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滅曲

Chapter3
    神，根本就不存在。
“喂喂，刹尔，你还好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小师弟脸色太过不对劲，核桃也忍不住走上前来，拍了拍刹尔的肩膀，担忧地问道。但是，刹尔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核桃的话语一样。
那么既然神不存在，又怎么去超越神？
“你脸色有点差哦，难道赫尔刚才那番话对于你来说，有这么大刺激吗？”
“不……没什么。”
虽然明明知道身为灵体的自己本身就不应该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刹尔还是为了不让核桃担心，勉强地挤出了笑容。
“只是，稍微想起了过去的事……而已。”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是非常的难看。
因为自己的内心，仍然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自己在漫长的岁月当中，或多或少，已经在冥冥当中猜测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当这个事实冲击性地摆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刹尔还是忍不住去拒绝了它。
那是因为，这并不仅关乎到刹尔自身的世界观的崩塌与人生观的改写。
更加关乎到，那已经凋零的她的一生。
如果神明根本就不存在的话，那么她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奉献了自己的一生？那么她所一直信赖与依靠的东西又是什么？那么她在临终之前仍然祈祷着的对象，又是谁？
到头来，原来她所期盼着的救赎，根本就不存在吗？
“看起来，神并没有听见你的祷告呢。”
似乎看穿了刹尔的表情，赫尔嘴角微微上扬，换了一下翘起来的裸足，一针见血。
听到了赫尔的话语之后的瞬间，刹尔眉角的青筋已经暴起。但是眼神已经黯淡下来的刹尔似乎是明白了愤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才把这阵怒气压抑下去。等到刹尔脸上的神色已经变换过数回以后，赫尔仍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简直就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品一样。
刹尔十分清楚，因为当初的自己，也是像赫尔一样，看待着那些在超越神明的研究路上的祭品的。
只是到头来，如果连神都不复存在了，那么保尔西弗与自己的半生研究，又算是什么呢？
“那么，该轮到你了呢，人类。自我介绍呢？”
“……呃？嗯……名字是因·神思·刹尔。如您所知，是大法师的一员，核桃的师弟。如今是个……死者。”
“喔，死者。”
赫尔耐人寻味地重复了刹尔的话语。
“那么已经成为死者的人类，难道你对你自己现在的处境与状况，一点疑问都没有吗？”
“……疑问吗？的确是呢，虽然我真的有很多事情想逐一问清楚，但是最开始，果然还是这个问题吧。这里，死者之都，尼夫海姆，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犹豫了片刻，心思沉重的刹尔还是决定从最开始也是最基本的疑问开始。
“喔，居然先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赫尔微微一笑，虽然措辞使用的是意料之外的表现，但是刹尔从她脸上却读不出丝毫惊讶之情。
“这里是和你们人类所生活的世界，米德加兹十分接近的一个亚空间，两个空间之间甚至还有着不少重叠的部分。你可以理解为尼夫海姆便是米德加兹的倒影一般的存在。虽然尼夫海姆不能说是一个可以脱离米德加兹而完全独立的空间，但是也是一个和米德加兹的秩序和规律完全不一样的异世界。比如说，在米德加兹的秩序下，像是你现在这样的独立的灵魂，是断然不可能在脱离了肉体之后还能存在下去的。但是在尼夫海姆，这却是被秩序所承认的存在。”
“异世界……果然尼夫海姆和辉煌领域一样吗？”
刹尔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
“既然本身就是连秩序与规律都不一样的异世界的话，那么为什么尼夫海姆的传说会在米德加兹里传播得如此之广？不，最根本的问题是，既然是不一样的空间的话，为什么人类死后的灵魂会来到这里？”
“首先你要明白，人类的灵魂和肉体一样，并不是被固定在空间当中的存在。当人类的灵魂脱离肉体的时候，会有一定几率突破界面，来到异空间。如果米德加兹是‘生’的世界的话，那么尼夫海姆就是‘死’的对立面。这里充斥着阴暗，孤独、寂寞、伤感、痛苦、怨恨，可以说米德加兹所有的负面能量都终将会流注于这里。所以当人类死亡的时候，如果心里抱着这些强烈的负面情绪的话，那么他们的灵魂便会有很大的几率突破时空的裂缝，来到这里。”
说到这里，赫尔停顿了一下，像是看着异物一样看了看刹尔——不，那深邃的眼睛应该是看了看刹尔灵魂上的某些东西，然后才继续说道。
“来到这里的灵魂当中的很大部分会保持不住自己的意志，最终彻底消散，成为尼夫海姆的一部分，也有少数可能保持了自己原来的意志，在这里存活了下来。但是你，人类，你和它们，和那些来到这里的灵魂们都不一样。”
“……不一样？”
刹尔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那空灵的身躯。
“我和别的死者有什么不一样？”
“你被死灵骑士看上了，人类。”
赫尔皱着眉头，说出了那个自从刹尔来到尼夫海姆以后就一直重复在耳边环绕的名字。
“死灵骑士……又是死灵骑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从你们的世界渗透过来的异物，名为不死（Undead）的存在。”
赫尔似乎十分厌恶地说道。
“身为纯粹的能量个体，它的强大甚至让它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可以独立行动和思考。它来到这里之后，就开始通过不断吞噬着充斥着负面情绪的灵魂来成长。现在的它，已经强大到可以锁定那些仍然存活在米德加兹，拥有强大力量的灵魂，在其肉体和灵魂之上克下烙印，并且在其死后追踪、捕捉和吞噬那些灵魂了。”
“吞噬……灵魂？”
刹尔讶然。
“刚才也说过了，它是名为不死的存在。通过吞噬大量的人类灵魂，它可以获得更多的不死能量，从而使自己更加强大。而对于它来说，像你这样生前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灵魂可是一顿盛宴，是绝佳的饲料。在死灵骑士吃掉你的灵魂之前，它可是会不依不舍不折不饶地追捕你的哦。”
赫尔用十分可怜的眼神看着刹尔。
“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死灵骑士现在已经吞噬了大量的灵魂，从而强大到非常离谱的地步了。就算是你的师姐也好，最多只不过是能阻挡一下它前进的步伐的层度而已吧。下一次，或许你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回想到了上一次被袭击的时候的情形，刹尔不由得扭过头来看着身边苦笑着的核桃，惊讶地问道：
“师姐，真的吗？”
“嘛，赫尔说的绝大部分都没错。”
核桃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用米德加兹的说法的话，死灵骑士已经是首领级别（Mvp）的魔物了。就算我用上全力，也占不到一点便宜。再说了我们大法师本身都没有什么防护力，单独一人暴露在首领级别魔物的攻击之下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最讨厌的，它还是暗（Dark）属性，我们的元素魔法可是被它完美克制住了呀。”
身为光与圣的对立面的暗属性，拥有着十大元素当中对自然系的四大元素的最高抗性。这在米德加兹当中，是任何一个魔法师都了然于胸的基础知识。
“首领级别魔物……能够拥有自主意志可以独立思考，力量甚至足以跨越空间并且还能够继续成长……难道死灵骑士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大地魔力结晶……不，是十大元素结晶（Element Crystallization）之一吗？”
想到这里，刹尔不由得哑然失笑。
“当初为了超越神的研究，动用了共和国无数财力物力人力，在数十年的光阴里都没办法找到的十大元素结晶，现在却那么轻易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吗？”
“原来如此，元素结晶吗？这倒是个非常合符常理的推论呢。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相信你也应该非常清楚有着元素结晶之力的死灵骑士到底有多么强大了吧。”
“那些被死灵骑士所看上的灵魂，最后都怎么样了？”
回想到之前几次被死灵骑士逼到绝路的情形，刹尔问出了这个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的疑问。
“全部都被吃掉，成为了死灵骑士的一部分了。目前为止没有例外。”
而赫尔的回答更是简单而干脆。
吃掉。
恐怕，这是身为本应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的人类的刹尔，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捕食者的威胁与来自于被捕食者的恐惧和无力。
“你不是尼夫海姆的主人吗？难道你对死灵骑士就没有任何办法吗？而且刚才你也说了，你是代表了尼夫海姆的存在，掌管着尼夫海姆的秩序与规律。那么处理掉在这里大肆收割灵魂，破坏着尼夫海姆的平衡的死灵骑士，难道就不是你的职责之一吗？”
“喔，这是在对我说教吗，人类？”
赫尔眼角一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笑意更浓。
“不过很可惜，刚才我也说过了，尼夫海姆和米德加兹是按照完全不一样的秩序和规律而运转的两个世界。即便在这个世界当中我拥有着无穷的力量也好，对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我也没有权利去进行过多的干涉。比如从米德加兹过来的活生生的人类，比如渗透过来的死灵骑士，比如被死灵骑士看上的你。”
“无权干涉？”
“是呢，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神也有自己的领域吧。”
赫尔侧头想了想，似乎是为了让刹尔听得明白点，思考了一下措辞。
“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的神才是神，当神一旦离开了自己的领域，进入了他人的领域的话，那么神也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我的确是尼夫海姆的主人，有着被你们称呼为神的力量，但是这也仅限于尼夫海姆当中，仅限于对尼夫海姆的存在使用的力量。对于来自外界的东西，无论是你的师姐和你的伙伴，还是死灵骑士，甚至是你也好，就算你们在尼夫海姆当中干什么也好，去哪里也罢，我都没办法任何权利干涉半分。”
“……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的神才是神……”
刹尔不由自主地就把这句话低声重复了一遍，虽然其个中的意义可能真的只有赫尔才明白，但是刹尔感觉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明白话语当中所包含的沉重感与无奈感。
“到头来，被死灵骑士所盯上的我还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虽然说出来也只是自暴自弃的一部分，但是其实心里早已经接受了“死去”的这个结果，所以当刹尔把这个事实阐述出来的时候，意外地没有那么失落与绝望，反而感到内心还有点安宁与平静。
“既然已经是死者了，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赫尔嘴角的笑意非常妩媚。
“……什么意思？”
“哎哟，笨蛋小师弟哟。”
面对笑得高深莫测的赫尔，刹尔刚想要追问的时候，就已经被身边的核桃不由分说地敲了一下脑袋。
“你没听到吗，刚才赫尔可是说‘无论我们去哪都不会干涉’哦。意思就是说，就算你打算离开尼夫海姆，赫尔也不会阻止你的！”
“……离开尼夫海姆？”
刹尔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来到尼夫海姆以后，听到的第几次荒唐话语了。
“嗯，是啊。”
“用这样的身体？”
“嗯，是啊。”
“从你们进来的地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走出去？”
“哎哟，烦死了！既然人家赫尔都没意见了，你还有那么多意见干什么！”
似乎对刹尔啰嗦的疑问有所不满，核桃一下就扯下了头顶上半死不活的小恶魔，朝着刹尔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拍了过去——如果不是刹尔躲得及时的话，小恶魔那飞洒的泪水肯定也会随着它的脸颊一起狠狠地撞在自己的脸上的。
“但是……我这样的身体没问题吗？这可是……纯粹的灵魂哦？如果离开了这个有着能让灵魂独立存在下去的秩序的尼夫海姆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如果说对于核桃这个异想天开般的建议没有一点心动的话，那肯定是假话。但是刹尔心中缺不由得孕育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疑问。
自己之所以可以维持灵体的状态，以单独的灵魂继续存在下去，纯粹是因为尼夫海姆这里有着“允许”这样的存在的秩序与规律。
一旦回到原本的世界，米德加兹的话，那“否定”这样的存在的秩序与规律与自己的灵魂相撞的瞬间，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灵魂灰飞烟灭之时。
听到了刹尔的疑问后，就算是核桃也不由得停下手上挥舞小恶魔的动作，叹息一声，把头转向了赫尔。
“赫尔，我的小师弟的问题，就只有这个解决办法了吗？”
“很可惜，这还真是唯一一个解决办法了。”
赫尔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无法独力打败死灵骑士的话，那么就只剩下有多远逃多远的路可选了。虽然，连我也不知道灵魂状态的死者是否可以顺利回去米德加兹，更加不知道死灵骑士会不会穷追不舍地跟着你们回去米德加兹。但是，这已经是目前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难道连神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吗？”
听了赫尔的话之后，刹尔哑然苦笑道。
“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明。我仅仅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东西而已，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甚至不比你们强多少。”
赫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人类因为无知而痛苦，因为愚钝而烦恼，殊不知世界之上本就不应该存在全知全能，因为唯有真相才是最残酷的宝物。”
“嘛，总好过比什么都不做就等死要强得多。”
核桃拍了拍刹尔的肩膀，为其鼓气道。
“起码鼎鼎大名的尼夫海姆，死者之都的主人都开玉口金言说可以让你离开这里了，你最起码应该高兴一点的，不是吗？这可是在绝境当中的一线希望哦！没有理由就在这里放弃吧？”
“……嘛，也好歹算是有一线希望吧。”
虽然结果可很能是灵魂消散——心知肚明的刹尔还是没把这么风凉的话语说出口。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4-11-25 00:04 编辑 ]

Tening·Gatblur

说…………说好的交代呢！

晝夜·滅曲

Chapter4
“你的问题就这么多了吗，人类？”
赫尔那好听的声音又再次适时响起。
“……”
刹尔低头沉思了片刻，心中原本应有千言万语，想要向赫尔索求答案的疑问本来也应堆积如山，但是不知道为何，到了此时此刻，刹尔竟然一句话也凝练不出，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困扰了自己大半生的疑问和追寻，在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意义，变得分文不值了一般。
所以面对赫尔的疑问，刹尔只是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那么，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下面就该轮到我了。”
“轮到你……？”
听到了赫尔妩媚的轻笑声以后，刹尔不由得表现出了疑惑。
“作为我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我特别喜欢听你们人类的故事。那么作为刚才的等价交换，你不妨把你生前的故事，对我说一说吧。”
对于刹尔而言，赫尔此时此刻所说出来的话语，简直像是天荒夜谈一般。
神居然想要听一个卑微的人类的故事？
“哎哟，小赫尔又来了。在城堡里闷死了就直接说嘛，你现在简直就像是临睡前向父母祈求聆听安眠小故事的小孩子一样幼稚呢。”
在一旁的核桃一边捏着小恶魔那被她拉得有点松弛的脸颊，一边在那不知死活地说道。
本以为以赫尔的性情来说，这下子少不了又是一阵子的恶言相向或者拳打脚踢，但是出乎刹尔意料之外的，在听到了核桃如此作死的话语之后，赫尔居然只是低头微微一笑，没有做出刹尔意料当中的蛮横行为。
而那妩媚的笑容之间，甚是无奈。
“……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贫困潦倒，无依无靠的流浪者。一切都是从那天，在修发乐兹共和国的里希塔乐镇，我被那位天才科学家所捡到的那一天开始的。”
看着赫尔那无奈的笑容，刹尔的心中那风尘已久的闸门，似乎松动了起来。
“在那位天才科学家的教导下，我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论魔法亦或者武极，神明亦或者鬼魔。然后无论是我亦或者是那位天才科学家都渐渐察觉到造化弄人，冥冥当中总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的。最终，在不知道真相的残酷与偏执的邪念之下，我和那位科学家，开始了以超越那神秘的力量——也就是神明为目的的研究。”
“哦呀？以超越神明为目标？刹尔……你以前到底都是在做什么呀？”
核桃听后的脸色也是十分惊讶，连手上扭住小恶魔脸皮的动作也不由得僵直了下来。要知道虽然核桃和刹尔一起在大法师公会当中修炼数十年，但是因为师傅的勒言，大家都没有言及过自己的过去，所以此刻听到刹尔第一次提起他的过去，核桃也是万分惊讶。
“而我们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在神话当中，天地万物的本源之物，伊米尔心脏。”
刹尔苦笑着道出了那个主宰着天地之间世间万物的东西的名字。
“我们曾经一度以为，想要超越神明，就必须要从神明的遗物——伊米尔心脏入手。从研究得知，要组成伊米尔心脏必须要有十大元素结晶，就算找不到纯正的十大元素结晶的能量，也必须要有其代替品。就算是人工制品也好，我们也必须制造出可以和十大元素结晶相比的仿造体，也就是人工伊米尔心脏来才行。”
“人工……伊米尔心脏？慢、慢着！”
核桃打断了刹尔的话。
“十大元素……不，即便不是十大元素结晶也好，就算是普通的元素能量凝聚在一起，只是储存不释放出来的话，可是会产生十分恐怖的能量风暴的哦？你是说，你以前曾经尝试，制造这样的东西出来？这绝不可能，因为根本没有能容纳下这样的能量风暴的容器！”
身为操纵元素，外表光鲜的魔法师的核桃，自然是十分清楚要操纵那些平时看似温顺的元素精灵们实际上有多么凶险。
“……那样的容器还是存在的。”
刹尔哑声说道。
“此时此刻的你我，不就是这样一个容器吗？”
一瞬间，刹尔看见核桃嘴角僵住了。
“我们在察觉到生物就是元素能量最好的容器以后，便开始了生体实验。很快便查明了在这之中，人类是最好的容器，而经历过锻炼的冒险者们，则是容纳元素能量最佳的容器。在利用了人性的弱点之后，卑鄙的我和那位天才的科学家找到了好几名自愿亦或者被逼的冒险者作为载体，进行了第一次的仿造伊米尔心脏承载实验……”
就像是切开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内心最为柔弱，最为脆弱的地方展现在别人面前一样。刹尔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过去，而原本他也没有打算向任何人提起。但是不知道为何，在看见了赫尔那一抹无奈的笑之后，刹尔竟然在把自己的过去，毫无掩饰和隐瞒地全盘托出。
这倘若放在生前的话，是绝无可能的一件事。
是因为已经死了，所以已经无所谓了吗？
“……实验的最后结果自然是失败的。虽然实验体们都活了下来，但是他们都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为人类，也不能被称为魔物，在伊米尔心脏的影响下，它们成为了禁忌的存在。而察觉到实验已经达到了尽头的我，也在实验体暴走的那一晚，在大火当中被烧成了重伤，唯有把自己的身体也进行了不完全的改造，才得以残存下来。”
“……改造？”
“仅仅是进行了肉体的强化与改造成可以容纳下伊米尔心脏的准备工作，并没有埋进实验用的伊米尔心脏试造体。因为得不到内部的能源的支持，所以我的肉体原本理应会在很快的速度之下崩坏下去，并且不复存在。但是可能是造化弄人，我那肉体之内本能的求生欲望让这具身体产生了异变。在不断的腐朽与再生当中，我踏入了辉煌领域。开始了我复仇的第一步。”
刹尔伸出手来，握向原本应该是跳跃着的心脏的部位。
“不是向着不公的命运，也不是向着自私的神明，而是向着过往懦弱而无知的我。”
听到了这里，核桃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那是因为精明如她，已经从刹尔的话语当中，揣测出了真相。
“所以，是你一手挑起了卢恩和修发乐兹之间的战争？”
核桃颤抖的声线当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相反在那颤音当中，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电闪雷鸣。
“没错。”
疾风迅雷般，核桃已经把手中把玩着的小恶魔扔到了头上，俏生生的双手硬是握着刹尔的衣领，把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提了起来。
颈部传来阵阵在灵魂深处回响的酥麻，刹尔也看到了在核桃双眼当中炸裂开来的闪电。
但是他仍没有停下嘴上的话语。
“事到如今，我已经是死者之躯，对于上一辈子的罪恶，我也似乎能坦诚面对了。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利用战争，把我当年所参与的研究与实验彻底湮灭在历史的尘埃当中。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会不择一切手段，哪怕血流成河，白骨成山……我也有所觉悟。”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伴随着闪烁的雷霆在刹尔的脸上炸裂开来，刹尔的身躯被这一记耳光轻易地拍飞，在宫殿那冰冷的地板上滚出数米之后，才得以停下。
“……下手是不是有点太重了，核桃大人？”
一直趴在核桃头顶上看戏的小恶魔也不由得倒吸几口冷气，深知道核桃此刻的怒意没有半分虚假的它满头冷汗，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种层度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
似乎是为了印证核桃的话一样，刹尔摇摇晃晃地就从地板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打我可以减缓你心中的怒意的话，那么我是不会还手的。”
刹尔喘着粗气，那仍残留在自己体内的酥麻的感觉正一阵一阵地扩散开去，让自己的灵魂也仿佛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如果这就是我的赎罪的话，那么我不会再逃避了。这些的全部，都是我的罪恶，都是应该由我来背负的罪孽。所以……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人可以偿还！”
咬牙切齿，刹尔努力地否定着过去的自己，正像是当年的自己否定着信任着保尔西弗的自己一样。
“的确，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在刚才听到赫尔提到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我甚至还真的由衷地兴奋了一下。但是啊，果然我是已经不能再逃避了啊。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在亲手杀死那些无辜的人的时候，就有了此时此刻赎罪与被审判的一天才对。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活下去的机会也……”
    “……说够了没有？”
核桃的手上哔哩作响的电光仍未消退，高跟鞋的声音在冷清的宫殿之内回响。
“你觉得现在把这些话说出来刺激我，很开心吗？”
把浑身发抖的刹尔从冰冷的地板上单手提起，就连一直躺在核桃头上的小恶魔也不由得被核桃身上爆发的雷鸣电得浑身一个机灵。
“你以为摆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推，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很好玩吗？！”
愤怒的雷鸣在刹尔的耳边震耳欲聋。
“我从佩妮那听说过了啊，在她刚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说出了差不多的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佩妮为了你费尽了多少心思才让你再次拥有了活下去的意志，而现在到头来你却是依然这副死样子？”
“那是因为我只有这样的选择啊！！”
刹尔的哭腔，第一次盖过了那愤怒的雷鸣。
“就算我做再多的弥补也好，就算我有多么后悔也好，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不会改变，因我而死的人也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复活。就算是白纸，只要一旦染上黑墨之后，这辈子就彻底无法回头了啊！！！我除了承认那些鲜血过去，背负那些罪恶以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所以，你是打算死在这了？”
被前额的粉发遮住了眼神的核桃的声线依然是那么的低沉，似乎一字一语当中仍有隐隐的电光。
“如果这样可以偿还哪怕是一点的罪恶都好，我都愿意成为死灵骑士的食粮，让自己的灵魂在永世的轮回当中承受无尽的煎熬与折磨。如果这样、如果这样就可以救得了她们的话……”
那明媚的之下，那一抹飞扬的神官长袍的红，那曾经纯洁无暇的微笑，此时此刻回忆是那么得痛，那么钻心刺骨，就像是一把深深刺入心脏深处的匕首——一旦拔出就会血流不止而死，但是不拔出来却会持续切割着自己的血肉，带来无尽的伤痛。
“大·笨·蛋！！！”
雷霆炸响，刹尔那脆弱的身躯在空中旋转了数圈之后再次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之上，而那声清彻的响雷，甚至在宫殿当中传出了无数回响。
核桃继续迈起响亮的步伐，走到那具摊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身躯旁，叉起腰，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在那个颓然不振的魔法师的耳边，说道。
“难道你要把你这么艰难才获得的活下来的机会就这么拱手相让出去吗！！换做是我的话，我才不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被干掉啊！！我管你什么罪孽，什么死灵骑士，那些都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不是吗？！你过去的所有，无论善恶，无论好坏，都已经随着你的死而偿还了不是吗？既然你有坦白和接受所有罪恶的觉悟，难道就没有舍弃掉过去的觉悟吗？！”
舍弃掉……过去？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门下的弟子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一概不会过问，因为一切，正要从现在开始。”
师傅的话仍历历在目。
不问过去，但求将来。
    “不要在这里好像丧家之犬一样。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让别人施舍你！！你自己有着健全的身体，有着我们大法师的力量，有着昔日研究所积累的智慧，难道你就不会自己站起来吗？”
刹尔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句她最后的传话。
“请你一定要再次站起来，好吗？”
没有怨恨，没有不满，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的耀眼，甚至比那明媚的阳光都还要温暖。
“没关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金发的身影渐渐和那淡蓝的身影重合起来。
那是自己曾经失去过一次的温暖的笑容。
而这一次，自己可以保护好它吗？
“站起来，刹尔。我的小师弟可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核桃站在刹尔的面前，俯视着匍匐在地板上的刹尔，没有任何伸出援手的意思。
“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你。”
魔法师那孱弱的身躯轻轻翻了一个身，支撑着躯体的双手开始颤颤抖抖地用力。
“你不正是为了消除心中的疑惑，才来到这里的吗？”
“但是……这样的我……”
刹尔自己是明白的。
自己在死的时候，在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的时候，在坠向那无尽深渊的时候，曾经感到了一丝后悔。
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后悔自己所错过的一切，后悔自己所期望一切。
而在后悔的终末，刹尔渴望自己可以获得第二次机会。
既卑鄙又无耻，明知道自己是如此地肮脏和污秽，但是人类仍然厚颜无耻地祈求着原谅与救赎。
简直像是无药可救一般。
“这样的你，也是人类的一份子啊。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类呢？”
人类，还真是可耻的生物啊。
刹尔哑然失笑。
    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刹尔终于再次在核桃的面前站了起来。
明明身材娇小的核桃比起刹尔来说，还要矮上一个头有多，但是刹尔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师姐，要远比自己要高大不少。
“师姐，即便已经知道了你的师弟是一个这么无药可救的大坏蛋，你也愿意去救他吗？”
“你所犯下的罪过的确理应千刀万剐，但是人谁无过？况且，无论是以前在辉煌领域里，我所认识的那个小师弟也好，还是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小师弟也罢。我都愿意去相信他的心中仍有一片善良。因为，你还不是愚蠢到无药可救的大坏蛋啊。”
仍然缠绕着雷电的指尖轻轻擢着刹尔冰冷的胸前，核桃的话语却让刹尔感到哭笑不得。
“如果奢求活下去的意志也算是善良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再也没有什么邪恶了吧。”
“人是会改变的，我的小师弟哟。”
核桃抱起双手，嘴角满足的笑意已经代替了眉间的风暴。
“无论是学成出师也好，结识离别也罢，人类总是在成长路上不断改变着自己。而你也一样，我的小师弟。你曾经为了否定过去追寻着超越神明的力量的自己而改变了自己，那么我也愿意相信，在经历过死亡之后的你也会再一次为了否定那个因为复仇而蒙蔽了双眼的自己而改变。”
说罢，核桃踮起脚，伸出手来，在刹尔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个响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核桃手中残存下来的雷电之力，仍然让仅有灵体的刹尔浑身一个激灵，只是相比起刚才的雷霆一击来说，这一下可真是手下留情了不少。
“所以，我愚蠢的小师弟也能不能偶尔也发愤图强一下？好让我这个相信你的师姐没那么丢脸呢？”
刹尔的心中其实很早开始就早已没有了正邪之分。
无论是正义也罢，邪恶也罢，都是他人对于你的评价而已。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正义亦或者绝对的邪恶，有的仅仅不过是凭借着一己之见而判断的标准与为了达成目的不择一切的手段而已。
所以刹尔从来都没纠结过自己是正是邪。
因为从来没有在乎过人类，从来没有在乎自己人类的身份，所以刹尔才能一直走着人类的价值观所无法认同道路一路走来。但是，此时此刻，再次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蜕变都好都无法脱离一个卑微而无耻的人类的范畴后的刹尔，忽然开始意识到了。
他所一直无视，一直在乎但是却没有被自己认同过的情感。
刹尔渴望着救赎。
刹尔渴望着得到身边人的拯救与认同。
虽然刹尔一路视艾勒梅斯和莫洛托夫为利用的对象，但是刹尔在失去一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渴望寻求帮助的对象，却是自认为从来没有信任过也从来没有被信任过他们。
而那一抹在懒散的阳光之下让人炫目不已的笑容。
刹尔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出过任何一句真心话。
后悔，那是刹尔所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存在的情感。
但是，如果是现在的话……

