却永远都在挑衅,每天不听我损他几句就像拉不出屎一样浑身难受。
我忽然想起了同同昨天说过的话,让我惊讶的是她貌似有着和老烦同样的倾向。
阿然就不,她永远针锋相对、永远不肯让我占上风。而我不得不承认这带给我的愉快远大于挫败感,看来人们的某些变态心理是普遍共存的。
我把车开到阿然家楼下,掏出手机给阿然打了个电话:“赶紧下楼参观一下我买的新车!”
十几分钟后,阿然下了楼,身边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跟阿然说了几句话之后,上了一辆灰蓝色的马六,阿然挥手送他离开,才朝着我和老烦的方向跑过来。
我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不自在,对自己急于要跟阿然显摆的大脚也有些不那么自信了。
“谁呀那是?”阿然到了近前,我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
“我爸的学生老孔,经常没事儿来我家泡着,以前没见过啊?”
阿然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围着我的车转了一圈儿,啧啧地点头赞道:“行啊,不错,正经的不错!”
“看见没有?有识货的!”听到阿然的夸奖,我又得意了起来,斜着眼睛看老烦。
阿然拍了拍后面的车斗:“剧组征用了啊,这后面拉点儿器材什么的足够使了!”
我摆出了一张囧脸:“还剧组……您这剧跟哪儿呢我先问问?跟你说啊,同同那边儿我倒是差不多搞定了,问题是您到底要拍什么呀?同同就算回去跟他爸说,也总得有个具体说法,总不能光说有人要拍电影,他爸就往外掏钱吧?这年头谁那么缺心眼儿?”
阿然叹了口气:“说的是啊,我也正琢磨这事儿呢!我现在就是零七八碎的想法儿特别多,但弄不出个完整的东西来,不会编故事!也在网上征集过剧本,都不怎么太靠谱儿,要不然就是水平太差,要不然就是老想往波澜壮阔里写,这种本子咱们根本就没法儿拍。”
老烦好奇地探过头来:“哎,你们这儿说什么呢?什么本子?你们要干吗呀?”
“听不懂了吧?”我笑道,“新年新气象,我们正打算投身艺术事业,拍个大片儿冲击奥斯卡呢!怎么着老烦,你还不拿点儿钱入一股?你那么多闲钱放着也是放着,拿出几万块钱来跟我们一块儿玩玩呗!”
“啊,真的?老烦有钱啊?”阿然的眼睛立刻开始放光了。
我继续煽风点火:“那当然,没听过那句名人名言么?老烦爱攒钱,攒钱是为了借给朋友……”
“打住打住!”老烦慌忙拦住了我,“这听着也不是借钱的路子啊!那什么,影视这行我生点儿,就不盲目投资了!”
“瞅把你吓的,行啦,不指着你那仨瓜俩枣儿的。”我不再搭理老烦,转向阿然说道,“我觉得吧,最好是找个自己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本子,就让他照着什么路子给你编。再说人才不现成儿的吗?找四爷啊!”
阿然顿时眉开眼笑:“对呀,怎么把他给忘了!这么着,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你开着车呢,咱们这就找他去得了!”
“啊?那我怎么办啊?”老烦叫了起来,“这车可就能坐俩人!”
“你?”我不慌不忙地瞥了老烦一眼,“这儿离你家又不远,自己腿儿着回去吧啊!”
我和阿然不由分说地跳上车绝尘而去,老烦独自站在瑟瑟的寒风中,一脸哀怨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我们。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0-29 10:39
4.
四爷也是跟我和老烦一起长大的,从小学习成绩出众,永远是家人拿来教育我们的榜样。这也就罢了,更可恶的是每次我们考了不及格,老师怕我们伪造家长签名,总是委派他把我们的考卷直接交给家里,丫还是个捡着个鸡毛就当令箭的,次次认真执行,为此在整个小学期间大家都无比痛恨他的存在。
后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小学被保送进重点中学,又从重点中学考进了名牌大学的经济专业,然后从大学出来又进了500强的大公司,一年后直接去了海外深造,原以为他毕业后无论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就算最次也能过上有车有房、有情有调的小资生活。可是没想到几年后,四爷毅然放弃了海外的学业,跑回国内窝在家里,做了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自由写手。
从那以后我对四爷刮目相看,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一直坚挺昂扬的乖孩子,竟能干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这充分证明了一个人发生突变的潜力是无穷的,永远不要只看一时的表象。
当然,四爷毕竟是四爷,和我比起来那还得算是相当有成就--去年他刚刚出版了一本在我看来纯属诲淫诲盗的都市小说,叫什么《每个姑娘都不单纯》,今年据说又要出一本留学题材的,号称既有言情又有悬疑,情节要多曲折有多曲折,跟海岩编的那些故事有一拼。甭管真的假的,既然他有这胡编乱造的能力,就应该能帮得上我们的忙。
我和阿然一阵风般地卷入四爷家里时,四爷正对着镜子穿西装打领带呢。
“谁都别跟我提写东西的事儿啊,”听明白我们的来意后,四爷的表现活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驴,“写个六啊写!告诉你们,明天小爷我就踏踏实实上班儿去,没看我行头都置办好了么!从今往后,谁再让我写东西我就跟谁急!”
我和阿然面面相觑。
“不是,您这是跟谁呀?干吗这么想不开?您的大作不是马上又要出版了吗?”
“还出个屁的版呀,我的编辑改行当娱乐经纪人去了、我的经纪人改行给人算命去了、我经纪人手底下的作者全都撂笔杆子上班去了!我算看明白了,我要再在这条道儿上死磕下去,早晚有一天得把自己饿死!”
“不至于吧,这不还有咱爸咱妈罩着呢吗?”
“我爸我妈?我爸我妈到现在还没把我轰出去就算不错,你还当他们多待见我哪?早就看我一脑门子气了!再说还有我媳妇儿呢,眼看着她年底就要毕业回国了,再挣不出钱来我拿什么娶人家啊我?”
“要不然这么着,”阿然低声下气地商量道,“你该上班儿上班儿,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帮我们想想呗?”
“没事儿的时候我干点儿什么不好啊,非得费这个脑子?不是我不帮忙啊,我现在一听见什么电影啊、剧本啊就打心眼儿里腻歪,这个圈子里骗子太多,自打我开始写东西,吃亏上当不是一回两回的。你说你们清清白白的两个人,非往这里边儿混什么啊?”
我笑道:“这话你算问着了,我这儿也纳闷儿呢。我先声明啊,我可完全是被人绑上贼船的,这儿有一个哭着喊着要往里趟的。”
阿然白了我一眼,还是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就真不能看在朋友的份儿上帮一把?”
四爷转过头看着阿然:“不是,咱也用不着扯朋友不朋友的,你就说给不给钱吧?把钱拍这儿我立马给你写。”
“……”
“结了呗!”四爷一摊手,“助人为乐也得有个限度,我这儿都快揭不开锅了,不拿钱的事儿实在爱莫能助。”
从四爷家出来,阿然明显有些沮丧,我满不在乎地安慰道:“你听他说那么热闹呢,我跟你打保票,不出半个月他就得翻过头找咱们来!我还不知道他,他要能老老实实上得下去班,我就一头磕死在这儿!”
“唉!”阿然叹了口气,“总之现在还是得做最坏打算,编故事的事儿,咱俩都回去自己想想吧。”
“要不然咱们翻翻书找个现成的故事改编改编不就完了嘛,这多省事儿!”
“那你不得给原作者版权费啊?再说既然是票一把,当然愿意拍点儿真正自己原创的东西了。我回头再问问樱子吧,看看她有什么建议,另外同同那边,你让她先跟她爸吹吹风,等咱们这边都准备充分了再找她爸正式谈。哎,对了,你是怎么把同同给搞定的?真让小丫头把你给包啦?”
“这话说的,什么叫包了呀?我们只是展开了纯洁的男女交往!”
“哦,那以后咱俩也纯洁着点儿吧,别回头再让同同拿我当了第三者,那我这电影可就彻底没戏了!”
“别介呀!我正琢磨着咱俩一下从普通炮友变成了偷情的狗男女,这事儿挺刺激的呢,您怎么就直接给我踢出局了?合着我为了你牺牲半天色相就落一这下场?咱不带这么落井下石的啊!你放心,同同没那么多心眼儿,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纯粹就是出假戏,你当什么真啊?怎么样,时间尚早,去我家待会儿呗?”我伸出手企图搂阿然的腰。
“还是算了吧!”阿然闪开身子停下脚步,冲我做了个道别的手势,“甭管真的假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将来要是有朝一日你们俩假戏真做了,可别忘了谢谢我这个大媒啊!”
我扭头就一个人上了车,发动引擎开车走人,没再看阿然一眼--女人真他妈是不可理喻的动物!
尽管万分后悔上了阿然的套儿,我还是按照她的嘱咐又去找了同同。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再轻易收手。
同同看到我开来的“大脚”很是兴奋,深情款款地对着我亲了又亲,一脸的感动搞得我莫名其妙。
“你是为了我才买这辆车的吧?咱俩总是在马路上逛,你怕我太冷了,在车里待着就冻不着,还可以带我去更多的地方,对不对?”
“太对了,你真是善解人意!”我用力地点着头,心想女人自作多情起来真是没药救。
同同在硬邦邦的座位上弹了两下,神情骄傲得像坐着劳斯莱斯:“太幸福了。其实我也一直希望能有辆自己的车,可我爸什么都能答应我,就是不肯让我学开车。”
“怕你出事儿啊?那你爸也太操心了,开个车能有什么的?好歹也是铁包肉。”
“说的就是!不聊他了,咱们去哪儿?”
“随便转转吧,开到哪儿算哪儿!”我漫不经心地把着方向盘,“可是不聊你爸还不行,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他能给我们投资拍电影吗?我后来跟阿然说了--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一起拍电影的朋友,她说……”
“阿然?”同同忽然打断了我的话,脸上的神情有点儿不自在,“你说的朋友就是她啊?”
“怎么了,你认识她?”我有点心虚地问道。
“当然,上次老烦生日聚会,她不是也在吗?不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女孩?”
“我记得我没给你介绍啊,也没见你们俩怎么说话。”
“嗯,是没怎么说,但是我那天一直都挺注意她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俩之间好像有点儿什么似的……”
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直觉,但同样值得佩服的还有男人的演技。我立刻摆出一副受到侮辱、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和她有什么?你居然觉得我能和她有什么?你能再给我添点儿恶心吗?就她,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脾气还那么暴躁,比老爷们还老爷们呢,哪个不是Gay的男人能瞎了眼看上她啊?也就是我觉得拍电影这事儿还有点儿意思,要不然我都懒得搭理她!”
这话一半是为了哄骗同同,一半也是在发泄我对阿然的私愤,说完之后心里畅快了许多。同同也听得高兴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笑道:“什么呀,人家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吧?我就特羡慕个高的女孩!”
“嘁,个高有什么好?光听见人说‘傻大个’,没听见有说‘傻小个’的。打个比方,你要是撒个娇,那就叫小鸟依人,她要是撒个娇,大家鸡皮疙瘩得掉一地;你蹦蹦跳跳那叫活泼可爱,她要蹦蹦跳跳,别人一准儿以为她嗑药了呢!”
同同咯咯地笑出了声:“你怎么说话这么损啊?对了,你刚才还没说完呢,你跟阿然说我爸能投资,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看过你爸投资的电影,要是真能帮上我们那当然好了。但是她不想让你爸觉得我们是糊弄事儿的、骗钱的,所以得先把准备工作做充分了再去找你爸谈。不过在这之前,你也可以先跟你爸打个招呼,让你爸有个思想准备,她还让我谢谢你呢。”
同同点点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这点儿小事还客气什么!”
车拐进了一条小街,从一溜又长又直的灰色围墙边开过,同同忽然欠起身,指着围墙内一片郁郁葱葱的红砖碧瓦,兴奋地大叫道:“啊,这儿就是北海吧?山上那个是不是团城啊?”
“那是景山!”我不动声色地说道。
同同讪讪地靠回了椅子里,半张脸缩进了大衣领子,露出两只大眼睛不好意思地瞄着我。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收回刚才的话啊,你爸不让你开车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0-30 12:06
5.
一个星期后,四爷穿着破了洞的牛仔裤和脏兮兮的羽绒服,灰头土脸地跑到我家来了。
“哟,这上班儿是毁人啊,”我笑着说,“才一个星期没见,怎么就颓成这样儿了?惨遭资本家荼毒了吧?”
四爷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垫上:“反正是干不下去了,小爷我就不是那块儿上班的材料儿!这一个星期难受的我,再多干一天我都得疯了。唉,工资是一分没拿着,买西服倒赔进去一千多,我这不是有毛病吗?还有更惨的呢,本来我就死撑着不上班也没什么,结果我这上了一礼拜班又辞职,我们家老头儿老太太可是炸了锅喽,我这儿刚跟他们吵了一架被彻底轰出来了。”
“谁让你没事儿找事儿瞎折腾啊,这就叫自食其果!”我一脸的幸灾乐祸,“不过你爹妈也是的,都多大了还这么管着你?你这就是从小儿没在家里把自己的位置给戳正了,你看看我,我想干什么我们家谁敢管我?那是因为我早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管也没用,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趁早省点儿心大家都舒服。”
四爷点点头:“那是,您犯起混蛋来跟JC都敢叫板,谁敢跟您比啊?”
四爷说的是两年前,我跟朋友借了辆车出去办点儿事,结果在路上被一辆拼命想要超我的警车搞得很不爽,一发飙生生地把那辆警车给别在马路中间了。事后有个小交警来处理现场,好奇地一个劲儿追问我:“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把我们指导员给气成那样儿?”
这件事一直在朋友圈中传为佳话,大家都觉得我牛掰得没话说了,其实我一直没好意思告诉大家,我当时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真没看出来那个是警车!
四爷在我的房子里转了一圈儿,老实不客气地说道:“兄弟我如今可是无家可归了啊,跟你这儿借住两天没意见吧?”
“你看看我家这点儿地儿,你能找出个犄角旮旯的把自己塞下就行。”
“这不门厅还有张小沙发呢嘛,凑合能睡下就行,我要求不高。再说我也不白住呀,你们上次不是想让我帮你们写什么电影剧本吗?就拿那个抵房租了啊!”
“嘿,那你应该上阿然她们家住去,凭什么抵我的房租啊?”
“废话,人家能让我住吗?行了,你们俩私底下再单算账去吧,反正我就看上你这儿了!说说吧,你们到底想让我写什么啊?”
这事儿我也说不清楚,于是拨通了阿然的手机,阿然听说四爷真的回心转意,顿时拿出了领导的款儿,煞有介事地说道:“电影嘛,是集体智慧的结晶,需要大家共同探讨。这样吧,星期六下午老地方开个会,把老烦也叫上,要不然三缺一。”
周六下午2点,地安门避风塘的3号包间里,我、阿然、四爷、老烦围坐一起,在清脆悦耳的麻将声中召开了剧组的第一次常务会议。
“就我觉得吧,”我一边码着牌一边率先开始发表见解,“现如今这电影,要想拍得有点儿深度,要么就得反映人生,要么就得反映人性,能把这两样掺一块儿反映反映当然就更好了。”
“这范围也忒大了点儿吧,”四爷把面前码好的牌往前推了推,“再说什么是人生啊?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我踌躇满志地朝着桌上的长城挥了下手:“人生,就是这一摞一摞码好的麻将牌,属于你的那副牌其实早就注定好了,但到底是香张儿还是臭张儿,你得一张一张翻开看了才知道……抓牌抓牌!”
一把牌抓完,老烦郁闷地叹了口气:“人生啊,就是即便抓了满手的烂牌,也得硬着头皮把一局打完……南风,先打南不输钱!”
四爷也被我们勾得来了灵感:“人生就像玩儿吃碰提,输赢绝大部分取决于你自己的手气背不背,就算有那么点儿贵人相助的机会,也只能留到关键时刻再用……先把我这张没用的五魁给打了吧,省得待会儿到关键时刻我自己给你们当贵人了。”
“当然人生跟人生也是不尽相同的,”我胡扯得上了瘾,兴致盎然地继续说道,“剽悍的人生就像攒大牌,虽然有可能把把被人屁,但只要成功一次就算抄上了;稳妥的人生就像一路小屁走向胜利,虽然每次都只能捞点儿小钱,但贵在坚持不懈、积少成多。”
“那人性呢?说说人性吧。”
“人性?那就更简单了,人性就是宁可我拆了自己的牌不和,我也不能点炮让别人和,这就叫人性!”
“嗯,所以我就只好自力更生了。”一直没说话的阿然推倒了面前的牌,“门清自提没混儿,庄家16个、你们俩8个,拿钱来吧。”
三个男人唉声叹气地往外掏着钱,老烦边掏边嘟囔着:“千刀万剐不和头把,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啊。”
“无所谓,咱们社会主义新青年还就不信这个邪!你们继续说继续说,央视不是有个《艺术人生》么,不行咱就拍个《麻将人生》得了,绝对有生活还低成本。”
我白了阿然一眼:“还说什么呀说?我们这儿忙着说,您那儿忙着赢我们钱,你不是算计好了给我们下套儿呢吧?”
正说着,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梳着马尾辫、衣着朴素的瘦高女孩探进半个头来,鼻眼长得挺清秀,只是两条眉毛剑拔弩张了些,让她的整个面部表情都带了点肃杀之气。
阿然看到她忙站起身:“樱子,快进来快进来!介绍一下啊,这就是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著名电影人--樱子小姐!”
樱子从容地走进屋,冲我们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丝矜持的笑意。阿然把四爷给拉了过去:“这位是四爷,著名作家。”
四爷忙谦虚地摆手:“别听阿然瞎说,我不坐家,净坐台--坐在阳台上。”
樱子笑了,用略带点儿外地口音的普通话说道:“那咱俩差不多,我是净出台--出入电视台。”
我和四爷立刻互换了一下眼神--这个女人哪……不寻常!
“小屠、老烦。”阿然随手指了下我们两个,再没有多余的话。像我们俩这种小角色自然是没什么太多好介绍的,不像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文化人儿,动辄都能跟“著名”扯上关系。
老烦一看见姑娘就不知怎么献勤儿才好,忙不迭地招呼樱子道:“来来来,你玩儿我这个,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我和四爷一起翻了下白眼--怎么就从来不见丫对我们这么大方过呢?
樱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会,平时太忙了,没空玩这些。”
我边洗牌边搭讪道:“像你们整天拍电影儿的,肯定认识好多漂亮的女演员吧?回头给我们发几个来认识认识呗?让我们也受受艺术的熏陶!”
樱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现在已然不拉皮条了!”
“别介呀,既然有便利条件,捎带手开展点儿副业多好……”
“行了,别臭贫了!”阿然打断了我,“樱子过来是给咱们的电影出主意的,能不能别老打岔啊你?”
“对,还是说正事儿吧,”樱子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势,“先说说你们讨论得怎么样了?”
阿然哼了一声:“你看他们像能讨论出什么正经东西的人吗?刚跟我白活了一大通什么人生啊人性的,这帮口儿犯纯粹就是跑这儿过嘴瘾来了!”
樱子的神情有些不屑:“别老搞那么深沉的。现在好多拍电影的都爱犯这毛病,尤其是年轻一代,就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自以为多有深度,其实在别人看来纯粹就是装13,最后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我觉得像你们这种没什么经验的吧,就拍点儿原汁原味的东西就行了,真实点儿、不那么做作的,可以带点儿小思想,但千万别装13……咱也别说自己是第七代还是第八代,要做就做最好的一代,拿无知当个性也没关系,就是骨子里得狂才能有创作的热情……你们既不是大学社团,也跟学院派沾不上边儿,基本就一裸奔,那也得有使命感,在挫折中不断成熟……”
樱子对着我们高谈阔论了半个小时,其间接了十几个电话,最后终于风风火火地走掉了--也不知道所谓的电影人是不是都这样,甭管真忙假忙都看着跟打了鸡血似的。
“这姑娘平时特拿自己当个人物吧?”樱子走后我问阿然道。
“嗨,搞艺术的嘛,总归是有那么点儿盛气凌人,正常正常,习惯了就好!”
“我觉得还行,真的。”老烦插话道。
我和四爷一起笑了起来:“你觉得谁不行啊,只要是个母的?”
打完第八圈的时候刚好晚上10点,阿然以一卷三的光辉战绩大获全胜。虽然剧本仍然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但能有这样的结果,阿然也还是相当满意的!
寒风凛冽的街头,我们四个人缩手缩脚地在公交车站等着末班车,我边抽烟边小范围地四处溜达;老烦缠着阿然扯一些不着边际的闲篇;四爷蹲在站牌下面,目光呆滞地拔着自己的胡子。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有流光溢彩的豪华小轿车,也有裹着笨重的棉衣围巾、蹬着自行车艰难地顶风前进的人。
四爷忽然仰起头发问道:“你们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到底应该算什么阶层啊?说是穷人吧,又比人家真穷的多少过得逍遥点儿,说不是穷人吧,有时候又真为吃不上饭发愁;说没文化吧,正经也受过点儿高等教育,说有文化吧,又整天干得都是不务正业的事儿……”
老烦干笑了一声:“什么阶层?不靠谱阶层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那种!不过别把我算进去啊,我可觉得我自己是挺靠谱一人!”
