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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治病也天价
今年7月下旬的一天,吉姆·道森(Jim Dawson)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他刚刚出院,之前的五个月他一直在医院里和病魔进行着殊死较量。道森和妻子洛蕾塔(Loretta)进门没多久,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是医院打来的。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California Pacific Medical Center)提醒这对夫妇他们还欠着120万美元的医疗费用呢。
道森现年61岁,他所在的公司帮他办理了医疗保险,终生医疗费用的理赔上限是150万美元。然而,他这次还在住院期间,累计医疗费用支出就已经超过了上限。除了欠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的费用外,道森还欠着几位参与治疗的医生的医疗费,总计达数万美元。与巨额的医疗费用债务相比,这对夫妇的总资产只是个零头。
出现这种现象的部份原因是:在医疗水平和技术进步推动医疗费用上升的同时,医疗保健计划并没有同步提高理赔上限。按目前的标准来看,道森150万美元的保险上限已经相当不错了。提供企业员工福利咨询服务的Segal Company称,在该公司提供咨询的企业中,员工的平均医疗保险金上限是1百万美元。这和上世纪70年代时的水平一样,但那时1百万美元的购买力差不多相当于今天的6百万美元。
另一个原因是医院和其他医疗机构普遍在医疗费上做手脚。虽然医院声称这是抵御保险公司和***大刀阔斧地削减医疗成本的唯一方法,然而最终结果是患者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就背负了惊人的医疗费用。
例如,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给道森开了能促进血液循环的长袜,处方价格是791美元。一模一样的长袜在互联网上的售价仅为12美元。
该中心首席医疗官艾伦·庞德(Allan Pont)也承认,道森的医疗费账单是“天文数字”,这是保险公司以及像美国联邦医疗保险(Medicare)和医疗补助计划(Medicaid)这样的***保障计划不会承担的。但庞德同时指出,这真实地反映了医院的营运成本,例如支付给医生、护士的工资以及维护医疗设备的费用等;此外,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每年的医疗费账单能收回来的很少,所以该中心不得不在帐单上“加码”来弥补此前亏空。
道森的健康灾难以及随之而来的3百万美元医疗支出都应归咎于葡萄球菌感染。如果发现得早,这种皮肤细菌感染是很容易治愈的。但是,道森的病情未能引起医生们的重视,以至于病菌扩散到了全身。
在过去15年里,道森一直在炼油厂Valero Energy Corp及该企业的前身工作,他的主要任务是向加利福尼亚州各地的加油站出售汽油产品。他高大魁梧,带着淡淡的幽默,不少工作时间是花在路上的。
在2005年下半年,道森发现右胳膊上有奇怪的斑点。在接下来的九个月里,这些斑点逐渐长成大的硬结,于是道森用绷带把它们遮掩起来。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只是这些硬结有些难看。
去年9月份,道森去加州弗雷斯诺看自己的保健医生帕特里克·戈尔登(Patrick Golden)。戈尔登推荐他去看一位皮肤科医生,后者给他打了一针。几天后那些硬结就消失了。
但是道森的健康状况开始急剧恶化。去年11月中旬,他在加州的维克多维尔出差时,剧烈的背部疼痛使他在半夜 醒,于是他穿着睡衣就结账离开了酒店,开车回到了位于梅塞德的家。梅塞德是一座中产阶级聚集的小城市,在旧金山东南部110英里。
在床上躺了两天后,道森觉得病情并没有好转,右胳膊也不能移动了。心忡忡的妻子决定送丈夫去位于特洛克的Emanuel医疗中心看急诊,那里距离自己的家只有30分钟车程。道森一去就住院了,但洛蕾塔在三天后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因为她觉得这家医院无法确定自己的丈夫得了什么病,而且她认为道森没有得到适当的护理。
Emanuel医疗中心的发言人约翰· 吉尔伯特(John Gilbert)表示,负责接待道森的是一位内科医生,该医生还咨询了其他四位专家。吉尔伯特声称,院方确诊道森手部有蜂窝组织炎、还有慢性肾病、急性肾功能衰竭以及痛风等疾病。痛风是一种关节炎,主要表现为关节部位的阵痛。当时没有人意识到是葡萄球菌感染,而上述症状都是葡萄球菌感染可能产生的表象。
“我们认为给予了道森良好的护理,”吉尔伯特说。至于道森三天的住院费,Emanuel向Valero开出了31,159.75美元的账单。由于是大客户,经过一番讨价还价,Valero把费用降到了20,339.74美元。
道森又回来找戈尔登医生,诊断结果仅为痛风。戈尔登开出了背部止痛药和一种消炎药,给右胳膊消肿。但是道森依然感到不适,而且没有一点胃口。仅仅几个月里,他的体重就从305磅锐减到了223磅,肤色也开始变灰,同时背部的可怕疼痛仍继续折磨着他。