刹尔朝着核桃，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师姐教诲。”
“嗯，看起来想通了不少呢，勉强算及格吧。”
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盯了刹尔一番之后，核桃的嘴角这才翘起了满意的微笑，轻轻地拍了拍刹尔的肩膀。
“看起来经过一死你那榆木脑袋似乎有点开窍了嘛，还是说，是我刚才那一巴掌奏效了？”
“或许正与师姐所说的一样，人是会改变的吧。”
刹尔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仍然残留着些许酥痒的麻意的脸颊，苦笑道。
“说不定，改变了我的，正是师姐的那一巴掌呢。”
“好了，差不多可以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种师姐弟的温情戏码在人类的世界有什么评价，但是我可是已经看厌了呢。”
一直被冷落在一边，从头到尾都只是看戏一般看着核桃和刹尔的赫尔这才突然拍了拍手，打断了沉醉在温情戏中的核桃和刹尔。
“哎哟，赫尔，还真是让你见笑了呢。”
听到了赫尔的话，核桃脸上的表情马上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赶紧扭过头来朝着赫尔面带绯红地吐了吐舌头，羞答答地说道。
“不过呀，你要知道我这个笨蛋师弟脑袋比较木讷。如果不来点刺激再加点温情攻势的话，他那榆木脑袋可是不会开窍的呢。”
虽然刚才还沉醉在这个师姐偶尔还是很可靠的幻觉当中，但是一旦回想起核桃的本质之后，刹尔还是马上认清楚了事实。
果然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核桃才是真正的师姐。
“人类真是麻烦啊，总是需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斗争当中成长。”
赫尔瞄了一眼完全看不出刚才还在发火的核桃那少女怀春一样的表情之后，也只能叹息一声，忽然说道。
“嘛，从本质上来说，你们刚才所说的也并没有错。人类的确是善变的存在，一旦肉体消亡，灵魂脱离米德加兹之后，必定会产生无法逆转的改变。就算灵魂可以再次回到米德加兹也好，那恐怕也是无法被称之为人类的存在了。”
“赫尔，既然是这样的话，请允许我单刀直入地提问吧。”
犹豫了片刻，刹尔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惑在此时此刻问个清楚。
“刚才你说，就算是你也不知道灵魂状态的我一旦回到米德加兹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么我是否可以逆推断出，如果我不是以灵魂状态回去米德加兹的话，就会平安无事呢？”
“喔，察觉得挺快的嘛。没错，无论是过往还是将来，相信都不会存在以维持灵魂状态的存在可以平安无事回去米德加兹的例子。但是，如果你能成功找到可以容纳你灵魂的肉体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赫尔出乎意料地，非常轻易地说出了刹尔最想听到的答案。
“肉体……就是说，灵魂的容器吗？”
“嘿嘿，还真是有趣呢。”
看到和刚才断然不像一人的刹尔，赫尔微微一笑，说道。
“没错。根据你们的世界的秩序与规律，灵魂是不能单独存在的。一切的存在，无论是生物亦或者死物都好，都是被安放在稳定而隔绝的躯壳，也就是容器当中，才得以继续在米德加兹当中存在下去的。一旦容器消亡，灵魂溢出，也就是说导致死亡，存在便会无法再在米德加兹当中继续存在下去。”
“反之，如果你想脱离死亡的话，就是要把自己的存在塞进一个完好无缺的容器当中。”
听到赫尔的描述之后，刹尔不由得在脑海当中想象出了灵魂状态下的自己被装进一个巨大的玻璃瓶当中的情形。
“诶，诶？如果照着你们两个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不老不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什么容器什么肉体的，我感觉有点转不过来……”
明显不擅长于这种话题的核桃显然已经被刹尔和赫尔的对话所搞昏了头脑。
“说起来虽然简单，但是实际上这已经是超乎了现在人类的学识的范畴了。”
刹尔皱起眉头。
“且不论现在根本就没有捕捉并且短暂维持灵魂——就是说存在本源的手段，而且所谓的躯壳，也就是说具有生命的部分与灵魂之间的关系一旦切断的话……再加上并不相容的容器和灵魂之间的排斥的话……”
“至于，关于安置灵魂的容器具体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还有怎么样的东西才具有成为容器的资质以及怎么让灵魂进入容器等问题，我就没办法告诉你了。因为，把灵魂安置入容器当中，就好比是从‘死’进入‘生’。掌握‘死’的世界的我，断然是不可能告诉你任何关于‘生’的世界的事情的。”
“不，有这些就已经足够多了。”
虽然赫尔的话语当中明显是隐藏了什么故意没说出来，但是深知本和自己毫无瓜葛，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的赫尔，在不求回报的情况下已经告诉了刹尔这么多关于世界的真实的事情，刹尔已经感到非常感激了。
“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么多东西，可惜我已经是一介死者之躯，并没办法回报什么……”
“嘿嘿，人类，别着急呢。”
赫尔的嘴角再次露出妩媚的笑。
“现在的你或许无以回报，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有回报我的资本的。”
“……既然死者之都的主人这么看得起我的话，那么就让我就欠下死亡女神一个人情吧。”
虽然猜不透赫尔那妩媚般的笑容之后的真实，但是深知道其存在本身就等于一个世界的赫尔肯定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什么，亦或者是预见出了自己身上的什么，才会说出如此肯定的话语，所以刹尔也就坦然地接受了赫尔的一番好意。
“那么，问答环节就到此为止了。”
赫尔妖然从石椅之上站起，裸足点地，身上那如同倾洒的染料一样的红色长袍瞬间就铺满了一地，在赫尔的身后留下一条血红的道路。
“醒过来吧，一直站在这里也太碍眼了。”
赫尔玉指在被黑气缠绕的佩妮眉心处轻轻一点，那阴魂不散的黑气瞬间就烟消云散，而好像被定格住的佩妮也浑身一软，嘤咛一声，就要摔下来，如果不是刹尔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或许她还真会在赫尔面前摔个四脚朝天。
“佩妮？你怎么样了？”
虽然看得出赫尔并没有恶意，但是看到佩妮现在的样子和回想到自己刚才脱出幻觉之后的情况，刹尔不由得还是有点担忧起力量平平的佩妮经历过那样的幻觉之后会不会留下点什么后遗症。
“……呜，头……头好痛。”
刚刚脱离幻觉的佩妮四肢酥软，趴在刹尔的怀里根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滚烫的身躯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不是正在高烧重病当中。
“明知道我会设下这样的试炼还敢再次明目张胆走进来的，除了核桃以外你是第二个了。虽然你破不了我的试炼，但是看在你有踏进来的勇气的份上，这次就免去你这次的试炼之苦。”
赫尔看了佩妮一脸痛苦的样子，再看了一眼在佩妮身边一脸担忧的刹尔，最终还是弯下腰来，青葱玉手在佩妮耳边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呜……呜？诶……诶？我、我这是在哪？”
响指过后，佩妮脸上痛苦的神色渐退，眼神也开始清晰起来。但是当佩妮苏醒过来的时候，抬头碰见的竟是刹尔那近在眼前的脸庞，她的脸颊不由得就“噗”地一声变得通红。
“怎么样，清醒过来了吧。”
赫尔才管不得佩妮的那么多少女心思，扭过头来看着在一旁窃窃坏笑的核桃，继续说道。
“你也别给我捣乱了，本身上次之后就说好要离开了，结果回过头来又给我带来一摊子麻烦事。这次赶紧收拾好包袱走人吧。要知道死灵骑士可是非常执着的存在，虽然它还不至于会正面闯入我的宫殿当中，但是我劝你们还是早走一步为好。”
“好啦好啦，人家知道啦。那么这次也是万分打搅咯，如无例外的话，过个三五七月，我就又会回来探望你的啦。”
“最好永远都别给我来了。这里怎么说也是堂堂死者之都，让你一个普通的人类随随便便进进出出，成何体统。”
对于在自己面前不怀好意地卖笑的核桃，赫尔只有万分不屑。
“佩妮，你感觉好点了吗？”
没有理会继续着打闹对话的赫尔和核桃，刹尔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佩妮。手心与手心很自然地相握起来，那充满了温暖的小手轻松地融入了冰冷的大手当中，没有任何抗拒，没有任何阻碍，一切都仿佛浑如天成一样自然。
“……啊、我……不、没、没什么事了。”
佩妮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热意直通耳根，害得她连直视刹尔的眼睛都做不到，赶紧低下头来扭扭捏捏地躲避着刹尔那闪烁的目光。
“刹、刹尔……你、你呢？”
但是，那逃离的目光却最终没有远离。
她渐渐抬起头来。
然后，闪烁的目光，就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样，没有躲避，没有逃离，而是直视着刹尔眼睛，再也没有挪开。
那汪清泉般剔透的双瞳，没有一丝隐含地展露着自己主人最真挚的情感。
脸颊上的绯红就像是那被夕阳染红的云彩，让人忍不住拭去那一抹的艳妆。
那轻启的朱唇正在微微颤动，似乎是想抑制住就快要决堤而出的感情。
少女那温热的吐息在两人之间不断交转，刹尔感觉到两人周围的气温似乎正在渐渐上升，连自己的神智都不由得开始模糊了起来。
在少女那灼热的情感面前，就算是刹尔也不由得想要退缩。
眼前痴情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女的轮廓，不由得又再次和刹尔记忆当中的她重合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刹尔亲自否定了自己。
莉露已经不在了。
佩妮不是莉露。
而自己……
“我……”
“喂，那边的，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哦。”
核桃的坏笑声每次响起的时间总是恰到好处的。
佩妮慌慌张张地从刹尔的怀中挣脱了出去，脸上就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双手也扭扭捏捏地只能捏着牧师连衣裙的一角，那游走不定的目光也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神无主。
“嘿嘿，我亲爱的小师弟果然有一套啊，不愧是少女杀手呢。”
一边像是搓玩偶一样搓着小恶魔的脸颊，一边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的核桃走到刹尔的背后，还用手肘擢了擢刹尔，低声笑道。
“……真是服了你了，师姐。”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4-11-25 00:05 编辑 ]

晝夜·滅曲

其实我又回去改剧情了……所以且先让我发着暂未修改的存稿来顶数

Tening·Gatblur

原帖由 晝夜·滅曲 于 2013-9-22 20:46 发表
其实我又回去改剧情了……所以且先让我发着暂未修改的存稿来顶数

你要逼着我就这么把只有结果的接上去么…………虽然也只是快写到结尾拖一下罢了…………（倒地状
另外废话一句：如果不是因为粉毛我还以为炮姐来客串了（你奏凯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3-9-23 21:37 编辑 ]

Tening·Gatblur

都14年了还没更吗？

Tening·Gatblur

Chapter5
从宫殿里走出来，倒是没有花上什么时间。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走进去的时候被赫尔套下了试炼的关系，刹尔本身就不是很了解这座宫殿的结构。而且赫尔也不像是那种会送客的人，所以刹尔只好和佩妮、核桃一起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宫殿。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气急败坏的说教声。
“你们几个凡人！我家女主人根本没允许你们如此放肆地采取泉水好吧！”
“哪、哪有！上次你家女主人分明说了这个泉水可以让我们自由采取的好不好！”
“的确说、说是说过！但是哪有人像你们这样浑身上下带满空瓶来取泉水的？这分明是敲诈，对！敲诈！！”
“敲、敲诈？这、这哪是敲诈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理亏，罗伦斯反驳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哟，占先生！麻烦你照顾我的几个伙伴了呀！”
看到情况不对，核桃赶紧把小恶魔往头上一顶，蹦蹦跳跳地就跑到了宫殿面前的喷泉旁边，对着那位正在气急败坏地数落着罗伦斯一行三人的斗篷男子招呼道。
“你、你！我家女主人叫我来送客的！你们赶紧收拾好，我好把你们都传送回去尼夫海姆！”负责传送带路的占先生回头看了一眼蹦蹦跳跳的核桃就像是看到凶神恶煞一样，语气也不由得缓解了下来，改为催促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走到了喷泉旁边，刹尔好奇地看了一样罗伦斯他们三人。只见他们三人此时此刻正在把地面上堆积如山的一堆装满了暗紫色的泉水的空瓶打包塞向自己的包裹当中。
“这个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尼夫海姆的特产了。”
很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刹尔的身边的佩妮拿起其中一个装满了泉水的空瓶，递给了刹尔，并且解释道。
“多亏了核桃姐的关系，我们自从见过赫尔之后，赫尔就允许我们采取这里的泉水，来制造‘暗水（Water of Darkness）’。”
“‘暗水’？”
“嗯，看起来就像是被诅咒的水一样，唔，应该说它应该就是被诅咒的水才对……总、总之，如果把它涂在武器之上的话，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把自己的攻击转变为暗属性（Dark）哦！”
一边听着佩妮的解释，刹尔接过了那瓶围绕着紫色阴暗气息的泉水。就算是以刹尔现在的躯体，仍然能感受到在那玻璃之后所隐藏着的暗元素的力量。
“可以改变攻击的属性……居然还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嘛，虽然这些也是核桃姐教我们的。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这个泉水有什么用呢。”
佩妮吐了吐舌头，赶紧跑到自己的伙伴们身边，开始帮忙收集暗水起来。
“要是直接喝下去的话，可是会死掉的哦。”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刹尔对暗水十分好奇的样子，核桃调皮地提醒道。
“我还是那句，死者还能不能再死一次都不知道呢。”
刹尔苦笑一声，把暗水往核桃那随意一扔。但是接过暗水的，却是核桃头顶上顶着的小恶魔。小恶魔在确认了这瓶暗水并没有渗漏的危险之后，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小心翼翼地把暗水收好。
“说起来，小恶魔可是魔物啊。跟着我们离开尼夫海姆，没问题吗？”
因为熟知魔物与大地魔力之间的关系，刹尔不由得对跟在核桃身边的小恶魔产生了一点兴趣。
“嘿嘿嘿，关于这个小师弟就不用担心了！哦呵呵呵，本大爷再怎么说也是一阶恶魔……”
“啪！！”
小恶魔刚翘起嘴角，正打算骄傲自满地说一通大话的时候，核桃已经想都没想一记爆栗子就砸在了它的头上。
“用敬语。”
“不劳刹尔大人费心！小的因为是恶魔种族的体质，所以就算脱离了大地魔力依然可以从别的地方吸收稳定的能量给予，所以没关系的！”
刹尔不由得再次重新开始评判起自己那位师姐的属性起来。
“嗯，都准备好了！”
道格拉斯背起装得接近极限的背包，然后走到了忧郁地低沉着脸的占先生旁边，笑着说道：
“那么回去也拜托你啦，占先生。”
“……要不是看在我家女主人面子上……”
“好啦好啦，这次我知道是我们太过分了啦。不过也大概没有下次啦。占先生你就大人有大量网开一面咯？那么，这次也麻烦你了！”
“见谅！”
听到这话的占先生没好气地扭过头去，同样背起撑得有些夸张的背包的罗伦斯和梅勒也同时毕恭毕敬地朝着占先生鞠了一躬以表敬意。
“……啧。”
不知道低声嘟哝了些什么的占先生再次扭过头来，看着异样般的刹尔，最终还是妥协道：
“准备好了没有？这次把你们传送出去以后，可就没有下次了啊。”
“噢噢噢！麻烦你咯，占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呢！”
占先生妥协的话还没说完，核桃就已经甩着小恶魔凑了过去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但是后者就像是看见了瘟神一样赶紧咒骂着躲了开去。
刹尔回头看了一下那巨大而冷清的宫殿。
没有灯火也没有人烟，死者之都的主人便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千年的岁月。
这与朱诺决战当日，保尔西弗所给与刹尔品尝的永恒无二。
不，赫尔的存在，本身就应该是与伊米尔心脏等价的永恒才对。
她到底是怎么样消磨着岁月，独自一人呆在这么空旷而冰冷的宫殿当中面对着这个充斥着死气的世界，处理着那些流落至此的死者的灵魂们的哀嚎，仰望着那片不曾有过星星的天空。
“怎么啦？”
手心处传来了渐渐变得熟悉的温暖，佩妮关心的话语也传到了刹尔的耳边。
“不，没什么。”
刹尔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
千年的永恒伴随的是千年的寂寞。
正如赫尔所说，神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才是神。
既然那是神的领域的事情，那么只不过是凡人的自己，就算再深究，也大概无法理解吧。
与那千年的冰冷相比，恐怕此时此刻短暂的温暖，更为重要。
这是刹尔第一次，产生了神并不是那么全能与幸福的感觉。
“走吧，回去尼夫海姆。”
刹尔一行人的身影，再次沐浴在由占先生发出的传送魔法的光辉当中。
冷清的宫殿与那个略显寂寞的背影，似乎在刹尔闭上双眼之后仍残留在脑海当中。
其实赫尔，她也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神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像是自己的师姐那样玩世不恭的人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开着不适场合不适气氛的玩笑呢？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神又怎么可能会接见像是刹尔自己这样麻烦的灵魂并且还不厌其烦地回答他那些无聊透顶的问题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其实那被人类传诵得高高在上的神明，其实也和被残酷的现实百般为难，为七情六欲困扰苦恼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人类想要超越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结果到头来，保尔西弗的理论根本就没错吗？
光芒消失，厚重的泥土感从脚下传来，耳边传来远远的鬼哭狼嚎之声，刹尔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尼夫海姆了。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核桃姐？”
抖了抖沉重的背包，罗伦斯朝着蹦蹦跳跳地站在众人面前极目远眺的核桃问道。
“唔，刚才赫尔也很不留情面地让我赶紧滚蛋了。再者留在这里迟早也会被死灵骑士追上，所以我们就赶紧回去寄宿的地方收拾好行李，离开尼夫海姆吧。”
“诶？这么快就要走了么？我们还没找到一点有用的宝物啊……”
首先发起牢骚的自然是道格拉斯了。
“仅有在狩猎当中获得的卡片一张。”
梅勒也点点头。
“少废话！难道你们还想和死灵骑士过过招不成？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可是连死灵骑士身边召唤出来的随从（Link）都打不过啊。”
一点也不客气地指着罗伦斯一行三人的鼻子说教的核桃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说道：
“再者这不是已经有收获了吗？做人要知足常乐！见好就收！知道没有？明白了就给我赶紧行动起来！”
“……是、是……”
虽然回答的声音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有气无力就是了。

刹尔还是第一次有时间仔细观察起这个和自己曾经待过的辉煌领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异世界。
正如赫尔所说，尼夫海姆几乎是彻底由负面能量组成。这些能量混沌而扭曲，就像是刚刚诞生一样，能量与能量之间的区别暧昧而模糊。这一点和清清楚楚区别开来，由十大元素掌控着的米德加兹完全不一样。在这混沌的国度当中，就算是身为大法师的刹尔，也无从感知到那些被混沌所笼罩的元素精灵。
身为灵体，刹尔也无法判断出尼夫海姆的空气是否也和它的组成一样混沌，至于那些迎面吹来的风当中，也只包含着无尽的死气。无论是那寂寥的大地，混沌的天空，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是摇摇欲坠的空房，都是那么的幽森而寂寞。
但是，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刹尔会感受到难得的平静。
坐在一栋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岁月的房屋的屋檐之上，刹尔静静地看着这个沉寂的世界，开始了难得的冥想。
自己是有多久，没试过这么平静地坐下来过了？
从卢恩和修发乐兹的战争开始？从自己走进卢恩的皇宫开始？还是说，从辉煌领域出来开始？
不，或者更久，是从那遥远的过去，是从那五十年前开始的诅咒的连锁。
只是刹尔一生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死后才获得此时此刻的安宁。
是讽刺，还是报应？
赫尔说的没错，身为人类的刹尔的一生早已结束，而伴随着那罪恶而坎坷的一生的所有枷锁，也在刹尔魂飞魄散的时候，干干脆脆地斩断了。
所以现在的刹尔，才能以一个无关的旁观者的视角，去审视那充满了仇恨与爱恋的一生。
“……十大元素结晶吗……”
回归本源的话，一切都是从那个研究开始的。
超越神的研究。
在与赫尔对话之后，刹尔获益良多，但是同时心中的疑惑也增加了不少。
神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才是神。
那么在由十大元素组成的米德加兹当中，那由纯粹的十大元素能量组成的伊米尔心脏，的确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但是与其同时，被传诵的奥丁等天界神明，又是什么东西呢？
是否和赫尔一样，是属于和世界的创造同时被创造出来的存在？是代表了米德加兹的存在？还是说它们也只不过是拥有人类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的个体罢了？
到头来，自己研究了多年，想要超越的“神”，到底是什么？
为此付诸一声，留下深重的罪孽，到底是否值得？
“原来你在这里呀。”
身后的声音，稍稍打断了刹尔的思绪。
“……啊。”
颤颤巍巍地走上了坎坷不平的屋檐之上的，是双手提着一个竹篮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刹尔的身旁，非常自然地抱腿坐了下来的佩妮。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面对着佩妮好奇的眼神和抛出的疑问，刹尔少有地没有过多的思索，而是很直率地回答了起来：
“……看着死者之都的风景，顺便思考一下我那已经走完的人生。”
“哇，好深奥的样子……”
“哪有啦，只不过是一个死者的感叹而已。倒是你，来这里干什么？不去帮罗伦斯他们整理行装没问题吗？”
“他们几个人的房间乱的要死，我才不要帮他们收拾呢。”
佩妮耍起小脾气一样嘟起嘴，抱怨道：
“他们几个大男人的房间从来都不打扫的，所以又脏又乱，但是一旦我说要帮他们收拾他们却害羞的要死不让我进去。嘛，我也乐得清闲啦。”
“哈，原来是这样吗？”
刹尔不觉莞尔。
“说起来，你手上拿着的这个篮子里的到底是什么？好像我之前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呢。”
“嘿嘿，这个嘛。”
佩妮就像是小孩子准备展示自己的宝物一样故作高深地笑了笑，然后才慢吞吞地打开了竹篮子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
“我想你跑了一天也饿了吧，那么现在正好一起吃了吧！”
竹篮子里面，被好好地保护起来的，正是两个做工精美，看上去非常可口的草莓酱蛋糕（Jam Pancake），虽然上面大块的草莓看起来已经有点不太新鲜，但是却丝毫不会抵消它美味的诱惑力。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嘛，因为来尼夫海姆已经有段时间了，在这里又没办法补充新鲜的材料的关系，所以口感可能会有点差……要是回去外面了，我一定会重新做一次新鲜的给你尝尝的！”
虽然明知道食材的保存问题并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佩妮还是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似乎是怕刹尔会有什么不满的意见一样。
刹尔只是苦笑。
随手拿起一个草莓酱蛋糕，刹尔丝毫没有顾忌形象地就咬下了一大口充满了浓浓的酸甜酱的蛋糕，品尝着那味道甜腻得有点过分的甜食，刹尔不由得想起，自己已经是多久没有试过品尝如此平凡而美味的食物了？
“……唔，难道……不合你胃口吗？”
似乎是看到了刹尔因为一时的恍惚而停下来的咀嚼，以为是因为食物的口味的关系的佩妮，犹犹豫豫地问道。
“啊……当然不是了，这蛋糕非常好吃呢。只是我一时想起了，我生前的事情而已罢了。”
舔了舔嘴角沾上的甜酱，刹尔解释道。
“刹尔……生前的事情吗？”
“嗯……在我生前好一段时间里，我都似乎没有好好地吃过饭。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连自己生前最后一顿饭吃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看着粉红色的草莓果酱流过那松软的蛋糕，刹尔不由得又大口地咬下了那稍微甜腻得有点过分的果酱。
“或许……我所一直忽略，一直无视掉的东西，才是我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吧……”
“……”
佩妮看着眼前大口咀嚼的刹尔，看着他那似乎已经跨越了时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东西的空洞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痛。
但是她并没有把这痛楚表现出来。
“你看看你，果酱都沾到脸上啦。”
洁白的手帕忽然蹭到了刹尔的面前，把那沾在刹尔嘴角的果酱轻轻擦掉。
“要是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可以做给你吃哦。”
看着佩妮那略带一丝嫣红，就像是一抹不经意划过的胭脂一样可爱的笑脸，刹尔一时之间不由得看呆了。
“……以后吗？”
刹尔咽下口中最后一块蛋糕，看着眼前寂寥的死者之都，无数次在脑海当中推敲计划，预算着将来的他，竟然没办法想象出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模样。
“……如果可以的话。”
刹尔开口了。
“我是说如果我能回到那边的世界的话……我想像你们一样，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冒险者。在米德加兹那广浩的大地上，进行着充满了刺激与未知的探险。享受着遇见新朋友的乐趣，享受着在野外打出宝物的喜悦，享受着自己的技能渐渐变强的欢欣……”
那看起来遥远却又触手可及的梦想。
“这曾是我儿时的梦想。”
虽然自己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只会幻想的孩子。
“可能那是我不想失去的，最后的幼稚吧。我曾经一度迷失了方向，行差踏错，坠入黑暗。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让我重新开始一段人生的话，我愿意在那漫长的冒险的旅途当中，去寻求我的人生的真正意义以及，我之所以会活下来的理由。”
并不是把那过去一刀两断，而是寻求与过去那极端的自己所不一样的道路。
“……嗯。”
佩妮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可是很欢迎刹尔加入我们的队伍的哦。”
那看向自己的碧蓝眼神当中，没有隐含，没有讽刺，没有疑惑，更加没有不信与拒绝。
自己真的可以回应这样的纯真吗？
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吗？
握紧的双手不曾放开。
不，是她不允许他放开。
因为曾经失去，所以明白得之不易。
少女的倔强，少女的执着，少女的柔情，少女的信念。
刹尔从来未曾知道，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所谓累赘的感情，竟然是如此真挚，如此滚烫，如此深邃。它们不仅仅影响着自身，甚至还会传达到身边的人的心里，微妙而又自然地影响改变着周围的一切。
那么，曾经藐视过人类的感情的刹尔，是否也能重拾作为一个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呢？
虽然不知道答案，但是现在的刹尔，只想用尽全力地回答那双在自己沉沦在黑暗与冰冷当中的时候传达给自己光明与温暖的小手。
在这看不见星星的天空之下，沉寂着死气的城市当中，以蝙蝠与不知名的怪物的鬼哭狼嚎为背景，决意重生的魔法师握紧了那双名为救赎的双手。