“不靠谱?”阿然靠在站牌柱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点儿意思,我想想……不靠谱……不靠谱的日子……不靠谱的生活……不靠谱地活着……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哎哎哎,怎么样怎么样?这个标题挺牛掰吧--《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
大家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还行!”
阿然自顾自地激动着:“四爷,这个片名我要定了,剩下的事儿可就全交给你了。现在就等于是命题作文,你就围绕这个题目想就行,尽量开阔思路啊!下礼拜,还在老地方,我们一块儿验收你的劳动成果。”
“别老地方了行吗?”四爷表情哀怨地看着阿然,“还惦记着卷我们哪,您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既然是让我想,那就我说了算,咱们改去宽哥的翅吧吧,今天谁赢钱谁请客啊!”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0-30 12:07
6.
第二周的会议最终没能如期举行,在这一个星期里,每个人都变得神神叨叨。
先是老烦。打完牌那天的当晚,我回到家中刚躺下想睡,老烦就打来了一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电话,跟我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废话,直到最后我才弄明白他想表达的中心思想是:让我帮忙问问阿然,樱子有男朋友没有。
也算是家门不幸,摊上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哥们儿。我只想睡觉,困得没精力再跟他多说什么,只能敷衍着先答应了下来。
老烦还在千叮咛万嘱咐、一百八十个不放心,我不耐烦地摔了电话,刚闭上眼,四爷的呼噜声就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差点儿把我从床上给震下去,我这才记起来家里还多了这么个强行跑来安营扎寨的主儿呢。
呼噜声时而高亢昂扬、时而婉转曲折,在耳边萦绕不去,我痛苦地用被子蒙住头,辗转反侧了很长时间,总算熬到神经麻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我抓起电话就想骂人,耳边却传来了同同甜甜嗲嗲的声音:“亲爱的,睡觉姿势不对,快起来重新睡!”
“呵呵,真幽默,再见!”我恶狠狠地挂了电话关了机,重新躲在被子里自我催眠: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好不容易睡了过去,没过多会儿,床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又再次把我吵醒,睁眼一看,四爷正神采奕奕地坐在我床边上网呢。
“老大,我说你就不能多睡会儿啊?”我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了。
“当然不能!”四爷头都没回,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能睡得下去?昨天晚上我前思后想地琢磨了一宿,就现在我身上这点儿钱,估计一个月都撑不过去。总得想点儿办法吧?班儿咱们是死活不上了,我觉得找个兼职干干应该还可以,你觉着呢?”
我实在想不通四爷是怎么能一边打着连绵不绝的呼噜一边思考了一整夜生计问题的,只能说我身边这些同志都太让人佩服了。我懒得搭理他,翻了个身刚想继续睡,家里的座机又响了起来,还是老烦:“那什么,你帮我问阿然了吗?”
“刚他妈几点啊???”我忍无可忍地咆哮了起来,“你们丫一个个都磕了摇头丸啦?你们不睡我还睡哪!想问自己问去,老子伺候不着!”
老烦赶紧挂了电话,四爷也关掉电脑,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房间--世界终于清净了!
从这天开始,四爷每天东跑西颠、神出鬼没地找他的兼职,老烦则是一下班就跑到我家里来蹲点儿,来了什么也不干,就愁眉苦脸地往沙发里一缩,甭管说什么话题都会拐弯抹角地往阿然身上扯。我知道他跟阿然没那么熟,不好意思直接找阿然问什么,所以只能来纠缠我,但我打定主意装傻充愣,不管他怎么暗示,就是不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
三天后,老烦再也按捺不住了,一见到我就撺掇道:“哎,咱们那剧本弄得怎么样了?我觉着这种事儿就得多聊,反正你跟家待着也没事儿干,要不然我跟你一块儿,咱俩去找阿然再说说呗。”
“哟!”我故作惊讶状,“您什么时候把自己划到我们这堆儿里了?您好好的一个国家公务员、人民的公仆,可千万别跟着我们自甘堕落,我们罪过大了去了!”
“这话说的,我虽然没什么文艺细胞,但是我对这个搞文艺的人,一向还是很敬重的。”
“哦,谢了啊。那你就躲远点儿偷偷敬重去吧,我们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不用非上赶着往前凑。”
“我说咱们不带这样儿的啊!”老烦气急败坏地蹲在了地上,“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帮个忙又怎么了?我也老大不小的了,我看上个合我心意的容易么?”
我嗤之以鼻:“只要是个女的就没有不合你心意的,有什么不容易的啊?让你合人家心意倒是挺不容易的。实话告诉你啊,我给阿然打电话问过了,阿然说她也不清楚樱子什么情况,不过答应找她本人直接问问,这不是还没给我回话儿呢嘛,你就一天都等不了了?多大出息啊。”
老烦又激动地站了起来:“所以我说咱们去找她一趟啊,兴许她给忘了呢?见着咱们不就想起来了嘛!”
“行行行,”我不耐烦地起身披上了外衣,“摊上你这么个兄弟我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一会儿先请我去吃顿烤肉打打牙祭,完了我就带你去阿然那儿。”
老烦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那什么,楼底下的烤串儿行不行啊?反正不都是烤出来的么,吃着还省事儿,你看……”
我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车钥匙就开始脱衣服,老烦赶紧拦住:“别别别,烤肉就烤肉,您想吃什么咱就吃什么,行了吧?”
我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抓起钥匙出了门。
阿然的父母刚好出差,我和老烦因此得以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坐在阿然的卧室里,被四面贴满了照片的墙壁所环绕,都是用各式各样的LOMO相机随手拍下来的,目光所及之处,总能瞥到几张熟悉的面孔,看得久了,竟有一点眩晕的感觉。
阿然向来是个聪明人,一看我带着老烦来找她,就立刻明白了我们的来意。扔给我们一人一个苹果后,阿然向老烦解释道:“你看我这记性,一直忘了告诉你了,你想知道的事儿我帮你打听了,樱子还真没男朋友。”
“哦哦!”老烦故作淡定地点头,嘴角却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向上翘,“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小姑娘一个人在北京也挺不容易的,万一要是病了,或者遇上点儿什么难事儿,身边也没个人照应一下……”
我就讨厌老烦这种拐弯抹角、唧唧歪歪的性格,于是故意岔开话题开始跟阿然聊别的,老烦在旁边抻长了脖子,抓耳挠腮地等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问阿然道:“那你倒是跟她提我了没有啊?”
我哈哈大笑:“憋死你了吧?让你丫装!”
阿然也乐了:“提了提了。我跟樱子说,我那个叫老烦的哥们儿对你印象不错,你要是乐意呢,就找个时间一起出来坐坐。樱子倒是挺大方的,说反正都是朋友么,以后大家一块儿多玩玩就互相了解了,真要有感觉就顺其自然呗,就甭整那么刻意了。”
“那行那行,”老烦乐得满脸是褶儿,“那你们以后拍电影算我一个呗,让我打个下手、跑个腿儿什么的都行,要不然我也没太多机会见着她啊。”
“想入伙?没问题啊,拿钱来吧!”我冲阿然挤了挤眼睛,“我们这可是大家凑钱拍片儿,我们几个都投钱了,你打算投多少啊?”
老烦红头涨脸地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要不然,我……拿两千……?”
“行了你就别挤对他了,”阿然笑道,“你这不是活要他命嘛!别着急啊老烦,不用你掏钱,愿意过来白干活的我们都欢迎。哎,四爷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过来啊?他不是住你那儿呢吗?”
“中午就出去了,说是有个面试。”
“面试?他不是不愿意上班吗?那剧本他还弄不弄了?”
“他是要找兼职,剧本他也没说不弄,可是他说他快没钱了,先填饱肚子要紧,干咱们这个不是拿不着钱嘛,只能先往后排排。”
“找兼职还面的什么试啊……”阿然嘟囔了一句,“算了,随他去吧,反正我这边也有点儿别的事儿要忙。”
我今天第一眼看见阿然就觉得她有点儿不对劲--平时一贯不修边幅的她,今天却明显是刚刚精心地梳妆打扮了一番,从眉眼到穿着都透着鲜亮,而且整个人还焕发着一种异样的神采,精神也显然处在非常亢奋的状态。
“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连你最钟爱的电影都顾不上了?”我满腹狐疑地问道。
阿然笑笑地看了我一眼:“还真是好事儿,还记得我那个初恋情儿吗?”
“记得啊,不过我觉得你那个不叫初恋,叫单恋。你喜欢人家,人家又不喜欢你,前几年人家在上海结婚你不是还惦记着跑人家婚礼上拿硫酸当花儿撒来着?怎么着,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哪?”
“对对对,就是他!”阿然眉开眼笑地说道,“本来我也没怎么惦记着了,可是这两天刚得到一个天大的喜讯--你猜怎么着?丫居然上个月离婚了!”
我白了阿然一眼:“你这幸灾乐祸得也有点儿过了吧?瞧人家离个婚把你给高兴的!”
“我不是光高兴他离婚,关键是他离婚以后又主动联系我了,还跟我说觉得以前挺对不住我的,辜负了我对他的一片真心,还说打算最近就来北京看看我,好好补偿补偿我。”
“哎哟喂……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啊?我一向觉得老烦是咱们这些人里边最没六儿的,敢情您也二得跟他有一拼,整个儿一半斤对八两啊你们俩。”
“嘿,别什么事儿都扯上我啊,我招你了?”坐在旁边乱按电视遥控器的老烦抗议道。
我没搭理老烦,继续痛斥阿然:“你还美哪?人家这纯粹是空虚寂寞无聊拿你当填空儿玩儿呢,这点儿事儿你还看不出来啊?你还觉着他真能对你有什么正经想法儿?我说你长点儿志气好不好!”
“我管他什么想法儿呢!”阿然沉下脸,一句话就把我噎了回去,“我这人就是占有欲强,怎么了?我喜欢的东西要不着我就不爽,要着了我心里就痛快了,就这么简单,他什么想法儿关我屁事儿啊,我说过打算跟他白头偕老、天长地久来着?”
我无奈地点头:“对对对,您多潇洒啊,您喜欢谁就弄过来玩儿玩儿,玩儿够了想扔就扔。我不也是让您给玩儿腻了就扔一边去了么。”
“这叫什么话啊?你现在不是跟同同好着呢嘛,我跟里面掺和着算怎么回事儿?”
“你少跟我提同同,我跟同同在一块儿还不是因为你……”
我和阿然忽然一起闭了嘴,因为老烦正在一边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们俩。僵持了几秒钟后,我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冲老烦挥了下手:“走走走,回家睡觉去,困着呢!”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老烦坐在旁边喋喋不休:“说真的我一直就怀疑你跟阿然有一腿,没想到你们俩还真就有一腿,幸亏我是没动过追阿然的念头,要不然岂不坏了咱们兄弟间的情分。不过说实话,阿然这样儿的也不太合我的口味,也太没女人味儿了,樱子就不一样,嘿嘿……哎,那同同又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不喜欢同同嘛,那时候害得人家小姑娘挺伤心的,我还好心帮你开导人家来着呢,怕你多心就没跟你说。要我觉着吧,同同比阿然好多了,你那时候怎么就看不上呢?怎么现在又突然跟人家在一块儿了?这事儿还是有点儿不对……我想想啊……你上次好像提起过要让同同她爸给你们的电影投资来着……啊,你不会是假装跟同同好,然后让同同帮你们跟她爸要钱吧?哎哟,这样儿可不好,太不好了,真的。我说……”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老烦的后脑勺上,“再瞎叨叨信不信我一脚把你从车上踹下去?”
老烦终于不做声了,车里变得异常安静。一盏盏路灯从窗外掠过,我们的脸忽而阴沉忽而惨白,我的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般,越来越堵得难受。
我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直以来我都很满意于自己和阿然的关系,我讨厌女人的独占欲,而阿然就不会,她不用我对她负责、不会缠着要和我结婚,不干涉我的自由也不占据我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可是当她突然要飞奔向别人的怀抱,嫉妒却立刻像毒蛇一样爬满了我的整个心--我第一次发现男人竟是如此虚伪的动物。
回到家,四爷正坐在我的电脑旁边,十个手指头上下翻飞地敲打着键盘。见我进屋,四爷眉飞色舞道:“嘿,这回我可正经找了个不错的活儿--给电视台一个生活短剧栏目写小剧本。那栏目我以前看过,就那种恶俗的烂剧,我一天编它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一个剧本八百块呢,怎么样,还干得过儿吧?”
“嗯,挺好。”我疲惫地爬到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忽然很想跟四爷聊聊。
“哎,”我轻轻踢了下四爷的后背,“我问你个问题啊。就你们这些文化人儿,整天描写情啊爱啊的,你跟我说说这爱情到底是怎么个东西啊?”
“哟,屠爷今儿怎么这么有雅兴,都跟我探讨上这么风花雪月的问题了?”四爷略带诧异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过说到这个话题,那可真深了去了,这要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那还值得我这些同行们搜肠刮肚地写它吗?爱情这个东西啊,只能说每个人和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就算是同一个人,他在不同时期的理解也不一样。所以你自己觉得爱情是怎么回事儿,它就是怎么回事儿,用不着问别人。”
“问题是我就一直没找着感觉啊。”我伸手摸过散落在床头的烟点了一根儿,“你说我也活了小三十年了,女人有没有?有,而且还不算少。但你要问我爱过哪个女人没有,这我还真说不上来。什么是爱?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我就知道肯定跟上床不是一回事儿。哎,要不然你说说你自己吧,你对你媳妇儿肯定是爱情,这没错儿吧?你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反正刚开始的时候吧,就觉得因为有了这个人,什么都变得特美好,一天见不着就想得不得了,见了面就脸红心跳,随便说句话都得高兴半天。后来在一块儿时间长了,也就慢慢变得平淡了,你看我们俩现在都天各一方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觉着有什么不适应的,可是也没觉着这个人离我有多远,好像还是在我身边一样。甭管我在哪儿、在干什么,她都在我心里边儿装着呢,你说这个算爱情吗?我觉得应该是吧。”
“那她要是喜欢上别人了,要跟你分开,你会是什么感觉啊?”
“那估计怎么也得跟死过一回一样。你想啊,就好比你身上这层皮,平时搁你身上长着你也没什么感觉吧?可要真给你扒一层下来呢?就这意思!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不想尝这个被扒了皮的滋味儿,还真得有点儿危机意识。古人说得好啊,贫贱夫妻百事哀!连鲁迅同志都说了,爱情必须得有所附丽。我再怎么说爱她、她再怎么说爱我,我要是天天让人家喝西北风儿人家也没法儿跟我过,你说是不是?”
“不用那么悲观吧?”我不以为然道,“这不是还有你父母帮衬着呢,再不济结了婚房子肯定少不了你们的,这年头有了房子人生就算踏实一半了,剩下的,哪儿还刨不出点儿吃饭穿衣的钱来啊?”
“嘿哟,我现在还真就不敢死抱这个指望。我们家老头儿老太太现在已经开始痛定思痛了,觉得以前给我创造的条件太好,以至于我一点儿都不懂得生活的艰辛,所以才整天这么不着四六的,这不是现在已经打算跟我决裂,让我自食其力了么。其实我也挺郁闷的,你说我又没干什么坏事儿,我又没出去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我不就是有那么点儿理想么?不过你说我要是就一个人吧,理想点儿也就理想点儿了、不现实也就不现实了,可现在怎么说也是俩人儿,也不能光想着自己……唉,兼顾,兼顾吧,也只能先这么着了。不说了啊,你睡你的觉,我还得赶紧写字挣饭吃。”
我掐灭烟头翻了个身,打算好好睡一觉忘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不痛快,但耳边劈里啪啦的打字声却让我直到深夜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心里那一点点难受的滋味。
作者:
水无月玛雅
时间:
2009-10-30 12:08
刷版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2 15:55
7.
星期六一大早,阿然打来电话:“下午送我去趟火车站!”
“干吗?不是说好了今天下午开会吗?”
“先不开了,我去趟上海。”
“哦,人家没空过来,你就自己跑过去。”我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送那什么吧?你至于这么饥渴难耐吗?”
“少废话,送不送?你不送老子自己打车去也一样。”
“不是,咱这电影还拍不拍了?”我悲愤地对着电话吼了一声。
悲愤的不只是我,老烦对这件事的反应比我强烈多了:“不负责任,这绝对就是不负责任!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呢?张罗着要拍电影也是她,撂挑子不管也是她,这叫什么工作态度啊?这不是拿我们大家伙儿开涮吗?别人不说,就说四爷吧,都苦思冥想一个星期了,人家容易吗……”
“别别别,别拿我说事儿!”四爷笑笑地打断了老烦的话,“你是因为见不着樱子了才这么痛心疾首的吧?”
老烦啧了一声:“看看,小人之心了不是。当然我承认这也是事情的一个方面,但是无视我那是小问题,无视您的劳动那就是大问题了,对吧?”
四爷摆摆手:“说实话啊,我还真没顾上想这电影的破事儿呢,所以这会不开也就不开了,正合我心意!”
老烦颓然地叹了口气:“唉,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么一帮不靠谱的朋友?我这终身大事还能指望谁啊?”
下午四点,我开着大脚带阿然赶赴火车站,一路上贼心不死地进行着最后的策反。
“你说你千里迢迢地跑到上海,也无非就是干干那种事儿,值当的吗?要我说吧,咱们不如现在立马掉头回我家,只要灯一关上,谁和谁能差多少啊?我也不介意你把我想象成别人,你还把路费省下来了,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嗯,听上去还不错,”阿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过我有个更好的建议,你完全可以随便带个女孩回家,然后关上灯,把她想象成我!”
“靠,我凭什么想象成你啊?太自恋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还别不信,我今天还真就非得带回去一个不可。”我抻着脖子四处望了望,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走着的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就那个吧,怎么样?”
阿然笑道:“行啊,我没意见,但愿她别是那种背面看想犯罪,正面看想自卫的类型。”
我没搭理阿然,径直把车停在了女孩的身边,下车后热情地对女孩伸出了手:“你好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电影导演,正在为剧组挑选演员。我觉得你的形象和气质很适合演我们这部片子的女主角,咱们能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吗?”
女孩不屑地瞟了我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年头导演就是流氓的代名词,糊弄谁啊!”
女孩甩了下头发凛然而去,我讪讪地收回了那只备受冷遇的手,一扭头看见阿然正坐在车里狂笑不已。
北京火车站,一个无论什么时间都人潮汹涌的地方,我混迹在站前广场的人群里,无计可施地看着阿然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进了站,背影很快淹没在无数攒动的人头间。我百无聊赖地发了会儿呆、抽了根儿烟,转身溜溜达达地向停车场走,边走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屠老师?你终于有空理我啦?”同同每次接到我的电话都无限惊喜,“我以为你还没忙完呢!”
前些天我告诉同同自己最近很忙,没空陪她,同同对此深信不疑。实际上我在家闲了一个星期,哪儿都没去。
此时同同无条件的信任很是给了我一些安慰,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再忙也得过周末啊。晚上有事儿没有?没事儿我陪你出去玩玩吧。”
“啊?真的?去哪儿都行吗?”
“当然,你说了算。”
“那你一会儿过来接我吧,我在家等你!”
夜幕降临,工体一百那些千奇百怪的霓虹灯在夜空中一盏接一盏地绽放开来,闪烁着诡谲迷离的光影。同同穿着层层叠叠的紫红色哥特式蓬蓬裙、涂着金光闪闪的眼影和口红,牵着我的手跨进了唐会的大门。刚一进去,我们就立刻被撕心裂肺的电吉他声和震耳欲聋的架子鼓声所包围,漆黑底色的空间里,到处是疯狂旋转的七彩激光和肆意摇摆的人影,没出一分钟,我的心脏就开始难受起来。
一个半开放式的小包间里,我见到了一群奇装异服、嘻嘻哈哈的少男少女,一人顶着一脑袋鸡窝似的乱发,有几个男孩甚至还画了妖媚的眼线。我原本以为同同今天的打扮就已经够惊悚了,但和这些孩子比起来,她实在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这是我男朋友,屠老师。”同同挽着我的胳膊,颇为自豪地向他们介绍。
一个脸涂得像吸血鬼般惨白的女孩端着酒杯凑过来,很是自来熟地攀住了我的肩膀:“大叔,喝一杯吧!”
“叫谁大叔呢?”同同推了吸血女郎一把,半是戏谑半是嗔怪。
我敷衍地喝了几杯洋酒,酒精的作用加上声光电的强刺激,让我觉得一阵阵胸闷、反胃。同同被朋友们拉去舞池里high了,我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出了门外,坐在路边的围栏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浑身上下舒展了许多。
刚抽了根儿烟,同同就从里面寻了出来:“你怎么跑这儿坐着来了?不喜欢在里面玩儿啊?”