今年2月,道森在拉斯维加斯(Las Vegas)的一个会议上昏倒了。他妻子和25岁的儿子诺埃尔(Noel)从梅塞德开车450英里去接他。道森回来后又找到戈尔登医生,但医生坚持原先的诊断,认为他的病情并不严重,让他90天后再来 诊。记者打电话到戈尔登医生在弗雷斯诺的办公室,但他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
眼看着丈夫的病情一天天恶化,道森太太几乎发疯了。她推测丈夫患的是脊椎感染,于是打电话给自己的牙医,因为这位医生的背部也有问题。牙医建议他们到位于戴利城的Seton医疗中心的脊椎疾病中心看看。
3月6日,道森被送进了Seton医疗中心,此时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不停地喊叫。直到这里,医生才确诊他患的是葡萄球菌感染,并且已经通过血液扩散到了全身。道森出现了多器官衰竭,还伴有败血性休克。一位护士告诉道森太太,她丈夫病得很重,可能救不回来了。
Seton医疗中心的医生们开始给道森服用大量的抗生素,不过他们推测,如果不取出病人身上的起搏器,治愈的希望是很渺茫的,因为病菌已经进入了起搏器。道森从1995年就开始带起搏器了。
手术进行得并不顺利。连接起搏器与心脏的两根导线中的一根在取出时突然折断,掉进了道森的右心室里。在4月20日,道森被转移到了旧金山的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这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心脏病医院。
道森一家当时并不知道在Seton住院六周的花费是多么高昂。Seton向Valero收取1,135,633.84美元的医疗费,经过协商后减去了 283,908.46美元,Valero最终支付了851,725.38美元。此时,道森享有的医疗保险金已经用去了一多半。Seton的发言人援引医院的病人隐私保护政策,拒绝对道森的病例发表评论。
在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道森又做了一次手术。手术的目的是取出折断的起搏器导线,并用猪的主动脉瓣取代道森体内部份被感染的主动脉瓣。医生们还得修复另一个被细菌感染的心脏瓣膜。道森太太被告知,该手术非常复杂,她丈夫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然而手术获得了成功,道森闯过了鬼门关。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道森与各种各样的并发症进行了顽强的斗争,逐步康复。然而在6月18日的一次康复练习中,他突然出现了心搏动停止。他马上被送往重病监护室,终于活了过来。医生们认为道森还需进行一次心脏手术,植入一个去纤颤器。
6 月29日,当道森太太正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她被医院财务部的员工艾玛·波尼拉(Ema Beronilla)请到了一间小会议室。波尼拉告诉她说她丈夫的保险金已经用完,并出示了一张单据,表明他们欠医院1百多万美元的医疗费。Valero 仅为道森支付了截止5月19日的医疗费553,727.12美元,并通知院方道森的医疗保险金额已经用完。接下来的医疗费用得由道森本人负责了。
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的发言人凯文·麦克马克(Kevin McCormack)证实了上述会面,但表示波尼拉只是想帮助道森太太了解当时他们的财务状况,并非催促她支付医药费用。
波尼拉递给道森太太一些申请表格,她可向医院和Medi-Cal(加州的Medicaid计划)申请财政支持。道森一家的总资产包括房产和退休金计划,而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的医疗费账单足足是其总资产的好几倍。道森太太恳求波尼拉不要把此事告诉她丈夫,免得影响他的恢复,因为他的身体依然很虚弱。
三天后,当道森太太不在医院的时候,一位先生走进了道森的病房,简短地说明了他的财务状况。医院的发言人麦克马克表示,波尼拉把道森太太的请求告诉了上级,她并不知道是谁告诉了道森。“我们对此很遗憾,”麦克马克说。一向有幽默感的道森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慌了手脚。
当天晚些时候,一位来自Health Care Legal Services(简称HCLS)的代表打电话给道森,希望他加入Medi-Cal计划。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聘请了HCLS给那些没有保险的病人提供财务辅导。道森太太接了电话并婉言谢绝了,她认为丈夫的收入很高,没有资格加入Medi-Cal。她还希望与律师进行沟通,看看有哪些办法。
HCLS给道森一家发了一封信,表示把他们的账号交给了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以便他们能着手开始筹资行动”。压力重重的道森太太认为这是一种威胁。HCLS的一位主管则表示,他们并没有试图威胁道森一家,只是帮助他们了解有哪些可以获得的援助项目,并协助他们进行申请。