Chapter6
“啧啧啧，虽然打扰你们两个的恩爱时间感到很抱歉，但是我们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哦。”
被传来的熟悉的坏笑声让佩妮浑身一震，头发都快竖起来一样赶紧收起了握着刹尔的手，然后才面红耳赤地回过头来，颤着声线说道：
“核、核桃姐！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唔？大概是从草莓酱蛋糕开始？”
背后挎着个小巧玲珑的小皮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坐在刹尔和佩妮身后看戏一般地看着他们两人的核桃这才大摇大摆地在危险的屋檐之上踏着响亮的高跟鞋，走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那、那不就是……核、核桃姐！！”
看着佩妮那涨红的脸，核桃脸上的笑意更浓。
“刹尔，回去的路上要通过尼夫海姆的外围。离开死者之都城区之后，就到了魔物横行的野外了，以你现在的情况，自保没问题吗？”
“这具躯体……似乎对于应用魔力来说没什么问题。”
刹尔看着自己空灵的双手，稍稍握了一下拳。体内虽然空荡荡得没有实质，但是自己确实依然可以感觉到魔力的存在于流动，只不过在这充满了不死气息的尼夫海姆当中，在没有元素精灵的互动之下，能释放出来的魔法强度可能会大打折扣。
“只不过，我把师傅给我的魔法书弄丢了呢。哎呀呀，到时候不知道怎么跟她老人家解释才好啊。”
一想到那伴随了自己也有不少年月的魔法书会和自己的肉体一起在那修发乐兹的大裂谷当中一起腐朽至灰烬，刹尔心中就不由得涌起了对把这本珍重的魔法书亲手交给自己的大法师公会会长的愧意。
“魔法书？”
核桃侧了侧头，疑惑地问道。
“什么魔法书？”
“诶？”
刹尔略略惊讶地回答道：
“就是我们出师的时候，师傅交给我们的那本魔法书啊。封皮看上去非常陈旧，里面都是用精灵语写的三阶魔法咒文的魔法书啊。”
“……刹尔……你……”
核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本魔法书……你一直带在身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那好歹也算是师傅留给我们不多的赠物，不带在身上怎么行呢？而且在施展三阶魔法的时候，难道师姐你就不需要魔法书的辅助吗？”
听到了刹尔那理所当然般的回答，核桃的眉峰居然深深地皱了起来。
“小佩妮，你先回避一下，好吗？”
“诶？可、可以是可以……”
似乎是连佩妮都看出核桃的神色有点不对劲，向来支开人都非常委婉的核桃居然会用这么严肃而直接的话语还是第一次的样子，个中的隐情，让她不由得担忧地看着身边的刹尔。
“没事的，你先下去整理行装吧。我和师姐等下就来。”
刹尔轻轻拍了拍佩妮的脑袋，以平静的笑容稍稍安慰了一下她之后，佩妮这才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屋檐。
“师姐，那本魔法书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知道问题的核心到底在哪，但是刹尔的记忆实在没办法和核桃的话语有所交集。
“刹尔，虽然我当初听师傅说你的目标是彻底掌握四元素，所以修炼得比我们都慢上许多……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核桃盯着刹尔的眼睛，叉起腰来，十分认真地说道。
“首先，刹尔你告诉我。你和元素精灵的沟通到底是怎么样的？”
“诶？怎么样？”
刹尔感到一头雾水，只好如实回答道：
“无外乎就是以相同属性来呼唤元素精灵，然后感受元素精灵的情感咯？”
“你能理解元素精灵的情感，并且传达你的想法？”
“大概而粗略的情感和想法都能理解和传达到，这又怎么了？师傅不就是这么教导我们的吗？”
说着理所应当的事情，刹尔实在是不知道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师傅并不是这么教我的。至少我和你二师姐所接受的魔法教育，并不是这样的。”
核桃平静地说道。
“诶？什么意思？”
“师傅曾经跟我说过，你和我们不一样。所以在传授你魔法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对你一对一地教导的。现在看来，刹尔，你对元素的感受——不，应该从更根本的地方说起，你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类，是吧。”
核桃看着刹尔的眼神，似乎洞悉了一切。
“和我，和佩妮，和米德加兹的普通人所不一样。不一样，却又难以看出差别的人类。”
“……”
刹尔没有否定。
“既然你不愿意提及你的过去以及出身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去探求。但是刹尔，我们，也就是人类的魔法师并不能召唤来元素精灵，即便是用相同属性来呼唤也好，元素精灵也不一定会回应我们的呼唤。我们能做的，只有捕捉身边时不时出现的元素精灵，并且利用它体内的魔力把元素魔法与元素精灵之间强制产生共振来强化魔法。至于沟通和理解，我们根本做不到。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根本不能完全掌控四元素魔法，甚至有时候使用魔法的威力会不如从前的原因。”
核桃如此解释道。
“……这个和魔法书有关系吗？”
“师傅在给我魔法书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这本魔法书，就是大法师法术的集合体。它是利用了精灵魔法特意为人类的躯体所制作出来的东西。它制作出来的目的，便是带着三阶魔法的诀窍，化作作元素能量，与你的灵魂融合为一体——”
“融合为一体？”
刹尔惊愕道。
“没错，所以你从来没见过我拿出那么笨重的魔法书，不是吗？”
核桃伸出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所有的三阶魔法的知识，都和那本魔法书一起，保存在我的脑袋里面了。”
“……但是，我的那本魔法书……又是什么情况？”
“那本魔法书自从交到你手上那一刻起，其实便已经是属于你灵魂的东西了。随着岁月的推移它会渐渐地和你的灵魂融合为一体，消失掉——对于人类而言，应该是会这样的。”
“对于人类而言？”
“刚才我也说过了，师傅在给我魔法书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本魔法书，是针对人类来制作的东西。那么刹尔，你能确定师傅给你的那本魔法书，是和我们的是同一本，同样为了人类而制作出来的东西吗？师傅难道没有跟你说过点别的什么吗？”
“我……不知道。”
从来只把魔法书当做是施法道具的刹尔当然没有了解过这么深奥的东西，身为魔法师的他甚至从来都只留意过魔法书上所写的咒文而已，对于魔法书的本身则是一点都没留意过。
“……刹尔，你听我说。所有和大法师有关的知识与智慧，其实师傅已经完全传授给我们了。至于那本魔法书，其实是激发出我们体内的知识与智慧还有潜质的钥匙。并不是没了魔法书我们便无法使用三阶魔法，而是失去了钥匙，我们不知道如何打开那装满了财宝的大门”
核桃看着一脸惘然的刹尔，叹息了一声，说道：
“既然师傅是知道你的特别之处来传授给你魔法的智慧的话，那么她老人家也肯定预示到现在的情况才对。所以即便是她不跟你提及到任何一句话，她也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所有的事情。刹尔，你远比我们，普通的人类要更接近魔法之源，更接近元素精灵。所以你可以使用我耗费了五十年都没办法做到的双重咏唱，所以你可以掌握我们光是掌握其中一个就已经费尽心神的四大元素，所以你注定了和我们不一样。”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那本魔法书……”
“如果一切都如师傅所料的话，那么她肯定预料到你迟早会再见到我们，然后由我们来点破。”
说到这里，核桃顿了一顿，双眼略带羡慕地看了看脸上充满着疑惑神色的刹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刹尔你肯定已经具备了敲响魔法的真理大门的资质，只是你自己仍不知道如何去使用而已。啊，真是让人嫉妒啊，就算被人称为‘雷霆的大法师’，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了解了风元素的皮毛而已。但是你和我不一样呢，可以和元素精灵沟通的你，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到达那魔法的巅峰的吧。”
“……就算你突如其来告诉我，其实我是个百年一见的魔法奇才，现在的我也高兴不起来啊。”
对于核桃那毫不掩饰的羡慕，刹尔只能无奈地苦笑。
“没有了魔法书我就使用不了三阶魔法的事实还是不会改变，就算你告诉我知识早就在我脑袋里面了，不告诉我怎么运用的方法的话我也还是一筹莫展啊。再说了，什么魔法的巅峰，这些那么遥远的话还是等我可以成功从尼夫海姆当中出去了之后再说吧。”
“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虽然用不了三阶魔法，但是二阶魔法用来自保也是足够了。只可惜看来你是不能给师姐我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了。”
核桃颇为可惜地看了刹尔一眼，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转过身来，走下屋檐。
“……师姐真是的。”
刹尔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魔法的巅峰……吗？
归根本源的话，其实无论是神术，亦或者是斗气还是魔力，它们都是源自于米德加兹，源自于十大元素，源自于伊米尔心脏。
如果自己真的是远比普通的人类要更接近元素精灵的话，更接近魔法的真理的话，那么自己又是不是更接近那世界的真实与本源，伊米尔心脏呢？
刹尔依稀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推测。
但是现在的他，也只能把这个推测放在一边了。
“……一切还是等到离开了死者之都再说吧。”
站起身来，拍了拍一些因为吃相糟糕而落在衣服上的蛋糕屑，刹尔也抖擞精神，走下了屋檐。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佩妮疑惑地转过头来。
“我……我？”
“是的。”
赫尔的声音在佩妮而言，依然是那么诡异而妖媚，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脑海的深处，灵魂的深处。
“为、为什么是我……”
佩妮对于这位妩媚的女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丝畏惧。从一开始被核桃骗来赫尔的宫殿开始，佩妮便觉得这位死者之都的主人有点厌恶自己这样的人类，而被困在幻觉试炼当中的痛苦更是让自己刻骨铭心。所以佩妮到现在依然不太擅长面对这样，高高在上的女性。
“因为你选择了他。”
赫尔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起伏。
“……刹、刹尔？”
“他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注定不是。他身上所背负，或者是被背负的东西，远比你想象当中要沉重得多。不，或许应该说，就算是我，也希望他背负上一些我所不能背负的东西吧。”
赫尔迈着她那傲人的裸足，拖着那摇曳的色彩的长袍，走到了佩妮的身边。
“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平凡的人生不具备有任何戏剧的色彩，就算再多的努力，也只不过是一个出色的凡人。自认为所背负的疼痛，在他人看来只不过是轻于鸿毛。就是这么卑微而渺小。你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赫尔的吐息吹拂在佩妮的耳边颈间，不仅没有让佩妮感受到丝毫热气，反而让她感觉到无尽的冰冷。
“但是你偏偏遇上了他。”
赫尔的声音是如此的惋惜，就好比一出精湛的戏剧在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偶然，没有任何机缘，没有任何原因。你遇见了他，原本没有任何交接的两条命运之线就此交接在一起，纠缠不清。他把你从平凡拉向了传奇，你也把他从异界拉向了凡间。这到底是前世的罪孽还是今生的缘分，即便是我也不曾知道。”
“……喜欢一个人……难道也不可以吗？”
佩妮握紧了双手，咬紧了淡薄的嘴唇，不甘心地反问道。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又何来可以亦或者是不可以呢？”
赫尔的笑，高深莫测。
“与我所说的神的定理一样，神有神的规则，有神的规则之下的世界便是神的领域。而人类也有人类的规则，有人类的规则之下的世界才是你们的常识。不同的是，他本来便是活在一个常识扭曲，亦或者是根本就是非常识的世界当中。所以他才会和你们不一样。但是，因为他遇见了你，因为你选择了他，因为你们的再遇，一切都将发生改变。你把他的那个非常识的世界的条条框框所打破，把他拯救到了你们的世界当中。”
“……我……不懂。”
看着那低着头，苦恼地抿着嘴的少女，赫尔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你只需要把我接下来的话，好好铭记于心便是。或许，这只不过是死者之都的主人有意无意的几句呢喃之声罢了，但是对于你们凡人来说，这或许就是揭示你们一生的命理之言。”
赫尔走到了佩妮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就握起了她的手，把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在了她的手心当中。
“当天使降临，圣光普照，至高神的光辉洒遍大地的时候，也就是米德加兹的命运风雨飘摇之时，也会是你与他的诀别之时。”
“……”
佩妮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
赫尔看着佩妮那血色尽失的脸，感受着那脆弱的心灵的小小颤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这个东西，算是我留给你的礼物。但是我不允许你跟任何人提起它的存在，也不得把它展示在任何人的面前。我只希望到时候，你不会有需要用到它的那一天。”
“……”
佩妮只是眼神呆滞，动作缓慢地收下了赫尔塞在她手心的东西，良久以后，这才颤着声线，问道：
“在……在那之后……不。在那之前，我和他，都会在一起的，是吧？”
仿佛是想要捉住最后的一线生机的眼神，就连赫尔都觉得有些生痛。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的话。”
“……嗯，只要现在就好了。”
听到了赫尔的话语，佩妮的脸上才稍稍恢复了血色。
“只要……现在能在一起……就足够了。”
佩妮抬起头来，脸上是强作精神所挤出的笑容，虽然灿烂，但是却看得人心痛。
“刚才我听到的话，都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又变回那个正常的佩妮了！无论如何，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的一切。”
“……”
娇小的少女走出宫殿的背影在赫尔的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一抹多余的色彩，只不过这一抹对于赫尔来说无所谓的色彩在那凡人的世界看来，应该是充满了悲伤的颜色才对。
“这也是你自愿背负的罪孽吗，人类？”
就算是神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第二章END

Tening·Gatblur

第三章
死者彷徨在生者的间隙之中
Chapter1
银质的餐刀轻轻切开煎得有些微焦的外皮，让里面尚且鲜嫩的肉质可以浸泡在那香喷喷的酱汁内充分浸泡，再缓缓送入口中。
咬开松脆的外皮，里面的肉质油而不腻，温而不烫，入口即化，与那特意调和出来的酸甜酱汁配合得刚刚好。
“……”
虽然想要对这份非常不错的晚餐做出点什么评价，但是当克里斯看到摇曳的烛火之下，白布餐桌的另外一端沉默地进食着的人以后，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
对方显然读出了克里斯心中的犹豫，在银质的餐具与陶瓷的餐碟的轻轻碰撞声中，他开口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感觉好久没和你像是这样共进晚餐而已。”
克里斯嘴角泛起苦笑，坦白道。
“只是因为你以前吃东西的时候都特别多话而已。”
雷昂•特里斯坦吃下最后一块牛肉，然后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冷不丁地说道。
“说起来也是呢，特别是小的时候。我总是因为吃饭的时候废话太多，而给长辈们训斥呢。”
“所以那时候你总是因为吃太慢而吃不饱，自然身材也是我们一群人里面最瘦弱的。”
雷昂放下餐巾，冰蓝的视线透过那孤独的烛火，看着餐桌另外一端仍在缓慢地进食的挚友。
“啊，那时候因为这样我经常被人欺负，结果到头来都是你在替我出头呢。”
仿佛和当年一样，克里斯手上的刀叉并没有因为同桌的雷昂已经进食完毕而变得稍微有点快，而是一样缓慢地切割着肉块，就像是一个雕刻家在对待自己的作品一样，一刀一切都是那么不快不慢，怜香惜玉。
“……你和我相识多少年了，克里斯？”
“如果是从第一次见面的话那应该是二十四年了。不过要从我们真正相识开始算的话，二十年吧。”
克里斯稍稍停顿了一下手中的餐具，嘴角泛起了回忆的笑容。
“原来已经二十年了吗？”
雷昂感叹一声。
“但是我感觉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一样。”
“别说的好像老头子一样，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啊。”
咽下一口沾满酱汁的肉块，克里斯稍稍放下餐具，看着面前这位做着老人的感叹一样摊在椅子上的青梅竹马，说道：
“卢恩的未来还要你去开拓呢，我的王子殿下。”
“和修发乐兹的谈判并不顺利，约翰的复出给那些无能的外交官太大压力了。而且因为内务官劳德的阻拦，在没有任何新的代表从国内来朱诺的现在，我又不能离开这座天空之城。卢恩的未来，说得好听，其实都只不过是谈判桌上随时会被毁掉的一张白纸而已。”
雷昂闭上了他那双沉淀着思绪的眼睛，任凭黑暗开始侵蚀自己。
“克里斯，现在修发乐兹虽然接受了我们让刹尔来当替罪羊的说法。但是在修发乐兹的背后的东西，才是我最忌违的。”
“你是指，雷根贝勒和……阿鲁纳佩兹教国吗？”
克里斯当然非常清楚自己的挚友所指的是什么东西。
“阿鲁纳佩兹教国的教皇……先不说她是否具有那么远见的智慧。根据线人回报，阿鲁纳佩兹是因为卢恩皇室方面有人亲自请愿才会出门制止战争的。”
“你的意思是，卢恩的其他王位继承人吗？”
“只是那几位和我交恶的王子殿下的话还好，如果摊上的是别的势力的话，麻烦就大了。”
雷昂的声线十分疲惫。
“再者，雷根贝勒……虽然当初刹尔提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这个挂着企业的名号的组织有点不对劲。只是没想到它的势力与黑暗远比我所想象得要更强大，也更为……危险。”
“你这是在责怪我对刹尔下手太快，没让他提醒你吗？”
克里斯微微一笑。
“我什么时候责怪过你了？你做事情一向有你的理由的。只是这一次，克里斯，我感觉到了危险。”
“连鼎鼎大名的十二符文骑士之一，冰心之符文骑士，卢恩•米德加兹的第八王位继承人都感觉到了危险，区区我一位红衣主教也无可奈何吧？”
“克里斯，我想私底下和约翰聊一聊。”
雷昂睁开了他的双眼。
“而你，我希望你回去普隆德拉，帮我找一个人。”
“恕我拒绝。”
克里斯打断了雷昂的话语。
“我不允许你一个人留在朱诺。”
“我知道你身为普隆德拉大圣堂的使者还留在朱诺这里的原因，只不过是在担忧我的人身安全。但是，克里斯。我也不是需要保姆贴身照顾的三岁小孩了，就算是一个人身处敌阵的中央，也不会那么容易让对方得手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朱诺。这是身为你挚友的我应有的判断。”
在雷昂面前，克里斯非常少有地语气坚决，不容退让。
餐桌之上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双方都不曾退让，连那白布餐桌正中的烛火也被双方的气势压抑得摇摆不定，随时都会扑灭。
“克里斯，我们是怎么走到今时今日的？我们又是为了什么而走到今时今日的？”
冰蓝的视线并没有退缩。
“我说了，就算是这样……”
“克里斯。”
王子握紧了拳头。
“就听我一次话吧。”
“……”
克里斯凝视起餐桌的另一端，那位与自己命运交接的男子，沉吟了许久。
“……好吧，我明白了。”
“……谢谢。”
雷昂似乎松了一口气，笼罩在餐桌之上的压抑气氛也随之消散。
“但是，只有这一次。”
克里斯继续举起手中的餐具，切向那已经变得稍微有些冷的牛肉。
“在这之后，就按照我的意思来把剧本进行下去。”
锋利的刀面切开那鲜嫩的肉质，干脆而不带有一丝犹豫。