“唉,老啦!”我深深地叹息着,“实在是不适应这种闹腾的地方了。再说跟你们一帮小屁孩儿有什么可玩儿的?不是我说你,你这交朋友的品味可有待提高,都什么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
同同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你是大叔,你还真快成大叔了。周末到这种地方玩儿,打扮得出格点儿不是很正常嘛,平时人家可都是好孩子,都比我用功、比我学习好。”
同同的话让我有些哭笑不得--用学习好这件事来自夸或是夸别人,对我来说已经是太遥远的事情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像带了个闺女一样。
“算了,你要实在不喜欢这儿咱们就去别的地方玩儿吧。”同同妥协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跟这儿等会儿,我进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就出来。”
同同嘴里的“一会儿”显然不太靠谱儿,我在外面足足干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看见她的影子,最后只好又起身走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待过的小包间里此时一片混乱,同同和那个吸血女郎正倒在地上扭作一团,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吸血女郎惨白的脸上多了好几道新鲜的抓痕,而同同的左眼眶则乌青一片。其他孩子们围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拉开这两个人,舞池里激烈的鼓点声像是在给这场恶战伴奏。
我冲过去一把将同同从地上揪了起来,连拖带拽地往外走,同同在我怀里张牙舞爪地乱扑腾,一副还要冲回去拼命的架势,直到我把她硬塞进车里,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一直保持沉默,同同可怜兮兮地坐在那儿,每隔几分钟就偷偷瞄我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怯生生地问道:“生气了?”
“生什么气呀,你又没揍我!就是觉得人不可貌相啊,平时怎么看你也是个乖乖女的形象,没想到也能这么生猛,那剽悍的劲头一点儿都不比太妹差。我现在可有点儿怕你了!”
“别呀,”同同对着反光镜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我这可是第一次跟人打架,也没占着什么便宜,看这眼睛肿的。”
“到底为什么动手啊?开始不还好好的?”
同同气鼓鼓地撅了撅嘴:“谁让她说你坏话的!我回去说要走,她就说你怎么找这么一男朋友,又老又土又不会玩儿,还一看就是个大男子主义。”
“这就至于打架啊?”我有点儿好笑,“她说的其实没什么错,你本来就多余带我去,他们不喜欢我是正常的,我也一样不喜欢他们。”
“可是我喜欢你呀,当然想让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是我喜欢的人,就不许他们说半句不好。”
我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反光镜里看了看同同一片青紫的眼眶,没来由地叹了口气。而同同却已经忘了这回事似的,趴在车窗边专注地看着流动的车河。
车到同同家楼下,同同仰起脸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上去坐会儿好不好?我爸出差了,我妈也不在,保姆让我给放假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还是别了,”我赶忙摇头,“要是让邻居看到你大半夜的领个男人回家,难保不传到你家大人耳朵里;就算不传到他们耳朵里,让别人背地里说你闲话也不好啊,是不是?”
“我才不在乎呢,不过你要是担心那就算了。”同同忽然伸出胳膊环住了我的脖子,“那你亲亲我吧,你还没亲过我呢!”
我胡乱地在同同额头上亲了一下,同同指着自己圆鼓鼓的嘴唇不满地抗议道:“不是额头,这儿,亲这儿!”
我皱起了眉头:“你看你那一嘴口红……”
“不管不管,你又不去见谁,一会儿回家自己擦掉不就得了。”
同同用又青又肿的眼睛盯着我的脸,我实在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得闭上眼睛低头吻了下去。接触到两片柔软嘴唇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掠过了阿然的影子。在这样一个同同为了我和朋友大打出手,而阿然却正飞奔向另一个男人怀抱的夜晚,我果然毫无良心地把怀里的同同想成了阿然。
阿然临走前说的那句话,算是一语成谶……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2 15:56
8.
苦苦坚持了24小时之后,我终于再也忍不住,给阿然打了个电话。阿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没精打采,我恶毒地猜想也许是运动过度的原因。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祝你春梦了无痕!”我酸溜溜地说道。
阿然懒洋洋地说:“春什么梦啊,老子在北京呢!”
“啊?”我惊得跳了起来,“不会吧?大老远的去都去了,还不多爽两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人家不愿意让我在那儿待着,我也不能死赖着不走吧!”
“什么?”我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停了一下后试探地问道,“要不然你来我这儿吧,咱俩泡点儿茶慢慢聊。”
阿然沉默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行吧!”
我从柜子顶上拿下我那包存放时间已经超过七年的普洱熟茶饼,打开外面的宣纸,取过茶刀,拔下五彩丝线缠绕的刀鞘,用力撬下了一小块茶叶,在布满细碎裂纹的紫砂小茶壶里戳碎了;两个造型别致的小茶杯在茶池上摆开;晶莹剔透的大肚玻璃壶里装了矿泉水,架在小小的酒精炉上,雾气缭绕地慢慢烧着。
虽然总体来说,我的生活绝对算得上艰苦朴素,但是一旦迷恋上某些事物,我就会变得非常的在意和讲究。去年在朋友的蛊惑下迷上了喝普洱,于是四处淘换了上好的茶叶和全套的家什,经常一个人在家自娱自乐一下。偶尔也拿来招待朋友,不过能享受此待遇的多为女孩。要是给老烦之流喝这东西,那不是等于暴殄天物吗?
阿然到的时候,水也烧开了。我泡了第一遍茶,先拿来洗了杯子,然后再泡第二遍,这次才是用来喝的。浓郁而又清透的酡红色在杯子里荡漾开来,我端起两杯茶,一杯递给阿然,另一杯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心满意足地一饮而尽。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放下茶杯,扭过脸去问盘腿坐在地毯上的阿然。
“唉,说出来都伤自尊。”阿然长叹一声,仰面朝天地躺了下去,“我屁颠屁颠地大老远跑到上海,还想着是要安慰人家呢,没想到人家见了我反倒更郁闷了,对着我都没什么话,就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忙,让我先回北京。我心说不是你先主动勾搭我的吗?怎么见了我就这态度?先开始还以为他是刚离婚受刺激太大才这么喜怒无常的呢,还耐着性子百般抚慰,结果到最后把丫逼急了,终于说了实话。他说本来没见我的时候吧,确实是想着要跟我续续前缘来着,可见了面实在是找不着感觉。妈的你找不着感觉你招我干吗?可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再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这么着,到了上海屁股都没坐热呢,就又跑回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千里迢迢送上门去人家都不希罕要,我就那么缺乏魅力吗?”
我安慰阿然道:“不至于不至于,其实我觉得你还行,也就是吧……怎么说呢?就是人糙了点儿!你说你穿衣服不讲究也就罢了,长这么大连化妆品都不知道怎么使吧?好歹也是个女人!还有说话大嗓门、脾气太暴、不给人留面子、洗衣服做饭没一样在行的……所以说啊,你就凑合跟着我这个不挑食的就完了,何必跑到上海自讨没趣呢?”
阿然把胳膊搭在脸上,躺在那儿半天没说话。我喝了两杯茶,看阿然还是没有动静,走过去轻轻踢了她一脚,然后蹲下身子用力地拉开了她的胳膊,只见阿然紧闭着双眼,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阿然哭,虽然明知道这泪水不是为我而流的,但心里某个柔软的部位还是立刻就狠狠地疼了一下。
只是我早已习惯用冷嘲热讽来掩饰内心的波动,所以仍然歪着嘴笑了:“哎哟,怎么还哭了?没看出来心灵这么脆弱!你是为那男的啊,还是为我刚才说的话啊?要是为那男的,您也是情场上大风大浪都过来的人了,不至于为这么个早就该归入历史尘埃的人想不开吧?要是为我刚才说的话,你跟我在一块儿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这张嘴?还拿这个当真啊?”
“老子谁都不为!”阿然气哼哼地抹了把脸,“就是想要的东西要不到,有挫败感!我没想跟他认真来着,但是一个女人被男人拒绝了总归是很受打击。我讨厌这种失败的感觉,让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了似的……”
“怎么会,不是还有您梦寐以求的电影事业呢吗,导演同志!对了,说到电影的事儿,你不是要拍什么‘不靠谱地活着’嘛,别说我觉得你这次这事儿就挺不靠谱的,要不然让四爷直接写你得了。”
“你是觉得我在上海丢人丢得还不够,还想让我到全国人民面前丢人去是吗?”阿然忍不住破涕为笑,忽而又神情严肃地认真思索了起来,对某些事物超乎寻常的狂热所带来的勃勃生机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又变成我熟悉的那个阿然了。
“还真可以考虑放到里面作为一个情节出现,”阿然想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一切围绕主题嘛,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不靠谱。对了,四爷哪儿去了?”
“回自己家过周末去了!”
“不是让他们家人给轰出来了吗?”
“嗨,那不就是老头儿老太太气头上做个样子吓唬吓唬他的吗,就这么一宝贝儿子,还真能断绝关系啊?早就放话让四爷回去了,这不四爷在我这儿住得挺爽,乐得没人管,所以死扛着不回去嘛,就周末回去待两天。”
“那咱们明天晚上开会吧,昨天不是没开成嘛!”
“我倒是没意见,问题是四爷根本还没顾上想这事儿呢。”
“什么?他怎么这样……”阿然刚要发作又泄了气,“算了,我跟他谁也别说谁了,都够掉链子的。不过你告诉四爷,下礼拜这会说什么也得开,让他无论如何也得想点儿什么出来,要不然……要不然你就让他搬回自己家住去,不是他自己说的拿剧本抵房租么!”
“你们俩可真成,”我叹息道,“我这儿房子让人白住着,完了还得去那得罪人的,这里面有我一分钱好处没有啊?”
“别着急啊,你等电影拍出来的,好处大大的有!”阿然在地毯上翻了个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困了,想睡会儿。”
“床上睡去吧!”
“不用,就这儿挺好,你给我拿个被。”
我从床上抱了自己的被子盖到阿然身上,阿然闭上眼睛,没过多会儿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必须承认,我最开始叫阿然过来的时候,确实是打了点儿如意算盘。可现在看着阿然熟睡中的脸,我竟然已经找不到一丝邪念。
我在阿然身边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抽着烟,忽然觉得,日子还长着呢……
作者:
rzdaaayyy
时间:
2009-11-2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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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3 12:15
9.
星期六晚上,我、阿然、老烦和四爷浩浩荡荡地穿过喧闹的后海,七拐八绕地钻进了僻静处一条窄窄斜斜的小胡同。
刚进胡同口,烟熏火燎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透过呛人的烟雾,看见不远处一座平房的房顶上闪烁着三个霓虹灯大字--“太委屈”。一个剃着光头、披着军大衣的精壮汉子坐在平房门口的火炉旁,一边拿把破扇子扇着烟,一边抬头望着房顶上的霓虹灯发呆,火炉上架着的几串鸡翅正发出嗞嗞啦啦的诱人声响。
“宽哥,忙着哪?有上门挨宰的?”我猛地拍了下宽哥的肩膀,宽哥吓得浑身一激灵。
看见是我们几个,宽哥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哪儿啊,我这儿自给自足解决晚饭问题呢。”
老烦指了指房顶:“这霓虹灯新添的?挺气派啊!”
宽哥唉声叹气地摇头:“别提了,这破玩意儿自打一安上我就天天瞅着它发愁--开着吧,一晚上白白浪费我多少电钱?不开吧,黑灯瞎火的更他妈没生意了!唉,我现在一看见后海那片灯红酒绿的我就起急,都快挤破脑袋了,怎么就没人知道往后边这片儿溜达溜达?不是,你们几个今天是来照顾生意的呀还是来吃蹭儿的呀?”
“别紧张啊宽哥,今天绝不吃蹭,阿然请客,该多少就多少,多收点儿我们也没意见。”
阿然白了我一眼,宽哥眉开眼笑:“得,那我谢谢你们哥儿几个了,我这儿好几天没开张了都。里边儿坐里边儿坐!”
大家呼呼啦啦地涌进了低矮的平房里,几张笨重的木头桌子上到处油渍麻花,我们凑合挑了张还不算太脏的坐了下来,宽哥拿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胡乱在桌子上抹了两把。
“宽哥,你们这儿除了烤翅也有炒菜吧?”我大剌剌地问道。
“有,要什么都有,就是快慢不敢保证啊,反正厨子就一个。”宽哥指了指自己。
“什么都有啊?那来个宫保花生米!”
“没听说过,你们家有这道菜啊?”
“看看,死心眼儿了不是?你就不会做宫保鸡丁的时候不搁鸡丁只搁花生米啊?”
“行,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啊。”宽哥点了点头,“鸡丁不放,花生米分量不变,菜价还按宫保鸡丁的算,愿意点你就点吧!我回头还真得考虑把这道菜加到菜单上去,谁要点这个我算是赚上了。”
“那这也得算我一贡献吧?这菜你就免费送了得了。”
宽哥气不打一处来地撂下了正准备记菜的纸和笔:“我怎么看你丫都还像是来吃蹭儿的!”
我们要了20串烤翅、10串烤馒头片,又要了几个凉菜和几瓶啤酒,点完之后,宽哥就出去忙乎开了。没过多会儿,宽哥进屋,把我要的宫保花生米扔在了桌子上。
“怎么没上凉菜先上热菜啊?这也太不讲究了!”
“放凉了不就成凉菜了嘛!”宽哥理直气壮地说,“知足吧啊,哪儿那么多臭毛病?也就看你们都是朋友,我还照顾照顾你们,别的客人来我们这儿,自己擦桌子扫地、自己上厨房点菜端菜,爱吃不吃,反正别指望有人伺候,惹烦了我还不卖你呢。”
“第一次听说做服务行业做成你这样的,这得算北京独一号吧?”阿然笑道。
“岂止是北京啊,全国独一号都差不多!”宽哥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这就叫企业文化,懂吗?没看我们店名都明告诉你了吗?太委屈--不怕受委屈你就来呗!”
“那看来喜欢受委屈的人还是不多,要不怎么老开不了张呢。”
“那是因为宣传力度不够,现在吃餐饮吃的不就是个特色吗?我们店的特色就是这样,只能顾客拿我们当大爷,反正我们绝不拿顾客当上帝!”
“得,爷,那您受累先把我们的串儿给烤了吧。再怎么委屈,也不能在饭馆里饿死活人不是!”
“这你放心,企业文化归企业文化,职业道德归职业道德。等着吧,一会儿就好!”
菜和烤串陆续上齐,大家撸胳膊挽袖子地准备大干一场,只有老烦打一进来就坐立不安、东张西望,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说,咱们这就开吃了啊?不太好吧?不是还有人没到呢嘛!”
“谁啊?还有谁没到?不是都到齐了嘛!”我和四爷故意装糊涂。
“哦,”阿然咬着鸡翅含混不清地说,“忘告诉你了,这不快过年了么,樱子前天就提前请假回老家了,怕走太晚了票不好买。”
老烦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失望:“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你就不来了是吧?”我瞥了老烦一眼,“你现在走也来得及,你走了我们还能多吃点儿。”
“没有没有,不是那个意思,饭还是要吃的,”老烦讪讪地抓起一串鸡翅,“我就是说早知道应该去送送,那么远的路……”
尽管宽哥的企业文化匪夷所思了点,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烤翅实属一绝,一口咬下去,从唇齿间一直香到骨头缝里,简直让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大家都顾不上再说话,一个个闷头苦吃,仿佛全然忘记了开会这回事。直到最后一个鸡翅下肚,四爷才咂了咂嘴,冲宽哥竖起了大拇指:“就冲这烤翅,受点儿委屈绝对值!”
“那是,”宽哥自豪地挺起了胸脯,“哥们儿从小不好别的,就好给自己弄口好吃的,尤其爱吃烧烤,这都是多年潜心钻研的成果,所以我的理想就是只卖手艺不卖服务。”
“说到理想,”阿然用餐巾纸擦了擦手,“咱们也该言归正传了。四爷,说说吧,这些天都想出什么来了?”
四爷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宽哥,先给我来听可乐!”
可乐拿来了,四爷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把可乐放在自己面前,正式开始了演说。
“咳,上次说这电影叫什么来着?‘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是吧?那我先说说我对不靠谱这个词的理解啊。什么叫不靠谱?要按照一般的解释那就是不着四六、做事儿不牢靠、嘴上没把门的,反正就是特别惹人烦、绝不能轻易信任的那种。一个人不靠谱一回两回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不靠谱、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靠谱的时候,能把不靠谱演绎成一种生活常态,可想而知这种人得多遭人恨哪!但这要是在电影里演出来,光让人恨肯定不行,咱们得让观众产生发自内心的理解,得让他们关注人物的命运,对这个不靠谱的人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这样才是成功的作品。所以我们就得深入挖掘不靠谱的根源在哪里?为什么一个人会这么不靠谱?为什么他就不能和大家一样本本分分地生活、活得让周围的人都满意?那是因为他让大家满意了,他就不能让自己满意;因为大家都在过的生活不是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他选择了让自己高兴、让别人失望,所以所有的人都觉得被他忽悠了。他无心伤害别人,只是大家都习惯了沿着固定的路线规规矩矩地走路,突然这个人说他要飞,而且还是不受约束地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于是走路的人很受伤害,于是他们就会对这个人说:迟早摔死你!其实对于这个人本身来说,他有错吗?没有!但是有可能他在飞的过程中会发现飞行确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天上的世界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美--风想吹死你、太阳想烤死你、老鹰想啄你的眼、就连麻雀也想在你头上拉泡屎,总之天上有人对你这个闯入者虎视眈眈、地上还有人等着看你这个叛徒的笑话,你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你就只好在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状态中乱晃--这个,就叫做不靠谱!我认为,不是我们忽悠了大家,而是现实忽悠了我们!
“就拿我来说吧,我身边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像我的大学同学们那样,平时在写字楼里上上班、到了周末喝喝咖啡打打球、没事儿出个小差全国各地转转、贷款买套房子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到了30多岁混个单位的小中层、经常被各路猎头们骚扰一下……这种生活我不是没尝试过,身边的人倒都高兴了,可是我自己是什么感觉?我这么跟你们说吧,大学毕业以后上班的那一年,公司的待遇还真是不错,别的先不说,起码饭局就多了去了,那一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啊,可是再好的东西吃在嘴里,愣是尝不住味儿来。我那时候觉得自己老得一塌糊涂的,就觉得人生没意思,好像已经一下活到头儿了似的--行尸走肉吧,就得这么形容;后来下了决心,不上班了,穷是真穷,可就算啃干馒头喝凉水也觉得是好的,起码觉得每天都有希望有奔头、觉得是真真正正为自己活着呢,这种感觉,那些按部就班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谁能理解得了?他们只能认为你这个人太不靠谱。但是你还没那么洒脱,你不甘心让别人小看你,所以你拼命挣巴着想要向别人证明点儿什么,让别人都知道你的选择自有你的道理。可是你所向往的那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容易接纳你,对于早已经身处那个世界的人来说,你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人家在圈子里混了十几年甚至好几十年的还待在最底层苦苦等着论资排辈呢,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想上来就得道成仙?凭什么?做梦去吧!但是这时候你已经没办法再退回原位接受那种已经被你放弃的生活方式了,怎么办?那就只有顶着个不靠谱的头衔继续挣巴呗,只要还挣巴得动,就得硬着头皮把不靠谱进行到底--这种状态就是我们必须让观众能够理解的。”
四爷停了一下,拿起可乐,刚想喝又放下了:“宽哥,再帮我拿一听行么?”
“怎么了?”我们一起看向那听可乐,只见罐口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色的唾沫,大家都忍不住乐了。
阿然总结陈词道:“你说了这么半天,是想让我们拍拍你呗?”
“你看你看,这可就是小人之心了。我就是拿我自己打个比方,谁让你拍我了?就我们这种天天窝在电脑前面码字的枯燥行当,也没嘛可拍的,我有自知之明!”
阿然点点头:“行,你刚才说的这一大套理论我都没什么意见,问题是故事呢?故事跟哪儿呢?”
“嗨,只要抓住这个核心思想,故事那还不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啊?不就是讲一个人不务正业、净走歪门邪道么,关键就在于这个歪门邪道到底是什么……”
宽哥忽然插话道:“哎,我在旁边听了这么半天,要不然你们拍拍我得了,我觉得我干的这事儿就挺歪门邪道的,正好也给我的店做做宣传啊。别的我也赞助不了你们,至少免费给你们提供拍摄场地,并且保证你们拍片期间随时可以来我这儿白吃白喝,怎么样?”
阿然托着腮想了想:“我觉得吧,你这个好像歪得还不够厉害。不过没关系,我们这电影又不一定是单一线索,你的翅吧可以作为分支情节出现嘛,比如作为男主角的朋友什么的,起一下烘托作用还是满不错的。”
“嗯,”四爷点点头,“主线情节最好还是整个刺激点儿的,我琢磨着最好是文艺商业相结合,比如说来个什么赛车啊、拳击啊……为什么我故事没具体给你编,你也得看看投资方乐意投多少钱啊!”
“我说哥哥,你觉着人家能给咱们投多少钱啊?”阿然气愤地看着四爷,“你以为我是张艺谋还是冯小刚啊?只要一张嘴人家几百万、几千万就砸给我了?还赛车、拳击呢,你也不怕闪着舌头!偷懒就偷懒,别给自己找借口,我早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咱们就往最简单、最生活化的编,预算越少咱们争取拿到钱的可能性才越大,你丫转眼就都给忘干净了?”
四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也想帮你看看有没有做大的可能么。再说最近一直帮电视台写小剧本,想故事想得脑子有点儿木了……”
“哼,这才算你说句实话。哥哥,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您就先把手头的事儿放放,好歹先帮我想个故事出来,我这儿还计划着一过完春节就去找同同她爸谈呢,你故事都没编出来咱们跟人家谈什么啊?这下看来又得往后拖了,你不为我想也得为人家小屠想想,人家整天连哄带骗的也不容易。”
我无奈地点点头:“是,我这剧组男公关的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干的,四爷你就快着点儿吧!”