7 月9日,一个去纤颤器被成功地植入了道森的胸部。当道森重新开始康复训练时,他太太开车去帕罗奥多见了专攻资产规划的律师迈克尔·吉尔菲斯 (Michael Gilfix)。吉尔菲斯告诉她,Medi-Cal也许愿意承担以往的医疗费用,但是他们一家的资产,除了房子以外,必须低于3,000美元。这意味着他们要么花掉退休金,要么把这笔钱捐给儿子,从而放弃他们的退休金保障。
此外,Medi-Cal还要求道森一家必须把月收入中超出900美元的部份拿出来支付医疗费用。道森太太决定放弃Medi-Cal,因为他们的房子是抵押贷款购买的,如此微薄的收入是无法生活下去的。
道森一家称,Valero继续支付道森全额工资,直到相关法律规定的期限结束为止。道森被告知工作岗位还为他保留着,虽然Valero可以在他生病六个月后雇佣他人来顶替他。Valero以保护员工的隐私为由,对此事不予置评。
道森终于在7月26日获准出院了,于是道森太太就开车接他回家。他们刚一进门,道森就失去了平衡,摔了一跤。他妻子连忙过去搀扶,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是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的财务顾问波尼拉打来的。道森太太说,波尼拉责怪她拒绝与HCLS的人员会面,还不填写Medi-Cal的申请表,并声称医院将马上开始讨账。当时道森还躺在地板上,他太太回答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波尼拉拒绝对此发表评论。医院发言人麦克马克证实他们的确打过这个电话。他表示,波尼拉打电话到道森家里完全是因为在他们离开医院前,她没能与他们取得联系。这个电话的目的仅仅是了解道森一家是否填写了医院提供的财务支持申请表。
虽然Valero的医疗保险已经用完,道森仍需要密切的医疗看护。幸运的是,他曾经在越南服役,因此他可以从退伍军人事务部(Department of Veterans Affairs)获得帮助。道森加入了退伍军人医疗体系,并报名参加了由弗雷斯诺退伍军人医院举办的物理治疗法课程,每周三次。但该组织不负责承担他以往的医疗费用。
为了阻止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采取进一步行动,道森太太给医院寄了两张30美元的支票。医生们的账单也堆积如山,道森太太也向他们偿还一些小额费用,以稳住他们。道森一家还在考虑是否宣布个人破产。
在作出任何决定之前,道森太太要求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提供医疗费用的明细清单。当她收到清单时,她震惊了:诸如长袜之类的便宜项目被医院收取了极其高昂的费用。CPMC为道森提供了氧气面罩,帮助他晚上睡觉时更好地呼吸,仅此一项每晚的收费就高达2,225至6,675美元。出院后,道森一家从一个医疗设备商店租用了一个氧气面罩,月租金只有250美元。道森太太决心与院方交涉,要把医疗费用大大地砍下去。
“我不否认我们的收费看上去很不合理,”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的首席医疗官庞德说。但是所有的医院都是如此,他表示。“行业现状就是这样。”
庞德指出,当医疗项目的收费考虑到医院的运营成本时,医院就会把价格提高三倍,以弥补收费不足的亏空。目前该院每年平均只能从患者收回三分之一的医疗费用。他表示,虽然这家非盈利医院去年的营运利润为1.237亿美元,但这些钱主要用来搞慈善、采购先进的医疗仪器,以及为遵守加州严格的地震安全规章而购买的新设备了。这家医院称去年用于慈善事业的资金为5百万美元,另外6百万美元捐给了社区诊所和保健中心。
除了要求提供医疗费明细账单外,道森太太还要求院方提供她丈夫所有的病历复印件。医院的复印服务中心打电话告诉她,复印费用为1,030美元。道森太太被激怒了。更令她气愤的是,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的基金会来函请求捐款。
不久前,这家医院的一位主管联系了道森太太,给她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医院表示,道森的情况符合该院慈善政策的规定,可以获得财政援助,他的全部医疗费用都被抹掉了。当被问及为什么直到有记者联系院方,医院才告诉道森一家他们有资格获得慈善援助时,加州太平洋医疗中心表示,道森太太从未给予该院以机会来解释其政策。
道森曾经被告知他永远都不能走路了,如今他正盼望着能在明年1月份回到Valero上班呢。他还是一个狂热的赛车迷,最近刚刚观看了一项由儿子当裁判的赛车活动。
John Carreyrou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道森太太说。
在美国,医疗费用的年支出已经攀升到近2万亿美元,占经济总值的16%。与此同时,背负巨额医疗费用的美国人的数量也出现了激增。根据联邦基金 (Commonwealth Fund)在2005年所做的一份调查,在19至64岁的美国成年人中,约有34%面临着医疗费用问题或是医疗债务;这些人当中有62%都拥有医疗保险,占大多数。
像道森这样面临百万美元医疗债务的例子固然少见,不过也比过去普遍了。在医疗费用高昂的疾病面前,原先被认为能提供全面保障、免除后顾之 的医疗保险显得如此不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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