“欢迎回来，主人！”
“……”
克里斯斜着白眼，盯着艾玟头上戴着的女仆式样的发圈，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
“你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哦呀，原来你不吃这一套吗？”
刚才还毕恭毕敬地站得笔挺地给刚回来的克里斯鞠躬的艾玟，在发现克里斯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好玩以后就十分泄气地把头上的发圈摘了下来，十分可惜地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到底在干什么？”
“揣测你的兴趣呗。”
晃着手上的发圈，艾玟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沙发旁边，大大咧咧地一趟，然后倒着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克里斯，嘿嘿笑道：
“人家待在这里也无聊嘛，像是这样每天回来都会有各种各样未知的样式来迎接你，不好吗？”
看着躺在长度完全不亚于床铺的豪华沙发上，在卖力地展示着自己少女特有的婀娜身段的艾玟，克里斯的眉角也稍微抽搐了一下。
“我说你啊，稍微矜持点行不行？还是说难道你们北方人……亦或者说是盗贼都是这副德行吗？”
“你不喜欢吗？”
“……”
“这不就行了嘛。”
不知道嘴角荡漾着的是满足还是害羞的微笑，艾玟从沙发上坐起来，继续把发圈带回头上，扭过头来俏生生地看着克里斯，问道：
“合适吗？”
克里斯终于忍不住单手扶额。
“到底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啊……”
“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太迟了？你可是要对人家负责的哦！”
看着在沙发上咯咯发笑的艾玟，克里斯不由分说就走到她的身边，一把夺过了发圈。
“……卡普拉发圈（kafra band）？你从哪弄来的？”
“问每天给我们送食物的那些修发乐兹的人要的呗。”
“……”
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克里斯感觉到应付艾玟远比应付雷昂，亦或者是修发乐兹的政客们更加让人感觉到头痛。
“艾玟。”
“嗯，嗯。”
听到了克里斯的呼唤，艾玟便趴在沙发上，晃着她引以为傲的的双腿，就像是很听话的小狗摇着尾巴一样。
“可能近期之内，我要回去普隆德拉一趟。”
“噢，又要回去了吗？这次记得多带点手信回来哦！别带书了，上次那几本书我都看腻了呢。是呢，我看看，不如带点特产零食什么的回来吧？”
“这次回去，是有正经事要做。可能……要很久。”
小狗的尾巴渐渐垂了下来。就算是艾玟，也察觉到了克里斯语气当中的沉重。
“是……很麻烦的事吗？”
“在约翰复出以后，修发乐兹在外交上占优。而且卢恩国内似乎也有人想对雷昂不利。现在独处于朱诺当中的雷昂，就像是已经入了虎口的肥羊一样。”
克里斯在阐述着的时候，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冷漠而让人感觉到悲伤。
“身为普隆德拉大圣堂为了和平外交而派来的特使，我虽然有必要留在这里督促两国之间的尽快和谈。但是情况所逼，我必须要回普隆德拉一趟来打破僵局。我不能让挚友深陷危机当中。所以，艾玟……”
克里斯深吸一口气。
“在事情变得复杂之前，你走吧。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俘虏了。”
“……不要。”
艾玟嘟起了嘴。
“人家才不要走！”
“别任性了。卢恩和修发乐兹之间的斗争还没结束，这几个月以来的和平只不过是假象。暴风雨很快就会再临。到时候如果被人发现你与我之间的关系，对于你，对于你的家族，对于你所属的暗夜工坊都是致命的打击不是吗？”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所做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艾玟猛地从沙发之上站起，叉起腰，指着克里斯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现在觉得我是个累赘了吗？觉得我很多余所以要随手扔掉我了吗？我告诉你！我跟你之间还没完！俘虏我这么久的帐我还没找你算！所以我也不允许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我会在这里，就在朱诺这里，这间房间里面，等你回来！！知道没有？！”
仔细算起来，这应该是克里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话，只是克里斯自己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一个站在沙发上才勉强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女罢了。
“……可能会回去很久哦？”
“我不管！”
“……你的哥哥姐姐们，可能还在四处找你哦？”
“我不管！！”
“……有可能，我会回不来……”
“那我就追到普隆德拉去！！！”
充满了气势的小手指在克里斯的胸口上狠狠地擢了几下才罢休。
克里斯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比雷昂还要不讲理啊。”
“哼！”
艾玟叉着手，别过头去。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回来的，而你，艾玟•虚空依然是我克里斯•阿尔伯特的俘虏。”
伸出手去，轻轻在艾玟的脑壳上敲了一下之后，克里斯这才颓然坐在床铺之上。
只是有些话，克里斯还是没说出口。
不仅对艾玟，连对雷昂都没说出口的话语。
那些，只能在自己心里推量和揣测的猜想。
克里斯隐隐约约觉得，这次自己回去普隆德拉之后，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这些事情，多半不会是好的征兆。
胶着的谈判桌，隐藏在修发乐兹之后的黑暗，蠢蠢欲动的皇室，意向不明的教国，还有……那很可能没死的某人。
“……未来还真是多灾多难呐。”
克里斯抬起头来，看着天顶之上所垂下的水晶灯光，模糊的视野当中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如果你想变得更加多灾多难的话，我可非常愿意帮你一把哦。”
摸着额前那被敲红的一点，艾玟恶狠狠地盯了克里斯一眼，然后默默地坐在了那个寂寞的大主教的身边，柔弱的身躯靠在了那不知疲惫般永远挺直的背脊上。


Chapter2
大地就像是被切开了一样，被黑色分隔开了两半。在那忧郁而混沌的天空之下，就像是两座孤岛一样隔岸相望，仅有那像是独木桥般的一条崎岖小道，横架在那漆黑之中，连接着两边的大地。
“这里还有个别名是鬼之峡谷哦。”
核桃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之上，眺望着整个幽森的大地，非常适时宜地介绍道。
“……如果掉下去的话，会怎么样？”
刹尔顺着核桃所指，看着那漆黑不见底的深渊，那黑暗的色彩似乎已经在两边的地平线和混沌的天色融为了一体，实在是不知道深有几丈。
“我试过扔过石头下去的……可惜还真听不到回音。”
道格拉斯拍了拍刹尔的肩膀，说道。
“尼夫海姆毕竟不是完全独立的世界，谁又知道这深不见底的峡谷之下是不是连接到那可以撕裂一切的时空风暴的乱流当中呢？”
核桃拍了拍手，晃着她那小巧玲珑的小皮包，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朝着那独木桥一般的崎岖小路前进。
“……你确定我们一定要走那条独木桥吗？”
看着那仿佛随时都会坍塌的小路，其最厚的地方，刹尔判断最多不过一米，实在是很难想象它是否能支撑得起他们一行人的重量。
“那好像还真是唯一一条离开尼夫海姆的道路。至少我们在尼夫海姆探索了这么久，还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通向外界。”
佩妮一如既往地提着不少的行李，站在刹尔的身边，回答着刹尔的问题。
“桥，非常结实。”
似乎是为了消除刹尔多余的忧虑，梅勒也特地走到他的身边，向他伸手示意道。
“放心好了。在我们当初来尼夫海姆的时候，核桃姐还在桥上表演了一下‘哔哩’和‘啪啦’，把那些胆敢拦路的魔物通通轰掉了呢。即便是这样，也没见那桥出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力最好而背了最多行李的罗伦斯似乎还心有余辜地说道。
“……所以说这两个拟声词代表的到底是什么啊？”
抱着心中的疑问，刹尔还是半推半就地随着众人，跟在核桃的身后，走向那孤零零地悬在黑暗当中的独木桥。
“说起来，小恶魔去哪了？”
走在周围都是破碎的巨石和干枯的槐树的路上，刹尔不由得想起了那只经常在身边蹦蹦跳跳的小东西。
“说起来好像好久没听到它的笑声了啊，好像从旅馆出来以后就不见了？”
“那家伙毕竟是魔物，由它去了不就好了吗？”
罗伦斯似乎对身为魔物的小恶魔抱有一定层度的成见。
“那家伙怎么说也是核桃姐的宠物啊，如果弄丢了核桃姐不会发火吧？”
“我看就没什么事，你看核桃姐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走在最前面吗？”
“存在感，颇低。”
梅勒也点了点头，似乎十分同意罗伦斯的意见。
“嘿嘿嘿！我可都听到了哦！人类们！！”
一边挂着那招牌般的奸笑声，一边从路边的石头后走出来的小恶魔似乎想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震慑一下罗伦斯他们几个在它背后说坏话的家伙，但是无奈于小恶魔怎么努力地挥舞它手上那根黑色三叉戟都好，都只不过像是一个小玩偶在面前蹦来蹦去一样可笑。
“啧，真是说恶魔坏话恶魔就会现身。（Speak of the devil，and he shall appear）”
罗伦斯撇过头去吐了吐舌头，然后便蹲下身来，好让自己可以和小恶魔的视野平时，然后便好像逗小猫小狗一样伸出手来说道：
“那么，身为恶魔族的小恶魔又打算怎么惩罚我们这些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人类呢？”
“嘿……嘿嘿！！真、真是大言不惭！！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小恶魔说罢，举着小小的三叉戟朝着罗伦斯就冲了过去。哪知道罗伦斯胸有成竹地轻轻夹住了三叉戟的尖端，然后任凭小恶魔在他面前怎么卖力地挪着它的小短腿都好，小小的三叉戟就是不能再进一分。
“哟呵，你来呀，你来呀。”
看着眼前不知所谓的一人一恶魔，刹尔只感到自己满头黑线。
“喂喂，小罗伦，你可不要再欺负我的宠物了啊。”
因为被罗伦斯玩得团团转而满头大汗的小恶魔忽然被人一手抬起，核桃那鼓起脸颊不满的表情已经出现在表情僵硬住的罗伦斯面前。
“核、核桃姐？”
“小梅勒，小拉斯，你们也是的，怎么也不阻止一下小罗伦！要是小恶魔被玩坏了，以后我找谁做沙包啊。”
无视着小恶魔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再次把它顶在头上的核桃好像说出了非常吓人的话语。
“那么小恶魔，我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嘿、嘿嘿……小的、小的已经办好了！只、只是请……请核桃大人手、手下留情……沙、沙包什么的……”
“少废话，说正事。”
“是、是……小的已经前往前面调查了一下……果然如核桃大人所料，魔物们都聚集在一起，但是却好像躲避着什么一样，远离着尼夫海姆的城市区……”
“看来果然是这样吗……”
核桃严肃地凝视起尼夫海姆城区的方向，而其他人只有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核桃壶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师姐，到底怎么了？”
“啊，刹尔，看来问题比你想象中要麻烦……那么一点。”
核桃转过身来，解释道：
“据我们已知，死灵骑士那家伙一直在追你，追到了尼夫海姆的城区当中。只是没想到那家伙的存在太具有威胁性，以至于原本分布在尼夫海姆外围的魔物们都避之三尺，全部缩到了鬼之峡谷的另外一边呢。”
“说起来，进来的时候，在鬼之峡谷的两侧都有相当数量的魔物呢。不像现在这样，静悄悄的。”
道格拉斯也心有余辜地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要知道虽然当时有核桃姐带头，我们几个也是非常狼狈呢。”
“啊，这里的魔物强度真心非常高，需要我们四人联手才能勉强对付一两只呢。”
“非常难缠。”
罗伦斯和梅勒也点头称是。唯有刹尔略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现在背满了暗水之类的行李的迟钝身影，实在不知道还怎么和魔物战斗。
“嘛，先把死灵骑士放在一边，如果那些魔物堆在一起的话还方便我解决一点。虽然暗属性和不死属性的魔物的确不是我擅长对付的，但是堆在一起的话我就可以直接‘哔哩啪啦’地解决掉了呢。”
“……师姐，不死属性且不说，暗属性的魔物……你真的搞的定吗？”
身为极端的暗属性，不仅对四元素有着极高的抗性，连毒、念和不死属性都对它基本上不起作用。要对付暗属性的魔物，最好便是用与其分别为天平的两端的圣属性（Holy）或者是极其平衡的无（Normal）属性。
在这个情况下，圣属性的魔法分明是属于普隆德拉大圣堂的服侍系职业才会的技能，而无属性的魔法，又可谓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又和专精风属性魔法的核桃本性相违，所以实在是派不上用场。
“哟呵，刹尔，你这是在小看你师姐我吗？”
核桃的嘴角微挑，颇为自负地说道：
“不是我说，出师之后的这几年虽然我可没干什么正经事。但是唯独对于魔法的修炼，我可是精进不少的哦。”
“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刹尔苦笑一番，正打算继续挖苦一下向来说话不打草稿的师姐的时候，冷不丁的话语就在他的脑海当中炸开。
“死灵骑士什么都知道。”
死灵嘀咕的细语仿佛就在耳边。
“呜！！！”
刹尔浑身就像是被巨锤敲中一样，剧烈一震，便痛苦地跪了下来。
“刹、刹尔？怎、怎么了？！”
仓皇失措的佩妮赶紧扶住了颤抖不已的刹尔，花容失色地想起了那梦魇般的存在：
“不、不是吧……已、已经追上来了吗？”
    忍受着灵魂的灼烧，刹尔抬起头来，看着枯萎的槐树层层叠叠的影子当中，那控制着颤栗的灵魂的无情骑士的身影，似乎正驱使它那践踏着死者的灵魂的坐骑的铁蹄，碾碎着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朝着自己认定的猎物，锲而不舍地赶来。
    “啧！真快！你们几个，带着刹尔和小恶魔，赶紧过去鬼之峡谷的另一端！！这里交给我！！”
核桃一把扯掉头上的小恶魔，想都没想就朝着罗伦斯扔过去——幸亏后者是骑士体魄不然早就被核桃抡成炮弹般扔来的小恶魔撞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诶、诶？就、就我们几个过去吗？”
“那遇见魔物怎么办啊？我们几个可应付不来那样的魔物群啊！”
“应付不能！”
看着面面相觑的罗伦斯三人，核桃头也不回地朝着冲来的死灵骑士跑了过去，仅仅是扔下一句话：
“那你们想对付哪个？！”
大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似乎连尼夫海姆都在为了死灵骑士的铁蹄而在发出悲鸣。
“啧，既然是这样没办法了。”
道格拉斯砸了砸舌头，从自己的背上解下了自己的武器——灼热之弓（Burning Bow），这是一把弓身鲜红，弯曲得非常像是火焰的形状的长弓，通过武器上特殊魔力，使用和武器相同属性的火箭矢（Fire Arrow）的时候，所产生的共鸣便可以大幅增加箭矢之上所包含的火焰之力。
“罗伦斯！梅勒！走了！至少要撑到核桃姐回来啊！”
“了解。”
“只、只能这样了！”
罗伦斯把小恶魔往自己背上一扔，好让它可以乖乖待在自己背着的那个巨大的背包之上之后，便略带担忧地扭过头来看着扶着不断抽搐着，连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口的刹尔的佩妮。
“佩妮……你跟在我们后面，小心点！”
“嗯、嗯！你们也是……我可能没办法即时给你们治疗，所以不要太过逞强，知道吗？”
佩妮点了点头，然后便把刹尔的手挎在肩上，勉强把意识不明的他扶了起来。
“我做先锋。”
梅勒握紧了那刺客专属的武器——拳刃（Jur）之后，迅猛的身影便一马当先地冲上了那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一样，在死灵骑士的铁蹄声下摇摇欲坠地洒落着尘土的独木桥。而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武器的罗伦斯和道格拉斯也跟在他的后面，至于佩妮则因为要扶持着神色不清地抽搐着的刹尔，所以落在了最后面。
背后传来了死灵骑士那仿佛能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长啸声，佩妮怀中的刹尔也随着那啸声的起伏而痛苦地挣扎着。虽然佩妮不知道刹尔此时此刻到底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但是从她目睹的几次刹尔痛苦的模样当中，佩妮也明白这折磨绝非正常人可以承受的。
“轰！！！”
冷不丁的响雷炸裂在鬼之峡谷剑拔弩张的空气当中。同时传来的，还有核桃那清脆的叱喝声。
“……核桃姐，没问题吗？”
虽然佩妮十分认同核桃的实力，但是那梦魇般强大的死灵骑士，实在是已经超出了佩妮的理解范围了。在尼夫海姆之前，佩妮也有幸目睹、参加过几次首领级别魔物的讨伐作战。每一次作战即便是做足了充足的准备，也依然有可能会造成重大的伤亡。由此可见，首领级别的魔物实力可见一斑。
但是死灵骑士不一样，它和那些佩妮所遇见过的首领级别魔物都不一样。它更纯粹，更直接，更恐怖。
佩妮不能很好地描述她对死灵骑士的感觉，只是她能明显地感受到，死灵骑士远比她所遇见的任何东西都更加危险。
“前方魔物，两只！！”
梅勒从前方传来的警告声，把佩妮从思绪的世界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独木桥大约中段的部分，只能容纳三个人并肩前进。而就是在一个这么狭窄的地方，双手持着拳刃的梅勒正努力地和两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魔物纠缠着。
其中一只是非常巨大的人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腰围足足有普通人两倍的两米巨汉没什么差别。但是它身上披着的破烂灰色大衣，锁着它手脚的陈旧链圈，还有它脸上诡异的白色假面之上的斑斑血迹都在透露出非人的味道。
重要的是，它还挥舞着一把巨大的砍刀！
嗜血怪人（Bloody Murderer），这是核桃告诉佩妮他们，有关这只魔物的名字。
来自米德加兹的杀人狂魔的灵魂在坠落到尼夫海姆之后，被尼夫海姆的能量所同化，最终在米德加兹渗透过来的大地魔力之下扭曲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完全失去了生前的记忆与智慧，只是彻底沦为了遵从那残暴的杀意的傀儡。
梅勒好不容易才在那狭窄的道路上躲开了嗜血怪人挥下的一刀，但是背后却再次袭来了恐怖的黑影。
名为无颅武士（Dullahan）的魔物身披着残破的旧式全复式铠甲，但是在那深紫色的披风铠甲之下，却不见人形，只有那无尽的黑影，如水墨一般伺机倾泻而出。
这是由生前为骑士的灵魂，在被人斩下头颅的怨恨与不甘之下扭曲而成的异形魔物，谁又知道支持着它们依然活动的动力，是不是把自己所失去的头颅找回呢？
但是梅勒只知道自己还不能让它得逞。
在无颅武士从头盔之下的空洞中伸出的黑影就要碰到梅勒的一瞬间，梅勒的身影也同时凭空消失了。
这不是什么视觉把戏，而是盗贼系列的技能“隐匿（Hiding）”。
虽然这个技能原本的作用，便是无视地形与环境，提供给你不能移动的身形消失。但是如果反应速度极高的盗贼，则可以利用隐匿发动的瞬间所带来的视觉错位的效应来把一瞬间的攻击落空。
“罗伦斯！”
利用着高超的反应躲开了无颅武士的攻击的梅勒，在身形再次出现之后便利用无颅武士攻击完的空缺，溜到了无颅武士以及嗜血怪人的身后，成功形成了与罗伦斯和道格拉斯包围这两只魔物的趋势。
“佩妮！麻烦了！”
一马当先冲向嗜血怪人的罗伦斯一边大吼着，一边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明、明白了！Aspersio——撒水祈福！！”
扶着刹尔的佩妮好不容易才单手从衣服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瓶装满了晶莹液体的水瓶，在扭开了瓶盖之后，在神圣的咒文的作用之下，晶莹的液体飞舞到了罗伦斯手上那把制式以普隆德拉骑士团为标准的骑兵之剑（Saber）之上。剑柄以上那银质闪闪的剑锋在被晶莹的液体包裹住之后，便发出了一阵淡淡的光晕。
在以圣水（Holy Water）进行了加持以后，这把骑兵之剑的攻击已经转变为了对付暗属性有特效的圣属性！
而身为暗属性的魔物的嗜血怪人，便是罗伦斯的攻击目标！
“Bash——狂击！！”
被光晕环绕的骑兵之剑再披上了罗伦斯斗气的光芒，随着罗伦斯的怒吼，深深地刺入了嗜血怪人的背中。
“嗷嗷嗷嗷嗷嗷！！！”
因为听到了身边的同伙发出的痛苦声音，无颅武士不由得回过身来，正打算与嗜血怪人一起对付从背后来袭的罗伦斯，却未曾发觉手中拳刃交叉成十字的梅勒已经再度冲上前来。
“Sonic Blow——音速投掷！！”
由拳刃发出的风暴，瞬间在无颅武士那破旧的铠甲之上炸响。轻薄的刃锋与无颅武士那暗紫色的空甲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八次回响，伴随着刺目的火花，无颅武士不可抑制地失去了身体的平衡性，倒退到了深渊的边缘。
“拉斯！不死属性的交给你了！！”
无视着自己背后被自己激烈的动作蹦得弹来弹去的小恶魔，罗伦斯从背后扯下一面有半人大小，材质光滑但是却布满了不少触目惊心的割痕与凹裂的钢盾（Shield）。依靠着这面钢盾，罗伦斯勉强抵挡住了嗜血怪人报复性袭来的巨大砍刀，为自己的队友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知道了！Double Strafe——二连矢！！”
搭上了在箭簇部分装上了击中目标便会自动点燃的特殊材质的火箭矢，道格拉斯刹住了冲锋的脚步，在狭窄的路面上扎下马步，举起了灼热之弓。眼睛校准，拉弓锁定，松手放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以精神力强化过的火箭矢划过半空，越过了僵持的罗伦斯和嗜血怪人，径直落在了因为被梅勒攻击而失去身体平衡，摇摇晃晃地站在深渊边缘的不死属性魔物——无颅武士胸前的盔甲之上。
“咚、咚！！”
火光爆绽，箭矢所中之处接连爆出了两次耀眼的火光。而无颅武士也被这胸前的重击彻底击溃了脚步，就这样冒着零星的火光与烧焦的味道，带着破碎的甲片和盔甲当中那不知名的黑影，栽向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当中。
“好！梅勒，快来帮忙！！”
随着嗜血怪人巨大的砍刀在罗伦斯手上的钢盾上又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剑痕，罗伦斯也迎来了救兵的援助。
箭矢嗡鸣，拳刃暗耀，嗜血怪人最后的疯狂也只能在冒险者们配合默契的攻击之下，渐渐沉默。

[ 本帖最后由 Tening·Gatblur 于 2015-12-9 00:09 编辑 ]