“行行,我尽量抓紧。”
宽哥不放心地敦促阿然道:“甭管你们编什么样的故事,别忘了把我这翅吧给编进去就行,今儿这顿饭就算我的了!”
“放心!”阿然郑重其事地点头,“就冲这么仗义也绝忘不了你。还真别说,我现在眼前就浮现出了一幅特别具有象征意味的画面:人潮汹涌的街头,宽哥光着膀子,肩上扛着几串长长的鸡翅膀,像扛着一面飘扬的旗帜般,昂然从镜头前大步走过……”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3 12:16
10.
“屠老师,你一定很讨厌情人节吧?”2月13日那天下午,同同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很多男人都讨厌啊,觉得这种节日就是崇洋媚外、华而不实、给商家提供赚钱的借口,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我才没那么狭隘呢,看见大街上那么多男男女女抱着玫瑰巧克力甜甜蜜蜜走在一起,不是挺美好的嘛?美好的东西谁不喜欢,有必要上纲上线么?”
即使隔着电话,我都能看见同同脸上绽开的笑颜,但是停了一下之后,我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不讨厌这个节日,并不代表我就非得跟别人一样去过这个节日、不代表我非得在这一天买一大堆死贵死贵的玫瑰去讨女朋友欢心,这完全是两回事儿。就好像我也不讨厌男人当鸭子,凭正当的体力劳动养活自己嘛,挺好,但要让我自己去当就算了,没什么对错之分,只是不符合我的兴趣爱好而已。我相信能做我女朋友的女孩应该也没那么肤浅,非得要靠这些来证明什么,是吧?”
“好吧,明白了!”同同简单地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我多少有点儿心虚--当男人不想为一个女人付出的时候,总归可以找到很多借口,但女人恐怕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的。为了电影的事,阿然让我在近期内一定要尽量满足同同的一切要求,我这会儿不会已经把事情搞砸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在外面使劲敲门,我穿着内裤跑去开了门,被满满一大花篮火红的玫瑰刺痛了双眼,玫瑰后面,隐约露出了同同笑意盈盈的脸。
四爷趿拉着脱鞋睡眼惺忪地凑了过来:“我靠,今年情人节改规矩了?改女的给男的送花了?”
“这可不是送给他的!”同同抱着巨大的玫瑰花篮进了门,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只是想让你有一个最美好的情人节,但又绝不违背你的兴趣爱好。赶紧穿衣服洗脸跟我出门去,四爷,你也一起吧!”
一小时后,我们三个人出现在了大马路的过街天桥上,那个大花篮就摆在我们面前。每当有情侣或年轻女孩走过,我们就从花篮里拿出一枝玫瑰送上前去,一起对人家说:“情人节快乐!”
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立刻躲闪,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着:“不要不要。”
我们说:“这是送给你们的,不要钱。”
他们反而逃得更快了。
也有少数几个带着女朋友的男士接了玫瑰,然后就忙着从裤兜里摸钱包,被我们谢绝之后,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们,对手里拿着的花也不放心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掉了。
眼看到了中午,花篮里的玫瑰也没见少,四爷早已失去了兴致,蹲在一旁边拔着胡子边叹息道:“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想奉献点儿爱心都没人愿意领情。”
“没关系,看我的!”同同抓起一把玫瑰,跑到天桥的栏杆旁边,朝着步行道扔了下去。急匆匆赶路的人们被从天而降的玫瑰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向上看。
我和四爷也兴奋起来,一人抱了一捧玫瑰向下面扔,边扔边对着仰头看我们的人群大喊:“情人节快乐!”、“Happy Valentines Day!”、“I love you!”
人们的表情渐渐从惊讶变得喜悦,有人开始弯腰捡拾掉在地上的玫瑰,有人开始蹦跳着伸手去接还在漫天飘洒的那些,还有远处的人不断向这个方向涌来,连公路上行驶的汽车也被这场奇异的狂欢所感染,纷纷鸣笛致意。我们索性把剩下的玫瑰统统揉碎,兜起花篮把所有的玫瑰花瓣抛洒下去,在铺天盖地的花瓣雨中,人们笑着叫着、吹着口哨,整条大街像在开着一场盛大的party……
这个情人节,最终以我们三个在派出所接受了大半天的批评教育而结束,那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小民警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你们想给群众增加点儿节日气氛的本意当然是好的,那也不能扰乱社会治安啊!”
从派出所出来,我们三个漫无目的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地相视而笑。
街上卿卿我我依偎在一起的情侣越来越多了,随处可见的除了鲜花和巧克力,还有红彤彤的福字、灯笼、年画,把每一张脸都映得如此喜庆。
我说:“同同,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个情人节的。”
四爷说:“我一定要把今天写进小说里。”
同同像是没有听到我们的话,嚼着一块泡泡糖看着街边的风景微笑:“又要过年了,真好!”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4 10:22
11.
自从失去了拿压岁钱的资格起,过年对于我来说就再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不得不被迫坐在一堆七大姑八大姨中间,听着她们炫耀自家孩子又进了哪个外企、又考上了哪个大学的研究生、或者做生意又赚了多少钱,到了再无可炫耀的时候,她们便会意犹未尽地把矛头一致对准我:“都这么大了,总得找个工作嘛,天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好不好的先干着,别眼高手低……要不然让你姑父帮你想想办法?他路子广……”
而我那些堂表兄弟姐妹们,就凑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哪家外企的工资福利高、今年房价又涨了多少、移民的话去哪个国家比较好……
我没办法把自己变成聋子,但我至少可以让自己装成哑巴,在这种场合中我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保持沉默,只有老妈时不时地唉声叹气一下:“唉,我这个儿子,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他去吧,我是管不了了。”
我得承认,每当这个时候,负罪感还是会跳出来折磨一下我自以为冷硬的心灵的。
患上过年恐惧症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到了初四朋友们聚会的时候,大家全都是一肚子牢骚。
四爷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述了一对他初次见面的远房亲戚:“我妈跟他们说我不愿意上班,就愿意在家写作,这两口子说:写作?这种东西能当正经事做吗?退休以后写写就可以了。我妈又说我已经出版过一部小说了,这两口子又说:啊?了不起了不起,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我们家也出了个作家了。我说可是我写的第二部小说就没有哪个出版社再肯给我出了,这两口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那什么……继续努力吧,然后一晚上都没再搭理我。”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怎么感觉势利眼是所有亲戚们的通病呢?老烦你这个国家公务员应该没我们这种烦恼吧?”
老烦撇了下嘴:“哪儿啊,我们家那些亲戚更烦,一见着我就是:怎么还没交上女朋友啊?这岁数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吧?是不是眼光太高啦?别太挑了,差不多就行了……真是的,我挑什么了我?要能找得着我不是早就找了么!”
阿然笑着总结道:“所谓亲戚,就是那些打着关心你的旗号,时不时给你添一下堵的人--成功人士不适用此定律,成功人士可以给亲戚们添堵。”
为了能在明年过年的时候扬眉吐气一把,我们摩拳擦掌地决心一定要在这次的电影上搞点儿名堂出来,四爷也准备年一过就摒除一切杂念,心无旁骛地开始想故事。但是过完年的第一天,同同就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同同她爸马上要去国外的分公司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或者耐心等同同她爸回来再说,或者豁出去现在就谈。
我和阿然都比较倾向于后一个选择,阿然是怕夜长梦多,而我是实在不愿意把跟同同的感情牌打得时间太长。
“你就不能随便想个故事出来吗?立刻、马上!”阿然急得揪着四爷的脖领子,恨不得从他的脑子里生挖出点儿什么来。
四爷一脸苦相:“这是能随便的事儿吗?你这么逼我我更想不出来了!”
阿然无计可施,跟刚从老家回来的樱子紧急磋商之后,决定真的豁出去了,就光带着现有的想法去找同同她爸,想出了什么就说什么,还没想出来的也实话实说,并落实到书面上做一个策划草案。为了避免我们说外行话露怯,樱子答应跟我们一起去,甚至还帮我们一人捏造了一篇和影视相关的履历,我们顿时一个个从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变成了至少编剧或指导过几部优秀DV作品的青年影像工作者。为了显示剧组人员充足,我们把老烦也一起叫上充数,因为有樱子在,老烦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两天后,在一个高档写字楼的宽敞气派的办公室里,同同的父亲周总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这一群乌合之众。我们都有点儿紧张,但是周总对电影事业所表现出的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热爱很快就让我们放松了下来,阿然和四爷开始对电影的构思侃侃而谈、樱子对电影的前景进行了一系列有理有据的展望、同同更是在一旁对我们进行了添油加醋的吹捧。周总看上去对我们的想法颇感兴趣,滔滔不绝地发表了很多个人见解。气氛越来越轻松融洽,我们相谈甚欢,周总甚至开始设想如果投资大手笔一点,可以拍成什么样的效果、可以请到哪些知名演员,每个人都兴奋得满脸通红,一种前所未有的膨胀感充斥在我们的胸口,我们几乎就快要得意忘形了。
最后,周总让我们把资料留下,他好好看看后会尽快做个决定,到时再跟我们联系。我们意犹未尽地跟周总握手道别,出门之后大家直奔饭馆,准备先暴搓一顿以纪念我们的初步胜利。
每个人都喝了点儿酒,阿然很快就微醉了,语无伦次地来回来去说着车轱辘话,无非是关于她的那些电影梦想;同同一直话不多,她对阿然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淡的戒备和疏远;樱子跟老烦眉来眼去、窃窃私语,手里一直在摆弄着一部Iphone手机,亮闪闪的屏幕晃得人眼花缭乱。
“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你丫装的什么大款?”一起上厕所的时候,我忍不住揶揄老烦道,“那部手机少说也得4、5000吧?刚在杂志上看见过介绍,都快被吹上天了,连同同都没舍得下手买呢。”
“嗨,就是个新年礼物么,”老烦无所谓地说,“钱留着也是留着。”
只要一沾上女人的边儿,老烦就变得特别拿钱不当钱了。
在饭馆里聊到深夜打烊,大家还不想散,四爷提议道:“去我们家附近的酒店唱歌去吧,那儿12点以后KTV包房一块钱一小时,就为挣点儿酒水钱。”
这好办,我们是绝对可以拉下脸,做到滴水不沾干唱歌的。于是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赶到了四爷说的地方,一进大堂便咋咋呼呼地对KTV领班嚷道:“一块钱一小时是不?给我们来两块钱儿的!”
进了包房,我第一个抢过拿起麦克风,嘻嘻哈哈地对大家说:“来来来,我先给你们唱一个咱们剧组的组歌--《死了都要二》!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4 10:24
12.
狂欢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全部人马再次齐聚在我家里,等着同同宣布从他爸那儿带回来的消息。卧室的地毯上,我们几个靠墙坐了一排,同同摆弄着衣角坐在我们对面,目光有些闪烁不定。
“我爸说……跟你们聊天还是挺愉快的,但是……”同同咽了口唾沫,每句话都说得有点艰难,“但是他以前投独立电影也就是为了过把瘾,现在瘾也过得差不多了,就算再投电影,也要投有回报的商业电影了。他觉得……你们虽然挺有理想也挺有想法的,但是一看就知道没太多经验,再说到现在连个成形的剧本都还没有呢,几乎相当于空手套白狼,所以……他不太可能把钱扔到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着,阿然的脸色更是近乎绝望。姜还是老的辣,谁都没想到这个周总的真实想法和昨天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居然大相径庭,看来我们着实是高兴得太早了点。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被胜利的假象冲昏了头脑都不知道及时行乐,那么从现实中清醒过来之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不过还不算太糟,”同同停了一下,对我们笑笑,“我昨天纠缠了我爸一晚,撒泼耍赖什么招儿都使了,最后我爸答应给我5万,我愿意拿去帮你们拍电影就拍,就不用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了。不好意思,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不知道……5万够用吗?”
大家全都扭头去看阿然,阿然面色苍白地垂着脑袋,下巴抵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啃着自己的大拇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喃喃地开口道:“讽刺啊,真是够讽刺的!我当年辞职的时候手上也有5万呢,要是早知如此,我何必非等到今天?其实说实话,昨天聊那么热闹我也没完全当真,毕竟是头一次拍东西,拿大投资根本就不可能,这个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就想着能有个十万上下,拍个小成本的高清,省着点儿拍,拍完了再能凑点儿钱转个胶片,我就绝对心满意足了。可是5万……5万能拍什么?MV?网络视频短片?那跟我以前拍着玩儿的那些DV能有什么太大区别啊?你们说我等这么多年是为什么?不就是想找机会稍微多拿点儿投资拍个像样点儿的东西吗!当然,同同,我这不是埋怨你啊,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够意思了,我就是自己发泄发泄。”
樱子挥了挥手:“哎呀,别那么悲观好不好?也不见得5万就拍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来啊!当然这点儿钱转胶片是肯定没戏了,但是如果你片子真拍得好,到时候再找后续投资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这样其实也有好处,你要是能用特别少的钱拍出一个好片子,那你的东西就会很容易成为圈内的典范,就会经常被人拿出来说,这样你很快就能小有名气了。还有就是,投资方既然表明态度不参与,那就不会有人催你的进度,你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把剧本写好、做好详细的拍摄计划,确保一旦开拍后可以很快地完成整个拍摄过程,这样又能节省一部分成本。我跟你说句实话,真想拍片儿的,就算要着饭凑钱都能拍,何况你这儿还有现成的5万呢?钱上的困难只要想办法怎么都能克服,关键就看你决心有多大。”
阿然沉吟了很久,最后冲四爷扬了扬下巴:“行吧,情况你也了解了,咱们剧本现在就一个核心原则--怎么省钱怎么写,但是还得有情节、还得好看。场景越少越好、越简单越好,最好就能全部利用咱们现有的场所,主要人物最好就男女两个,其他人能少露面就少露面,总之一切以省钱为编故事的核心原则,不难理解吧?”
“理解倒是理解,问题是……”四爷愁眉苦脸地说,“要不然就写个俩人在屋子里从头到尾纯聊的?就像《梦想照进现实》那样?”
“你要真能写出来我也佩服你,问题你不是王朔,我也没办法把老徐请来演,连个腕儿都没有,谁愿意花那时间听咱们聊啊?自己回家找哥们儿聊好不好?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编故事去吧。说到演员的问题,我看咱们也内部解决一下得了,这事儿我琢磨很久了,外面请人的话,就算找几个学生不要报酬,怎么也得让人家吃好喝好了吧?怎么也得负责人家的交通费吧?还是自己人怎么都好说话些。我觉得吧,小屠是天生就有演戏的天赋,这个我了解;樱子呢,怎么说也是科班出身,以前正经也学过表演,再说你们俩形象也比较合适,干脆男女主角就定你们俩得了,怎么样?”
阿然认为我有演戏天赋,这并不奇怪,虽然我从小到大连个联欢晚会上的小品都没正式表演过,但是从小我就会在上学路上、在无所事事的时候自编自演出各种滑稽的独角戏,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我喜欢逗人开心,那是因为在他们笑的时候,就看不到那些你不愿让他们看到的东西。一个爱演戏的人,通常是因为他没有勇气真诚。
我没有提出异议,樱子也不无得意地笑了笑:“行啊,让我演没问题,不过我就是平时比较忙,你不怕我耽误你们的时间吧?”
“没事儿,我们尽量照顾你的安排就是了,别人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老烦吞吞吐吐地开了口:“那什么,让樱子演我肯定是没意见。但是小屠……我觉得他要能演,那我也能演……我上学的时候还演过话剧呢!”
我乐了:“你不就演一匪兵甲,上台一句台词没说就让人一枪给崩了!不过没关系啊,你愿意演你演,我还真不爱受那个累!”
阿然为难地看着老烦:“这个吧,真不是演技的事儿,主要是小屠的形象和气质比较符合角色需要。我不是说你形象不好啊,问题是我们不是要拍不靠谱地活着么?你自己也说了,你挺靠谱的呀,一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不像小屠,天生就一副混混样儿。”
老烦踌躇地看看我又看看樱子:“那……你们不会拍接吻戏、床上戏什么的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樱子白了老烦一眼,“你是我什么人啊,管这么宽?”
老烦被噎得没了词儿,阿然赶紧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四爷,咱们照顾下老烦感受,亲热戏尽量少啊,本来我也不是很愿意靠这个吸引眼球儿。”
四爷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这东西越来越没法儿写了?”
“写不出来就憋吧,憋到最后肯定能憋出点儿什么来,我相信你。”阿然鼓励地拍了拍四爷的肩膀,“那就先这么着,大家各忙各的先,我现在赶紧去找我电影学院的朋友问问,租设备一天得花多少钱。对了,同志们,等电影一开拍大家就准备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盒饭都只能吃最便宜的,还得做好思想准备,万一到最后钱不够了,只能大家伙儿凑凑,算是我朝你们借的,反正已经上了贼船,都到这会儿了,就谁也甭想下来了。”
阿然说完刚要出门,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折了回来:“同同,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了!”
同同只是冲阿然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大家都散了,四爷也到外面四处溜达找灵感去了,只有同同和我还面对面地坐在原来的位置。
“挺失望的吧?”同同用手指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画出各种各样的线条。
“我没什么,主要是阿然,她可能抱的期望太高了。其实我觉得你爸能拿5万给我们就够不错了,我们跟他非亲非故的,说要拍电影也纯属突发奇想,你爸都玩儿了一辈子鹰了,没让我们这帮小家雀给啄了眼那是很正常的。”
“其实这5万……也是有交换条件的……”同同用手掌在地毯上反方向抹了一把,所有的线条全都消失不见了。
“什么条件?”我有点儿紧张地问道。
“不用担心,跟你们没关系。”同同的笑容里有若隐若现的忧伤,“主要是我!我爸一直想让我出国留学,最好是移民到国外,可是我一直都不愿意去,我不想离开北京,为这事我爸一直很头疼。昨天我答应他,只要他肯拿钱帮你们拍电影,我就顺他的心意出国去。从小到大,我答应了我爸的事情,是不会食言的……”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我知道我应该装出惊讶、不舍的样子,我应该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虽然出国听起来不是什么坏事,但我深知一个人被强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是什么样的滋味儿,而同同完全是为了我……在这一瞬间,我竟然失去了虚伪的勇气。
不知静默了多久,我听见同同小声地问道:“屠老师……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我赶紧点头:“你说。”
“我想……这个戏的女主角……能不能让我来演?”
“什么?”我愣住了,“可是阿然已经说了让樱子演了,这个……我怕她不好改口……”
同同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少见的倔强:“本来这件事情,也没有道理她一个人说了算。你们有你们的电影梦,我也有我的明星梦,不可以吗?要圆梦,也应该大家一起圆。”
我无奈地叹气:“问题是演我们这电影也成不了明星啊,能拍成个什么爷爷奶奶样儿都不知道呢。”
“那你们也还是要拍的,不是吗?一样的道理!”
我默默无语地看了同同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行,我帮你跟阿然说去。”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5 10:48
13.
“What???”
我告诉阿然这件事的时候,阿然正在一张纸上焦头烂额地计算着租用各种设备所需要的大概花销。听了我的话,阿然悲愤地抬起了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阿然激动地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第一,同同是圆脸,现实中看着好看,放在镜头里就没法儿瞧,你不会不知道摄像机会把人像拉宽的常识吧?樱子那种瘦削的脸型才会上镜。第二,同同的气质根本就不对呀。虽然剧本还没写出来,但是我跟四爷已经做过基本的人物设定了,女主角应该是那种有一定社会阅历,很独立但同时也很现实的类型,你觉得同同像吗?就她这种一看就是乖乖女、大小姐、又天真又烂漫的类型,你说让她怎么演?第三,这样出尔反尔的,我怎么跟樱子说?咱们还指着人家帮咱们呢,总不能上来就先得罪人吧?”
我不慌不忙地逐条反驳阿然:“第一,反正咱们要拍的也是现实主义题材,不一定非得要求女主角达到国色天香的地步吧?普通点显得更真实,再说樱子也未见得就漂亮到哪儿去了;第二,要按你的说法,演员是什么样的人就只能演什么样的人?那反面角色都得找在现实生活中就坏的人演啊?再说同同以前还一直在学校里演话剧呢,多少也有点表演的功底。第三,得罪樱子不合适,得罪同同就合适?怎么说钱也是人家找来的,而且现在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你不让她演,她一翻脸咱们这片儿可就彻底别想拍了。樱子也是圈儿里混这么长时间的人了,这个道理她也应该能明白,谁拿钱谁说了算啊,你以为导演都能自己做主?再说樱子本来也没非争着要演,不都是你说的吗?”
阿然烦躁地挥了下手:“反正我觉得同同不合适,演话剧和演电影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是,她给咱们找了钱咱们应该感谢她,可我要是拿着钱拍个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东西出来,那我还拍它干吗?”
