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弥留之际

夏天的时候，买了十几条鱼。立秋的时候，就剩4条了。立冬的时候，变成3条。小雪的时候，变成两条。昨天晚上，变成一条了。

在倒数第二条鱼弥留之际，我和它同死亡做了一番艰苦斗争。

当我发现它快离开鱼世的时候，它仰壳儿躺在水面，一动不动，我以为已经玩完儿了，正要捞走，被我一碰，它又恢复正常，翻过身潜入水底。我以为它刚才漂在水面上的行为是睡觉换个姿势，我就有时候趴着睡有时候仰着睡。

半小时后，这条鱼再次漂在水面上仰着，我又碰了它一下，这次它没恢复正常，而是翻了一个九十度的身，眼睛朝上看着我。这时我意识到它快完了，赶紧换水，上次换水好像还是一个多月前，因为就剩三条了，觉得它们用氧量也不是特大，就一直没换。

换完水，该鱼依然不见好转，我又用上氧气机。这个对病人管用，对病鱼可能也管用。

可是氧气泵放入水中后反而使该鱼更蔫，我想，可能是这东西太闹腾了，病人需要静养，病鱼也需要。于是又撤走氧气机，观察该鱼有无好转。

五分钟后，该鱼精神状态愈发萎靡，我觉得该给它准备后世了。

人不做饿死鬼，鱼也不能做饿死鬼。我拿出鱼食喂，它已无吃下去的力气。我把鱼食往它嘴里塞，它居然塞多少吃多少，看来它也深谙吃饱了再走的道理。

喂了平时两倍的量，我觉得不能再喂了，别在顺其自然死亡前先给撑死。

喂饱了它，我萌生一念，在它正式死亡前，我是不是可以把它做了吃了，否则等它死了再吃就不新鲜了。（购买之初，鱼贩就说，这种鱼不但观赏好看，死了还能吃。我就是因为这种鱼的高性价比才买的。）

我巡视了厨房，没有发现葱姜蒜，想是否有必要去楼下超市买点儿，怕买完回来这条鱼已经死过去，又怕这条鱼不够吃的，把我馋劲儿勾上来，我再把那条活的也给做了，于是打消此念头。改想：要不就先把这条快死的鱼放冰箱，等那条活的也死了的时候一起吃，可是那条活的要不死呢？

看着这条眼睛直直瞪着我的临终鱼的可怜样，我食欲全无，觉得还是给它留一个人类善良的美好印象吧，它曾经陪伴过我那么长时间，见证了我在这屋里干的一些事情，也不随便对别人说，就为这个，也得厚葬它。

于是我等待它自然死亡，然后用屋里最好的手纸（我擤鼻涕都不舍得多撕）把它包好，放进刚刚换上的垃圾袋里。不久后，它就要埋进土里变成有机物了，说不定由它变成的天然气又会通到我家，那时候没准我正在炖从市场买回来的鱼。

PS:转自孙睿博客....