Tening·Gatblur

Chapter3
“刹尔，在吗？”
大法师会长一边打折哈欠，一边摇摇晃晃地从以活生生的藤蔓制成的帘子之后飘了出来。虽然那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碰上被固定了重力魔法而悬浮起来的灯火，但是刹尔对这位完全看不出岁数的少女样貌会长在重力魔法上的造诣可是深有体会的。
“在的，会长大人。早上好。”
毕恭毕敬地朝着这个在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的神秘大法师会长鞠了一躬的刹尔，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的怨言，更加不可能吐槽现在其实早已到了应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啊，不好意思。有点睡过头了呢。差点就忘了今天有你的指导课程了。”
毫无形象地挠了挠满头因为刚睡醒而乱糟糟的乌黑长发的会长大人慢吞吞地飘到了刹尔的面前，随手一指，说道：
“坐下吧，虽然时间不早了，但是课程要跟上的。”
“是。”
等到刹尔坐姿端正地曲腿坐在用翠绿的藤蔓编制而成的垫子上之后，会长大人这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眼镜，带上之后随意地挥了挥手，一本原本放置在房间另外一角的书架之上的厚重魔法书就缓缓地飘到了她的手上。
“嗯嗯，我来看看今天讲什么好呢……唔……唔。就讲元素精灵和魔法之间的关系好了。”
托着镜框，手指在空中轻挥便让那本厚重的魔法书在面前翻开了陈旧的书页的会长大人在稍稍苦恼了一下今天的上课内容以后，毅然随手一指，把那本厚重的魔法书随意地扔到了房间的角落，看上去信心满满地决定了今日的课题。
“元素精灵……和魔法吗？”
刹尔重复了一下那看上去像是随意决定的课题，然后略略把视线从可以窥视到会长大人内裤的一角的方向撇开。
“嗯，没错，元素精灵和魔法！刹尔，你先来说说，魔法是什么？”
会长大人点了点头，突然提出了莫名其妙的问题。
“魔、魔法吗？但、但是会长大人……你知道的，其实在这之前，我对魔法一窍不通，连个冒险者也算不上……”
“没关系，你就说出你对魔法的理解就行了。就从普通人的视角就可以了。”
“普通人的……视角吗？”
刹尔低头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
“那应该说是十分具有传奇色彩的东西吧。从几百年前……不，从这个世界诞生的时候开始，魔法就被赋予了传奇的色彩。那是超越了常理的存在，那是人人憧憬的神秘，那是成就了现在这个冒险者时代的基石。我想，那是神所创造的世界当中，最光彩的一笔吧？”
“……你说的这个谁懂啊？”
说实话刹尔实在是没预料到自己斟酌了半天才说出来的台词竟然会换来如此无情的回应。
“唔……对不起，那、会长大人的见解是？”
“很简单，魔法就是力量。”
会长大人抬起左手，一股玄青色的小小飓风，便在她的手中凝聚而成。
“刹尔，无论是在辉煌领域，亦或者是在米德加兹，力量才是一切的法则。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有把握自己命运的能力，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能脱颖而出，你懂吗？”
“……明白。”
刹尔苦笑，虽然他并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他根本预料不到原来会长大人想说说明的，竟然是如此直白和简单的事情罢了。
“刹尔，那元素精灵是什么？”
“米德加兹是由十大元素组成的世界，而元素精灵则是由元素应运而生的生物。它们无处不在，但是却无法用肉眼捕捉，它们也具有感情，也有喜怒哀乐，它们掌控着十大元素，是米德加兹当中最神秘的存在。”
“……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
原本以为因为当初的研究而对十大元素以及元素精灵有所研究过的自己终于可以正确回答一次问题的刹尔，再次受到了会长大人无情的摧残。
“元素精灵就是使用魔法的关键，就这么简单。”
会长大人不满地撤去了手上的飓风，然后翘起双腿，叉着手，皱起眉头看着眼前不知为何躲避着自己目光的刹尔，说道：
“刹尔，你啊，想东西就是太复杂了。凡事都往深处想虽然不是不好，但是一旦想太多，太复杂的话，原本很简单的事情，都会被你变得复杂难搞了。”
“想太多……吗？”
因为会长大人所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刹尔也不得不苦笑地点头承认。
“就是如此。但是另一方面，你所说的也没错，元素精灵的确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大法师会长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身边那些散发着各色淡淡的光晕，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过来的元素精灵，嘴角泛起一抹不经意的微笑。
“那么，刹尔。既然元素精灵就是使用魔法的关键，那么你认为怎么做才能提升魔法的威力呢？”
“唔……增加自己的魔力……加强和元素精灵的……互动？”
苦思冥想了一番，并且结合了刚才被会长大人接二连三的教训之后，刹尔这才犹犹豫豫帝说出了这个自己也不太满意的答案。
“错。”
结果换来的还是无情的否定。
“魔力的增强，无论是资质平庸亦或者是优异的人都好，只要有时间，就能做到。至于加强和元素精灵的互动，大可用强制性的共鸣来代替，不需要如此复杂的把戏。”
虽然就连刹尔都觉得会长大人的这番话语太过于偏激，但是无奈于摄于会长大人的威严实在是不敢开口。
“刹尔，你要知道，有些人，穷其一辈子也只能成为出色的大法师，优秀的魔法师，成为那些被冒险者们所憧憬的对象，就像明星一样的偶像般闪亮的存在。”
刹尔留意到大法师会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挺起了她那本来就十分傲人的胸部。
“但是有些人，注定要领悟魔法的本源，奥义的本质，世界的真实。他们命中注定，要成为传说。”
“……传说？”
刹尔愣了一愣。
“嗯，传说。就像是奥丁神的神话，世界之树的传说一样。活生生的传奇，颠覆法则的异端，改变历史的拐角点。他们就是注定要成为这样……非人类的存在。并且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他们的一生。”
“听起来好像……有点沉重呢。”
虽然只是直觉，但是刹尔还是直白地说出了心理的感受。
“的确如此，对人类而言，这话题似乎太过沉重了呢。所以，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大法师会长有意无意地瞄了刹尔一眼，然后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我要教授给你的，不是增强魔力的方法，也不是和元素精灵沟通的道路，而是如何了解魔法的本源，奥义的本质与世界的真实。”
“虽然不懂但是听起来好像好厉害的样子。”
刹尔点头恭维道。
“前面说过，魔法就是力量。而魔法是由十大元素构成的，所以万变不离其宗，要了解魔法，就要了解十大元素。”
“……虽然我也很想谦虚一下，但是我自认为我对十大元素的了解已经算是比较透彻了的。”
当初为了研究而特地去了解的知识能在现在派上用场，实在是连刹尔自己都没想到。
“真是语气嚣张的弟子呢。刹尔，那你说说，十大元素的能量，是如何转变成魔法的？”
“弟子无礼，还请会长大人赐教……”
“哼哼，好说好说。”
大法师会长似乎十分满意刹尔那顺从的态度，换了一下翘起的大腿以后，继续说道：
“十大元素的能量要转变成我们所使用的魔法，不可避免地要通过元素精灵的帮助。所以，如果要彻底掌控一个元素的魔法的话，首先你需要掌控住那个元素的能量。”
“能量？”
“最彻底，最本质的能量，未经任何人手的改造与使用，由神所创造出来的本源的能量。当这样纯粹的单元素的能量可以彻底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的话，那么就算你彻底掌控这个元素了。”
“那么，如果要彻底掌控四元素呢？”
总所周知，魔法师最强大的魔法，便是用相克的四元素：火、水、风、地组成的。
“喔，想要彻底掌控四元素吗？”
大法师会长眼角稍稍挑起。
“你那两个师姐在我门下也学艺不短了，到现在都还没能彻底掌控一个元素呢。而你居然还想要彻底掌控相克的四元素吗？”
“虽然是相克，也隐藏着相生不是吗？其实不止，四元素，其实十大元素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不是吗？相生相克，生死相连，循环螺旋，只要这螺旋的扭曲不断的话，那么十大元素也是可是视为一个个体。”
伊米尔心脏的相关知识，对于刹尔来说简直就是可以倒背如流。
“嘿，有趣有趣。”
会长单手支颚，斜着眼说道：
“那么你那么清楚，自然也知道这个所谓的十大元素的螺旋当中，所蕴含的危险了？”
“非常清楚。”
不仅十大元素，其实一旦两个以上的元素形成了这样无限的螺旋的话，所产生的可以匹比时空风暴的撕裂能量，可以轻易地毁去任何肉体。
“刹尔，魔法的本源，奥义的本质，世界的真实，就在那。那螺旋当中。”
“螺旋？”
“嗯，那美妙的曲线，完美的构造，无限的循环。螺旋一旦开始了旋转，便不会再停下，哪怕一次旋转只能前进一点也好，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它便能到达世界的尽头。而构筑起着螺旋的，便是真理。”
“恕弟子愚钝。”
看着双眼当中闪烁着渴求的光芒的刹尔，大法师会长似乎看见了在那并不遥远的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刹尔，你听好了。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忘记掉此时此刻我教你的东西。但是这并不要紧，元素精灵是无处不在的。这些由十大元素孕育而生的小家伙们会成为你的指引，把你引向那真理的螺旋的。”
伸出手来，会长轻轻挑逗着身边环绕的元素精灵。
“刹尔，你和你那两位师姐……不，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元素精灵喜欢你，就像是喜欢这个自然的家园一样喜欢你，就像是喜欢这个世界一样喜欢你。它们是这个世界的选择者，它们会选择这个世界的命运，它们会选择这个世界的未来。而我们大法师和元素精灵之间的关系，不是什么同生共死的战友，也不是什么传递魔法的师徒，更不是奴役对方的主仆。”
“……那，它们是什么？”
“它们是领路者，它们是引路人，它们会指引着你寻找着世界的真实，在这残酷而美丽的世界当中寻找那最纯真的一瞬。在你迷惘无助的时候，它们会带你重新站起，它们会给你振作的动力，它们会让你知道，那螺旋的秘密的。”
“那……我怎么做才能让它们……带领我？”
看样子就知道一知半解的刹尔不解地问道。
“非常简单，放开你的思想，它们就在你的身边，随时准备好带你启程。”
大法师会长抚摸着那飘浮的元素精灵，结束了这堂刹尔当时听得非常懵懂的课程。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会长……不，刹尔的师傅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刹尔的特别了吧。
刹尔从来没看见过师傅会在他的授业上叫上同样在进行大法师修炼的两位师姐。
刹尔也从来没见过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元素精灵会出现在师傅的身边。
刹尔更加没有见过，那所谓本质的螺旋。
但是大法师会长没说错，那时候的刹尔，想太多了。
所以，他才会一直都没有留意到，自己身边的秘密。

刹尔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然是那片忧郁地翻滚着令人心情低落的颜色的天空。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弥漫着的不死气息是那么令人作呕，但是在那腐败之中，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寂寞。
那是不死元素的感情。
“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成为了“不死”的产物的寂寞。
把这股寂寞，连同着那浑浊不堪的空气一同饮入腹腔当中，刹尔挣脱了扶持着自己的手，踩着大地，站了起来。
“刹、刹尔？”
原本还在扶着昏厥中的刹尔匆忙地赶着路的佩妮看到怀中的刹尔忽然挣脱了自己，并且站了起来的样子，略略吃了一惊，正想要上去拉着刹尔的手继续赶路，却忽然发现刹尔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自己。
他看着鬼之峡谷的另外一端，那灵魂战马的咆哮声与雷鸣的轰隆声交接而起的对岸。
“……走吧。”
“诶？刹、刹尔？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佩妮慌慌张张地抓紧了刹尔的手，生怕一放开他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不、不能过去！你要是回去的话……会、会被那、那个，那个怪物吃掉的！！”
刹尔扭过头来，看着那被水滴充盈的蔚蓝宝石，看着那被感情刷成绯红的脸颊，看着那令人惜怜的面孔，感受着那紧握着自己的手臂上传来的温暖，他不由得明白了许多。
“佩妮，谢谢你。但是我非去不可。这是，我的命运。”
“不、不！！我不允许你去！！”
“我可没有在这里死的打算，只是如果这件事不解决的话，那么我便无法彻底斩断和尼夫海姆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来解决。”
刹尔伸出手来，把佩妮紧握住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轻轻地扭开。
“再说了，死者还能再死一次吗？”
刹尔脸上的表情，不是喜悦，不是悲伤，不是愤怒，不是怨恨。
那是一张平静的脸，它没有丝毫的动摇，也绝不受感情的阻拦。
“……刹、刹尔……”
你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赫尔的话语，再次回响在佩妮的心间。
心中一阵阵刺痛，但是却阻止不了刹尔从自己的束缚当中挣脱开去。
他……那个自己无数次在梦中遇见的他，那个自己风雨无阻地寻找着的他，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他，原来就算在自己的面前也好，就算自己伸出手来就可以拥抱着他都好，心和心之间的距离，依然遥不可及。
“等我回来，佩妮。等着我，回去你的身边。”
刹尔迈出步伐。
“这一次，我绝不食言。”
佩妮没办法，也没有挽留的勇气。
只能看着那个苍白的背影，走上了那仿佛随时都会坍塌的独木桥上。
“……你会回来的吧。”
佩妮喃喃自语，零碎的声音，随着划过脸颊的泪滴，丢失在鬼之峡谷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
“不……你一定会回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在真正遥远的间隔分离我们之前。”

Tening·Gatblur

Chapter4
“咳……咳咳！！”
核桃一边剧烈地咳嗽着，把那些自己不小心吸进肺部，从死灵骑士身上冒出的，充满了不死气息的白烟吐出来，一边慌不择道地从枯萎的槐树林当中朝着鬼之峡谷的独木桥方向跑去。
背后传来恶魔般的鬼哭狼嚎，核桃便知道追兵已至。
就好像一抹白布罩住了什么东西一样，在槐树林当中异常迅速地朝着核桃飘来的，是成群而来的白幽灵（Whisper），白布之上看上去好像是代表了双眼和嘴巴的三个黑影不断地转动，并且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Jupitel Thunder——雷鸣术！！”
核桃站定脚步，双手朝着槐树林中一挥，几个被高浓度压缩的闪电球便从大法师法袍的袖中飞出，迎着那些神出鬼没的白幽灵而去。
鬼影重重的槐树林中传来一阵阵不亚于有几把银质刀叉在瓷质餐盘刮动的刺耳鬼叫，伴随着雷鸣术那连续有节奏的闪电冲击，核桃已经肯定追兵被自己解决掉了。
但是死灵骑士的咆哮声仍在前进。
被浓郁的烟雾笼罩着的槐树林当中，死灵骑士那眼颅当中的两团青色的火焰赫然显目。
钢质的巨大长矛撕裂开烟雾弥漫，直指混沌的天空。
“嗷嗷嗷嗷嗷！！”
亡灵的哭嚎声响彻整个槐树林，把那些枯萎的树枝都惊得瑟瑟发抖。
惨白的光柱冲天而起，熟悉魔法的人可以辨析出那些光柱，是召唤法术完成的痕迹。
这一次，白烟当中所充斥着的令人作呕的不死气息似乎更浓重了一些。
“邪骸浪人（Wanderer）、万圣魔（Quve）、南瓜魂（Lude）再加上白幽灵……死灵骑士的召唤随从（Link）还真是百鬼夜行啊……”
飘忽的白烟当中，除了刚才那些游荡在半空当中鬼哭狼嚎的白幽灵以外，似乎又多了几个白色和黑色的飘浮物：万圣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带了巫师高帽的小煤球，拖着短短的尾巴，挥舞着自己那两只短小但是却有着尖锐爪子的双手，裂开它那张几乎把自己整个身体占满的大嘴，发出着令人心寒的奸笑声；南瓜魂看上去就像是万圣魔洗白了的版本，不一样的是它的头上没有顶着巫师高帽，而是带着一个纸质的三角，手上则是提着一个剪出恶鬼嘴脸的大南瓜。
除了那些飘浮在空中的幽灵以外，地面之上也行走着恶魔。
邪骸浪人生前应该是来自遥远的东方的岛国的战士，它们穿着依然和生前一样，踩着木屐，穿着宽松的裤子与斜领的衣服，但是它们的肉体早已化作了灰烬，仅剩的不过是那惨白的骨骸和依然舍不得丢弃的长刀。
“先说明一下，恐怖题材的东西，我可不喜欢啊！”
身为一个魔法师，核桃非常明智地选择了逃跑。
这并不可耻，作为一个几乎没有近战能力的魔法师和这么大一群魔物近距离搏斗的才是傻瓜。
这一小段路算不上是崎岖难行，但是体质不佳的核桃硬是冲了几分钟才从槐树林当中冲出来。因为蔓延开来的不死烟雾，所以在独木桥附近的视野变得非常差。核桃就差点一个不小心，没有刹住脚步，摔到那不止通向何处的黑暗深渊里面去。
还没等核桃站稳脚步，身后的刀声已经到了她的发梢。
邪骸浪人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它那干脆而直接，迅猛而精准的斩击！
“Frost Nova——霜冻之术！！”
脚边冒起的寒气，勉强是赶在了那刀锋切到核桃的颈脖之前，把那哭嚎着的骷髅武士冻在了巨大的冰块当中。
但是对于被称为“雷霆的大法师”的核桃来说，使用别系的魔法来保命，简直就是耻辱。
“Lightening Bolt——雷击术！！”
从天空落下的雷击终于彻底把冰块当中的武士化作了灰烬，只不过这样并不能永久解放它那被奴役的灵魂，更加没减缓多少核桃被追杀的节奏。
漫天的白幽灵、万圣魔与南瓜魂组成了别样的天空，而地上的邪骸浪人也踏着枯萎的槐树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不死烟下，百鬼夜行。
“……这就是死灵骑士……不，不死元素结晶的能力吗？”
平举双手，核桃放松身体深呼吸一下，把体内剩余的魔力全部都聚集于双手之上。不一会，核桃那一头齐肩的粉红色直发便无风而起，硕大的电球自核桃双手的手心当中浮现，哔哩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刺目的电光闪闪烁烁，简直就像是把万钧的雷霆压缩在了双手当中一样。
“Storm Gust——暴风雪！！”
正当“雷霆的大法师”打算好好展示一下自己最喜欢的雷电的时候，一阵暴风雪突然就扑到，原本蔓延到核桃身边的不死白烟被这阵寒风一吹，尽数被逼回槐树林中。至于那些从槐树林中走出来的妖魔鬼怪们，则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寒冰风暴当中躲避不及，纷纷被那绝对零度冻成了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般的冰雕。
“什么……刹、刹尔？”
惊讶地看着脸色平静地从自己背后的独木桥上一步一步走来的小师弟，核桃差点就没把手中的那两个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万钧雷球朝着那张看起来就很欠揍的脸扔过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可是让佩妮他们带着你有多远跑多远的啊！！”
“师、师姐？别那么激动……说话前可以先把你手上的东西扔出去吗？”
看着那就像是定时炸弹一样随时会爆炸的两个高浓度压缩的雷光在核桃的手上因为核桃激动的言辞而抖来抖去，刹尔还真是有点怕万一这个平时就吊儿郎当的师姐真的会一个控制不住。
“……哼。”
核桃不屑地撇了刹尔一眼，然后扭过头来看着那些被冻成冰雕的百鬼们。
“苍天之雷！风之力即吾之力！仅以风之元素驾驭万雷！元素之力尽在此刻展现！让吾等颤抖而畏惧——
“Lord of Verilion——怒雷强击！！”
随着核桃最后一声清喝，她双手之上的那两个万钧的雷球如有灵性一样，化作闪电直冲云霄，原本混沌的天空在闪电的刺激之下忽然卷起了层层雷云。翻滚的雷云当中，闪烁的电光不住流转，一直受到制约的自然之力，现在终于可以彻底解放出来，展示出自己最原始最残暴最凶猛的姿态。
下一刻，响雷惊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伴随着金蛇狂舞，笼罩住整个鬼之峡谷。无数硕大的雷柱从雷云当中落下，雷电当中包含的那人类所不能比拟的自然的力量在这一刻尽情倾倒，万钧的雷霆就像是有实质的战车一样，把地面之上的一切，无论是冻结的冰雕，还是枯萎的槐树，甚至是千年不化的顽石亦或者是不知道掩埋着什么的土坡，在那奔腾的战车面前通通都化作了彻底的灰烬，撕裂成一块块再也无法分辨出它们原本所属的碎片。
树木焚毁，冰屑消尽，大地迸裂。刹尔看着眼前这几乎可以用壮烈来形容的场景，不由得赞叹到即便是自己的师傅也从来未曾展露过如此的力量。要知道这还只不过是一个二阶魔法而已，再加上身在尼夫海姆，不死元素的领域当中自然还没办法和风元素产生共鸣，即便是这样，核桃尚且能发挥出如此威力，可见她那关于自己在魔法的造诣上精进不少的话语并非假话。
“呼……畅快！”
等到雷柱终于把自己积聚已久的能量消耗完毕，天上的雷云也默默散去，大地只剩下一片狼藉之后，核桃这才拍了拍手，十分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但是这样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呢。”
虽然刚刚消灭了数量庞大的魔物，但是核桃一点也没感觉到轻松了多少：笼罩着原本槐树林所在的地方的不死烟雾在雷电散去之后，继续蔓延了开来。而那沉重的铁蹄声，也一步又一步，沉稳缓慢地前进着。
“只要死灵骑士还健在的话，那样的百鬼随时随地都会再来啊。”
核桃摆摆手，意思非常简单，那便是自己的魔力迟早有用竭的时候，但是死灵骑士身上的不死能量却好像是永远也用不完一样。
“那么就只有最后的办法了呢。”
刹尔微微一笑。
“要不是它吃掉我，结束掉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要不就是我们把它消灭掉，让死灵骑士这个名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核桃眉毛一挑，嘴上毫不留情的话语已经说了出来：
“我愚蠢的小师弟哟，就算是聪明绝顶如你师姐我这样的人，也没狂妄到可以这么轻易把打倒十大元素结晶之一这样的话语放在嘴边啊。”
“这倒不是我的狂妄，只是对于目前情况的最适合判断而已。”
早已习惯了核桃那尖锐刻薄的话语的刹尔只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那么如何，师姐可以陪我任性一次吗？”
“我可没有陪你寻死的打算。”
核桃哼了一声，叉起手来，但是最终却还是偷偷瞄了刹尔一眼，说道：
“但是，我也不会看着你一个人送死的。”
“我可没打算死在这里呢。”
刹尔无奈地举了举手，然后便当先朝着那浓重的不死白烟当中冲了进去。
“师姐请帮我拖延时间，好让我接近死灵骑士！”
“啧，真会命令人啊。”
核桃看着自己那师弟奋不顾身的身影，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捂着口鼻再次冲进了不死气息弥漫的白烟当中去。
幽灵战马兴奋的嘶鸣声似乎也代表了死灵骑士此时此刻的心情，追捕已久的猎物亲自送上门来的机会可不多见。铁蹄声渐促，包裹在浓重的白烟当中的死灵骑士也发出无声的呼啸，巨大的钢质长矛直指前方，发起了冲锋。
“师姐！！”
在严重阻挡视野的烟雾当中，刹尔根本分不清楚前后左右，但是死灵骑士那步步逼近的铁蹄声却确确实实地传到了他的耳中，警告着刹尔那致命的长矛距离他心脏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别吵！你以为我是你吗？在这里我也是需要一点凝聚魔力的时间的！”
置身于不死元素的包围当中，就算是身为大法师的核桃要凝聚起魔力并且运用元素魔法也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更加别说身体尚且是灵魂状态的刹尔了。但是刹尔不像是那种有勇无谋的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这点身为他师姐的核桃是最清楚了，所以即便是知道这样子凶多吉少，核桃还是陪着刹尔疯狂了一次。
“嗷嗷嗷嗷嗷！！！”
似乎知道对方将有什么动作，死灵骑士长矛朝着刹尔所在的地方一指，浓重的烟雾一阵抖动，召唤法术的光芒再次亮起，不过这一次光芒的出现点，却是密密麻麻地包围了刹尔所在的地方。
“师姐！！”
“吾乃九天御赐之雷，吾乃审判裁决之光，吾乃惩戒善恶之音。”
在刹尔焦急的督促之下，核桃也开始了咏唱。
“以风为界，以雷为锤，以苍蓝为囚笼，以白炽为枷锁。审判与裁决将以吾之名义降临，赐予汝等狂乱之惩罚。万钧雷霆与怒涛霹雳，从抑止之轮当中降下吧！”
苍蓝的闪电自核桃身上亮起，那等离子的磁力瞬间便劈开了不死烟雾的包围，把核桃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蔚蓝当中。
“Chain Lightning——连锁闪电！！”
刚刚在刹尔身边成型的邪骸浪人，正准备拔出它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把面前的刹尔砍成两段。但是那长刀刚一出鞘，上面就爬满了苍蓝色的花瓣。
就像是随风散播种子的植物一样，那妖艳的苍蓝之花绽放在了一只又一只在刹尔身边实体化的魔物身上，而那刺目的电流仅仅是从它们的身上流转一次，变已经让它们的身体从结构开始崩坏，皮肉从细胞开始化作灰烬。
盛放的蓝色花朵环绕着刹尔的身边，把那些被死灵骑士所召唤出来的魔物当做是养分以及土壤，展示出自己一生最美丽最灿烂的一刻之后，刚才被死灵骑士所召唤出来的魔物，已经一只都不剩了。
“嗷嗷嗷嗷嗷嗷！！”
但是即便是看着手下尽数被灭，死灵骑士的铁蹄也没有停下。刹尔一个恍惚之间，烟雾的墙壁瞬间被破开，死灵骑士骑着巨大的幽灵战马，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寒光闪闪的长矛已经朝着刹尔那脆弱的身躯直刺而去。
就在那冰冷的矛尖即将刺穿刹尔的胸腔的时候，一抹凋零的蓝色花瓣落在了死灵骑士的长矛之上。
蓝色的妖花的怒放还没结束。
死灵骑士显然是后知后觉了，匆忙之间想把钢质长矛抽回，可是这长达三米的长矛重量非凡，一旦动起来气势难当，就算是死灵骑士也没办法在瞬息之间把它收回去。
所以蓝色的妖花仍然是在那长矛之上生根发芽，哔哩啪啦地朝着死灵骑士的本体，一步一步地倾洒着自己那暗含着能量风暴的花瓣，延伸了上去。
仓惶之间，死灵骑士也只能举起另外一只手上的巨大十字盾牌，硬是在那苍蓝色的花瓣蔓延到它身体上之前挡在了中间。只见一阵灿烂耀眼的火光四射，奔流的闪电在那面十字盾牌之上硬生生地迸射出一朵妖艳的蔷薇，而那仿佛带刺一样的根部则在死灵骑士的盾牌之上勾勒出了一道又一道深达数厘米的刮痕。
同样身为大法师的刹尔也不由得赞叹，同样是三阶的风属性魔法，但是在核桃手中所展示出来的威力却完全不可相比。但是纵然如此，那已经把魔力消耗殆尽的连锁闪电依旧没办法击破死灵骑士的防御。
“……啧！果然暗属性还是太勉强了吗？”
因为一下子用光魔力而导致的体内的空虚让核桃一下子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因为吸入过多的不死烟雾而一口气没喘过来。但是看死灵骑士那副模样，刚才自己这一发魔法对它来说简直就是不痛不痒。
“……但是足够了！”
刹尔嘴角泛起笑意，纵身朝着因为格挡住了刚才核桃的魔法而全身硬质当中的死灵骑士跃去。
“刹、刹尔！！”
无视掉自己师姐担忧的呼喊声，刹尔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回忆着自己的师傅——大法师会长所传授给自己的一字一句，那些蕴含着千百年来人类与精灵在研究魔法的道路上的精华话语，那些在探索魔法的奥秘上先人所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价才换来的精粹。
“这个世界……无论是米德加兹、亦或者是尼夫海姆，甚至是辉煌领域和亚斯格特都一样，整个世界其实都可以视为魔法的一部分。”
踩着松软的土地，刹尔呼吸着包含着的负面情感的不死烟雾，任凭那股充斥着不死的寂寞、怨恨、悲伤的情绪在自己的体内肆意冲荡，让它们榨取着自己体内残存不多的魔力，直到自己的感情不再剩下一分为止。
“放空脑海，感受世界，感受魔法，感受一切。”
长矛落在了死灵骑士的右手侧，所以刹尔的步伐是朝着死灵骑士的左手侧前进的。
“澄清双目，腐朽的外表不再是你注视的对象。”
死灵骑士显然还僵直在盾牌被重击的动作当中，对于突然冲上前来的刹尔竟然好像没有一丝察觉。
“世界的真实，只会展露在真实的灵魂面前。”
当蓝色的妖花最后一瓣花瓣消失的时候，刹尔的身形已经跃在半空，朝着骑在幽灵战马之上的死灵骑士扑了过去。
“Mystical Amplification——魔力增幅！！”
似乎有什么东西凝聚在了刹尔的手上，又似乎没有。
但是死灵骑士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巨大的十字盾牌现在已经从防具转变为了武器，朝着飞扑过来的刹尔横拍了过去。那只不过由灵魂组成的躯体没有一丝悬念地就被盾牌拍飞，直到身体碾断了数棵槐树之后才停滞了下来，滚落到浓重的雾气当中，生死不明。
“刹尔！！！”
核桃心神一震，正欲冲上去救援，但是却遥遥看见了死灵骑士再次高高举起它那把冰冷的长矛。
矛尖直指混沌的天空，那一瞬间，似乎连缥缈的烟雾，漩涡的天空都停止了下来，只为了听取那双眼的空洞当中燃烧着愤怒的灵魂之火的领主，说出那句冷入心肺的话语。
“Hell’s Judgment！！”