“看看,你这就不成熟了吧?如果梦想仅仅只是梦想,那你把它想得多美好都没关系,可是当你一旦想把它变成现实,那就是向失望不断妥协的过程。强行安排个演员算什么呀?投资方把导演的想法强奸得一塌糊涂的多了去了,你想要钱拍片你就只能接受,除非有朝一日混成有名的大导演,那都不见得事事都能你自己说了算呢。就像咱们这种空有一腔理想,其实什么都不是的,不都得慢慢熬着嘛,你以为你就特殊到哪儿去了?”
阿然沮丧地坐在了椅子上:“我现在怎么觉得这事儿越来越像一场噩梦了?”
“我觉得吧,这就得知足常乐。”我继续开导阿然道,“你想想,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多少人都和你一样想拍电影,但是人家一分钱都找不着,永远只能是个梦。你再怎么说也还有5万呢,还有这么多人帮着你,干吗还一脑门子不高兴啊?你就想想我们,我们这么跟着你屁股后头瞎忙能落着什么好处?还不都是陪着你高兴嘛!”
“话是这么说,可既然是做一回梦,谁不想把它给尽量做圆点儿啊,说不定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呢!”阿然仰面朝天叹了口气,“跟你说实话吧,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但其实我心里一直还是抱着那么点儿拍胶片的幻想的,没想到最后别说拍胶片,就是转胶片都不可能了。”
我皱了皱眉头:“我还真就不明白了,干吗非得要胶片啊?那玩意儿死贵死贵的!我听说现在好多大导演都改拍高清了,有高科技不使,非得烧钱心里才痛快啊?”
“废话,那是他们玩儿胶片玩儿腻了,我可是连摸都没摸过呢。真喜欢电影的谁不想拍胶片啊?那是一种情结,懂吗?只有那种粗糙的颗粒质感才能真正体现出电影的感觉,高清怎么能比啊?说白了跟单本电视剧有啥区别?当然我也知道这个梦做得大了点儿,高清也就高清了,结果都到这当口了,又在演员的事儿上给我添堵。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担心四爷的剧本也给我写砸了,那可就真彻头彻尾成了噩梦了。”
“那同同的事儿你答应了?”
阿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看着我,过了好半天,忽然表情扭曲地用力甩了一下头:“我真觉得不行,怎么想怎么不行。”
我一下泄了气:“得,我也算是跟你苦口婆心了,你要实在不愿意,你自己打电话跟同同说,什么结果我就不管了。同同要是说不拍了倒也正好,省得我还得天天跟人家面前演戏,我就多余受这罪。”
我掏出手机找到了同同的号码,把手机递给了阿然:“给,你跟她说吧,早说清楚了早干净!”
阿然把大拇指放在绿色的拨出键上,反反复复摩挲了半天,就是没能按下去。最后,阿然咬牙切齿地拨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四爷,女主角的戏份给我尽量减少,能减多少就减多少,你要是有本事写个没有女主角的就最好了!”
四爷当然不可能真把女主角给写没,因为同同一知道阿然同意让她演,就立刻屁颠屁颠地找四爷去了,让四爷一定要多写几场男女主角的亲热戏,越甜蜜越好。
四爷为此相当苦恼:“一边儿是导演、一边儿是投资方,我到底听谁的呀?要么我不愿意写剧本呢,就这些破事儿你就没法弄,人人都能跑来发表意见提要求,烦不烦啊!还是写小说好,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说起来我最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你说我下本小说写什么题材好啊?留学的题材是打死不能再写了,看来我还得转回这个诲淫诲盗的路子上来,但是想了好多题材,总觉得缺乏一种内在力量,外在的卖点也不够。唉,创作如此痛苦,我却如此执着,你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我点点头:“嗯,是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啊!”
四爷怒发冲冠拳脚相向,我急忙安抚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我建议你先踏踏实实把剧本写完,然后你就写写咱们拍电影的事儿得了,这么不着四六的题材,应该也算有卖点了吧?”
四爷立刻转怒为喜,冲我竖起了大拇指:“屠老师,怪不得同同老叫你老师呢,有前途!!!”
换主演的事情,樱子很平静地接受了,倒是老烦跑来唧唧歪歪地替人家打抱了好几天不平
“你们这就纯粹是拿人开涮,我都不希的说你们,也就是樱子大度,不爱跟你们计较,要不然我真得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不过不演也好,省得让小屠借机占便宜。”
“靠,这个便宜我还真没什么兴趣。再说我不占便宜,你以为你就肯定能占着什么便宜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好像樱子也没答应你什么吧,要不然那天能当着大家伙的面儿那么撅你?”
“那是人家小姑娘腼腆!最近我们都单独约会好几次了,我觉得她对我还是相当有好感的。”
“是对你有好感,还是对你的钱有好感啊?”我和四爷挤眉弄眼地一起坏笑了半天,“没事儿,继续拿钱砸,砸到晕为止!”
“嘁,给喜欢的人花钱是一种幸福,懂什么呀你们。”老烦推开窗户,痴痴地望着窗外那棵刚抽出了新芽的老树,“唉,又是一年的春天啦,你们说,我的春天也该来了吧?”
我和四爷窃笑着没有回答,老烦雕像般地在窗前伫立了很长时间,忽然冲着窗外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5 10:49
14.
老烦的呐喊融化在温暖的春风里四处飘散,又有无数痴男怨女的心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痒痒地骚动起来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和阿然开车杀往延庆。阿然说就算再怎么节省,也至少得拍一两场外景,首选目标是一段荒废的野长城。
我直接把阿然带到了八达岭,阿然坐在车上不肯下来,皱着眉头看我:“大哥,我要的是野长城好吗?”
“知道,你下车跟我走就是了!”
我带着阿然从容地穿梭于人山人海的游客间,街边是鳞次栉比的旅游纪念品商店,我们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缝隙处拐了个弯,遁入了一片幽静的山林。沿着山路向上,抬头望去,一段野长城就横亘于群山环抱中,深灰色的烽火台在半山腰上傲然耸立着。
这片山林人迹罕至,耳畔全是高低婉转的鸟鸣。阿然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嘴角已经浮现出了笑意。
爬过一段崎岖的山路之后,我们登上了烽火台,漫山遍野盛开的桃花和蜿蜒在对面山脉间的八达岭主长城尽收眼底,无数攒动的人头正沿着城墙缓慢地移动,我们这边却空寂得只剩下了风声。
阿然站在烽火台中央四处环视了一会儿,然后从这头跑到那头,张开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小方框,模拟着摄像机的镜头,从各个角度观察着取景效果,最后她回到原地,满意地张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太好了,完全符合我的理想。等咱们正式过来拍的时候应该就没有桃花了,不过我觉得一片翠绿更能把长城巍峨的感觉给显出来。最棒的是这地方竟然没有人,连清场的麻烦都省了。小屠,你可真是屈才了,你要是混影视圈,肯定能成为一个非常牛逼的……剧务、助理什么的。”
“你就直接说我适合当碎催呗,”我自嘲道,“我谢谢您了!”
“你非要这么给自己定位我也没办法。”阿然走到烽火台的围墙边,胳膊一撑,轻盈地坐了上去。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怕她会一不小心栽下去。
“别动!”阿然比着手势制止了我,“往后退一点……再退一点……好,从这个角度看,我是不是和我身后的长城上那些人的高度差不多,如果用镜头取景的话,我看上去是不是好像能和他们融为一体的感觉?”
我前后左右稍稍挪动脚步微调了一下视角,然后点点头:“嗯,现在差不多是你说的这样。”
“那你往前走几步,再往右走几步……这下怎么样?我看起来突出了很多吧,相对于后面那些人?”
“是,形象一下高大起来了,让我想起了江姐、秋瑾什么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Perfect!”阿然打了个响指,“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这幕戏我已经在心里设计过无数遍了--这应该是男女主角相识以后的第一次郊游,两个人并肩坐在城墙上,女主在柔声细语地谈着对未来生活的期望,都是那种很实际的想法,买房子、生孩子、存票子等等,而男主却在望着远山走神,脸上带着一种迷惘和憧憬相互混杂的表情,他心里想的和女主完全不一样。后来,他不由自主地对女主说出了那些深埋在心底、从未对人提及的梦想,女主虽然很爱他,但是作为一个务实的人,她不能理解男主这些虚无缥缈的想法,于是此时改为她的脸上充满了困惑。最后男主看出女主的不理解,两个人一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两个人的背景就分别以融入人群和突出于人群作为对比手法,怎么样,是不是很棒的一幕戏?”
“听着还行,”我无所谓地靠在了围墙上,阿然的两条长腿就耷拉在我的肩膀旁边,“反正文艺这种东西,永远是理解的人才有共鸣、不理解的人怎么看都像装逼。”
“自己知道不是装就可以了。”阿然晃荡着双腿望着远方,脸上浮现出她刚刚形容过的那种迷惘和憧憬相互混杂的神情,“我发现人一旦长大,梦想就像忽然变成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你很难去大大方方地开口告诉别人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因为你怕受到打击、受到嘲笑。有时候你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分享一切的人,你鼓起勇气对他说出了你心中所想的一切,但如果他也不能够理解你,你一定会感到难以言说的绝望。这种绝望在我看来非常具有文艺美,但是在现实中会是很痛苦的事情……”
阿然像是突然从遥远的地方回过魂来一样,神情专注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还比较幸运,总算还有你这么个志同道合,愿意陪着我一起做梦一起发疯的朋友。”
“别,”我立刻摆出了一脸淡漠的表情,“我宁愿你把我的做法理解成闲得难受、吃饱了撑的,总之千万别往上面加任何崇高的定义,更别自作多情地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友谊或者是什么狗屁理想,你要非上升到这个高度,这事儿我还就不干了!”
“我知道你这人一向拒绝高尚,”阿然悲天悯人地看着我,“但是理想这东西真的有什么高尚可言吗?也许对于某个个体来说它高于一切,但是放到人群里,它也不过就是一种本能,甚至可以说人人与生俱来,只有切合实际与不切实际的区别、多数与少数的区别。为什么我们可以毫不脸红地坦率说出自己想发大财、想长生不老、想多泡几个帅哥美女,却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写一首歌、想出一本书、想拍一部电影?它们的本质真有那么不同吗?物质占有或是精神排泄,说穿了都不过一己私欲而已!”
阿然扭头看着八达岭长城上那些正奋力向着巅峰处的烽火台攀登的人们,扬起手臂冲他们挥了挥。几个偶然看到的人也抬起手臂向我们致意,阿然高兴起来,把手拢在唇边喊道:“嘿,告诉你们,我想拍一部电影,就像你们想找一份好工作、想买一套大房子、想嫁一个如意郎君一样,我们都一样的高尚,也一样的庸俗,我们都是一样的!!!”
山风卷起漫天狂舞的粉红色花瓣,对面的人们根本听不到阿然在说些什么,但是仍然不断地向我们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看,他们同意我了!”阿然骄傲地昂起头冲我笑,脖子上长长的红色围巾在风中上下翻飞。我看着她,像看着一团活色生香、激情澎湃的明媚火焰。
阿然没注意到我的出神,跳下城墙,拍了拍她刚刚坐过的位置:“来,坐上来让我找找感觉,到时候这场戏可是你来演的。”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城墙上,毫无屏障的高度感让我有些微微的头晕,但是我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阿然用手比划出取景框,对着我看了又看:“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吧,没准儿能让我找到点儿灵感。
我对着苍茫的群山叹了口气:“我在想我姥爷。”
“你姥爷?有什么故事吗?”阿然歪过脑袋,感兴趣地看着我。
“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所有大人都要上班,只有我姥爷一个人退休在家,所以每天带我到处玩儿,还有钱买好吃的给我。后来他去世了,我很怀念他。”
阿然的表情有些匪夷所思起来:“你觉得坐在这个地方,能让你回想起逝去的亲人?”
“不是,其实我是在想你刚才说的理想问题。我怀念我姥爷是因为我从童年时期到成年之后一直都在羡慕他,退休的生活实在太美好了,什么都不用做,还有人给你发钱,所以我从小到大的人生理想只有一个--赶紧退休!当然,翻译得更直接一些那就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这就是我的理想!”
阿然沉默半晌,最后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我得承认,再无耻的理想也是理想啊!”
我们在山上流连到夜幕降临,才从郊区返回城里。宽阔的公路上,大脚欢快地向前飞奔,所有的车窗都被卸掉了,我们尽情享受着微凉的夜风,扯着脖子跟着录音机一起放声高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no……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阿然斜着身子歪在座位上,褪去了鞋袜的两只脚高高翘起搭在窗边,散开的长发随风飘飞,舞动出无法言说的妩媚风情。我那颗本就已经在春光中躁动不安的心越来越难以按捺,趁阿然不注意,我猛地把车拐上了一条无人的岔路,一脚刹车停在路边,不由分说地纵身扑上,气喘吁吁地将阿然压在了身下。
阿然的肢体无比自然地和我缠绕在了一起,我们难舍难分地拥吻着,小小的车厢内天旋地转。当我企图动手解开阿然的纽扣时,阿然却突然开始了反抗,她不断地推开我一次又一次探向她衣服里面的手,并紧咬牙关再也不肯配合我继续纠缠的嘴唇,原本的激情缠绵渐渐演变成了一场搏斗,最后,筋疲力竭又恼羞成怒的我翻身坐起,冲着阿然的脸咆哮道:“你丫到底是为什么呀?”
阿然像一头小兽般气咻咻地盯着我看:“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同同演女主角?你完全可以说服她放弃的!”
我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因为你不想亏欠得太多,你想让良心上好过一点儿,对吧?那么我也一样,我们都不想把事儿做得太绝了。”
我沮丧地垂下了头,把脸深埋在阿然的肩窝里,耳边全是自己起伏不定的喘息声。
“那等这件事过去了呢?”我不甘心地咬住了阿然的耳垂,“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哪一天,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的。” 阿然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了我汗湿的头发上,“可是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让它过去呢?”
有热热的东西在我的喉间翻滚,我把头紧紧地靠在阿然的胸口上,发出了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是同同自己已经帮我们解决了--她答应出国,也许就在我们的电影拍好以后,这也是她爸能拿出钱给咱们的主要原因。”
阿然望着窗外的星光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她喃喃地对我说:“小屠,对同同,我不是一点儿都没有后悔过……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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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雨溢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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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6 10:44
15.
进家门的时候,我险些被门口一个粉红色的Hellokitty行李箱绊倒,抬头一看,发现家里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什么毛茸茸的卡通抱枕、带大蝴蝶结的睡衣裤、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香味。我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质疑地看着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拔胡子的四爷,四爷冲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关我的事儿啊!”
一阵冲水声过后,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同同穿着两只大大的狗头拖鞋扑了过来,狠命地给了我一个拥抱:“屠老师,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搬到这儿来和你一起住了!”
我浑身上下汗毛倒竖,急忙拉四爷做挡箭牌:“可是我这儿还住着一个大活人哪,还是个男的……”
“多新鲜啊,是女的我还不答应呢!”同同笑了,“他不是问题,咱们俩一间房、他自己一间房,可以互不影响的。我刚才问过他了,他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你的意见我们准备不予考虑。”
四爷在同同身后冲我龇牙咧嘴,意思是他没办法说他介意。
“那你随便就住到外边儿,你父母能答应吗?不会找我算账吧?”我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说词。
“我爸出国了呀,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
“那你妈呢?”
“我妈……”同同的眼珠转了一下,“我和我妈吵架了,她不同意我拿钱帮你们拍电影,我就只好离家出走啦。我可是为了你们才落的难啊,你难道还不肯收容我吗?”
这下我彻底没词儿了,只得先胡乱应道:“好好,反正今天都这么晚了,住就住吧,其他的事儿咱们明天再商量。”
“那我先去洗个澡啊!”同同高兴地抓起一块粉红色的卡通大浴巾,蹦蹦跳跳地又跑进卫生间去了。
我握紧拳头,狠狠地在沙发靠垫上捶了几下,无声地喊出了一句长长的“靠~~~~~”
四爷无限同情地看着我,一只手还在忙着拔他的胡子。
同同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香气走回屋里的时候,我正在忙着收拾自己的被褥。同同赶忙过来拉住了我:“你干吗?”
我指了指床上的一整套新铺盖:“这些都是找出来给你用的,我到客厅打个地铺,和四爷一起睡就行了。”
“为什么呀?我可不愿意一个人睡。”同同不开心地从后面抱住了我,发梢的水滴进了我的脖领里,凉丝丝地一路向下滑去。
我推开同同,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同同,我是一个有正常生理需要的男人,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同同诧异地笑了起来:“清楚啊!你还真拿我当小孩啦?你不会以为我都跑过来跟你一起住了,还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吧?”
我有点儿尴尬,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许多:“可是,如果我不确定能给一个女孩未来的话,我是不会和她怎么样的……”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亏心的一句话了,实际上只要是不至于令我反胃的女人,我都很乐于探究一下她们在床上的表现。如果我没有假装接受同同的感情,我也一样不介意和她享受几次鱼水之欢,但是我做不到骗了这样又骗那样,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假扮成一个圣人。
“同同,我说过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而且,你可能很快就会出国,到时候我们天各一方,有没有结果就更难说了。所以,有些东西即使你愿意给,我也不能要,我不愿意将来一想起你就觉得愧疚,你明白吗?”
“没看出屠老师还这么保守,”同同笑着拨弄了下我额前的头发,“好吧,我也不想破坏你当一个世间仅存的好男人,那样太罪过了。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做一对每天睡在一起但依然无比纯洁的同居男女呀。”
“这个,有难度!”我严肃地告诉同同,“男人只有在诱惑还没达到一定限度的时候才能做到党指挥枪,一旦过了这个限度,就只能枪指挥党了。所以还是别这么考验我比较好,我实在不想犯错误。”
同同无计可施地叹了口气,又缠着我亲热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放我出去了。我在四爷的沙发脚下铺了席子、褥子、被单,在四爷已经响起的呼噜声中躺了下去。
这是多么令人崩溃的夜晚--两个温存缠绵的女人,一个想要不让要,一个让要又不能要。更糟的是在这个住满了不速之客的屋子里,就连看看A片自己发泄一下的可能都没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第二天早上醒来,同同已经不知去向。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两盘焦煳的煎蛋,四爷正坐在桌边表情痛苦地吃着其中一盘。
“同同呢?”我问四爷。
“说是去买点儿东西。别说,你们家同同整的这爱心早餐我还真有点儿消受不了。”四爷在纸巾上吐出了一堆黑糊糊的渣子,“她是真打算在这儿长住了?那要不然我先回家去得了,省得你们不方便。”
我顿时给四爷跪下的心都有了:“兄弟,哥们儿求你了,别走,千万别走。不光不能走,你还得帮兄弟一把,以后麻烦你每天晚上尽可能地拉着我一起聊天、喝酒、打游戏,干什么都可以,总之能耗多晚就耗多晚,行不行?”
四爷耸耸肩:“搞不懂你们唱的哪出儿!要这么说的话,剧本我也不用写了,本来答应写也是为了给你抵房租啊,可现在变成你求着我住了,我没倒管你要钱已经算是很仗义了吧?”
“别,”我冲着四爷又是作揖又是打千儿,“剧本您也得写,而且写得越快越好,让阿然赶紧把她这个破戏给拍完,我实在是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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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雨溢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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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6 10:47
16.
四爷的离间计仅仅施行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我下午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四爷和同同正并肩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地摆弄着好多深蓝色的小瓶子,像施什么法术一样,在同同那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里滴来滴去,然后在手上、脸上、脖子上涂涂抹抹,屋子里飘散着各种奇异的花草香。
当天晚上,四爷守着电脑头也不抬地写东西,根本不搭理我,我不得不整晚陪着同同打打闹闹、玩各种幼稚的游戏,最后甚至还要哄她睡觉。
第二天趁同同出门,我气愤跑去质问四爷:“你丫为什么这么快就变节了?”
四爷唉声叹气地说:“没办法啊,我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近有朋友介绍了个进货渠道,我打算在网上做点儿小生意,专业代理意大利爱度美牌高级精油护肤品。这不是嘛,店还没开张呢同同就先从我这儿买了一大批了,还说要介绍朋友来我这儿买呢,但条件就一个--晚上不许老缠着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兄弟你得理解我,大不了我还拿剧本抵房租就是了。”
“不是,你怎么又想起做生意来了?你不是帮电视台写什么无聊短剧呢吗?”
“那个我早就不干了,他们事儿太多,一个本子改四、五遍都通不过,老说戏剧性不够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戏剧成什么样儿的。一个本子才800块钱,还不够我又写又改那点儿功夫钱的,还是做生意来的快呀,不都说女人的钱是最好挣的嘛,再说现在正好流行这种纯植物护肤理念。我就带手在网上卖卖,也不耽误我写东西,多好的事儿啊。哎,要不然你也照顾照顾生意得了,我推荐你试试最名贵的檀香精油,这可是补肾壮阳、激发性欲的,对男人最好了!”
“激个屁,老子巴不得没欲呢!”我气哼哼地走进卧室摔上了房门。
“唉,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四爷念经般的呓语从门缝里钻进来,我刚想一头栽倒在床上躲个清净,却看到满床的毛绒娃娃和长毛抱枕,顿时没了兴致。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四爷丝毫无视我的痛苦,偷拿了我的身份证,自作主张地把我每月20小时的上网时间改成了包月,虽然他答应自己出网费,但是打那开始我的电脑就基本上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四爷没日没夜地守在电脑前面埋头苦干,每当我凑过去想用一下电脑的时候,他都会不耐烦地将我推开:“去去去,别捣乱啊,没看我这儿忙着呢?我一个人,又要上货又要宣传又要装修店面,我容易吗我?”
这话让不知道的听了真还以为丫开了什么大铺面呢,其实不过就是网上的一个小小虚拟空间,东西一样还没卖出去,已经先花不少钱请了最好的网店装修设计师,把网店页面弄了个花里胡哨,四爷说这就叫有投入才有产出。
电脑用不上,四爷也没空搭理我,我只好每天陪着同同过家家玩儿。到了做饭的时间,我总会装成新好男人的样子抢着动手,倒不是因为我勤劳或是想讨好同同,而是因为如果吃了同同做的,我怕连隔夜的饭都会吐出来。
同同对此很是不好意思,某天自告奋勇地跟我商量道:“屠老师,我会包馄饨,明天我包馄饨给你们吃吧。不过我只会包,不会和馅儿,你能不能把馅儿帮我调好先?”
我谨慎地考虑了一下:如果同同只是负责把馅儿包进皮儿里这一道工序,就算包不好总也是吃不死人的,所以我还是很大度地决定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第二天我拌好了肉馅,放进了冰箱里,跟同同交代后就出门去了。晚上回家一看,热腾腾的三大碗馄饨已经端上了桌,里面紫菜虾皮一应俱全,卖相居然很不错。
我和四爷甚感欣慰,边夸着同同边各自捞起一个馄饨咬了一口,没等往下咽,又立刻一起吐了出来。
“我靠,齁死我了,”四爷跑进厨房猛灌凉水,“这是你们家发明的?咸菜馅儿馄饨?”
“这是我早上和的馅儿吗?怎么变这味儿了?你往里边儿加什么了?”我惊诧不已地看着同同。
同同一脸无辜:“什么都没加啊,从冰箱里拿出来就直接包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冰箱前,拉开门一看,早上放进去的那碗肉馅毫发无伤地待在冰箱里,而我上个星期炸的一碗黄酱却不翼而飞。
我们只好把当天的晚饭改成了白菜汆丸子,满满一锅世界首创的黄酱馅馄饨则统统便宜了垃圾箱。四爷一直到晚上睡觉都还在止不住地狂笑;同同整晚臊眉搭眼的,都不好意思抬头看我们;我呢?我还有什么好再说的,只能在心里暗暗发毒誓,绝不让同同再踏进厨房半步。
四爷乐不可支地给老烦转述馄饨事件的时候,老烦一点儿都没笑,而是表示了由衷的羡慕:“多好啊,这就是生活!我也希望有人和我一起过这种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日子,要是樱子也愿意和我一起住就好了。唉,任重而道远啊!”
老烦做此感叹时,我们三个正在楼下的台球厅里鏖战。那天下午老烦一来我家就叫嚷着要跟我和四爷较量较量,据说他最近经常约樱子出去打台球,在美人相伴、飘飘欲仙的同时产生了严重的错觉,感觉自己的球技进步神速,所以忙不迭地跑来找我们挑衅。我和四爷被老烦的嚣张态度所激怒,提出一局赌50块钱,老烦犹豫了半个小时,终于咬牙同意了。
在台球厅战斗了两个小时之后,老烦输给我和四爷各二百块钱。结完账走出台球厅,老烦对输钱的事绝口不提。我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嘿,那孙子,别装傻啊,愿赌服输,拿钱来!”
老烦皱着眉头嘟囔:“哎呀我不会赖账的,现在手头没钱,过两天取了给你们不就得了。”
一般老烦要是说过两天给钱,最后的结果肯定就是遥遥无期,这点我和四爷都很清楚。四爷对我使了个眼色,突然掉转话题问老烦道:“我说,你现在跟樱子处得这么如火如荼的,给人家送过花儿没有?”
“说的是啊,我也一直想送呢,就是担心还没到火候儿!”老烦愁眉苦脸地说,“你们说我现在送她花儿合适吗?会不会把她给吓跑了啊?”
“要我说啊,不光现在不能送,到什么时候都别送。送花儿多俗啊,一来放不了几天,二来也不值几个钱,根本显不出你的诚意。”四爷绕到老烦面前,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头瓶子,把盖子旋开,里面装着一个更小的玻璃瓶,“我给你推荐一个既能代替鲜花又比鲜花高级一百倍的东西--保加利亚顶级有机玫瑰精油。这可是我们店里的绝版珍品,仅此一瓶。看见没有,就这么小小一瓶,那可是上万吨玫瑰花瓣提炼出来的精华啊,不比你送一束花的心意来得重?再说也实用啊,知道玫瑰精油又叫什么吗?精油之后!护肤养颜、提振情绪、激发情欲,好处多了去了,只要是个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老烦半信半疑地接过了瓶子:“精油?我怎么听着像情趣用品?再说就这么点儿,用一次都不够啊!”
“真够老土的,谁告诉你直接拿起来就用了,那都是一滴一滴地加到水里啊、化妆品里啊用的,比金子都金贵。我给你拿的这瓶可是顶级的,原价1000多呢,都是朋友我给你打个5折,零头也不要了,500块钱卖你,怎么样?我这儿可就仅此一瓶啊,你要是不要,过两天没了你可别后悔。我是想着你最近追姑娘挺辛苦的帮你出把力,要不然我根本就不能进这么贵的货,这价儿我也不可能出手。”
老烦把瓶子凑到鼻子跟前儿闻了闻,不放心地问道:“真是五折?没蒙我?”
“不信你上专卖店里问去啊,要是原价低过1000,这瓶儿我白送你。”
老烦终于露出了捡到大便宜的欣慰笑容,当即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来,数了五百块钱拿给四爷,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瓶子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四爷不慌不忙地把钱收好,我不动声色地凑过来,冲老烦伸出了手:“我说,给媳妇儿买东西有钱,欠哥们儿的钱也没有不给的道理吧?拿来吧,刚才说谎的问题我们就不予追究了。”
老烦恼火地重新掏出钱包,抽出了两张百元的票子:“四爷的我还,你那二百就从你欠我的一万里扣了。”
“行!”我宽容地笑着,“以后没事儿多找我们打打台球,指不定这钱我就不用还了呢!”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9 10:41
17.
在老烦和同同那儿成功推销了产品的四爷,决定对阿然如法炮制。某天,阿然过来找我们的时候,刚一进门四爷就跳到了她面前,眼睛几乎贴到她的脸上,研究了一番之后长吁短叹、大摇其头。
“唉,不是我打击你,你这皮肤实在是太油了,全刮下来都够炒盘儿菜的了;毛孔也这么大,尤其是你这鼻子,都快成草莓了;脖子上还出皱纹,才多大啊你就肌肉松弛?还有最关键的,你难道没听说过一白遮百丑吗?你怎么就能容忍自己二十多年都像个女包公一样呢?这样吧,出于对你的负责,我给你推荐几款纯植物精油,专门针对你这些皮肤问题的,超低友情价五折卖你,怎么样?”
阿然迷惑地盯着四爷上下翻飞的嘴唇,愣了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咆哮道:“你丫有病啊?剧本写了没有?”
四爷顿时蔫了:“又不给钱,还不许人搞点儿副业啊?再说你那个电影又不着急拍。”
“怎么不着急?谁告诉你不着急?”阿然气急败坏地进了屋,“你看看你现在还有点儿文艺青年的样子吗?都做上小买卖了,你就不怕以后写出来的东西全是铜臭气?”
“文艺青年也得吃饭啊!”四爷小声嘟囔着跟进了屋里。
我和老烦、同同正坐在地上打拱猪,每个人脸上都贴了几张白纸条。气不顺的阿然又把怒火发泄到了我们头上:“小屠,四爷天天跟你这儿住着,你就不知道帮我督促督促他?怎么整天就知道玩儿?还有你老烦,你能不能别没事儿就往这儿跑?不知道写东西的人需要清静啊?想玩儿不能叫小屠和同同出去玩儿啊?非得来这儿?”
我和老烦、同同面面相觑,四爷在旁边啧啧地摇着头:“你看看你这副暴跳如雷、逮谁咬谁的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更年期提前了呢。还说我不像文艺青年,您也没比我强哪儿去啊。说到这个我不得不批评批评你了,你必须得有所认识,否则太给我们文艺青年丢人。别的不说,就从你这个穿着打扮说起,你自己也照照镜子,就这身行头哪儿能看出半点儿文艺范儿?人家文艺青年穿衣服随意是不假,但也得随意出风格来呀,面料应该不是纯棉就是亚麻,款式应该是要多宽松有多宽松,穿在身上必须得能营造出那种飘飘欲仙、走路生风的感觉……”
“没错儿,太对了!”我抱着起哄的心态插嘴道,“乱穿衣服我们就不说你什么了,你这发型也有问题啊,整天就随随便便往脑袋后面一扎,没你这么图省事儿的。你看人家那些文艺女青年,要么就留长发,得像三毛或是贞子那样,长度至少得到腰,造型至少得能遮住半张脸;要么就留短发,那怎么也得修个立体几何图形出来吧,要不然怎么能表达出文艺青年内心的矛盾和愤怒呢?”
老烦说:“我就觉得你不抽烟这点儿挺奇怪的,文艺青年哪儿有不抽烟的啊?不抽烟能找着灵感吗?”
“就是啊。还有,连丽江你都没去过吧?你看看人家那些文艺女青年,个个都去丽江寻找那种古老的、苍凉的、忧伤的感觉,要能跟当地少数民族整个一夜情什么的,那感触就更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了;你再看看你,就在北京家门口这一亩三分地上死磕,跟人家拼文艺,你拼得过吗?”
“所谓文艺,那都是在痛苦中升华出来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痛苦,也包括肉体上的痛苦,你就算不弄个文身也至少得扎几个耳洞吧?连象征性的自残你都不来一回,你怎么触及灵魂啊?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文艺青年的标签?”
同同抱着她的抱枕坐在墙角里,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七嘴八舌地围攻阿然。阿然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装逼,还是做事,这是一个问题;是不装逼也能做事,还是不装逼就做不了事,这又是一个问题。”
阿然转向四爷,用手指住了他:“说说吧,你是打算装逼还是打算做事啊?打算装,你就自己慢慢装,我另请高明;打算做事,那就少说废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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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雨溢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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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9 10:43
18.
被阿然成功施以激将法的四爷,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编他的剧本了,与此同时,他也成功地忽悠到了一批亲朋好友来买他的东西,一时间快递员不停在我家里穿梭来去,营造出一片繁荣景象。
一个星期后,我们这伙人再次齐聚“太委屈”翅吧,同同和樱子也一起出席。自从上次宽哥许诺要赞助,我们便决定将这里作为剧组的固定开会地点。
会议的第一项内容--吃吃喝喝结束后,四爷抹了抹满嘴的油,从裤兜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我就先说说故事梗概啊,具体在结构上怎么组织回头再说。男一号小A--不好意思啊,我就讨厌起名儿,先拿字母凑合代表一下,能听明白就得了。”
“没事儿,”阿然宽容地说,“反正电影和小说不一样,就是从头到尾都没人名也不要紧,你继续。”
“男一号小A,是一个国家公务员,在机关里做着一份安稳但却无聊的工作。”
还在忙着扫荡盘中残渣的老烦警惕地抬起头来:“你们不会又是拐着弯儿损我呢吧?”
“哎呀,你别打岔行不行!”樱子不高兴地白了老烦一眼,老烦立刻就不做声了。
“绝对没有损你的意思,”四爷郑重声明道,“之所以写成公务员,是希望拍的时候能顺便借用你们的办公室,省得单找地方了。”
“好同志!”阿然冲四爷竖起了大拇指,“太能领会领导意图了。”
老烦一如既往地唧唧歪歪:“这事儿……我可不敢保证啊,万一我们头儿要是不同意呢……”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樱子在老烦的头上敲了一下,“不会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了吧?”
老烦摸了摸脑袋:“那什么,那我尽量吧,回头帮你们问问。”
“我接着说啊,”四爷正襟危坐地抖抖手里的纸,“小A是个国家公务员,但是是一个工作态度非常消极的公务员,上班不是睡觉就是看闲书,对于来找他办事的人态度也很恶劣。但小A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不喜欢他的本职工作,因为他真正的志向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也就是医生……”
“等会儿等会儿,”阿然赶紧拦住了四爷的话,“刚还夸你能领会领导意图呢,怎么听到这儿就不对了?医生?你打算让我怎么拍啊?我上哪儿借医院去啊?”
“着什么急啊?你听我说完了行不行?”四爷对阿然的插嘴大为不满,阿然只好不做声了,四爷继续往下说,“当然,以小A的年龄和学历,真想改行当医生是基本没有什么可能性的,但是小A始终不能够死心,自己在家里研读了很多医学书籍,但就是找不着实践的机会。在单位想给同事看点儿小毛病吧,同事也不相信他,小A为此非常苦恼。一天,小A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他悄悄地把猫抱回家里,用自己的医学知识把猫给治好了。小A从这件事里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他觉得即便当不成人医,能当个兽医也是不错的。
“从那以后小A就不断地到处找流浪猫,找到后就偷偷抱回家里给它们看病玩儿,不过他毕竟是个江湖大夫,所以这些猫里既有确实有病让他给治好了的,也有本来没什么毛病反倒让他给治死了的。每次不小心把猫给治死,小A都会伤心地大哭一场,然后偷偷找个地方把猫的尸体给埋起来。因为埋得比较大意,久而久之,就接二连三地有邻居发现猫的尸体,于是大家开始对这件事警觉起来,先是在小区的业主论坛上议论纷纷,后来又有好事者跑到大的论坛上发帖子,谴责变态虐猫行为。事情就这样在网上闹得越来越大,连报纸和电视上都进行了报道,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陶醉在医学事业中的小A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同事就在身边议论这事他都丝毫没有留意。终于有一天,再次去掩埋流浪猫尸体的小A被潜伏多时的邻居们抓了个正着,小A被愤怒的人群所包围,百口莫辩的情况下,小A被人们逼到了楼顶天台的边缘,一边是黑压压步步逼近的人群,另一边是广袤自由的蓝天白云,小A站在中间,两边都是绝路,他到底该怎么选择?而电影就在此时戛然而止。怎么样,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省钱的故事了,够悲壮的理想主义吧?”
阿然歪着脑袋沉思不语,同同有点按捺不住地问道:“怎么没有女主角啊?”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呢。我刚才忘说了,感情纠葛算是另外一条单独的线,女一号小B是一个普通的护士,小A之所以会选择小B做女友,跟他这种从医情结也有很大的关系。小B很爱小A,但是她是一个很务实的女孩子,不是很能理解小A这种理想主义情怀--这是我和然导早就设计好的关系模式。小A一方面迷恋于小B的职业特征,一方面又痛苦于小B并不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俩在一起约会的时候,小A总是喜欢和小B聊医院里的事情,而并不是像其他情侣那样谈情说爱,小B一方面对此感到迷惑,另一方面又为小A队自己职业的尊重感到高兴,总之他们两个人的交往方式看上去一直都很奇怪。
“另外小B还有一个奇怪的毛病,她对猫严重过敏。自从小A开始给流浪猫治病,因为身上总会沾到一些猫毛或猫的分泌物之类,小B每次和他约会身体都会很不舒服。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小A无意中听说小B对猫过敏,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经过了解,小A知道如果让小B的身体长期处于这种过敏状态,有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慢性疾病。这时小A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是选择爱情,还是选择理想。最终,小A还是向小B提出了分手,而小B从始至终都并不了解其中的真正原因。我觉得最后楼顶天台那场戏,就可以安排小B赶来,冲出人群,站在小A面前,在两个人无言的对视中,电影结束,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尾。”
“我觉得……”阿然终于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如果结尾真的让小A从楼上跳下去,会不会更震撼人心,戏剧性更强一些?”
四爷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最讨厌把人写死了,太假。”
“但是你这样的安排本来就会让人想到跳楼的可能,戏剧本来就是很极端的东西,死个把人也不奇怪。”
“可是不真的演出来感觉就不一样啊,要的就是让观众自己去发挥想象,这样才会更有张力。反正我讨厌直接给人物安排生死,上次写留学小说,就写死了一个人,我到现在都后悔,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你这种想法也太偏激了,生生死死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很平常的事,也许你会说发生的几率并不高,但戏剧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超出日常生活的极端事件,还有谁愿意看?”
“那就只能用死亡去营造极端吗?在我看来这纯属无能的表现!追求理想的男主角被误以为是虐猫的变态狂,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这就已经够极端了,何必非要用死亡再来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不觉得画蛇添足么?实际上网络暴力事件近些年多了去了,有哪个当事人还真的去自杀了的?”
“电影不见得非要和现实生活完全一样!我就不明白了,死个人怎么就不可以?”
“那你到底是要拍《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还是要拍《就这么不靠谱地死去》?或者,《就这么不靠谱地去死》?”
阿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四爷。樱子敲了敲桌子试图解围:“你们俩先别争了,我说说我的想法,其实我还是更偏向于四爷说的开放式结局,这也是最近圈子里的潮流,听我的没错!”
阿然一向对樱子的意见比较重视,但还是心有不甘地嘟囔道:“我宁可要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悲剧……”
宽哥在一边插话道:“哎,我听了半天,这电影里好像根本没我这店什么事儿啊?不会让我白赞助吧?”
四爷拍了拍宽哥的肩膀:“怎么没有啊?太有了!到时候男女主角约会的场面大部分全都得在你这儿拍,再说你这个店名也特合适--太委屈!简直就是男女主人公心情的写照啊,这俩人都够委屈的。”
大家全都笑了,气氛松弛下来,阿然冲四爷扬了扬下巴:“行,结局的问题回头再说,结构呢?结构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就顺着来挺好,从一个看起来很平淡很日常的普通人的故事,慢慢地推向矛盾激化的高潮,还带那么一点儿黑色幽默的感觉。反正要是写成小说我就顺着写,我总觉得精巧的结构通常是为了掩饰故事本身的不足的,如果故事足够精彩,就用不着在结构上过分费脑筋。”
“嗬,你对自己还挺自信!”阿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觉得你的故事还算过得去,但也没精彩到可以不用考虑结构的地步了。首先来说,你这个故事前半部分的铺垫肯定会比较平淡、不容易出彩,如果你用文字来表现的话,文字本身所表达的一些思想和感觉还可以帮你把故事给撑起来、可以吸引读者跟着你的思路走,但是电影不行啊,前半部分太平淡的话,很容易让观众失去耐心,最好就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一上来就把大家的胃口给吊得足足的,这样才比较容易成功。”
“那你觉得怎么组织结构比较好?”
“我觉得可以采用倒叙、插叙的手法把它弄成一个比较悬疑的东西。比如影片一开始就从小A偷偷掩埋猫的尸体,以及网络和媒体对虐猫事件铺天盖地的讨论入手,让人们以为这个电影讲述的就是一个杀猫变态如何落网,之后随着故事的倒叙和展开,让人们慢慢发现这个所谓的变态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怀着崇高理想的人,但这个时候他却已经被逼上绝路了。如果采用这样的叙事结构,我觉得肯定会更震撼也更有吸引力一些。唯一的问题是如果弄成悬疑片的感觉,好像跟我起的那个片名就不是很符合了吧?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这个听起来比较生活化,一点儿都不悬疑。”
四爷说:“名字可以重新再定嘛,我觉得最开始想的片名就相当于一个发散思维的点,但是到了最后就不一定非得那么执着,非要用开始想的这个,内容怎么说也比名字重要。结构的问题我就不跟你争了,你觉得怎么好,就按你想的来吧。”
“谢谢啊!”阿然转念之间又皱起了眉头,“猫的问题怎么解决?”
“上外面抓去呗,流浪猫还不到处都是。”我不以为然地说。
阿然摇摇头:“哪儿那么好抓啊?回头再真让人拿咱们当了虐猫的,现在群众的警惕性都高着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同同开了口:“我有个表姐,在郊区开猫舍的,咱们可以管她借几只。反正戏里写的都是流浪猫,咱们不借太名贵的,应该问题不大,只要别真的给弄死了就行。”
“那不会!”阿然感激地看了同同一眼,“虽然很多拍电影的人都有那么点儿追求绝对真实感的怪癖,但是这点儿人道主义精神总还是有的,我们绝对保证道具猫的身心健康,涉及死亡的片段可以做特效处理。还有最后一幕呢?小A被众人追赶包围的那段,怎么拍?咱上哪儿找那么多人去?”
我拍拍胸脯:“这事儿交给我了,咱让街坊四邻都过把戏瘾!”
阿然松了口气:“行吧,四爷,咱俩这段时间抓点儿紧,把最后的剧本给完整地弄出来,你可千万别再三心二意的了。”
作者:
你的微笑的纯净
时间:
2009-11-9 10:48
抱歉,只看了2分钟就没耐心了
还没看懂这是啥...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10 11:35
19.