Tening·Gatblur

Chapter5
核桃仿佛听见了死神的耳语。
不，那确确实实是来自于死神的声音。
一股无形的气场瞬间自死灵骑士身上荡开，原本笼罩半个鬼之峡谷的浓厚的不死烟雾在这阵气场之下只能荡然无存地被其击散。
一个诡异的身影，自死灵骑士的背后浮现。
那是一个模模糊糊地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斗篷之上是一顶同样破烂的三角高帽，隐隐约约能透过那高高竖起的衣领与高帽之下的阴影当中看到一个阴森的骷髅头。斗篷之下，左边一把恶魔般的三叉戟，右边一把锋利的镰刀，两把诡异的武器平举，就像是举行某个奇怪的仪式一样。
但是无论是那个看不清的骷髅头，还是那破烂的高帽、斗篷，甚至是那两把诡异的武器，它们都是那墨染的漆黑，黑得深邃，黑得如同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能勾人魂魄。
“嗷嗷嗷嗷嗷！！”
死灵骑士那燃烧着青色火焰的头颅之下，再次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
背后那诡异的身影如同得到了命令一样，三叉戟与镰刀在半空中轻轻相交，发出了锐器的清脆回响。
随后，无形的气场再次展开，这次已经没有不死烟雾给它驱散了。
一股巨寒暮然从核桃心中浮起，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叫她快点离开这里。
但是核桃脚下的双足就是不听使唤，如同灌了铅银一样沉重，任凭身上冷汗直冒，就是无法迈开一步。
核桃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问候，那是来自死亡的恐惧感，那是来自于死神的审判。整个鬼之峡谷仿佛已经置身于死神的领地，冰冷彻骨如坠冰窖，核桃的五脏六腑就像是被放在坚冰一样瑟瑟发抖，就是没办法躲开死神那轻轻挥下的镰刀。
“……E……Energy……Energy Coat——能量外套！！”
让自己颤抖的声线吟唱出最后的咒文已经是核桃的极限了。
就在一阵魔法的黯淡光芒把核桃整个人包裹住的瞬间，阴影笼罩在核桃的头上，一个和死灵骑士背后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小一号的诡异身影自核桃头顶浮现。而核桃那因为恐惧而充血的双眼分明清晰地看见，隐藏在黑暗当中的那个骷髅头，朝着自己古怪地一笑。
没有任何征兆，核桃吐出一大口鲜血，把身上黑色的大法师法袍尽数染红，原本包裹住核桃的魔法光芒也像是破碎的镜面一样碎裂开来。再也无法支持住的沉重躯体终于不听核桃使唤，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在最后的时刻，核桃把体内全部的魔力，都在用在那个唯一一个魔法师通用的保命技能——能够以魔力作为外套，抵挡外来的一切攻击的能量外套的话，恐怕自己早就在这个无形的攻击面前殒命。只是核桃没想到，死灵骑士所发动的这个不知道是魔法还是技能的东西如此强大，不仅把她残存的所有魔力消耗光的能量外套击碎，还让自己受到如此重伤，现在仅仅是保持神智都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至于起身反击或者是逃跑之类的根本就是天荒夜谈了。
要……要在这种地方搭上性命了吗？
“刹、刹尔……？”
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的核桃只能透过渐渐变得模糊的视野看见，在刹尔倒下的地方，那堆被压碎的槐树当中，刹尔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死灵骑士驱使着坐下的幽灵战马，转过身来，看着那个自己追捕已久的猎物，灵魂之火发出了愉悦的抖动。
“吾之灵魂为魔法之灵魂。”
刹尔嘴角轻喃。
“吾之肉体为魔法之肉体。”
刚才凝聚于刹尔手上的东西，似乎仍未消散。
“吾之意志为魔法之意志。”
但是无论是死灵骑士亦或者是核桃，都看不清楚到底刹尔的手上，聚集了什么东西。
那并不是因为视野被阻或者能见度不够，而是那个东西超越了死灵骑士与核桃的理解，已经无法被她们的大脑所赋予的知识所捕捉。
“吾沉醉于魔法之道，以究魔法奥秘为毕生夙愿。
  不曾放弃，也未曾被理解。
  几度岁月，跨越生死，穿渡位面，纵身虚空。
  一生之意义仅存于此。
  那混沌与太初的螺旋当中。”
刹尔的手上所凝聚的东西，似乎又多了一重。
“Recognized Spell——魔法理解！！”
核桃闪烁的眼中，刹尔那羸弱的身影背后，似乎聚集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巨大的身影，巨大到就算是死灵骑士也没办法相比。
是……错觉吗？
那……到底是什么？
死灵骑士似乎理解不了人类的语言，它只是驾驶着坐下的战马，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了刹尔的身边。
幽灵战马的铁蹄就在刹尔的跟前，那充满了浓重的不死气息的吐息就朝着刹尔的脸上吐去。在这里是看不见死灵骑士的脸庞的，只能看见那燃烧得越来越旺盛的灵魂之火与那高耸于死灵骑士背后的漆黑骷髅头的古怪微笑。
“……死灵骑士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锋利的矛尖，穿刺了刹尔的躯体。

佩妮的心一阵莫名的抽痛。
“佩妮？你怎么了，没事吧？”
看到佩妮脸色不对劲的罗伦斯赶紧搜索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口袋，找出了一瓶赤色药水来递了过去，
“该不会是刚才的战斗当中受伤了吧？来，赶紧喝了它！”
“你笨蛋么，罗伦斯。人家佩妮可是牧师啊，自己受伤了使用治愈术不就好了吗？还用得着用你的药物吗？”
道格拉斯一边从一只已经彻底不会动弹的无颅武士身上捡起尚能使用的箭矢，一边鄙夷地说道。
“诶？那、那难道是不够魔力了吗？那就应该要补充蓝色药水……”
“你脑子还真是不好使啊，罗伦斯。”
用擦干净的箭矢轻轻敲了敲罗伦斯的脑袋以后，道格拉斯这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罗伦斯朝着佩妮所一直凝视着的方向望去。
在鬼之峡谷的另外一边，不死烟雾再被一次不明的冲击击散之后，就再次在外围笼罩了起来，实在是没办法分辨出里面到底情况如何。但是自从刚开开始，属于核桃的闪电光芒就再也没有亮起，而且一股莫名其妙的恶寒在众人心底里打转，实在是让人的担忧之情更甚。
“刹尔大人与核桃大人……不知尚为安好？”
就连梅勒也只能傻看着鬼之峡谷另外一端的状况，除了心中默默为那两位祈祷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佩妮。”
道格拉斯看了看目不转睛地看着鬼之峡谷的另外一端的佩妮的样子，正想上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但是却没想到佩妮先开口了。
“我……相信他。”
佩妮合十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道格拉斯等人听的，倒不如说是她自己说给她自己听的强心丸。
“我想去……相信他。”
佩妮握紧了她颈间的银色十字项链。
“所以……我想你们也去相信他！相信刹尔！相信他……一定会和核桃姐一起，回到我们的身边的！”
无论是道格拉斯，罗伦斯亦或者是梅勒，都听出了佩妮这句话最后的那几个泣音。
道格拉斯等三人相视一眼，没有点破佩妮的话语的勇气的他们，此时此刻只能陪在佩妮的身边，和她一样面对着鬼之峡谷的另外一端，合十双手，朝着那冥冥中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神明许愿，希望那相遇虽然短暂，但是却和他们情投意合的两个魔法师，能从这死者之都的另外一端，平安无事地回来。
呐，赫尔哟。
我相信着他，希望着他，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都会在一起的，是这样的吧。
“唔哦……！！”
就在佩妮他们一行人都十分严肃地祈祷着的时候，一直无声无敌地呆在众人脚下的小恶魔忽然浑身一震，忍不住地打起抖来。
“这个是、是什么……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要诞生的感觉？”

“……我，从来都没有畏惧过死亡。”
身体被长矛贯穿的感觉十分奇妙，没有喷洒的鲜血，也没有断裂的筋骨。因为纯粹是由灵魂所组成的躯体，所以除了那几乎可以让自己休克的剧痛之外，刹尔几乎感觉到不到自己还有别的什么创伤。
“所以，我也没有畏惧过你。”
长矛高高举起，刹尔那轻盈的身躯也被提到了半空当中。对于刹尔那番特地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的话语，死灵骑士置若罔闻，只是把这已经捕获的猎物缓缓地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刹尔模糊的视线当中，似乎已经可以透过死灵骑士那张开的牙齿，看到了它颅内燃烧不灭的灵魂之火了。
“我所畏惧的……是生，是活下去的可能性，是有可能回去的，那个有着我的罪孽的世界。”
距离那灵魂之火越来越近，刹尔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仅意识，连那由灵魂组成的躯体也似乎变得有些不稳定，渐渐从躯体里逃散出来的白色光点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都是自己的灵魂碎片。
“我畏惧我的罪恶无法被清洗，我畏惧我的生还无法被原谅，我更畏惧我所做的一切根本无法弥补那些创伤，我畏惧我的存在只不过会令那个世界更加混沌。”
痛感开始消失，刹尔的眼睛已经除了眼前那股灵魂之火以外看不见任何的东西。毫无疑问，现在的刹尔，正在被死灵骑士“吞噬”。
“在畏惧面前，我曾经选择了伪装，选择了逃避。把真正的自己封印在心间的深处，带上了虚伪的面具，从那个充满了自己所厌恶的过去的世界逃离出去。不是为了什么富丽堂皇的借口，仅仅是为了心中的恐惧。”
但是刹尔的心中一片宁静，就像是一汪不曾泛起波澜的潭水，平静的湖面之上，能清晰地倒映出刹尔的心灵。
“但是，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世界却向我伸出了援手。”
那明媚的午后的一抹纯真的笑脸；那仿佛能驱散自己心中的犹豫的灿烂笑容。
“他们并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这个曾经因为恐惧而行差踏错，罪孽深重的我。”
口中平静地宛如阐述着别样的故事，刹尔的眼中清澈得宛如天上的明星。
“已经发生的过去，我们不应该畏惧，因为那已经既成事实。正在发生的现在，我们不应该畏惧，因为我们能立刻改正。我们所应该畏惧的，是那无尽的将来，是那不知道孕育着好亦或者是坏的未来。”
刹尔轻轻抬起手来，朝着眼前的那越烧越旺的灵魂之火伸去。
“无论你与我，生与死，过去与将来，产生畏惧的心与令人畏惧的心，米德加兹与尼夫海姆。有始必有终，有日升必有月落。所有的所有，都以螺旋的姿态前后相接，相生相克，无限循环下去，至死不灭，直达那漩涡的中心，充满了一切可能性的将来。”
一阵微风，轻轻吹了起来。
“我以前一直都忘记了这点，这原本是最简单最易懂一点。但是它告诉我了，你体内的不死的元素精灵在我的耳边呢喃。是它提醒了我，我所一直忘记与遗失掉的东西，那些其实一直就在我的身边，一直都被我紧握在手中，而我一直都视而不见的，最珍贵的东西。”
刹尔白发之下的眼瞳越发深邃，奇异的螺线自眼瞳的深处伸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放开心中的枷锁，脱去虚伪的假面，我已经不再需要逃避。让元素精灵指引着迷途的我，从那失落的深渊当中回来，从那浮尘的世间当中寻找到世界的真实，在生与死的间隙当中，在那元素碰撞的黑洞当中，去窥视那永恒的螺旋！”
赤红、碧绿、苍蓝、深褐，四元素的光芒渐渐在刹尔的身边浮现。那些小小的光芒，就像是一个个守护着刹尔的保护者一样，以一种微妙的节奏，围绕着刹尔顺时针地默默地旋转着。
“所以，我还不能在这里死去！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些向我伸出了援手的他们，更加为了那些因为我而沉沦于混沌当中的他们！！我要活下去，在这个我曾经逃离的世界上活下去！！！直到那那一天，那他们所渴望看见却无法看见的那一天——螺旋的漩涡的尽头到来的那一天为止！！！！！”
元素精灵的感情，充斥了刹尔的心间，而那些精灵们的话语，也回响在刹尔的脑海当中。
交错的话语，真挚的感情，在刹尔的体内，连接成一条螺旋，朝着那漩涡的中心，无限地轮回、旋转、前进。
随着那围绕着的四元素旋转得越来越快，刹尔那原本惨白的躯体，暮然变成了炙热火焰般的深红，又刹然转变成苍穹风暴般的碧绿，无尽海洋般的苍蓝，磐石大地般的深褐。
此时此刻的刹尔并不是什么魔法师，也不是什么拥有别样命运的人类，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世界的广浩与无限，正由元素精灵展示在他的面前。
“Tetra Vortex——元素漩涡！！”
爆裂的能量风暴，就在刹尔的手上卷出了漩涡。
那是一道融合了赤红、碧绿、苍蓝与深褐的漩涡，长长的涡尾直冲云霄，就连那尼夫海姆亘古不变的混沌的天空，也在这道四彩的涡尾之下，硬生生地被撕裂开来，翻滚的混沌在四元素的光芒之下尽数被驱散。
而在那个瞬间，若有死者之都的居民抬起头来的话，它可以赫然发现，在这充斥着负面能量的尼夫海姆的上空当中，在那个被四彩的涡尾所冲破的空洞当中，居然展现出了一小片，璀璨而闪亮的星河。
那是尼夫海姆史上，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唯一一次，所展露出来的，有着璀璨群星的天空。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是那肯定是尼夫海姆的天空，最为美丽的一瞬。
刹尔左眼当中的漩涡似乎深深地刻在眼瞳当中，随着他最后的怒吼与伸向死灵骑士的灵魂之火的手上所爆裂出来的漩涡，剧烈地旋转了起来，而那螺旋的中心，简直化作了通往那深渊的另外一侧的黑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这个世界的规则很简单。
并不是什么你死，或者是我亡。
而是谁窥视到了真理的一角，谁便掌握了这个世界的钥匙。
所以感应到了刹尔手上爆发出来的不同寻常的能量风暴的死灵骑士只能加快吞噬刹尔灵魂的速度。看着身体渐渐崩溃，化作零星白点融入了死灵骑士那越来越旺盛的灵魂之火当中的刹尔只能把体内残存的力气化作了最后的咆哮，把手上那旋转着的漩涡，朝着死灵骑士颅中的灵魂之火推去。
四彩的漩涡每回转一次，一定会前进一分。
不会因为前方有任何阻拦的东西而停下自己的步伐，更加不会因为每次前进只能前进一点点而放弃。
所前进的每一步每一分，都会成为它旋转下去的动力。
带着前进的渴望与前进的满足，螺旋划出四道流彩的光纹，在那漩涡的顶端，在那螺旋的尽头，在那未知的将来，刻画出了指引刹尔迈出第一步的路标。
老旧的覆面式头盔被狂风所吹飞，耀武扬威的披风被烈焰彻底焚毁，精美的毛皮大衣在湿透以后被尽情撕裂，而隐藏在下面的千年骷髅骨上则爬满了龟裂之纹。
青色的灵魂之火消散，四彩的漩涡最终还是打穿了死灵骑士的躯体。
贯穿了刹尔躯体的钢质长枪在崩裂大地的威力面前被扭曲折断，曾经为主人抵挡住了无数次凶狠的攻击的十字盾牌最终也还是磨不过水流的冲打而碎裂成一地废铁，至于坐下的幽灵战马则在一片足以熔化灵魂的烈焰当中结束了它的嘶啸声，就连耸立在死灵骑士背后，那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披着漆黑斗篷的骷髅头也在一阵电闪雷鸣当中消失在了时空的裂缝当中。
四彩的流星，陨落在了尼夫海姆的土地上，虽然漩涡之势已经消失，但是其所带起的螺旋，所带起的四色的涡尾却依然在螺旋的风暴当中，直冲云霄，就像是一座指示方位的灯塔一样，光芒历久不散。
意识模糊当中，刹尔似乎看到了光。
那是不属于尼夫海姆，与那些冰冷的鬼火，孤单的油灯完全不一样，微弱而带有丝丝温暖的光芒。
非常微弱而接近的光芒，就在刹尔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是……不死的元素结晶。
埋藏在死灵骑士的灵魂之火当中的，世界的一部分。
但是刹尔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去触碰那近在眼前的真实了。
沉重的眼皮与无尽的睡意迫使着刹尔放弃这一切，他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还没……结束……”
谁……？是谁……？
“……你……还有……使命……要完成……”
是……元素精灵……在跟我说话？
朦胧中，刹尔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不知名的力量轻轻抬起，伸向那近在眼前的不死元素结晶。
是那守护在刹尔身边的四元素。
“……所以……请接受……我们的……馈赠……”
温暖的光芒，自刹尔的双手开始，渐渐流入了那本来已经没有了知觉的身体当中。
“然后……继续……你的……旅途吧。”
这次，刹尔终于失去了意识。

Tening·Gatblur

Chapter6
这里是……哪里？
白炽的亮光无处不在，耀得刹尔就算闭着双眼也能感觉到炫目的光芒。一开始刹尔还以为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光源正在他的附近，但是等到他的眼睛稍稍可以接受这种光线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并非是有什么光源在附近，而是他本身就处于一片纯白的空间当中。
“……我这是……在哪？”
等到自己的眼睛可以彻底睁开以后，刹尔这才惊讶地发现他所处的地方，是一片无法分辨上下左右的纯白，看不到边际的白倾泻般充斥着整个空间，唯一给予刹尔辨析方向感的仅剩下脚下传来的重力感了。
“刚才……我是……？”
刹尔的大脑似乎比以前要慢上了那么半拍，等到他能够理解自己所处于的这个空间以后，这才缓缓想起了自己的意识消散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死灵骑士那不灭的灵魂之火，露出一片灿烂星河的尼夫海姆的天空，还有元素精灵的低语，以及眼瞳当中突破界限的螺旋。
“……我……杀死了死灵骑士？”
“没错。”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声回答是刹尔非常熟悉的声音，刹尔甚至有可能会以为自己已经精神分裂开始自问自答了。
“赫、赫尔……？”
刹尔扭过头来，看着那位死者之都的主人，依旧穿着那件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地的红色长袍，长长地拖在白色的地面上的下摆简直就像是倒翻的红色染料一样。
“……我果然……还是死了吗？原来死者还是能再死一次的啊……”
身为与尼夫海姆同在的赫尔是断然不可能离开尼夫海姆的，所以刹尔可以在这里见到赫尔，那么就证明他依然在死者之都当中。
“不，死者是不能够再次死亡的。”
赫尔的声音与以往不一样，没有了往常的好听与随意，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沉重与平静。
“这里是尼夫海姆送走灵魂的地方，而我，是来与你送别的。”
“……！”
刹尔暮然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再是那虚无缥缈，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消失的空灵惨白，而是一双有血有肉，确确实实存在的双手。虽然肤色白得有些渗人，皮肤也完好得有点像是婴儿般的稚嫩，但是这毫无疑问，是一双活人的手。
“恭喜你，你已经找到了合适你的容器了。”
赫尔举起手来，漫不经心地朝着刹尔心脏的部位轻轻一指。一股刹尔所非常熟悉的感觉突然便从心脏当中传出，瞬息之间流遍全身。
那是死灵的低语，阴魂不散的骑士。
不死元素结晶的感觉。
“现在的你，就是死灵骑士。”
赫尔的声音就像是在刹尔的心中敲响了一门铜钟。
“不死的元素结晶已经接受了你的灵魂，甘愿作为了你灵魂的容器。所以现在的你，已经获得了离开尼夫海姆，回去米德加兹的资格。不再是‘死’的领域的我的掌握之中的存在，而是‘生’的领域的存在了。”
“这具躯体……是由不死元素结晶所组成的……？”
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不死气息，刹尔已经在瞬息时间理解了这具躯体的构造。虽然说外表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内部五脏也俱全，心跳也清晰可闻，但是那无处不在的不死气息却已经渗透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用魔法师的话来说……那便是这具躯体已经是彻头彻尾的……“不死属性”了。
“躯体换而一新了呢，不过内在的灵魂倒是完全没变化。所以留在你灵魂里的东西也随着你转移到了这容器里面了呢。比如你那用头发隐藏起来的右眼。”
“……”
赫尔似乎捕捉到了刹尔脸上那微妙的变化。
“你……能够看出我的右眼里有什么吗？”
“当然可以，你以为死者之都的主人的名号是浪得虚名吗？你的右眼……粘附住了不详的气息，但是就连我也无法判断是来自哪里，属于哪个世界的力量，只能勉强感应到应该是一个诅咒。作为临别的赠礼，帮你除去这个诅咒也不是不可以的事，你意下如何？”
“……还是，不用了。谢谢你的一番好意。”
“哦？”
看着伸出手来捂住一直隐藏在白发之下的右眼的刹尔，赫尔似乎并不对刹尔的回答感到惊讶。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你不是打算重新开始你的人生的吗？那么留着这样的东西，对于你未来的人生有什么好处？”
“那是……对于我的过去，唯一的留念。”
刹尔捂住右眼的手轻轻用力。
“过去纵然可以舍弃，但是却并不会消失。这便是我自己留给自己的，一个警钟。”
“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是这样，以你现在十分之一个伊米尔心脏的能量，迟早也会把这个诅咒自然破除掉吧。”
“什……什么？”
刹尔心中隐藏起来的某一个部分忽然随着赫尔那不经意的话语发出阵阵痛鸣。
“你说……我是……十分之一个伊米尔心脏？”
“怎么了，我知道伊米尔心脏的事情就如此令你惊讶吗？”
赫尔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和刹尔印象中所看见的她脸上所挂的笑容都不一样，这是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应该……是在你面前提到过伊米尔心脏的只言片语。但是依照你所说的话，我们所认为的神明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那么只存在于神明的传说当中的伊米尔心脏又算是什么？而我……为什么会是十分之一个伊米尔心脏？”
“的确如此呢，神明什么的，一开始就不存在。”
赫尔叹息一声，语气当中似乎包含了一丝淡淡的无奈之意。
“那是因为，你们所说的神明，都是被创造出来的东西。而伊米尔心脏，便是造神之物。”
“……造……造神之物？”
刹尔几乎是颤着声线重复了一次赫尔所说之词。
“但是、但是伊米尔心脏在我们的传说当中，不是神所创造的东西吗……不，难道是因为神也惧怕着伊米尔心脏的力量……神也不了解伊米尔心脏的力量……所以因神而起的传说才会……？”
“你已经窥视到了真理的一角，所以有些话我也不再跟你绕圈子。”
赫然斜眼瞄了瞄刹尔左眼的眼瞳，那隐藏在紫色的眼瞳当中细细的黑色螺线依然存在，只不过那瞳孔中的漩涡与黑洞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米德加兹由十大元素组成，所以你们所谓的十大元素结晶，那些凝聚了元素精灵千百万年来的精神与灵魂的结晶，其实就是世界的灵魂的一部分。当十大元素结晶齐聚在一起的时候，便是它们脱离持续了千百万年的分离姿态，回到最初的母体之中的时候，回到那世界诞生之初的姿态。”
赫尔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就没有从刹尔的身上离开过。
“而那个时候，真正的伊米尔心脏将会重新诞生于米德加兹当中。而你，因·神思·刹尔……”
赫尔那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红目当中，鲜红欲滴，仿佛血液已经从眼瞳当中渗了出来，再加上她那锐如鹰目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刹尔还真以为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双红目当中爬出来了。
“你将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代表了世界的意志的人型。你便是米德加兹，米德加兹便是你，你的存在将与米德加兹同在，你将成为米德加兹的命运同载体，担负起那个世界的使命与目的。”
“……”
保尔西弗和巴特蒙德的研究，原本并没有错。刹尔此时此刻的心中所回荡着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相信这些话，其实冥冥中你已经明白了半分。剩余的部分，随着你和元素结晶的同化的加深，自然会渐渐明白。所以我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对别的世界指指点点，可是有违我的本意。”
    赫尔最后留下一抹意义深奥的微笑，转过身来就要离去。
“慢、慢着！你说的的伊米尔心脏是造神之物就是这个意思吗？能够创造米德加兹的神的意思吗？还是说，被称为造神之物的伊米尔心脏当中还隐藏着别的秘密吗？”
心中的疑问堆叠得完全不亚于心中的震撼，但是当看到刚把疑问扔下便打算离去的赫尔的身影，刹尔还是忍不住出口抢问道。
“这些问题，你问你自己不是更好吗？”
刹尔愣住了。
不死元素结晶在自己体内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它的能量。自己已经不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普通的改造人，普通的死者的事实在提醒着刹尔：那一切谜团的中心，那保尔西弗与巴特蒙德梦寐以求的东西，那自己曾经付诸半生心血所追求的伊米尔心脏，便是自己自身。
“我说过，神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当中才是神。所以就算你问我伊米尔心脏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但是你就不一样的，你自己已经是伊米尔心脏的十分之一，在那属于伊米尔心脏的领域当中的所有，迟早都会变为你的知识与智慧。”
赫尔头也不回，红色的长袍渐渐变得模糊，与那白炽的背影融为了一体。
“你迟早会明白的，无论是那些你想知道，亦或者是不想知道的也好。一旦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你就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项了。”
最后，赫尔扭过头来，对着一脸茫然的刹尔妩媚地一笑。
“或许，当你开始变得明白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以后，我们的谈话会变得更为有趣一点吧。在你可以变得和我平等对话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在死者之都这里，静候你的光临的，人类。”