四爷已经无法再三心二意了--在将身边所有的熟人兜售了一圈儿之后,四爷的精油网店终于陷入了惨淡经营的状态,因为网上的群众显然不如熟人那么容易忽悠。
四爷做了很多努力,先是在所有女人扎堆儿的论坛上四处张贴他的网店地址,结果来上门光顾的客人没见着,倒是一天之内被封了100多个ID。四爷为此唏嘘不已:“以前最烦到处贴小广告的,现在一见到他们就肃然起敬,人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四爷利用自己的文字优势,写了很多煽情的软文准备为自己的产品做宣传。结果才贴出去一篇,就被火眼金睛的网友们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其险恶用心,一片喊打声中,原本还想负隅顽抗一下的四爷灰溜溜地败下阵来,彻底丧失了再次出击的勇气。
“唉,想当年在网上连载小说的时候,所到之处一片膜拜之声;现在不过是做做广告,又没有强迫谁买,居然就一下变成过街老鼠了。斯文扫地啊,实在是斯文扫地!”
为了不至于辱没文人的最后一点尊严,四爷的网店就那么半死不活地扔在那里了,而阿然便成了这件事情的直接受益者,因为四爷终于可以把全部时间都用来和她讨论剧本了。
之后连续几个星期的时间里,阿然每天泡在我家和四爷长谈至深夜,甚至有时清晨一觉醒来,还看到他俩歪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瞪着天花板,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台词。我经常忍不住恶毒地猜测,在这样日以继夜的思考中,四爷的胡子会损失掉多少根?
有时候他们会爆发激烈的争吵,常常会吵到一方摔门而去,不久又返回继续吵,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势头,谁都拉不住;也有的时候,他们会欢声笑语、互相击掌或拥抱,像一对世界上最心灵相通的知己,其亲密和默契的程度甚至会让我生出醋意。
我和同同有时也会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或插科打诨或认真地提点意见。因为几乎天天都要见面,同同对阿然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渐渐松弛了下来,她开始和阿然热情地打招呼、把自己的零食分给阿然吃、甚至会和阿然开一些小小的玩笑。她从不会当着阿然的面故意和我亲热,因为我不喜欢那样,但她却总会在阿然面前摆出半个主人的款儿,煞有介事地和我讨论每顿饭该吃什么、家里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哪里出了小问题需要叫工人来修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我十分了解女孩子这些微妙的小心理,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示威吧,类似于动物用撒尿来划分地盘,好在阿然向来也没当回事,虽然省了我不少麻烦,但又不免让我酸溜溜地想到,我在阿然心目中终究是不占多少分量的。
一个春意融融的傍晚,阿然和四爷不知道出门干什么去了,我在电脑上打着游戏,同同坐在一边安静地一针一针绣着她的十字绣。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片刻之后,阿然和四爷背着手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我们俩面前:“你们猜猜怎么着?”
我和同同疑惑地看着他俩,都没说话。
“我们写完啦!”四爷把藏在背后的厚厚一叠打满了字的A4纸扬向空中,纸张如雪花般四散飘零、纷纷落下,在屋子里铺了满地。
“恭喜恭喜!”我煞有介事地走过去跟阿然和四爷挨个握了握手,“但是破坏我家卫生是不行的。”
“去你妈的,”四爷踹了我一脚,“今天谁也不许跟我装大尾巴狼!”
同同跑过来:“不如咱们庆祝庆祝吧,你们等着,我回家偷瓶红酒去!”
当晚,我们四个人坐在满地凌乱的纸片上,喝着94年的波尔多小酒王,吃着从楼下小饭馆要的几样小菜,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喝高兴了,就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纸片,大声地念出上面写着的台词:
“有空去医院看看你工作,我特别想看你穿护士服的样子……我靠,你们不是想拍制服诱惑吧?”
“我也觉得有些台词写得有点儿过,主要是四爷这人诲淫诲盗诲成习惯了,你们听这句:我常常会在这些梦想中寻求到自慰般的快感……再高雅的东西都能扯到下三路上去,这也得算是一绝!”
“最雷的是这句独白:每当触摸到猫们温热的小身体,我总是血脉贲张、不能自已……人兽啊整个儿一个,这戏我是没法演了!”
……
我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调侃着阿然和四爷的劳动成果,笑得难以自抑,同同和阿然双颊飞红,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干了一杯之后,同同突然起身晃晃悠悠地朝阿然走过去,口齿不清地对她说道:“知道吗?以前我……真的有点儿讨厌你……”
我和四爷都愣了一下,阿然却只是恍恍惚惚地笑着,亲热地搂住了同同的肩膀:“不奇怪……一点儿都不奇怪……我从小到大都不招女孩儿喜欢!可是……我不太明白……我得罪你们了吗?”
“是的……你当然得罪了!为什么你就可以在这些男人面前趾高气扬、发号施令……为什么你说一句话他们就全都围着你转?可为什么我爱一个人,就要爱得……小心翼翼呢?”
阿然哈哈大笑:“那是因为……你还相信爱这个字眼,而我……早就把它看成王八蛋了……”
四爷抓起一个靠垫塞给同同:“给,讨厌她就拿这个揍她一顿出出气,也替我出出气。她绝对不是光招女人讨厌,这段时间她都快把我给折磨疯了!”
同同真的高高地举起了那个靠垫,最后却是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身上,四爷抢过靠垫向阿然扑了过去,阿然抓起我床上的枕头招架,不知不觉间,我们四个人已经互相打作了一团,靠垫、枕头、毛绒玩具在我们的眼前四处翻飞,笑声、尖叫声、倒地声、跳跃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打到最后,我的眼前眩晕了一阵,然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第二天清晨,当我在洒满一地的阳光中醒来时,发现我们四个人全都东倒西歪地和衣躺在仍然四处散落着纸片的地板上,他们三个都还在沉沉地睡着。我认真地端详了一下每个人的睡态,阿然枕着手臂侧身而卧,眉目间有着从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宁静;同同紧紧地抱着她的抱枕,长长的睫毛卷曲着,甜美如初生的婴儿;四爷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大张着的嘴角边有口水流过的痕迹……
我想,这应该是我记忆中最安详的一个早晨。
趁他们都还在熟睡的时候,我默默地收拾起地上那些纸,把剧本大致完整地读了一遍。经过阿然和四爷的整理,故事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男主角蜷缩在卫生间里,绝望地哭泣着。晦暗凌乱的屋子里,赫然出现了一只被解剖过的猫的尸体。
男主角抱着死猫,偷偷地溜进小区的花园里,开始在一块空地上刨坑掩埋。不远处的树丛中,隐隐晃动着几支手电筒的光线,男主角离开后,打着手电的几个黑影走出树丛,悄悄地尾随其后。
早间新闻的电视画面上,记者用激动的语气报道着最近网络上沸沸扬扬的某小区虐猫事件的最新进展,称已发现疑凶;桌上放的报纸也以大幅标题登载着有关虐猫的话题。此时画面拉开,女主角出场,正颇为关注地盯着电视看。
此时,男主角正坐在家里,表情淡漠地边吃早餐边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
小区楼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议论纷纷、义愤填膺。在几个人的带领下,大家涌入楼道,冲向男主角的住所。
女主角接到记者电话,向其询问与男主角交往经过,是否发现过男主角有什么异常的心理和举动。女主角由此开始了回忆,电影进入倒叙插叙阶段。女主角的回忆和邻居们对男主角的步步紧逼相互交织,通过回忆层层揭开虐猫真相。最后,女主角冲到男主角家中想要说明事实,而此时男主角已经被愤怒的人群逼上了楼顶天台,女主角赶到时,男主角已经退到了天台的边缘,当女主角冲出人群喊着男主角名字的时候,男主角对她露出微笑,并向后踏出了已经悬空的最后一步,电影就在此时收尾。
在我看来,这个结局应该算是四爷和阿然各让一步的结果。
阿然把电影片名改为了《医生小我》,小我就是我在电影里扮演的男主人公的名字,我对这个奇怪的名字很是有些不适应。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10 11:36
20.
当阿然准备将复印好的剧本分发给所有剧组成员的时候,我们才想起老烦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们联系过了。我打了个电话过去,老烦的声音听上去疲惫而又愉快。
“最近一直忙着看房、搬家,就没顾上找你们。樱子租的房子快到期了,不想让她再续租,反正我自己也一直有买房的打算,还不如现在就买了让她先搬过来一块儿住着,省得她再花那份儿冤枉钱。”
“什么?”我大吃一惊,“樱子答应和你一起住啦?进展神速啊,你丫怎么得手的?”
“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互相看着顺眼就没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了吧。”老烦得意洋洋地说。
“那房子你已经买好啦?”
“是啊,买了个带精装修的小户型,可以直接入住的。这两天家具电器都进得差不多了,再打扫打扫就准备搬了。到时候过来帮哥们儿一把啊,全指着你那辆车呢。”
三天后,我开着“大脚”分别去了老烦和樱子的老住处,把他们俩的东西拉到了新居所在的小区,又和四爷一起帮老烦把所有东西一样一样地搬进了那套崭新的二室一厅。整个搬家过程中,樱子对老烦的命令声和呵斥声不绝于耳,对我和四爷倒还算客气,但是在抬一套书柜上楼的时候,我不小心被钉子划到了手,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樱子不屑地瞥了一眼:“不就破了这么点儿小口,别那么娇气。”
我脆弱的小心灵顿时很受伤,自认为和樱子还没熟到可以把这种话当成玩笑的地步。
而老烦就像是没听见,仍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樱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半点儿脾气。
东西搬完,趁着樱子下楼去超市的间隙,我和四爷立即给老烦开了个小会。
“看看你丫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樱子买了房让你过来白住呢!”我边往手上贴着创可贴边揶揄老烦,“甭问啊,她这一过来跟你一块儿住,生活费你也肯定都给人家包了呗!合着咱又出房又出钱养一大活人,倒反过来成了听呵儿的了,这算哪门子买卖?”
“真是,”四爷在旁边附和我,“这事搁哪儿说都应该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谁出钱多谁就说话硬气,您这么趁钱的主儿怎么能由着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给你熊成那样儿?”
老烦一脸郁闷地辩解:“哎呀,女孩子嘛,让着她点儿又能怎么着了?左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较个什么劲啊!对了,我可得声明一下啊,这回买完房我那点儿家底儿算是彻底干了,而且还背着银行好几十万的债务呢,以后别老惦记着我的钱了!”
“嘿!刚苦哈哈地帮你搬完家,就扔给我们这么一句当谢礼啊?这要是樱子找你要钱你肯定不是这话!你说我们俩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了你这么个重色轻友、见色忘义的兄弟!”
樱子从超市回来不久,阿然和同同也一起来了,两个人扛着一个巨大的粉红色充气沙发,吭哧吭哧地上了楼,进屋后把沙发撂在地上,喘得说不出话。
“哟,还送什么东西啊?”樱子走过来看了看,“阿然,咱们这关系就用不着这么客气了吧?”
“不是我送的,这是……同同的心意,”阿然气喘吁吁地说,“来的路上看见一间店里卖,她非要买了送你们。”
“晚上你们俩一块儿坐在这上面看看电视,多温馨啊!”同同拍拍那只沙发,很开心地说道。
“谢谢同同!”老烦怜爱地拍了拍同同的头,眼神里全是感激。
樱子笑笑:“这沙发确实挺可爱的!可是客厅里怕是没地方搁了吧,要不然先搁卧室里?”
“怎么没地儿啊?”老烦把沙发拎到了电视前的地毯上,“放这儿不是正好?”
“那咱们已经定好的那套沙发放哪儿?”樱子白了老烦一眼,“老年痴呆啊你?什么脑子!”
大家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同同赶紧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放卧室也挺好,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放,可千万别为了这个吵架。”
“嘁,他才不敢跟我吵呢!”樱子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我和四爷用眼角斜了老烦一下,老烦扭过脸去不看我们。
在老烦的新家吃过晚饭后,我们纷纷告辞。走出楼门,同同望着天边的圆月感叹道:“老烦就要开始幸福生活啦,真好!”
“哼!”我和四爷同时冷笑了一声。
四爷说:“还幸福生活呢,我看悲惨生活还差不多!你没看见樱子对老烦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儿?简直一点儿面子都不知道给老烦留,我媳妇儿要敢这么对我,我早踹她八百回了!”
同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老烦觉得好就行了呗,又没让你们跟樱子过,何必这么愤愤不平的?”
阿然叹了口气:“说句公道话啊,樱子对老烦的态度确实是有点儿过,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其实她以前不这样儿,变成现在这样可能跟她以前的经历也有点儿关系,唉,这可能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我和四爷立刻凑了上去:“什么经历?樱子有什么经历?”
阿然皱着眉头看我们:“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八婆啊?人家同同都没瞎打听,瞧把你们俩给激动的。”
四爷不屑地说:“那怎么了,男人就不兴有点儿好奇心啦?你这纯属性别歧视。再说我这也是职业需要啊,不经常打听点儿新鲜事儿我怎么写小说?”
“有什么可新鲜的啊?就是樱子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樱子对人家特别好,百依百顺的,但是后来那个男的移情别恋就把樱子给甩了。樱子可能是因为这事儿受了点儿刺激,所以现在对男人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变得超级强悍了呗!你们可别跟老烦说这个啊!”
“那倒不会,我们又不傻!”我嘟囔道,“可是别的男人伤着她了,凭什么让老烦背黑锅啊?老烦这人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对女人那可绝对是掏心掏肺的好,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公平?”
“我也觉得有点儿,可是话说回来,要不是樱子以前吃过这么一次亏,估计她也看不上老烦这样的,这个我不说你们心里也应该很清楚吧?”
四爷撇撇嘴:“是啊,所以说好男人之于女人,就像天上的龙之于叶公。女人们整天哭着喊着说好男人都死绝了,可是一旦真正的好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就会摆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说:你是个好人,可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重重地点头:“要么说女人都有受虐倾向呢!”
“狗屁,我看你们俩才像有受虐倾向的!”阿然一拳挥了过来,我和四爷动作敏捷地跳开,撒腿就跑,同同在我们身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1-13 15:23
21.
阿然把自己关在家里,开始做电影的详细预算和拍摄计划,闭关之前给我和同同布置了一个任务:趁这段空闲时间在家里对对戏、练练台词,找不着感觉就问四爷。
于是我和同同煞有介事地在家里排练起来,但每次不是同同笑场就是我笑场,好不容易等到我们俩都不笑的时候,四爷又开始笑了。所谓的排练彻底沦为一场恶搞闹剧。
周末,四爷回了家。夜里,当我躺在地铺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同同悄无声息地跑过来,像一条鱼一样轻轻地滑进了我的被子里。我睁开眼,同同正用星星般闪亮的眸子盯着我。
“怎么不睡了?”我打着长长的哈欠,佯装出很困的样子,以避免和同同过分亲密。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说咱们排练了这么多次,老也入不了戏,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我觉得吧,是因为咱俩感情交融的程度还不够深入。”
“哦……”
“你知道怎么才能达到深入的程度吗?我觉得起码应该先达到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才行!”
我再也没法装睡了:“不是吧,这叫什么话?就冲你这思想还没法当明星啊,合着每演一出戏就必须得跟男主角灵肉结合一下去?”
“可是你在现实中也是我男朋友啊,跟别人又不一样。屠老师,咱俩现在也得算是文艺圈儿里的人了吧?你说文艺圈儿都乱成那样儿了,咱俩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就算有那么点儿……婚前性行为啥的,也应该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吧?”
我在黑暗的掩护下义正词严地反驳同同:“文艺圈儿怎么了?再乱的地方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我就会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同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要是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呢?用不着你对我负什么责任,这样也不行?”
我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地回答道:“跟这没关系,我不是要对你负责,我是要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我不能放弃我自己的原则啊,对吧?”
同同泄气地翻了个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可真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了。”
“对不起,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有没有毛病我自己清楚,我是不会为了证明给你看而做什么的。”
“啊!!!”同同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在我身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然后起身噔噔噔地走回卧室去了。
我一声不吭地闭上眼睛,装作重新睡了过去。很长很长时间的寂静之后,我听到卧室门又被轻轻拉开,同同蹑手蹑脚地走回我身边,蹲在地上边抚摸着我的面颊边小声地嘟囔道:“别生气屠老师,其实我刚才都是骗你的,我还从来都没有过呢……可是我真的好想把它给你呀,为什么你就是不要呢……”
我没有出声,用均匀的呼吸伪装出熟睡的样子,然而过了很久,同同依然蹲在我的身边不肯离去,我在她轻柔指尖的抚摸下,真的渐渐睡着了……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2-1 15:57
22.
本着能省一分就省一分的原则,阿然做出了一份极为严苛的预算,同同要来的那点钱看起来算是勉勉强强够用了。阿然知道,只要电影一开拍,这些钱就会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哗啦哗啦地从口袋里流出去,为此她的拍摄计划做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遗漏了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而导致时间拖延。大家都被阿然弄得有些神经紧张,同同把所有的钱一次性打进了阿然的账户里,随便她怎么支配。为了保证财务透明、避免贪污的嫌疑,阿然决定由我们几个人中唯一学过几天财务的四爷来兼任剧组的会计,随时记录各项收支。
尽管在我们看来这纯属多此一举,四爷却还是郑重其事地找出了一个年代久远的破本子,在第一页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
借:银行存款 50,000
贷:实收资本-同同 50,000
“真是想不到啊,”四爷放下笔后颇有成就感地说,“大学毕业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干上老本行,而且还是为了拍电影,人生真是充满意外惊喜。”
我们开始进行拍摄之前一系列琐碎繁杂的准备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那里寻求着各种各样的帮助。
有些人纯属被我们强行敲诈勒索,比如--
在一家摆满了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小店里,阿然挨个货架仔细地看着,久未谋面的旧哥们儿王胖子亦步亦趋地和我一起跟在她身后,边走边小声跟我嘀咕:“怎么着,这妞儿新泡的?想跟我这儿淘换点儿小礼品讨人家欢心?没问题,哥们儿绝对给你最优惠价格。”
我对王胖子嗤之以鼻:“你丫骂人呢吧?爷泡妞儿还用送东西?爷现在拍电影呢,这位是我们然导,想上你这儿找点儿新鲜的小玩意儿当道具用。”
王胖子肃然起敬:“哟,行啊屠爷,什么时候混进文艺圈儿去了?来来来,我好好给你们推荐推荐,我这儿好东西多了去了。”
王胖子颠颠儿地跑到阿然身边,拿起一个小盒子:“看看这小口琴怎么样,俄罗斯进口的,一共就7个音阶,吹不出什么太复杂的曲儿,可要的就是这返朴归真的范儿。瞧这钢质多漂亮,要在电影里让男主角拿着这么一吹,肯定要多炫有多炫。”
“嗯嗯,不错,拿着。”我毫不犹豫地把口琴塞进了阿然手里。
王胖子越发来了兴致,猴献宝似的把店里的好东西一样一样拿到我们面前:“这个铅笔,看,一笔就能画出七种颜色,你们拍电影的时候让男女主角拿着它随便写点儿什么出来,多有镜头感啊……还有这个杯子,一倒上水自己会发光,最适合放夜景戏里拍了……再看看这把伞,撑开以后是一个大桃心,两个人正好一人遮一半,你们的电影里总得有点儿雨中场景吧?用这个太浪漫了……还有这些电影海报和摇滚海报,都是哥们儿的珍藏,轻易都不爱卖呢,支持你们的事业才拿出来的,搁布景里绝对酷毙了……”
我和阿然看一样儿收一样儿,来者不拒。最后,王胖子搓了搓手,满脸堆笑地对我们说:“本来呢,朋友过来照顾生意,怎么都得给点儿折扣的,但你们买道具是用公款吧?那不如你们就原价买,我给你们点儿回扣得了,这样咱们大家都落点儿实惠。”
我冲着王胖子皮笑肉不笑:“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压根也没想让你打折,回扣我们就更不会要你的了。不光如此,我们还准备在电影里给你的店做做宣传呢,最起码也得在后面的字幕里鸣谢一下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王胖子连连点头:“好好好,太好了!”
“那行,那这堆东西就算你们店友情赞助我们的了,谢谢了啊!”
王胖子愣在那儿,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和阿然已经抱着东西冲出店门跳上了车。不一会儿,王胖子呼哧呼哧地追了出来,在车子扬起的尘烟里气急败坏地跳着脚:“明抢啊你们?难怪人家说文艺圈儿里都是流氓!”
所幸并非所有人都对我们文艺工作者抱有如此大的成见,也有和王胖子刚好相反,不仅帮了我们,还对我们感激涕零的。比如--
一个冷冷清清的小酒吧里,我、阿然、四爷和同同围坐在正中央的桌边,一人要了一杯矿泉水。酒吧前面的小台子上,一个长发男孩抱着吉他,有气无力地哼着一首大概似乎好像是很忧伤的曲子,我们支着耳朵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出来调在哪儿。
我犹犹豫豫地看了阿然一眼:“这人……行吗?”
阿然一副咬牙切齿豁出去的表情:“没什么不行的!当然,我也知道小毛唱得是不怎么样,不过他的实力不在唱而在写,歌儿写得其实还不错,就是都让他自己给唱走样儿了。咱不就是想给电影配个原创音乐嘛,大不了到时候,让小毛写完了,咱们再找别人唱呗。”
正说着,小毛终于唱完了一曲,我们全都松了口气,用力地拍了几下巴掌。小毛拎着吉他从台上向我们走过来:“谢谢哥儿几个,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见过掌声了。然姐,你今天是特意带这些朋友过来听我唱歌的吧?”