耳边传来了水声。
那是忽远忽近，自上而下所落下的大量水撞击在水面上所造成的回声。
就算还没睁开眼睛，刹尔似乎能感觉到身边的变化。
包围着周围的，不再是尼夫海姆那种死气沉沉的氛围，空气似乎换而一新，虽然扔说不上是空气清新，但是已经远比在尼夫海姆当中的时候好上了许多。
而一直笼罩在周围的不死元素精灵们似乎也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代表了大地的土元素精灵与因为周围的水环境而欢呼雀跃的水元素精灵纷纷出现。虽然刹尔并不能直接看见这些欢声细语的小精灵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刹尔便是知道它们的存在。
刹尔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尼夫海姆那片混沌的天空，而是在离地数百米高的空中交错的巨大树根与厚实的泥土。那些交错的树根就连最细的看上去也有五六米粗幼，更加别说最上层那些纠缠在一起，可能宽大数十米的根茎了。那些比较细的树根就好像是为了要吸取更多的养分一样，在脱离了土层以后，还不断朝着下方生长，只可惜现在它们似乎还尚未能触及下面的大地。
而在那些树根与泥土交错的天顶当中，偶尔会有几个开口，清澈的泉水便源源不断地从那些开口当中倾倒出来。有的开口足有十数米宽，倾倒出来的泉水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水柱，直通下方，放眼望去，无论是粗大的水柱亦或者是稀疏的瀑布，仔细一数竟然不下半百，难怪刹尔沉睡当中也会听见响亮的水声。
水柱之下，是一片涟漪的海洋，放眼望去实在是太过浩瀚无边，以至于让人无法分辨这是原本就是一片海洋，还是上方所涌出的泉水所堆积而起的。
而刹尔现在所躺着的大地，其实是几条已经伸延到下方的巨大树枝。因为岁月太过久远的关系，这些宽达十余米的树枝的表面早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泥土，上面甚至还长满了青苔，偶尔有些夹缝当中还会长出一些低矮的植物。
整个空间无不充斥着生意，那生机勃勃的气息直逼刹尔的面前，甚至把他逼得有点不知所措。
“哟，你终于醒啦。”
嘴角不知为何贴着一块小绷带的核桃步履阑珊地从刹尔的身后走到了他的身旁，这才似乎非常疲倦一样一屁股坐下。感应变得灵敏了许多的刹尔并不难感应出，这位无法无天的师姐，似乎是受了什么内伤。
“师姐……你这是？”
“哟呵，先担心的是我吗？没事的没事的，你师姐我还没弱到那个地步。只不过是吃了死灵骑士一个不知道是魔法还是技能的东西，总之痛死了。虽然还不至于留下永久的病患，但是出去以后大嗑几瓶白色药水(White Potion)是免不了了。”
虽然嘴上说得满不在乎，但是核桃说话的时候所透露出来身上那些细微不协调的动作却在告诉着刹尔，这位师姐为了自己的一次任性而差点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师姐，谢谢你。”
既然对方不打算点明，刹尔也就不打算继续问下去，而是非常诚恳地，朝着这位陪伴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世界，道了一个谢。
“滚滚滚，恶心死了。我所认识的刹尔可不是会那么直率地说出‘谢谢’两个字的人！说，你到底是谁！”
“行行行，刚才的话都当做是我没睡醒说出来的梦语好了。”
既然对方这么有精神开玩笑，刹尔也就相信了核桃的话语。
“我们这是在禾贝勒开米勒之泉吧。”
“嗯，你昏迷了已经有三天三夜了吧？当时我也伤重得挪动不得，要不是小恶魔带着小佩妮她们回来救我们，估计我们现在还躺在鬼之峡谷里面给那些恐怖系的魔物给当做了饭后的甜点呢。”
核桃煞有其事地点头说了一番，这才斜着眼睛看着一脸平静地听着自己阐述的刹尔，好奇地问道：
“奇怪，你就不好奇一下你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有你现在的这具躯体……别学赫尔和师傅一样笑得高深莫测！难不成你昏过去之后还能见到真理之门之类的，大彻大悟了？”
“不，只是突然直接迎面扑来的生机有点把我吓住了而已。”
刹尔摇了摇头，轻轻捂住了那埋藏着不死元素结晶的心脏附近——因为感觉到与周遭的环境完全无法相容，那脆弱的元素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
“一旦回想到不久之前自己曾经死过一次，但是现在又从那死者之都当中爬出来了。这么峰回路转的剧情我还真是一下子接受不了啊。”
“少在那说笑，别以为你师姐我不知道！你师姐我可是火眼金睛，你身体里的那些小九九可以瞒得住小佩妮她们，但是想要瞒住我？没门！”
说着这话的时候，核桃还不忘狠狠地盯了一眼刹尔左瞳上淡淡的螺线。
“你到底和不死元素结晶融合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追究，况且那也是你的私事了。既然现在你已经可以平安无事地待在这里，那么就证明你现在的这个容器非常完美，至少以后生活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所以你师姐我这次也算是仁至义尽，陪你好好地任性了一次了，那么我亲爱的小师弟又应该怎么偿还我呢？”
看到核桃眼中狡猾的光芒，刹尔便知道这次无论自己怎么耍小聪明也是没办法胡混过去了。
“行行行，就当做是我刹尔欠了核桃师姐一个大大的人情。有生之年之内，定当为了师姐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哼，有这个觉悟还差不多。不过呢，我也暂时没想好到底让你怎么偿还我好，所以这次就让你先欠着我吧！”
听到了刹尔的誓言，核桃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呼！尼夫海姆的事情总算是过一段落了！真是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有这么多事啊！”
“啊，确实是有很多事呢，不过我相信，回到这里以后，等待我去处理的事情更多呢。”
赫尔对自己所说的话语依然历历在目，刹尔非常清楚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以一个普通的人类来定断。
“只不过关于这次尼夫海姆之行，你师姐我还有两件心事，一直悬在心上还没解决。所以我亲爱的小师弟是不是应该抱着排除万难的心态，替你师姐我解决掉这两件心头难事呢？”
从核桃眼中再次泛起的奸诈神色当中判断，刹尔如果不能给核桃一个满意的回答，天知道这个师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好好，师姐有什么疑问请尽情提出来，如果是我刹尔能解决的话一定会给师姐一个满意的回答的。”
“那么第一个疑问，你在对付死灵骑士的时候所使用的魔法，是师傅教你的吗？”
刹尔一愣，断然是没想到核桃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但是看着核桃咄咄逼人的眼神，刹尔也就知道这次自己可不能狡辩了，只能坦白说出真相。
“我那时候脑袋一片空白，仅仅是顺着感觉走，由元素精灵带领着我。那些魔法……我以前也从来没见过，只是在那一个瞬间，就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当中，十分自然地就使用了出来。”
事后想起来，无论是刹尔在一开始所施展的“魔力增幅”还是“魔法理解”亦或者是最后惊天动地的“元素漩涡”，在施展出来之前，连刹尔自己都根本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魔法存在。还在辉煌领域里的时候，刹尔便已经在精灵的图书馆当中博览群书，所有精灵能收集到的和魔法有关的书籍不下数万，刹尔都在那五十年的岁月当中尽数读完，但是在那数万的魔法书籍当中，竟然都没有记载到那三个魔法的半分，这才是让刹尔本人也惊奇的地方。
“那些魔法……应该是本来就存在的。至少根据我的判断，那里面既包含了二阶魔法，也包含了威力巨大的三阶魔法……所以我推测很有可能……这些都是记载于那本师傅交给你的魔法书当中的魔法。”
看了刹尔也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便知道刹尔所言不假的核桃加以推断，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师傅在当初很有可能就已经知道了你那可以和元素精灵亲近的体质，所以才对你进行了特别的教导。所以所传给你的魔法书，应该也是特制品。要知道魔法不可能凭空而来，更加不可能无端领悟，所以只有可能是记载在那魔法书当中了。”
“如果是记载于魔法书当中……那么师傅就肯定知道这些魔法？那么为什么师傅知道这些魔法，却不把它们教给我们？”
“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根本理解不了吧。”
说到这里，核桃不由得苦笑起来。
“说起来，我虽然自称是‘雷霆的大法师’，但是实际上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别说参透魔法的奥秘了，就连我最擅长的风属性魔法当中还有我所不能理解的奥秘。所以师傅不把这些魔法教给我们，定是有她老人家自己的道理的。”
叹息一声以后，核桃这才挂着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恨的目光，轻轻地捶了刹尔一拳。
“所以我才羡慕你这种家伙，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却被师傅认定了可以敲响魔法的真理大门，把那么贵重的魔法书交给了你。你这个家伙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师傅可是把没有交给我们两个师姐的东西都交给了你，你可不要辜负她老人家的期待啊。”
“啊……”
虽然嘴上是答应了核桃的话语，但是从赫尔的话语当中悟出力量越大责任也越大的真理的刹尔自然明白，自己到底背负了多么沉重的期待。
“然后第二个疑问。”
“嗯？”
“你也该给小佩妮一个交代了吧？”
“……诶？”

Tening·Gatblur

Chapter7
“啊！刹尔！你、你醒过来了？！”
出于想给予昏迷不醒的刹尔一个安静舒适点的环境，道格拉斯和罗伦斯还有梅勒商议了半天最终决定把刹尔安置在他们扎营的地点稍微远一点，靠近禾贝勒开米勒之泉的地方，由他们几个人排好班定时去查看一下刹尔的情况。刚好前面一次的道格拉斯因为要负责准备食物的关系，就让核桃代为查看一下，没想到回过头来，竟然看见核桃带着精神抖擞的刹尔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
“喂！罗伦斯，梅勒！别睡了！快起来！”
看到刹尔终于醒来，激动的道格拉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和衣而睡的两个伙伴身边，也不管他们的黄粱美梦是不是做到正美，就把他们揣了起来。
“唔……拉斯你好烦了啦……诶？刹、刹尔？”
“……刹尔大人！”
被人打扰了美梦的两人原本正打算发泄一下自己的起床气，但是当他们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和核桃一起站在自己面前摆着手打招呼的刹尔的时候，嘴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哟，虽然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夜晚还是白天，但是还是应该说一声早安？”
看着三人惊愕的样子，刹尔便越过了篝火堆，走到了他们三人跟前，一一跟他们握手，并且非常真诚地说道：
“这一次多亏有你们，我和我师姐才能平安无事从尼夫海姆当中走出来。所以千言万语，还是一句多谢！”
无论是罗伦斯，还是道格拉斯，亦或者是表情较少的梅勒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惊愕，要知道无论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救了他们一命的时候，亦或者是第二次在尼夫海姆当中相遇的时候，刹尔给予他们的感觉都不像是会这么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的冷酷型人物。像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道谢的行为，实在是没办法和他们印象当中的刹尔重合起来。
“刹、刹尔？你是不是睡太久睡迷糊了？”
趁着刹尔来握着罗伦斯的手的时候，道格拉斯就走到刹尔的跟前，伸出手来摸了摸刹尔的额头。
“唔，也没烧的样子，就是有点冷……”
“我没事了啦。倒不如说是这一觉睡得有点太久了。”
看了看道格拉斯一副以为自己是发烧烧坏了脑子的模样，刹尔就不由得觉得非常可笑。
“啊、啊……我们也、也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罗伦斯看了看刹尔背后一副看戏的模样，准备就这样袖手旁观的核桃，也大概醒悟过来这大概不是刹尔的恶作剧，而是刹尔真心的道谢。
刹尔暗自好笑，此时此刻的情形，岂不是和当日自己和这三人重逢的时候一模一样吗？只不过这一次角色正好是反了过来而已。
“刹尔大人。”
梅勒最先冷静下来，咳了一声便正色道：
“我们于刹尔大人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次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请不要介怀。”
向来寡言少语的梅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已经算是非常特例的情况了。
“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拒绝。”
刹尔挠了挠头，似乎是对于接下来将要说来的事情犹豫了很久。
“说、说！请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还是先说出来让大家商量商量嘛！”
道格拉斯率先表态，然后还不忘给罗伦斯和梅勒点神色，示意让他们也赶紧附和一下。
“啊、就、就是。有什么事情先说出来嘛！只要不是太难办的，我们又怎么会拒绝刹尔呢？”
“刹尔大人请说。”
刹尔回头来看了核桃一眼，受到了后者“别啰哩吧嗦赶紧给我把事情搞定”的眼神回礼以后，刹尔这才好像下定决心一样看了罗伦斯一行三人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想加入你们的队伍。”
“……”
“……”
“……哈？”
梅勒和罗伦斯的表情又再次僵住了，只有道格拉斯还象征性地发出了一声疑问声。
“就是……我想和你们一起，冒险。”
终于说出了那个词语，那个对于刹尔而言，是最初的梦想的词语，只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来实现这个刹尔最初的梦想。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一样。和你们一起，在这片大陆上，一起去寻找珍贵的宝藏，一起去为了修炼技能而狩猎强大的魔物，一起为了伙伴的成长而欢呼雀跃。就像是……就像是伙伴一样……”
刹尔的话还没说完，肩膀之上便已经传来了厚实的温度。
“我们不早就是伙伴了吗？”
道格拉斯的脸上，是对待着老伙伴一样的安心而自然的微笑。
“啊，我们可是一直都把你当自己人看待的。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们会拒绝这样的小事，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和你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道格拉斯的行为所感染，罗伦斯也轻轻拍了拍刹尔的肩膀，把这个太过见外的伙伴轻轻搂住。
“一辈子的伙伴！”
对于身材稍微有点矮小的梅勒来说，够着刹尔的肩膀的动作可能会有点勉强，所以他便轻轻地握住了刹尔的双手。
伙伴。
这个对于刹尔来说，是个曾经渴望而又嗤之以鼻的词语。
经过在尼夫海姆当中的冒险，虽然只有短短的数天，但是无论是罗伦斯，亦或者是道格拉斯，甚至是梅勒都好，他们都坚信已经和刹尔建立下了不解的友谊。是这份友谊，带领着他们，从那地狱般的死者之都当中走出来。而且也将带领着他们，继续走下去。
到头来，生怕对方还会拒绝而纠结了半天的刹尔，就好像一个傻瓜一样。
已经多久了呢？
没有试过这么单纯地想事情，没有试过这么单纯地区做事情。
没有借口，没有谎言，没有修饰。
人与人之间甚至连话语都不需要，便可以通晓心意，建立友谊。
这个世界上的感情，本来就是如此得简单。
笨拙得宛如是新生儿一样的刹尔，此时也只能苦笑着，握紧了那双自己所认定的救赎之手。
“哟，小恶魔，你原来在这里啊。”
核桃在众人的行李堆中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正抱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躺在衣服堆中睡的正香的小恶魔。看着小恶魔那睡得早已迷糊的双眼，流着口水的嘴角，还有那都滴出来的长长一条鼻涕，核桃就已经忍不住捡起那把只有在小恶魔熟睡的时候才会放下的小三叉戟，然后朝着它的脑袋狠狠地刺了下去。
“呜哇！！！”
擢下去的感觉其实和气球差不多，但是更富有弹性一点。只不过小恶魔看起来比核桃想象当中要更加皮粗肉厚一点，这一刺之下仅仅是让它从梦中惊醒，并且一蹦三尺高而已。
“核、核桃大人？您、您这是干什么呀？”
就算隔得远，刹尔也能真切地看出捂住自己被刺痛的脑袋的小恶魔眼角挂着的小泪滴。
“唔，没什么，就是想跟你打声招呼而已。”
顺手接过了因为小恶魔一跃而起都扔起来的红苹果，毫不客气地就咬了起来的核桃显得十分若无其事地说道。
“就、就这样……？”
“嗯，就这样……啊，不，其实还有点别的事。”
看着小恶魔的表情从惊吓到安心再到惊恐，核桃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小佩妮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她？”

在距离禾贝勒开米勒之泉更近一点的地方，世界之树，尤克特拉希尔巨大的树根终于在这里沉入了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当中。距离半浸泡在水中的树根不到数米远的地方，恰好有一道小小的瀑布飞流直下，水花四溅，飞散出来的水粉几乎把树根上的泥土与青苔都添上了一层晶莹的水妆。
但是静静地坐在岸边的佩妮却浑然不觉自己身上的牧师连衣裙早就湿透，就连自己那头淡蓝色的发梢上也挂满了水滴，也无动于衷。靛蓝的眼睛仅仅是注视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背影，是如此似曾相识。
但是，绝不一样。
“……佩妮。”
站在佩妮背后良久，直到自己身上那件道格拉斯临时给自己穿上的备用衣服也湿透了之后，刹尔终于开口道。
佩妮浑身一震，发梢上的水滴被震落了不少，她侧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背后的刹尔，手不自觉地就伸了出来，想要确认一下眼前站着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刹尔，但是却最终停止在了半路。
刹尔从那水光晶莹的眼瞳当中看出了犹豫。
“……佩妮……我……”
“你能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看到了佩妮眼中的犹豫，刹尔本来打算一口气说出心中的想法，但是却没想到佩妮却率先开口了。
“那个……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或许是因为我太笨了，所以很多东西要想很久才能想明白。其实，其实刹尔是觉得我很奇怪吧？突然之间跑出来，什么都不说明就在那攀亲近什么的，还莫名其妙地自顾自地说了许多大话……其实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或者、或者还可能觉得我是在……欺骗着你的感情吧……”
俏生生的小手握紧了树干上的泥土，似乎在用尽全力忍耐着自己的感情。
“如果、如果真的让刹尔觉得困扰的话，请、请不要犹豫，一定说出来好吗？如果、如果刹尔真的不希望我待在你的身边的话……那么、那么我……我也会……”
佩妮正在忍耐。
刹尔可以看得出她正努力地咬着那颤抖的牙关，憋着即将决堤的泪水，不让自己哭泣软弱的模样展示在刹尔面前。
“我也会……安安静静地离开的。”
少女破碎的声线就像是不经意间被吹散的花瓣一样，随时随地就会消失在瀑布的水流声中。
虽然刹尔精于算计与谋略，参透了魔法与世界的奥秘，但是唯独人心，刹尔永远不懂。此时此刻，重获新生以后，感觉更加灵敏了的刹尔也一样，没办法看穿佩妮那少女的内心。
强忍住泣音的少女，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把这番话说出来？
那心如刀割的声音，那本意在心中的呐喊，那把自己真实的感情扼杀在摇篮当中的感觉，刹尔并没有经历过，但是那股心碎了之后仍要用血肉之手，去把那尖锐的碎片捡起，重新拼回去的感觉，刹尔却是非常熟悉。
“……佩妮，你对我的感情……是错误的。”
核桃对自己说过的话语历历在目，哪怕只是一举一动，一句简单的话语，都会轻易地改变另外一个人的一生。
“因为当时在斐杨洞内，我救了你们一命的场景太过于震撼，所以可能在你的心目当中留下了一个憧憬的幻影。那个幻影太过于完美，太过于圣洁，所以你才会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它。我很抱歉……但是，真实的我，的确不如你心目当中的幻影那般完美，那般圣洁。我……只不过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卑鄙小人，渴求通过你对我的依恋而重获新生的无耻之徒，通过你的形象和行为而回忆起了别人的脸庞和举动的……贱人而已。欺骗了别人的感情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纵使在刹尔心中，那抹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纯真无邪的微笑终究会散去，但是它曾经所待过的位置的空洞，却是无法用别的来填满的。
所以，刹尔不能够就这样耽误佩妮的一生。
她应该要拥有一个更光明，更美好的将来。
而不是跟在刹尔的身边，与他一同去承受那沉重的命运。
“对不起……请你……放弃对我的感情吧，那只不过是你所创造出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沉醉当中的话，迟早会荒废了你的一生的。幻影终究是幻影，是不真实的东西，但是生活却是真实的，你必须要走下去。不是过着惦记着一个幻影，为了寻找一个幻影而耗费一生的生活，而是应该去寻找，那更适合你的……另一半才对。”
体内的不死元素正在无声无息地加速流转，那是因为收到了刹尔自身的情感所刺激。元素精灵们也开始变得不安，只为了刹尔那压抑的心意。
其实在一开始，在听了核桃对于佩妮的阐述以后，刹尔便已经产生了要让佩妮放弃这段感情的想法。而在听到了赫尔对他的最后谶言之后，刹尔便更加坚定了斩断佩妮心中对自己的幻想的决定。
这不仅是为了佩妮，也是为了自己。
如果不在这里把过去的所有都解决掉的话，那么新的人生也不会开始。
“所以……”
正当刹尔握紧拳头，打算卯足了勇气把那酝酿已久的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刹尔的背后忽然就炸开了锅。
“喂喂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喂！！！”
从隐藏自己身形的凹处突然站起的核桃二话不说就捉去自己身边，同样在一起看戏的小恶魔，当做是圆球一样，朝着那个自己不争气的小师弟扔了过去。
如果不是刹尔眼疾手快，把那泪水鼻涕横流的小恶魔球接在了手中的话，那么这只可怜的小恶魔或许就会被核桃这么一把扔到了不知深浅的海洋当中了。
“什、什么叫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再、再说了！为、为什么师姐你会在这里？不、不是说好了这件事由我自己来解决的吗？”
看着手上嘴吐白沫、早已被吓昏多时的小恶魔，刹尔还真是被自己那位多管闲事的世界给吓乱了阵脚，连自己刚才原本打算说什么都一下子忘了个精光。
“我就猜到你这个笨蛋肯定会自以为是地说什么大话，没想到还真给我猜中了啊！人家佩妮不懂事也就算了，难道连你也要这么混账吗？！”
核桃从藏身的地方一步跳出，气势逼人地跑到了刹尔的身边，指着刹尔的鼻子质问道。
“什么自以为是……我这都是为了她好！爱上虚假的幻影迟早会害了她！她所迷恋上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一个她所创造出来的幻影啊！！”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核桃，刹尔心中不由得也起了倔劲，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什么口口声声为了她为了她，如果你不在乎她的话，你会想这么多说这么多？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佩妮着想的话，你又会甘心把她未来的幸福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吗？！”
看到刹尔还敢顶嘴，核桃怒火更上了三分。
“为什么非得要自我牺牲不可？为什么非得要自己承受一切不可？这分明只会让对方也更加痛苦！！你们所谓的为了对方着想而作出的最好选择都只不过是会让你们两个人都变得伤痕累累的最坏选择！！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我、我、我只是……”
被核桃的话语刺痛了心中柔弱的部分的刹尔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把构思已久的借口说出来。
“你什么你，你敢说这几天以来，你和佩妮在尼夫海姆当中所度过的时光，在你心目当中都是一文不值的吗？你敢说你面对着佩妮的感情，真的是无动于衷一点感受都没有的吗？你敢说你心里面，难道对佩妮就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核桃指着刹尔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一字一句，口沫横飞地说道：
“你敢问问你这个跳动的心脏，难道就没有因为重获新生，可以和佩妮平等地站在米德加兹当中而喜悦过？你敢问问你这个跳动的心脏，难道就没有因为你刚才所说的话语而痛苦过？你敢问问你这个跳动的心脏，难道你就这么讨厌佩妮吗？！”
“……不、不、不！！绝不是这样的！！我绝对不是讨厌佩妮的！！！”
内心的怒吼，马上就否定了核桃的话语，连刹尔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极力否定的到底是什么，是核桃那刺痛了自己的话语，还是自己内心的虚伪，亦或者是那脆弱的感情？
“我……我……我只是……”
我到底在干什么？
刹尔扣心自问。
我到底想干什么？
内心乱如麻，刹尔实在是没办法给予自己一个完美的答案。
“……哈、哈哈哈！”
原本针锋相对的刹尔与核桃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之间，就被佩妮那哭中带笑的声音所打破了。
“……佩妮？”
无论是刹尔，亦或者是核桃，都忍不住扭过头来，看着那个止住了内心的颤抖，忍住了泪水的倔强少女轻轻从湿漉漉的地面上站起，拍了拍牧师连衣裙上的灰烬。甩了甩发梢上沾满的水滴。
“果然，刹尔和我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呢。”
少女的眼神当中不再含有犹豫与迷惘，刹尔便明白她已经想通了心中的执念。
只是不知道为何，刹尔感觉到那内心的失落，似乎正在一步步扩大。
“但是，果然我还是喜欢刹尔。”
“……诶？”
有那么一瞬间，刹尔还疑问自己听错了。
“虽然，真实的刹尔和我想象当中的刹尔有着相当大的差别，但是这几天在尼夫海姆当中的经历，在刹尔身边的经历，都将成为我人生当中最宝贵的记忆的。因为我所喜欢的，并不是那虚无缥缈的幻影，也不是什么由记忆组成的假象，而是在这几天当中，陪伴在我们的身边，和我们一起在尼夫海姆当中冒险着的，真真实实的刹尔。”
在响亮的水声当中，佩妮少女般呢喃的话语原本应该是微不可闻的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刹尔就是听得一清二楚。
漫天飞洒的水花当中，尤克特拉希尔巨大的树根之下，禾贝勒开米勒之泉之上的蓝发少女侧头一笑。
“我喜欢刹尔。无论是过去、现在，亦或者是将来，我都喜欢刹尔。”
                                                                    第三章END

Tening·Gatblur

第四章
月色下铭刻灵魂之中的笑容
Chapter1
“诺可？诺可，你有听我说话吗？”
“啊、啊……不、不好意思，稍微走神了一下。刚、刚才说到哪来着？”
被眼前人那略带担忧之情的话语所带回现实的诺可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正在晚餐桌上，而自己面前的一份浓汤则早已凉透了。
“说到会里的长老认为代理会长的事项可以推迟再议。”
坐在诺可的对面，餐桌的另一侧的人，正是之前参与过和莫洛托夫的追逐战并且负伤的神射手乔，看样子在这几个月的休养当中，他所受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了。
“代理会长……的事吗……”
诺可重复了一句，刚刚恢复过来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嗯……会里，有几位长老认为你……你的技艺有待提高，而且资历尚浅。再加上……之前朱诺决战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事迹……所以……”
乔在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餐刀，苦笑道。
“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把那几位长老的意见给压下来了。想必只要诺可你在这几个月内潜心修炼箭艺，并且成功找到那传说中的游侠公会并且转职的话，一定可以让那些意见多多的长老们心服口服的！”
猎人公会从斐扬转移到毁戈，本来就是为了让公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但是失去了卢恩的庇佑以后，猎人公会在修发乐兹残酷的竞争环境当中根本无法站稳脚步，加入旗下的冒险者年年减少。几经波折以后，猎人公会总算是在支撑着共和国内部的组织“托拉斯”当中争取到了一个位置。但是却没想到事情变得更为不容乐观了。
原本和猎人的上阶职业公会——游侠公会之间的联系手段，就只有猎人公会的会长知道，但是猎人公会的前代会长迪文（Damon）的突然失踪，也就让猎人公会彻底失去了和游侠公会的联系。
怪就怪在游侠公会实在是太过隐蔽，那近乎于贴近自然的生活态度与方式让成为游侠的人基本上都超然度外，不问世事。所以就算是猎人公会当中的长老级别的人物，对于游侠公会的所在也是不甚清楚。
没有了三阶职业的实力，使得猎人公会在“托拉斯”当中也抬不起头来。再加上现在的代理会长对北国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太擅长，所以到头来别说发展下去了，能不能招揽到足够的人才进入猎人公会都成为了问题。
所以猎人公会当中的长老们才会开始有所怨言，希望让一位手腕更加高明与果断的新任会长上位。
本身“托拉斯”当中，就只有诺可尚不是三阶职业。如果身为代理会长的诺可，可以成功找回和游侠公会之间的联系方式的话，那么那些长老们的怨言相信也会有所收敛，而猎人公会的前途，也才有那么一线光明。
“嗯……我会……尽力的。”
诺可心乱如麻，乔的言下之意，自己是再明白不过。朱诺决战以后，诺可在朱诺当中躲藏起来的生活对外的宣称，正是潜心修炼，然后开始寻找游侠公会的旅程。但是实际上的真相，也就只有诺可自己知道。
“诺可……”
没有握着汤匙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让诺可也微微一愣。
“我也明白你的处境，更加明白你的烦恼。但是你放心，我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乔嘴边温柔的笑脸让诺可不知所措。
“我、我……我知道的。”
十分不自然地收回了被乔握住的手，诺可为了掩饰脸上的绯红而低头大口大口地喝着已经凉透了的浓汤。而坐在她对面的乔似乎也没有太在意，大概是以为诺可还太害羞了而已吧。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婚约……给你太大的压力。”
诺可的手依然是不可抑制地一颤。
“那毕竟是那些老人们自私的决定，但是我还是坚持认为感情是双方的，勉强没有幸福。所以婚约什么的，你就暂且别在意，我会对付长老们的。现在的你，只需要全心全力去准备寻找游侠公会的事情，就足够了。”
“……嗯。”
放下喝光的汤碗，诺可嘴角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抹尴尬的微笑。
“我想再过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出发了吧。到时候朱诺和公会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当然，没问题。只是，你坚持不带任何随从上路，真的可以吗？万一……万一又遇到了上次那个弓箭手，该怎么办？”
担忧着诺可的安危的乔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让自己身负重伤的恶梦，一旦想到诺可之前还曾被那个神秘的弓箭手所俘虏过，乔便一股无名火上身。
“没、没事的！不会有事的！那个家伙上次已经被我狠狠教训过，相、相信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而、而且，根据猎人公会的传统，和游侠公会之间的联系，还是只有会长知道的好……所以……抱歉……”
一听到乔提到那个神秘的弓箭手，诺可便一惊一乍地回答道，那股气势简直就像是不想给乔有任何追问的余地似的。
“嘛，既然你坚持如此，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看到诺可那慌慌张张的样子，乔不但没有起疑，反而还笑道。
“那么这个月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来帮你准备一下行装与手续，接下来的事情就请交给我好了。那么，预祝你成功找到游侠公会，干杯。”
举起餐桌上的酒杯，里面摇曳的红酒在烛火之下发出了魅惑的光辉。
诺可其实非常讨厌酒的气味，但是她还是勉强喝下去了。
不，其实一直以来，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诺可愿意去做的，只是她都坚持过来了。
包括了成为猎人公会的代理会长，包括了成为“托拉斯”的一员，包括了去寻找什么传说中的游侠公会。
不想做，但是却不得不去做。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扭曲着自己意志，由别人的意志来扭曲自己的生活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太久，所以诺可才会在那时候开始，做出这么非常的行为来。
诺可非常清楚这绝对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也非常清楚一旦暴露的话，无论是自己亦或者是猎人公会都会身败名裂，到时候不但自己，连“它”也会有性命的危险。
但是，诺可从不后悔。
因为，这是由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内心所做出的决定。
所以哪怕这是一条不归路，诺可也会走到底。
即便是会受到世人的唾骂与歧视，诺可也在所不辞。
所以今晚晚餐结束以后的诺可，依然是和这几个月当中的每一天一样，在偷偷地拿起准备好的药物以及更换的绷带之后，再次确认了没有人跟在自己的背后以后，便悄然无声地再次走进了她自己的那间充满了阴森之气的房间。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休养，德文拉普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不得不承认，多亏了文狸动用关系请来修发乐兹共和国当中最好的医生，并且在医疗机器最发达的朱诺这里疗伤的关系，在朱诺决战之后几乎重伤不治的德文拉普才能康复过来，并且还没有留下一点后遗症。
不过，德文拉普可是一点都不感激为他做了这么多的姐姐。
因为直到现在，号称是共和国的顶梁柱“托拉斯”当中的掌权者之一的文狸，都还没找到在战争中是失踪的艾玟，他们的小妹。
一旦想到自己的小妹这几个月来生死不明，很有可能已经惨遭毒手，德文拉普就无法忍受体内的躁动。
所以当他伤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去他所创造的组织“狼群”当中。
“……德文拉普大人，很抱歉。”
在德文拉普的临时住处当中，定时向他报告着“狼群”的近况的手下一如既往地不敢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关于艾玟·虚空的下落，我们依然还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德文拉普毫不犹豫地把桌上的油灯朝着报告的手下扔了过去，因为油火的关系，火舌一下子就爬上了那位可怜的手下。在惨叫声当中，这名手下只能通过在地上不断打滚，希望可以把身上的火焰扑灭。
“我每个月扔这多钱出来就是为了养你们这群没用的猪吗？！你们倒是说说这几个月来你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号称是南方最强大的地下组织的‘狼群’！几个月来居然连一个失踪的人的一点消息都找不到！！你们说说你们到底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
呸了一声，朝着那位在地面上打滚着的手下吐出一口浓痰之后，德文拉普继续拍着桌子，质问着跪在他面前的另外几位不敢抬头回话的手下。
“恕、恕在下无礼，但、但是德文拉普大人……这几个月来，尽我们所能也只能查到艾玟小姐是在追着一个名为祈玉的修罗闯入了当时卢恩远征军当中，雷昂·特里斯坦的队伍当中以后失踪的。但是无论我们怎么清查，也没办法查到艾玟小姐在那之后到底如何了……到底是被卢恩军……”
“你给我闭嘴！！”
德文拉普猛地踏出一步，一巴掌就盖了过去，把那位手下还没说完的话语给拍了回去。只不过他这一巴掌下手得有点重了，那位手下显然没有任何防备，被德文拉普这么一扇竟然口吐鲜血，被拍得当场昏死了过去。
“既然已经知道线索是卢恩军！那为什么不接着调查下去？！我可是记得我当初命令你们的时候好像已经加上了一句‘不择手段’了啊！！”
“但、但是，德文拉普大人……关于卢恩军，我们已经调查过大半，都没有关于艾玟小姐下落的线索。甚、甚至连艾玟小姐曾经出现在军中的事情，也甚少有人知道……”
“别给我找什么借口！！！我看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都平时给我宠惯了，现在倒侨情起来了？不过是区区卢恩军，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既然人是在他们那消失的，那么肯定是和他们有关！！我要你们不择一切手段追查下去！！！懂不懂？！知道了的话，就给我赶紧滚出去，继续追查！！”
“是、是……”
不知道是不是惧于德文拉普的怒气，剩下的几名手下赶紧唯唯诺诺地应允下来，然后果断拉着被油灯的火烧完以及被拍晕的两位同僚，像是逃亡一样逃离了德文拉普的房间。
德文拉普发过一阵火，心中的恼气好不容易消去了大半，这才坐了下来，开始翻阅起自己不在期间，组织内部的大小事件的报告书。
像是发展到“狼群”这样规模的地下组织，或多或少的决议都需要由一些靠得住的手下分担下才行，不然运作起来，可是完全不比治理一个国家轻松多少。
比起管理组织，德文拉普更喜欢这样坐看成果。
“嗯？”
这些留给德文拉普，这位“狼群”当中总揽大权的持有者亲眼过目的东西当中，当然含有一些比较危险的内容。
“……卢恩的巴尔托世家来的委托吗？”
德文拉普凝视了许久这份由“狼群”南方最高指挥发来的报告。报告上面提到，这位最高指挥已经在巴尔托世家日夜给予的压力当中无法抵挡，只能勉强算是接下了这份委托，至于这份委托到底应该怎么处理，仍是交给德文拉普亲自决定。
“啧，真是麻烦死了。明明现在不应该是干这些的时候……”
一旦想到失踪三个月以上便算是自然死亡，德文拉普额上的青筋就无名暴起。
自己可以完全无视大哥，可以蔑视二姐，但是唯独这个小妹，绝对不能就这么罢休！
“……嗯？”
在堆积如山的报告书最下面，有着一封看似普通的信件。
“这、这是？”
怀抱着疑惑，德文拉普打开了这封封面封底什么都没注明的奇怪信件，开始了阅读。
但是当德文拉普第一眼看到信纸上的文字的时候，他心中的惊愕已经不可抑制地传达到手上，化作了颤抖。
这、这封无名信上的笔迹，德文拉普认得。
不，应该说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才对！
这是，德文拉普一家的师傅，暗影工坊第一代主人，杜姆克的笔迹！！
自从自己的大哥接替杜姆克成为暗影工坊第二代主人以后，这个德文拉普一直所憧憬的对象就好像人间消失了一样，了无音信。无论德文拉普怎么动用自己的关系网都好，都没办法寻到一点和杜姆克有关的蛛丝马迹。
但是，谁又想到，多年以后，自己的师傅，自己的偶像，黑暗世界的传奇，杜姆克居然会给自己寄来亲笔信！
这实在是让德文拉普太兴奋了！！
但是兴奋过后，换来的却是无尽的疑惑。
杜姆克为人向来古怪，谁也没办法摸透他脑中的想法。他的亲笔信无疑也秉承了他的这一特性，干净的信纸之上只有寥寥几笔，除了勾勒出一个人名以外便别无他物了。
“雷昂·特里斯坦。”
又是这个家伙？
德文拉普不由得开始了思索。
打伤自己的，那个和魔物一样的刺客，无疑是和雷昂·特里斯坦有所关联。
巴尔托世家的巴特·罗恩一直追寻的神秘弓箭手，也出现在雷昂·特里斯坦的侧近。
而自己的小妹，又是在雷昂·特里斯坦的部队当中失踪的。
最后，连自己的师傅，也把路标指向了这位卢恩的王子。
“……这么说来，不和你会一会看来是不行了呢。”
德文拉普把那杜姆克的亲笔信小心翼翼，珍重地收起。
“虽然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既然你是一切谜团的源头的话，那么我也会不择手段地追寻到底的。”
德文拉普的房间，重归黑暗。

Tening·Gatblur

Chapter2
世界之树，尤克特拉希尔所在的地方，是卢恩·米德加兹王国的西南端，梦罗克的苏克拉特沙漠的尽头。那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几百年来都没有被开发过的禁地。除了在世界之树之下，一个几乎全部由原始人组成的小村落，汶巴拉（Umbala）以外，最近的人类定居地就只有南方海边的海边之都，克魔岛（Comodo）了。
海边之都，克魔岛是卢恩·米德加兹王国最南边的都市。因为周围山脉环绕，形成了优良港湾，所以克魔岛也是港口之都，艾尔贝塔（Alberta）以外王国最大的港口。
但是克魔岛却有一点，与商业繁华的艾尔贝塔决然不同。
因为这里远离首都普隆德拉，甚至距离梦罗克也有上千公里的距离，所以导致克魔岛这里山高皇帝远，设立的ZF机构形同虚设，成为了法律所不能及的灰色地带。因此，海边之都克魔岛便成为冒险者们的天堂，聚众赌博，参与冒险，夜夜笙歌，酒池肉林，看上去简直就像是狂欢之都一样。
现在的海边之都，克魔岛虽然仍保留它身为港口都市的最基本的职能。但是名扬在外的，却均是赌博圣地，冒险者聚集地等名号。而克魔岛最为引人注目的招牌，当然是那妖艳夺目并且能歌善舞的舞娘（Dancer）和诗人（Bard）了。
“……所以说，这样的地方我们就非去不可吗？”
听完了核桃关于接下来的目的地的长篇大论以后，罗伦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举手抗议道。
“废话，要是不去的话，我给你们介绍这么多干什么？”
核桃拍了拍掌，指了指在沿海道路的尽头，宁静的海湾中，群山环绕下灯光璀璨的都市，不以为然地说道：
“而且就那么几步路了，你们就不能走快点嘛。”
“……不，其实用不着核桃姐介绍我之前也对克魔岛略有耳闻。”
道格拉斯瞄了一眼旁边心有余辜的罗伦斯，大概猜测出这位好友到底想到了什么。
“克魔岛除了是核桃姐所说的赌博圣地和冒险者聚集地以外，治安还非常差……经常会有冒险者在大街上光天化日地抢劫偷盗，更有甚者甚至会谋杀伤人，聚众斗殴之类的……”
“你们到底是对克魔岛有多少偏见啊……梅勒，难道你也和他们一般见解？”
看到道格拉斯和罗伦斯面面相觑的样子，核桃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自幼在大都市长大的家伙到底听了哪里的流言蜚语才会形成这样的意识和偏见。
“……不发表……言论。”
被核桃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心里发慌，梅勒只能一边吹着尴尬的口哨，一边抬头望着星空装无辜。
“嘛，核桃姐。其实他们都是害怕了啦。”
见状如此，佩妮只好苦笑着站出来圆场。
“毕竟离开尼夫海姆之后大家都很疲倦了，需要好好休整一下。希望找个能够安心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也是人之常情嘛。”
从尼夫海姆出来以后已经过了三天，因为在原始人的村落汶巴拉里并不是很受接见，所以身心疲惫地寻找着落脚点的佩妮一行人才会来到克魔岛这里。只是越接近克魔岛，那些以前便常有听闻的奇怪谣言便越是频繁地出没在众人的脑海当中。
就连从头到尾都在旁听的刹尔也越来越对这个自己也从来没去过，谣言众多的海边之都克魔岛感到好奇了。这到底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呢？
“都来到这里了，难道还不进城吗？我可不管了，今晚一定要睡在舒舒服服的床褥上！”
一边说着跟现状无关痛痒的话语，核桃哼了一声，抛下还在犹犹豫豫的一行人，朝着克魔岛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
罗伦斯三人面有难色，但是无奈于这三天连日奔波也实在是累坏了，难得眼前有机会可以再也不用睡在又硬又脏的泥土上，他们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核桃的步伐。
“嘿、嘿……话、话说回来……我、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入你们人类的聚居地……真的、真的没问题吗？”
佩妮低头看了看浑身僵硬，流着冷汗的小恶魔，正躲在自己的怀里，抖着寒颤，不敢直视不远处灯火灿烂的克魔岛。
也难怪，小恶魔终究是只魔物，就算平时在核桃手下再嚣张都好，离开了魔物的聚居地之后，一旦进入人类的领地，就要面对数以百倍可能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人类，感到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你说的是魔力禁锢与限制符文机制的话，大可放心。据我所知，克魔岛因为地处偏僻，再加上治安不好，卢恩的专家们也懒得长途跋涉来这里维修这个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的复杂机制，所以导致这个机制年久失修，早已失去了作用，你大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不用担心。再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在别人面前就装作是我们的宠物的话，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出于好心，刹尔稍稍安慰了一下这只被自己师姐硬是从尼夫海姆当中带出来的小恶魔。虽然刹尔自己也并不知道如果克魔岛真的如罗伦斯等人所说的那么乱的话，装作冒险者的宠物这一招是否有用就是了。
看到小恶魔在听到了自己的话之后，勉强算是安定了下来以后，刹尔这才抬起头来，视线和怀抱着小恶魔的佩妮的目光不期而遇了。
然后，无论是刹尔，亦或者是佩妮都默默了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我喜欢刹尔。无论是过去、现在，亦或者是将来，我都喜欢刹尔。”
那天，在刹尔恢复意识的第一天，本来打算让佩妮放弃的刹尔听到了佩妮的告白。
从佩妮真挚的话语当中，刹尔感受到了那跃动的感情。
那并不是虚幻而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是真实存在的爱恋。
那天，刹尔没能对佩妮的告白做出回应。
不，其实到现在为止，刹尔都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
所以从那天开始，刹尔和佩妮之间，就没有进行过一次正常的对话了。
“……走吧，我们也跟上。”
即便是现在，说出这句话，也已经是刹尔的极限了。
“……嗯。”
同样的，没有得到回应的佩妮也和刹尔一样。
看着两人之间，尴尬的气场，呆在佩妮怀中的小恶魔也只能充满疑惑，一边想着人类的感情还真是麻烦，一边隔着柔顺的牧师连衣裙，继续享受着底下柔软但是不乏弹性的肉感枕头。

克魔岛真算得上是一个疯狂的城市。
当刹尔一行人正式走进这座城市以后，便立刻被它的疯狂与热情所充斥。
无视了时间的灯火通明，到处可见的狂欢的人群。啤酒杯的碰撞声从酒吧一路延伸到了海边，歌舞升平的景象简直让人以为今天是什么重大的节日，数首音调完全不一样的乐曲夹杂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传来，只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又一分的喧嚣，欢歌雀跃的人们随便找块空地便蹲坐下来继续着未完的宴会。城市之内没有道路之分，更加没有任何的指示牌，有的只是敞开大门任由进出的建筑物内吵杂的声音。
放眼望去，克魔岛内的行人基本上都以冒险者为主，平时能在别的都市当中看见的，穿着卢恩标准式样的正装的向导在这里是一个都看不见。反而是穿着各异的冒险者们三五成群地行走在街头之上。就刹尔看来，不仅普通的一转和二转职介，就连二转进阶职介的冒险者也有不少。
“看起来还不赖嘛。”
核桃点头评价道。
“哇……哇噻！那、那个神射手拿着的是伊克西翁之翼（Ixion Wing）！超稀有的弓啊！啊啊啊啊，好羡慕啊……”
道格拉斯一眼就瞄中了一个刚刚和他们擦身而过的男性神射手背上背着的一把银色流光的弓，双眼立刻发出了闪闪亮光。
“喂……拉斯，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别这样，丢死人了！”
罗伦斯瞪了一眼身边口水都快滴到自己身上的道格拉斯一眼，赶紧蹬了他一脚，以示提醒。
“难、难得看见好装备嘛！让我羡慕嫉妒恨一下都不行吗……噢噢噢噢！！那边有几个萌妹子商人在摆摊！！！不过去看一下吗？！”
道格拉斯刚擦掉嘴角的口水，转过头来又看见了几位女性商人正拖着手推车（Pushcart），在街边摆设着露天商店（Vending），也不管手推车里的贩卖的商品是否对自己有用，就一头凑了过去搭讪。
“喂、喂！拉、拉斯！这、这家伙……”
罗伦斯因为身为骑士，自然力气比较大所以背负的行李也是最多的，所以自然也追不上背负行李较少而且伸手敏捷的道格拉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厚皮赖脸地在那几位商人妹妹面前自说自话地搭讪起来。
“嘛嘛，小罗伦，既然来到克魔岛就应该要放松一下身心不是吗？你看看人家小拉斯多自觉呀，你也应该敞开心灵，把你心中最深沉最黑暗的幻想……”
“谁、谁有那么污秽的思想了啊！！”
二话不说把贴在自己身边还伸出手指来在自己胸前诱惑般打转着的核桃推开，罗伦斯红着脸发出了愤怒的怒吼。
只可惜这声正义的怒吼在周围冒险者的欢声笑语当中是显得那么微弱，甚至连一个行人都没有把目光扭过转过来。
“啧，真不好玩。既然是这样的话，小梅勒，就麻烦你去找一找能让我们寄宿的酒店了哦。”
“了解。”
似乎是发现调戏罗伦斯一点也不好玩以后，核桃便转过身来，对梅勒发号命令。后者也是难得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沉着冷静的刺客，在得令以后和往常一样简短地回答以后，那身影便迅速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师姐，我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接下来当然是找间好酒店，让我好好洗一个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啊。”
“我指的是……在这之后，在克魔岛之后。”
对于自己的师姐那不知道是天然呆还是天然黑的性格，刹尔算是败下阵来了。
“你问我干嘛，你所加入的队伍可不是我的队伍，而是小佩妮她们的队伍啊。”
“诶？师、师姐不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谁要管你们这群小屁孩啊！你师姐我可是大忙人，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哦！所以尼夫海姆的事情过一段落以后，赶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虽然刹尔早就知道自己两位师姐的性格都是属于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典型，但是也实在没料想到核桃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就、就是说……师姐，接下来就要和我们……分道扬镳了吗？”
“嘛，虽然还没想到去哪就是了。在我想好之前……不不不，在我走之前，我愚钝的小师弟哟，你最好让师姐我心中最后的一块大石落地才行。”
核桃忽然伸出手来搭着刹尔的肩膀，然后猛地一用力，把刹尔的脑袋夹在了肋下。
“唔、唔？！师、师姐？！”
“我说你啊，这几天来都没和小佩妮说过一句话是不是？哼，你们心里的小九九我会没看见？我警告你啊，虽然不知道你以前到底是经历过什么，但是既然人家都鼓起勇气说出来了，你起码无论答应与否都应该诚心给人家一个答复不是吗？”
核桃压低声线，以不让跟在身后的佩妮听见的声音，非常严肃地跟刹尔说道。
“……这件事……我也明白，只是……”
“其实我也知道，突然之间有个女孩子向自己表白什么的，的确有点难以接受。但是佩妮长得又可爱，身材又好，料理做得又好吃，性格又不坏，经过我的鉴定未来肯定是一个个超棒的人妻，这到嘴边的天鹅肉都不吃就真的是没人性了。”
“……你这是在说我是癞蛤蟆吗，师姐？”
“瞧你说的，我这不只是在给你比喻一下嘛。不过说真的，我怯弱的小师弟哟，不管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最起码应该要鼓起勇气说出来不是吗？人家女孩子到底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向你表白我已经是不知道了，但是你一句‘是’或者‘不是’不会比她难上多少吧？”
“……你这是说得轻巧啊，师姐。”
刹尔唯有苦笑。
“感情这东西，不是一个简单的‘是’或者‘不是’，‘爱’或者‘不爱’就能说清楚的。要是能这么简单回答的话，我就不会纠结了三天也没给出一个答案了。正是因为要负起责任，所以我才需要时间啊。”
“……哼，大道理还是挺清楚的嘛。但是，刹尔，有一件事我也希望你清楚意识到。”
核桃轻轻敲了敲刹尔的脑门。
“感情要的不是一个回答，也不是一个承诺，更不是一个依恋。无论它是否生根发芽，是否开枝散叶，它的存在已经不可磨灭。无论你所给出的回答到底是怎么样都好，在佩妮心中所留下的痕迹，已经是深入灵魂，不可磨灭的了。”
刹尔听到以后，为之一愣。
“那么你呢，刹尔，你又是如何呢？佩妮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磨灭的痕迹，还是轻于鸿毛的记忆？”
核桃松开刹尔，便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扯着罗伦斯就去把正在调戏商人妹妹的道格拉斯拉了回来。
只留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尴尬而无言地对视而立的刹尔和佩妮。
闪烁的灯火之下，连天上的月亮也显得黯然失色，但是唯独佩妮脸上的表情，刹尔看不清楚。
是否是举言欲止，又是否是难以启齿？
刹尔不知道。
因为刹尔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