“呃……”阿然尴尬地笑了笑,“听歌是一方面,主要是有点儿事儿想求你帮个忙。”
小毛苦笑了一下:“然姐,你看看我都落魄到这个分儿上了,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呀?你千万甭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你就尽管说话。”
“是这样,我们最近打算拍一部电影,想请你帮我们创作一首主题歌。”阿然把带来的剧本稿子递了过去,“这是剧本,你先看看找找感觉。也不是很着急,你可以慢慢写,发挥出你的最佳水平,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小毛双手颤抖地接过剧本,眼泪差点儿掉下来:“然姐,你这么信任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不瞒你说,这个酒吧我也待不下去了,老板说我没来唱的时候好歹还有点儿客人,自打我来了,客人全都跑光了,所以我今天就算是最后告别演出一场,明天就走人了。要不是你今天来,我真觉得天下这么大都找不到一个知音,可能真的从此就放弃了。但是现在你又让我重新找到希望了,这是不是就叫天无绝人之路?你说我怎么谢谢你才好啊?”
小毛看起来给阿然跪下的心都有了,阿然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写就行了,我可是一向都很看重你的才华的。”
备受鼓舞的小毛自信满满地回到台上,改唱了一首情绪激昂的歌曲,却越发显得鬼哭狼嚎,连最与人为善的同同都忍无可忍地偷偷问阿然道:“既然他已经同意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继续听下去了?”
只有四爷一直在专注地欣赏着小毛的表演,这会儿更是由衷地赞叹道:“真好啊,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我们仨一起诧异地看着四爷,阿然拍了拍四爷的肩膀:“人才啊!看来你应该跟小毛好好聊聊,你才真是他的知音呢。”
“不是,”四爷摇摇头,“我是说,人家唱得这么难听、这么天怒人怨都还死命坚持着呢,我觉着我码字的水平怎么也得比这强点儿吧?所以我就更没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了,你们说对不对?”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撮比我们更加不着四六的帮忙者,比如--
阿然看中了一个环境优美的小公园做外景地,偷猫埋猫的情节,以及男女主角的几场感情戏都打算在这里拍。公园的管理员姓葛,是个满脸横肉的倔老头子,对于我们的拍摄请求一口回绝,并搬出了一大堆破坏环保、打扰游客的大道理来压我们,最后被我们缠得不耐烦了,索性让我们拿园林局的介绍信来,拿得出就让我们拍。
我们上哪儿弄介绍信去呀?但办法还是要想,一番商量之后,我们辗转打听到了葛爷的住址,拎着同同从家里偷出来的几样高档礼品,毕恭毕敬地直接上门拜访。从一进门我们就逮着什么夸什么,家里的破桌子破椅子我们一口咬定是清代红木的,连个酱油瓶子都快让我们给吹成玛瑙的了。葛爷这下高兴了,留下我们陪他喝酒,说是要跟我们好好聊聊。
三杯酒下肚,葛爷开始给我们讲自己的光辉历史:“这要搁早些年,别说一个破公园,就这方圆几十里地,甭管你们愿意跟哪儿拍,我一句话就能帮你们搞定。别看葛爷现在落魄了,那时候正经也带着一个大帮会,跟我手底下混的兄弟少说也有好几十号呢,地面儿上的事儿就没有我们铲不平的。”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大哥级别的人物么,”我们赶忙恭维道,“那后来怎么就退位了呢?看您老这风范,再领导他们二三十年也富富有余啊。”
“嗨,别提了。”葛爷红头涨脸地仰脖灌了盅儿二锅头,“帮会么,势力一大,结的梁子就多,都这样儿。有一次,另外一个帮会的混混来找我们茬架,也不知道顺哪儿招呼那么多人,黑压压地来了一大群,我手底下这些兄弟虽然个个能打,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啊!”
我们做出痛心疾首状:“哟,那肯定是这一仗伤亡惨重,您太伤心了,所以就归隐了?”
葛爷摆摆手:“伤亡倒是没什么伤亡,就是面子上有点儿不太好看--因为我当时一看这阵势,实在是打不过啊,所以没等动手呢就报警了!”
当然,还有很多非常正常的你情我愿、互相帮助的热心人士--阿然在各大电影人论坛发了帖子,招募灯光、录音、化妆、摄像助理等技术人员,很多人打来电话报名,都是不在乎报酬只想积累点儿经验的学生,他们的参与热情让阿然信心倍增。
同同跟她表姐打好了招呼,一共借了三只不同花色的猫,等到集中开始拍需要猫的场次时就给我们送过来。
只有老烦一如既往地掉链子,死活也没能把他们领导给招了安,借办公室的事就这样告吹了。阿然丝毫不为挫折所动摇,决定充分利用我家那点儿可怜的空间,卧室用来拍男主角家里的戏,客厅则可以搭出一个办公室的样子,于是我们从朋友那儿借了一套电脑桌椅拉回家,又搬运回大大小小的泡沫塑料和板材,阿然说这些东西略加修饰就可以成功地搭出办公室格子间的效果。
为了保证运输过程中拍摄器材的安全,我们还在天黑后偷偷跑到建筑工地的沙土堆上装了好几个沙袋,放在我的吉普车车斗里用来减震,并用油毡布给车斗搭了个防雨棚。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想:从某种角度来看,做一个电影人和做一个民工其实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所有零七八碎的准备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之后,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阿然带着一脸严肃而虔诚的表情,领着我走进了一处僻静的住宅区。在楼下按响门铃的瞬间,我看到阿然的眼睛里投射出激动的光芒。
一个面容消瘦、带些阴柔气质的中年男人接待了我们,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他叼着一支烟斗和阿然小聊了片刻,用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口吻。来之前阿然告诉我,此人在若干年前也曾经是一名电影狂徒,把所有的家底都几乎砸在了购买各种电影器材上,在拍了几部名不见经传的作品之后,终于丧失了兴趣。如今电影是不拍了,设备却舍不得处理掉,于是就把它们拿来出租,租金比其他地方要略便宜些。
聊得差不多的时候,男人懒洋洋地站起身:“行吧,先来看看东西,应该足够你们用的了。”
我们被带进了一间房门紧闭的小屋里,围在屋子一侧的厚厚的布帘被刷的一声拉开,夕阳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帘后的长架子上投射出一条条窄窄的光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影飘忽浮动。我们屏住了呼吸,越过空气中飞扬着的尘埃微粒,凝神注视着架子上那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布包、皮包、箱子……
阿然朝圣般地走了过去,在男人的指点下把那些包和箱子一个一个打开来查看,各种精巧的摄像机、镜头、三脚架、灯具、录音设备出现在我们面前。阿然放下这样又拿起那样,哪一样都爱不释手。我的心跳也有些加快--如果说在这之前拍电影对我来说更像个有一搭无一搭的玩笑,那么直到这一刻,我才忽然对我们将要做些什么找到了异常具体的感觉。那一部部充满着金属质感、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机器,可以如此轻易地点燃一个男人心头的火焰,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渴望,就像女人看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一样。
阿然把准备租下的器材一样一样放到屋子另一侧的桌上,那里很快就堆得像座小山。阿然站在桌前踌躇了很久,又开始咬着嘴唇一样一样地往回送,最后,桌上只剩下了一台小型的sony高清摄像机、一套滤光镜、一套最基础的灯光设备和录音设备。
“不需要滑轨和起落架吗?拍摄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男人问道。
“手动吧!”阿然咬着牙说,“条件有限,只能这样了!”
男人点点头,对着桌上的器材心算了一会儿,报了一个价格。阿然冲我使了个眼色,打从进门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我,开始和男人聊起了他早年拍电影的经历,然后一直聊到我们为了拍这部电影如何顶住一切压力、如何跟家人决裂、如何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筹钱。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把自己形容得多惨都没有关系。
我说得唾沫都干了,男人却只是笑了笑:“说到底,拍电影的都不容易,来我这儿的就没有不哭穷的。不就是想让我便宜点儿吗,直说不就完了?给你们打个九折吧,我这儿租金本来就不高,这是底线了。”
我们见好就收,不再纠缠,说好一个星期后来过取设备。男人客气地送我们出了门,在门外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道:“有些话我跟每个来这儿的人都要说一遍,对你们也还是得说--十年后,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你们和我一样金盆洗手;百分之九点九九的可能,你们还这么不死不活地坚持着;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你们真的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了。不过但凡舍得来我这儿扔钱的人,都是觉得有这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就值的人,所以我还是祝福你们。”
阿然回过头灿然一笑:“不瞒您说,我直接认为这个可能性就是零,但我还是觉得值了!”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2-1 15:58
23.
阿然决定用一周的时间好好冷静一下,以便一旦开机就能一鼓作气地将全部拍摄完成,而我则打算在这一周里再好好享受一下无所事事的懒散时光。阿然说开机后我们都会很忙很忙,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忙碌的状态了,心里说不出是期待还是恐惧。
一个星期的时光一晃而过,正式开拍的前一天,我一直昏睡到快中午才醒来,睁开眼看见四爷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
发觉我醒了,四爷边照镜子边问我道:“你觉不觉得我最近皮肤好了很多?”
我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地看着四爷,有些迟钝地琢磨着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四爷放下镜子叹了口气:“开店的时候进的那批精油,剩下没卖出去的我就自己拿来用了,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绝对是护肤养颜的佳品啊。唉,可惜了,牌子缺少知名度,别人不认,再好的东西也卖不出去。鉴于这个经验教训,我决定改为推销一个起码在网上还算有点儿知名度的东西,而且还是手头上现成就有的,不用花什么成本冒什么风险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我自己!”
脑海里划过的滚滚雷声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我翻身坐起一把抓住了四爷:“千万别想不开,咱就算穷点儿,也还没混到要去卖身的份儿上呢……”
四爷不耐烦地甩开了我:“你丫思想纯洁点儿行不行?我又不是夜总会头牌,有知名度也不可能是这方面的吧?我是说推销我的文字、我的聪明才智,懂?”
我无聊地重新躺了回去:“说了半天不还是写小说嘛,有什么新鲜的呀!”
“错!写小说未必就能变成钱,就算是能,那见钱也太慢了点儿。我说的是立刻就能见效益的,扭脸就能把文字变成钱的。我跟你说啊,自从我在网上连载小说以来,有好多人没事儿就爱找我聊天,老怂恿我写写他们的故事。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故事是最特别的,其实说实话,这些所谓的故事基本就是千篇一律,真没什么文学价值,我就算写出来也不会有人愿意看的。但是我这两天忽然想到,别人不愿意看没关系啊,只要当事人自己愿意看那就足够了!我完全可以帮他们把故事写下来,并收取一定的报酬,让他们自己留着那些文字没事儿看个高兴嘛。这就好比什么呢?文学形式的卡拉OK,咱不图让别人欣赏,就图一自娱自乐;又好比是文字形式的婚纱照,用故事给自己的青春和爱情留个纪念。我觉得这事儿肯定有市场,回头我把我那个网店给稍微改造一下,直接就可以开张营业,店名我都想好了--不是有个‘八号当铺’嘛,我这个就叫‘四号故事加工厂’,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同同已经从卧室里咚咚咚地跑了出来:“我看行!这么着,我还当你第一个顾客,你就先写写我和屠老师的故事吧!”
“别别别!”我赶忙阻拦,“我可不愿意让他写进那种酸不溜丢的东西里。”
“你不愿意你就别看,写了我自己留着看还不行吗?”同同坚持。
“我不看他不也得把我写进去么,多有损我的光辉形象啊!”
同同有点儿不高兴了:“写写咱俩的故事怎么就有损你形象了?你该不是觉得我这个女朋友有损你的形象吧?四爷,甭搭理他,你就说我这个生意你做不做吧?”
四爷为难地看看我又看看同同,我避开同同的视线拼命地朝四爷挤眼睛,于是四爷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们俩吧,这不是还处在现在进行时呢么,暂时也没个明确的结局,不好写。我觉得我这业务就适合两种人,一种是快结婚的,一种是分了手的,像你们这种热恋中的怎么写啊?你说我写一特凄婉的吧,看着像咒你们;我要写一皆大欢喜的吧,万一你们俩哪天掰了,看着不更难受啊?当然,要换了不认识的人我写也就写了,但你们俩都是我朋友,我得对你们负责任,昧良心的钱不能挣。”
我对四爷的说辞相当满意,笑着伸手去摸烟:“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忽悠老烦写一个,他虽然还没结婚吧,好歹也骗樱子同居了,也算是修成正果的一种吧。”
“那咱俩也同居了呀!”同同不满地嚷道。
“咱俩这叫同居吗?顶多也就是个合住。再说咱俩一直都挺融洽挺河 蟹的,也没什么矛盾没什么波折,你让四爷写什么呀?老烦那点儿事儿要写出来,那可正经是部血泪史,是吧四爷?”
我和四爷互相对着坏笑,同同气鼓鼓地在我头上重重敲了一下:“行,我算看出来了,就不能让你过得太舒服。赶明儿我也给你制造点儿波折、制造点儿血泪,你就觉得跟我有故事了!”
同同说完拂袖而去,我揉着脑袋看看四爷:“别说,她刚才说的话倒有点儿像是真理!”
之后的一整天同同都没怎么搭理我,我也没太放在心上,女孩子耍点儿小脾气,冷冷也就过去了,对这种事我从来都是这么处理的。但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同同就把要给我制造点儿波折和血泪的话付诸了实践。
作者:
悬雨溢宙
时间:
2009-12-1 15:58
24.
北京的五月,每天的天气都很晴好,阿然决定借这个时机,上来就先把外景地的戏全都拍完了再说,于是我们的第一场戏就直接奔了八达岭。
凌晨3点,所有人员集合完毕。被阿然招来帮忙的学生们都是一脸稚气,个个带着莫名的兴奋,丝毫没为这么早就动身而有任何怨言。
互相认识了一下之后,我们一路呼啸着向八达岭出发,我和同同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阿然、四爷和那些孩子们坐在后面的车斗里照看器材。我搭的那个油毡布雨篷一点儿都不挡风,在大半夜的高速路上飞奔了一个多小时,下车的时候,大家一个个冻得嘴唇青紫、哆里哆嗦。
“没事儿没事儿,爬爬山就暖和了。”阿然原地蹦跳着安慰大家伙。
我们每人提着一两样设备,呼哧带喘地爬到了烽火台上,此时朝阳刚好从东方的云层里喷薄而出,红灿灿地挂在天边,同同和那几个学生顿时忘记了劳累,高兴得手舞足蹈。阿然端起摄像机,先拍了几个空镜,然后大家开始忙着确定机位、安置录音设备和反光板,准备开拍今天的重头戏,负责化妆的小姑娘端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大盒子在同同的脸上涂涂抹抹了好半天,并不顾我的一再抗议,给我的脸上也涂了一层油腻腻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对面八达岭长城上的游人渐渐多了起来,已经可以达到阿然预期的效果。一切准备就绪,阿然示意我和同同坐到了城墙指定的位置上。四爷手举一块小孩用的万次画板挡在镜头前,上面标了个大大的1字。画板一移开,我和同同便开始按照剧本表演了。
别看当初阿然讲这场戏讲得热血沸腾,其实演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无非是同同先畅想一番未来,我用深沉的目光注视一下天边的白云;然后反过来再由我做一番有关理想的演说,同同用困惑的目光注视一下我,最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迷茫地注视一下前方--说白了就这么点儿事儿。
我拿捏好了姿势和眼神,同同在我旁边开始念对白:“小时候家里住得挤,我一直想,将来能有个小小的房子就好了,两个人住,用不着太大,但是我可以把它布置得很漂亮……”
“停一下,”同同的台词说了没几句,阿然就喊了起来,“女一号的情绪把握不对啊,说对白的时候声调降低一点儿、语速慢一点儿、表情柔和一点儿,再来!”
“小时候家里住得挤,我一直想……”
“还是不对,”阿然再次喊停,“你说得太快了,而且不用那么神采飞扬的,明白吗?再来!”
“小时候家里住得特别挤……”
“停停停!”阿然终于不耐烦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同同身边,“这段戏咱们之前不是说过的吗?女主角在这个戏里是一个比较小女人的形象,她在说这段台词的时候,是应该抱着略有些羞涩的心理,用非常平缓、非常柔和的语气给说出来,甚至有点儿吞吞吐吐都无所谓的,可你干吗给说得慷慨激昂的啊?”
“我觉得慷慨激昂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同同歪了下脑袋,“你也说了,这些话也属于女主角的理想嘛,每个人谈到理想的时候都可能会是慷慨激昂的。”
“可是剧情明明就不是这么设计的好不好?女主角也不是这样的性格啊,要不然咱们把编剧叫过来问问。”
“不用问,”同同摆摆手,“我知道编剧是这么写的,但是人家不都说演员是可以对剧本二次加工的?所以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吧?既然都是谈理想,为什么就只有男主角能激昂,女主角就不能激昂一下了?”
“你说你这不是抬杠嘛!”阿然求助般地四下望望,四爷早就躲得远远地跟那几个小孩聊天去了,我站在不远处抽着烟,也不敢轻易上前凑热闹。
阿然只好放软了口气商量道:“同同,咱们今天时间紧,来不及讨论谁的想法更正确了,你就先按我说的演,行不行?”
同同不慌不忙地用手指了我一下:“导演,不是我存心要跟你过不去,而是我今天看着他就找不着感觉,要不然你让他来跟我说吧,只要感觉对了我一定照你说的演。”
阿然奇怪地看看同同又看看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铁青着脸走过来把我拽到了一边:“说,你怎么招着她了?”
我干笑了一下:“没什么呀,就是昨天闹了点儿小别扭,她可能是想故意气气我吧。”
“大哥,我这是拍电影不是带你们玩儿过家家,”阿然气急败坏地冲我咆哮,“你知不知道我多拍一天得多花多少钱?何况这是拍外景,今天拍不完明天还得跑一趟,你想活要我命啊?告诉你啊,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把这个小姑奶奶给我哄消停了,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朝同同的方向瞟了一眼,同同正得意地冲着我笑,我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竟会给我来这么一手儿。尽管我一向以从不哄女人自居,但是这次没办法,就算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低声下气一回了。
山里的天气瞬息万变,就在我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想要讨好同同的时候,一大片乌云悄无声息地压了过来,四周狂风大作,阿然顿时变了脸色:“坏了,要下雨,赶紧赶紧,把东西全都搬台阶下面去!”
连同同都顾不上再跟我逗闷子,大家一起奋力地搬起设备往台阶下面跑,把东西稳妥地放在了有墙体遮挡的淋不到雨的地方。我、阿然和同同又多跑上去了一次,抱起最后几样设备的时候,豆粒大的雨点已经劈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我们拼命地弓着身子护住机器,沿着陡峭的台阶踉踉跄跄地跑了下去。
烽火台下面狭小的空间里,几个大活人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设备一起挤在那儿,大家纷纷感叹幸亏抢运得及时,否则设备淋坏了我们可赔不起。阿然抱着机器跑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一直表情痛苦地靠在墙上揉着脚腕,我本能地想要上前关心一下,却被阿然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同时丢给了我一个示意的眼色。
我只好走到同同身边,脱下上衣给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把她搂进怀里,故作温柔体贴地问道:“冷不冷?刚才跑那么快没磕着哪儿吧?”
同同有些感动地看看我,摇了摇头,安静地靠在了我胸前。阿然缓慢而艰难地爬上台阶,探头向外望了望,半是安慰我们半是自我安慰地说道:“没事儿,地形雨,一会儿就过去了。要不然大家趁这功夫先吃点儿东西吧,一会儿等雨停了咱们可真得抓紧时间了。”
阿然一瘸一拐地走下来,从背包里掏出连夜自制的三明治和橘子水分发给大家,一边还向那几个来帮忙的孩子们赔着笑脸:“条件有限,这两天就先凑合吃点儿,过几天咱们去翅吧拍,到时候就能吃好的了。”
我看着阿然颇有些狼狈的样子,想起上次我们两个一起来这里时,她浑身上下张扬着的快乐和激情,心里竟狠狠地疼了一下。
还好,天气果然如阿然所说,很快就重新放晴了。趁着阿然她们在重新安置设备,我把同同拉到一边,抱着她哄道:“你要是还生我气呢,干脆回家抽我一顿得了。你看大家跑这么远来拍个片儿也不容易,这事儿咱就别再捣乱了,行不行?”
同同撅着小嘴斜眼看我:“那你同不同意让四爷给咱俩写故事?”
“写!反正四爷不是跟咱们住一块儿么,晚上回家你别让他睡觉,逼着他给你写故事去,不写都不行,让丫没事儿想这些馊主意招你!”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之后的拍摄完全按照阿然的要求进行,同同变得很听话,只是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经常让我想笑,总觉得比她捣乱的时候更不像是那么回事,不过阿然一直没提出什么异议,我也就忍住笑配合下去了。
奇怪的是阿然的话却变得越来越少,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当天的所有镜头拍完,收摊回家的路上,阿然依然是沉默寡言、若有所思,她这种态度让我莫名地生出了些不祥的预感,我觉得,八成要有麻烦找到我头上。
作者:
咱是党员
时间:
2009-12-1 16:02
不是应该发小说区么?
作者:
油瓶
时间:
2009-12-1 16:44
中文+汉字,其他什么也没看到,头好晕
作者:
Shit-Man
时间:
2009-12-1 16:49
太长了
不高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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